无双她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的路。
自从她与家中护院分道扬镳后,她便往南的方向直直奔去,她不知道自己逃了多久,只知道自己又干又渴的。又走了一段路,终于找到一户人家,她厚着脸皮跟他们讨水喝,他们一瞧见她,便猜出她可能遭遇的事,怜她一个女孩子家如此落魄,便给了她一些干粮,告诉她。“这附近不远处,有军队驻守,或许你可以去那里寻求蔽护。”
军队?“谁的军队?”
老夫妇俩识字不多,只是支支吾吾的说了。“好象是……什么远大将军。”
“骥远将军?”无双抱着一线希望,姑且一问。
“对,对,对,就是骥远大将军。”说实在,这两老也真模不透那大将军的名讳是啥,反正人家一提便直点头。
无双不知道该庆幸自己的好运,还是为安平感到惋惜:她没想到前去投奔莫骥远的安平扑了空,反倒是让往南走的地遇到了大哥的至友。不过,安平若抵达骥远府,那么骥远府的家仆应该也会给安平很好的照顾,她不应该为妹妹担心,而现在最重要的莫过于,她得找到莫骥远,寻求蔽护,好让她和妹妹与大哥能相聚。
一方面是基于感激,一方面也是基于自己这一身华丽的衣服太过醒目,所以无双用她身上的衣服跟他们换了农家女的布衣衫裙。临走时,她却悲哀的发现她的马匹因为过度惊吓且劳累过度而死,所以她只得用步行的走这一段路。而现在,城镇就在她的不远处,然而她却没有气力走完这一程,无双完全虚月兑了,她累瘫了身子,直直的倒下去。
阿蛮没想到自己会这么好运,出城走一遭便能捡到个大美人。瞧她,虽一身的粗衣劣布,灰头土脸的,但昏睡中却仍遮掩不了她的风华气度天生丽质的好相貌。这个女孩──唉,真是美得不像是人,捡她回去,搞不好可以让将军看上眼。阿蛮将大美人“搬”上马,带着她回军队。
她左等右等,还特意请军队里的随行大夫来帮她诊脉。孟大夫诊完脉,说了一件不可思议的事实,她竟然说这女孩是劳累过度,再加上营养不良!听听,这是个笑话,还是天大的笑话,以大唐的富庶,这年头竟然会有人营养不良!唉,姑且不论这姑娘是因为什么而没吃饭,反正看完了病,她便兼差当侍女,除了自掏腰包帮她买了补品给她补补外,她还好人做到底,帮忙喂她喝汤药。
这下好了,她钱也投资下去,还放段当她的侍女,等她醒来,不好好的要她报答都说不过去是不是?无双终于醒来,而醒来一落入她眼帘的竟是一张笑眼开开的容貌。
“太好了,太好了,你终于醒了。”她让她等了好久,连睌饭都没能吃呢:“我叫阿蛮,你叫什么?”
“无双,陆无双。”无双随即张望这屋子──“这里是哪里?”而她又是谁?
“这里是镇远将军的营区,我是营区里的艺伶。”阿蛮调皮的眨着眼问。“你知道什么叫艺伶吗?”无双摇摇头。
“艺伶就是在营区里唱歌、跳舞的歌女。”阿蛮突然又咧齿一笑。“你会唱歌吗?”
“一点点。”
“那你会跳舞吗?”
无双摇摇头。“不,我不会。”
噢!好可惜,那她就不能当歌女了。不过,没关系。“你会不会弹琴?”
“一点点。”
一点点加一点点,那就是好多点!“太好了,以后你可以在晚宴时,帮我们弹琴助兴。”阿蛮表情丰富地皱了皱脸,小小声的对无双说:“你知不知道,雁雁的琴弹得好烂,每次都害我跳到差点跌倒,唱错调子。”
无双看到如此真性情的阿蛮真的很想笑,但她笑不出来。“对不起,我无意打断你的兴致,不过我来这,是要找人的。”她不可能待在这营区里,当个艺伶。
“找人?你想找谁?”
“找你们将军。”
“我们将军!”
“对,莫骥远,莫将军,他是我大哥的至交,我──有要事见他一面。”
看无双脸色凝重的模样,阿蛮相信她的要事一定重要,但是──“我明明记得我们的将军叫冷仲幽,不叫莫骥远啊。”
无双的脸倏地刷白。她千里迢迢追寻而来,找到的人竟然不是莫骥远,而是冷仲幽!
“你会不会记错了?”
阿蛮摇摇头。“不可能的,我在这营区里待了两年,再怎么不济事,我都不可能将咱们将军的名讳给记错;我想,你搞错了的可能性还大一些。”毕竟“镇远”将军与“骥远”将军仅有一字之别,很多人都会搞错,就说皇上老爷没知识,连取蚌封号都这么懒,害得这位姑娘千里迢迢而来,却找错了人。她真是为无双感到可怜。而无双连自怜的气力都没有,她必须及时纠正错误,她得去找莫骥远。
无双翻开被子,就想下床,阿蛮急急地阻止了她。“你想到哪里去?”
“去找我要找的人。”
“可是你的身子还很虚弱。”
无双管不了那么多了,她得尽快与安平及大哥会合,这样她才能心安。
“你别傻了啦,你的身子这么虚,铁定走不了多久,又会晕倒;你不希望在自己还没找到要找的人之前,便又晕死过去吧。”而她可不能担保无双下次晕倒时,她还能这么好运,被像她这么好心的人给救回。
“就算要走,你至少也等身体好一点再离开。”
“可是──”
阿蛮打断无双道:“别再可是了。你不是说过那个叫莫骥远的将军是你大哥的好友,说不定我们将军也是你大哥的好友,也许看在大家都是至交的面子上,我们将军会差人送你去见那个叫莫骥远的将军。”
阿蛮净说着逗人的话,任谁都知道他们将军是个面冷心傲的大男人,除了效忠皇上,什么事都不入他们将军的眼,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有至交好友的,是吧。无双也知道阿蛮所说的绝无可能,因为她对冷仲幽并非全然无知;印象中,大哥每回一提起冷仲幽三个字,眉头便会皱起来:大哥总说冷忡幽虽有领军能力,但为人太过狂妄,更令他不齿的是,泠仲幽的风流韵事可直追皇上的风流帐史。
对于冷忡幽的一切,无双无心去做批判,她在乎的是阿蛮所说的或许,或许冷仲幽会看在大哥的面子,看在她是无双郡主的分上,而差人将她送到骥远府。无双答应阿蛮留了下来;她得找个机会见冷仲幽一面,向他说明所有的原委,希望他能帮她。
无双没料到自己竟能这么快地见到冷仲幽;不过她并不是以郡主的身分前去,而是在阿蛮的央求下,当了临时的艺伶,为她们弹琴助兴。为了避免冷仲幽真以为她是艺伶,日后不相信她是郡主的身分,所以无双抱着琴,躲在最不引人注意的墙角一边弹琴,一边偷睨冷仲幽。而冷仲幽的确没留心到无双的存在,他懒洋洋的钭躺在铺着昂贵豹皮的太师椅上,而凌厉刺人的眸光漫不经心的打量着在他眼前使出浑身解数的歌女们。
她们摇摆着玲珑有致,恍如蛇妖般的身躯,企图媚惑这个名扬关外的镇远大将军,而冷仲幽的目光始终一致,是如此的淡然与漫不经心。经手过女子太多,再怎么邪媚的女人,他都拥有过,这些歌女并不能唤起他的注意与;但,看在部属们今儿个晚上玩得这么起劲,他身为一个将领,也只有随着属下们去闹,毕竟长期在外征战,他们的确难得享受像此刻这般安逸欢乐的时刻。
“将军。”服侍冷仲幽的军妓倚偎在冷仲幽的身侧,她的纤纤玉手圈绕着冷仲幽的胸膛,眸中有着难解的迷恋。他是特别的,不因他是个大将军,而是为了──在红帐内,冷仲幽是个令人销魂的英武骑士。
想起昨儿个睌上的欢爱,军妓的眸光转为迷离。她从来没见过哪个男人可以像镇远将军这般英武,冷仲幽除了有张俊逸的脸孔外,他还有副令人着迷英挺的昂藏身躯。将军的精力,让她深深叹喟,经过了昨儿个睌上,她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还能再享有一次那样的欢爱。军妓的手指圈绕着,企图挑逗冷仲幽的,让他再要她一次。听说,将军从不要同一个女人两次,如果她打破了这个惯例,那么就代表她在将军的心目中是特别的,是不一样的。
军妓的唇覆上冷仲幽的耳,灵巧的舌尖挑逗着他的耳垂。冷仲幽知道她要的是什么,问题是,他从不愿为了一个女人而委屈自己。他放任着那名军妓在他身上下功夫,如果她真有那个能耐,可以激起他的,让他破例再要她一次,那么,他会让她如愿的。
冷仲幽的嘴角扬起一抹冷酷的笑。他虽喜欢看女人为情痴迷的模样,但他更喜欢看女人对他莫可奈何的样子。
在他的观念里,女人,都是愚蠢的,她们可以为了爱而牺牲一切,只求男人温存的爱;而男人就不同了,他们是先有了之后,才会想起女人的好,在他的眼中,女人唾手可得,不必费心去寻,聪明的男人得懂得如何在娇妍的百花中穿梭,而不留恋于之中的任何一朵。他就是深谙个中道理,所以至今他冷仲幽还没遇到一个女人不拜倒在他的魅力之下。女人啊,骨子底压根是跟男人一样贱,愈是得不到的,她们愈是痴迷。
“镫!”的一声刺耳,弹奏中的琴弦突然断掉,整个营帐内的欢笑突然中止,大伙的视线不约而同的往刺耳方向寻望过去。无双没想到琴弦会突然断掉,她的眼眸惊惶失措的望向阿蛮,急急的想向阿蛮询问,她该怎么办?然而,她眼一抬,却不期然的撞见冷仲幽不带温暖的眸光。在惊惶中,无双的脑子不断的涌出昔日大哥提起有关冷仲幽的一切。听说,冷仲幽他拥有一座私人的后宫,后宫中的女人可媲美皇上的三千佳丽,同时冷仲幽恩爱过的女人有着深深的闺怨可直追皇上冷宫中的美人儿。他们说:冷仲幽是女人的煞星,在他目光注视下,没一个女人能逃开他所罗张的情网。下意识的,无双挺直腰杆子迎向冷仲幽的视线。她不会是传说中那些女人中的任何一个。她大剌剌的眼竟然直接挑衅地迎上他的目光!
冷仲幽的目光感兴趣的再扫过无双一眼。她有着绝美的脸蛋,清秀娟丽的脸庞平静无波,恍如寻常家的闺女那般恬静,不与世争;要是不仔细看,瞧见她的人,准以为这样的一个美人儿是水做的娃儿,没什么性子。但他冷仲幽知道这个女子并不是。她的目光太坚强、太无畏,有着这样眸光的女人性情不会太随和,她绝不是一个逆来顺受的女子。冷仲幽的眼瞇成危险的两直线,嘴角勾着一抹淡淡的笑。他要她。他要这个眼底有着倔强眸光的女子。
“把她洗干净后,送到我的房间里去。”他像皇上似的钦点她入帐,完全不理会她是什么来历的女子。
今儿个是在他冷仲幽的麾下,不管那名女子是卖艺不卖身的歌女,还是人尽可夫的军妓,他都要定了她。冷仲幽冰冷的囗吻巾透露着坚定不移的决心,让本来要上前为无双说话的阿蛮却步了。她与手下这班艺伶跟随着冷将军这么多年,她自是了解冷将军的脾气。将军他是专制的性子,他要定的东西,他绝不轻易放手。
无双是太过惊讶,以至于忘了反驳;待她想起自个的身分后,冷仲幽已起身离开营帐。他走了!他下了军令后,就拍拍走人,而将她留给他的手下去处置!无双的眼移向冷仲幽的副将。
任天行虽讶异竟有女人公然的挑衅将军的威仪,但令他更为惊讶的是将军对这个女人的挑衅非但没有丝毫的怒气,他还召她入帐,服侍他。他虽有总总的不可思议,但他还是很聪明的闭起嘴巴不多言,只是叫着帐里的女奴。“多叫一个侍浴的女奴来,这个女人相当的任性。”他从她胆敢挑衅将军的目光,就知道这个小美人的脾气绝不好惹。
任天行一声令下,随后马上有两个女孩子进帐里来,他下令。“好好的帮这个女奴洗澡,将军今睌要她。”
“我不是女奴!”无双抖着气愤的音调,反驳他们的错误。
她虽然是个落难的郡主,但她只想依附着冷仲幽的军队,平安的回到大唐国境,她绝不会为了依附,而这么不争气屈身当个女奴,甚至是──一名将军的专属妓女。
“是,你不是女奴,你是名歌女,是个艺伶,但将军既然点了你入帐,从今儿个起,你就是一名军妓。”任天行有着无比的耐性,向无双解释她今后的立场与身分。
“不!你们不能这么做!”无双挺直腰杆,据以力争她的清白权。任天行觉得他的头好痛。
将军什么女人不好要,为何偏偏要了这一个不懂得“顺从”两个字怎么写的女奴!这岂不是要他难做事吗”
他没了性子,倏然板着脸同这名不识好歹的女奴说:“我的直觉告诉我,只有鞭子才能让你收起你的尖牙利爪,但是我想将军会比较喜欢你一身洁白,而无任何鞭痕的身子躺在他的营帐里,所以,丫头,别试着挑惹我的耐性,这样对你、对我都好。”他在恐吓她,示意着若是迫不得已,他会依常规鞭打她,惩戒她的不听话!
无双倒抽了囗气。“我没想到在大唐律例下,竟有如此不人道的法令!”而她更没想到花名在外的镇远将军比传闻中要可恶十倍不止。
“在这关外,冷将军的囗谕便是律例,而我则是执法者,我希望我底下的人都能规规矩矩的守着将军的囗谕做事,不做任何无谓的反抗。”
任天行的声音同冷仲幽的一样冷。他示意侍浴女奴带走无双,领她去冼净她的身子。
将军要的是干干凈凈的女人,这点小事他得办好。
无双挣月兑女奴们的手,大剌剌的站定在任天行的面前,告诉他。“我是一名郡主,你们不能如此待我。”
任天行的手指勾起了无双倔强的下巴。“会的,只要你能讨好将军,你的未来会比当一名郡主来得娇贵。”他出言讥笑她。他不信她的话!他将她的话当成笑话来看待!
“你会后悔的。”为了他今天的有眼无珠。
“我要是不将你送到将军的房间去,那我才真的会后悔。”任天行将无双交给那两名侍浴女奴。“带她下去。”无双反抗不走。
任天行看得出她眼中的反抗。这女奴的脾性相当的硬,他在她的倔强中读出她是宁可挨鞭子,也不愿意入帐里去服侍将军。
“我知道你相当的有原则,坚守着威武不能屈的性子,但是──”他挑起两道剑眉胁迫她。“你不会希望将无辜的人拖下来,卷入你与将军的私事中吧!”
无双的眼闪过一丝警戒。他在暗示她什么?任天行笑了。这妮子果然是在乎那些与她不相干的人的性命。
“我的意思是,如果这两个女奴未能赶在将军要你前,将你送进将军房里,那她们两个就只有挨鞭子的分了。”
“你们怎能这么做!”无双拒绝相信在大唐里,有着像冷仲幽这样冷酷的野蛮人。
“服侍你入浴是她们的职责,她们没将工作做好,受罚是必然的。”他残酷的向她点明一件事实。“让她们受罚的是你的反抗,而不是军纪的无私。”
任天行低子,建议无双。“你拥有流利的囗才,你可以等到将军回房再同他说明你的不愿屈服,先放了这两个女奴一条生路。”
他站定身子,等她的回答。无双知道执行副将任天行的提议──去同冷酷异常的冷仲幽交涉,实在是一件不智的行为,但是,她不能让别人因她受罪、挨鞭子。
她傲然的昂起下颚。“带路吧。”她同意去冼澡、净身,同意让自己单独去面对冷仲幽的异常冷酷。只是,她不确定她这样做对吗。她不相信像冷仲幽那样冷绝的男人会将她的要求听进去,而放了她!
无双站在铜镜前审视自己。她一向清楚自己拥有清妍秀丽的容貌,但她从没仔细瞧过自己的身躯。现在,里着她身躯的仅是一件素白长袍,而它透明得几近于没穿。她的体态清清楚楚呈现在铜镜前,让人一眼望穿。
老天!她羞红了双颊,且用手覆上自个儿的脸。如果她够理智的话,那她就必须找个东西来遮住她的身子,她不能穿成这样去跟一名冷酷异常的将军进行交涉,因为她穿成这个样子只会让那个拥有过多精力的将军更想要她。
无双的眼搜索着营帐。冷仲幽房间里的陈设十分简单,除了防身的佩剑外,墙上挂的都是邻近地区的地形图。看来除了性好渔色外,冷仲幽还算得上是个十分称职的将军。无双的眼移开关外的地形图,她的视线往旁边看去。只见偌大的地方铺着厚厚的豹皮,毛皮上散布着大且长的枕头,折好放在枕头上的是雪白的羊毛被。那张床,是他冷仲幽睡觉的地方──无双的呼吸突然转沈。铺着兽皮的床就像他的人一样,过分彰显著阳刚气息,既冰又冷……他的床同他的人一样,都令她不安。
无双飞快的从床上拿走了羊毛被,将它裹在她因恐欢而冷颤不已的身躯,用它遮去她玲珑有致的身子。这样子,她才稍微有一点点的安全感,不至于觉得冷仲幽的地方太可怖。
“如果要我选,我会选择你不披被子的模样。”无双的身后突然传来低沉有力的嗓音。
她快速的回转过身子。是冷仲幽!他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