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情诀 第五章
作者:尉菁

新生

“娘、娘——”

小芽儿迈开两条小短腿,急急地往她母亲的绣房奔过去。

“小心!”

半途中,芽儿小小的身体便让一名大汉给拦住。

高个儿单手抱起芽儿,左手还捧着药碗。

芽儿看到她阿爹如此神乎奇技地露了一手,小小的脸上立刻绽放出一抹甜甜的笑容,拍拍手,芽儿便偎进阿爹的怀里,赞叹道:“阿爹好厉害哟!一手抱着芽儿,一手还能端着娘的药,都没有溅洒出去哟!”

芽儿边说边蹭着身子,要她爹放她下来。

霍渔阳放芽儿下去,叮咛她道:“别蹦蹦跳跳的,小心跌跤。”

“知道了啦!阿爹。”芽儿中规中矩地点了头,鞠了躬,又伸高小手要端药碗。

“不行。”霍渔阳摇头。”这是你娘要喝的汤药,你这么顽皮,一个不小心又洒了怎么办?”

“芽儿才不会呢!”芽儿嘟着小嘴,挥着两只小胖手,嚷嚷道:“给我嘛、给我嘛!芽儿要端啦!”

霍渔阳没辙,只好将药碗端给女儿。

芽儿还真听话扑用两只小手捧着药碗,迈着短短的两只小胖腿,小心翼翼地走着。

“烫不烫手?”霍渔阳问。

芽儿头点了点,一脸正经地喊:“烫。”

“既然烫,那就让阿爹端吧!”霍渔阳伸手,要将芽儿的药碗端过来。

芽儿却侧身避开了。”不要,芽儿要端。”她是个鸡婆性子,什么事都要插上—手。

她人小蚌子矮,手里又端着烫手的药碗,走得极慢。霍渔职捺着性子跟在女儿的后头。

“阿爹,”芽儿边学乌龟走路边侧着脸儿问:“娘怎么了?为啥娘老是要吃药呢?”

打芽儿懂事以来,她娘便像个药罐子,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一日三回,餐餐汤药不离身。

“阿爹,娘病得重吗?要不,咱们请大夫来给娘看病好不好?”小小的芽儿是标准的小麻雀,一开口便喋喋不休地问个没完没了。

“你小心点走路,别净顾着说话,小心你娘的药快让你给洒完了。”霍渔阳开口吓芽儿,害得她急急地回头去看。

“阿爹骗人,芽儿根本就没把娘的药给洒了。”她甚至还机灵地跨开那高高的门槛,一点也不像是个小蚌子。

他们父女俩进来,正在作画的宛儿抬起头来,望着芽儿,温柔地笑了。

“娘吃药了。”芽儿捧着药走近娘亲身侧。

在娘亲面前,芽儿就不似刚才那般顽皮,脸上有着超越年龄的成熟。

宛儿将药碗接过,

芽儿还像个小鸡婆似的,直叮咛道:“会烫喔,娘要不要‘呼一呼’?”芽儿鼓着两个腮帮子,用力地帮她娘吹。

“芽儿真乖。”宛儿夸女儿。

芽儿却得寸进凡打小报告道:“阿爹不乖。”

“哦!是吗?”宛儿吹着药,扬着双眉,略感兴趣地问女儿,“阿爹是怎么不乖法?”

“阿爹坏坏,阿爹骗芽儿说芽儿洒了娘的药。”芽儿像只小母鸡似的,单手又在腰伺,嘴巴啷得鼓鼓的,另一只手边说话还边比。

那是她的女儿,她的芽儿。

宛儿放下汤药,伸手要抱芽儿。

霍渔阳眼尖地看到了,连忙阻止妻子。”别抱了,这丫头重得很呢!”

芽儿一反她的牙尖嘴利,也不吵着要她娘抱。

娘只有一只手,如果抱芽儿,娘会好辛苦、好辛苦的。

芽儿很懂事,主动地偎进娘亲的怀里,以小小的身子磨蹭着娘亲,温暖中带着药香的身体,张开她的黄牙乳口,喜滋滋地告诉娘亲她打听来的消息,“山上的鬼王又派了好多人下山来,他们全骑着马儿,好神气——”

芽儿拉拉扯扯地说了一堆。

宛儿含笑以对,也不知道将芽儿的话听进多少。

霍渔阳看着这一双母女,总觉得这样的天伦之乐像是偷来的般,极不真实。他霍渔阳真承得起这样的天伦吗?

“娘、娘、娘——”芽儿拿手去扯宛儿的衣襟,唤娘亲回神。

“娘,你说奇不奇?这会儿那帮人的脸上全戴着鬼奴面具。”芽儿像是想到什么,兴奋地推离娘亲的怀抱,跑去她的小房间翻箱倒筐一番,找出她的鬼奴面具,也戴在脸上,跟着跑去娘宛儿面前,侧着脸问:“娘,芽儿戴这面具好不好看?”

“好看。?宛儿点头。

芽儿笑得喜滋滋的。“那我也要去当鬼奴。”稍卑,芽儿看到那—帮人骑着骏马,高高在上的模样,脸上全然没有初见生人的惊骇,反倒是让他们的英武气魄给吸引了所有的目光。

听说山上的鬼王会吃人,每年选走的婢女,从没一个活着回来。但好奇怪,芽儿就是不像村子里的人一样,害怕鬼王入村。

芽儿莫名其妙地崇拜着鬼王,比崇拜她阿爹更甚。

霍渔阳被这样的事实给惊住了。

莫非真是父女天性使然?要不,芽儿怎么会对鬼王心生好感,进而想戴着鬼奴面具人山?

“不准你这么想。”霍渔阳厉声斩断芽儿小麻雀似的咋呼,脸上寒着的表情比冬雪更骇人。

霍渔阳恐吓年幼的女儿,“鬼王会吃人,你还想当鬼奴!”

“芽儿不怕啊!”芽儿天真地咧着嘴笑。

那开朗的表情与宛儿惯有的冷漠并不像,但却让霍渔阳不期然地想到五年前、他再见到宛儿……不!是含菁,芽儿此时的笑容与当年他见到鲁含菁身着凤冠霞帔时一样的震撼。

那时鲁含菁的脸上虽然没有笑意,但他却看得出来,她是心甘情愿,愿意嫁给赤兀扬为妻。

而他当初就是为了鲁含菁的这个表情,决意斩断过去,从此隐姓埋名,守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日子过生活。

他更名为渔阳,甚至让鲁含菁服药,让她遗忘过往,企图了断彼此的过去,没想到赤兀扬的阴影却像鬼魅似的如影随形,芽儿便是横在他与鲁含菁中间最大的阴影。

芽儿是赤兀扬的女儿,而赤兀扬便是芽儿口中的鬼王。

外传五年前的那场大火,烧去了赤兀扬的半边脸,更毁了赤兀扬大半的人生。

外传中的赤兀扬易怒、暴躁、冷血心残,据说每年被他选人鬼城的姑娘家无一幸存。

而今年,他又带着丰厚的赏金,来让这些无知的村民们牺牲伦常,卖女儿了是吗?

想到这,霍渔阳不禁看了宛儿一眼。

他曾偷偷地观察鬼城选中的婢女,她们之中的每一个皆有一小部分与鲁含菁相像,有人是鼻,有人是口……赤兀扬像是在收集全天底下每一个与鲁含菁相像的女人,像是企图拼凑出一个活生生的“鲁含菁”似的。

“或许——咱们该搬离这个地方。”霍渔阳说出他的真心话。

当初,他认为最安全的地方便是最危险的地方,所以,他带着负伤的鲁含菁在靠近擎天堡的山脚下落脚,这一住就是五个寒暑过去。

眼见芽儿愈长愈大,愈来愈像鲁含菁,他不得不提防赤兀扬会有那么一天,认出芽儿是他的亲生骨肉,继而发现鲁含菁仍然在世的实情。

他实在不愿将眼前的天伦拱手让给赤兀扬。

“为什么要离开?”宛儿清澄的目光透着不解。“咱们在这里过得好好的,没必要为了芽儿的一句童言童语而迁离。”

“可是,那个鬼王在收集姑娘——”他怕赤兀扬会收集到他家来。

“他是在买奴才,鬼王从未强取豪夺过任何一个不属于他的东西。”宛儿替从未谋面的鬼王说话。”

霍渔阳心里一惊。

含菁她——记起过往了是吗?所以,她才会替赤兀扬说话是吗?

霍渔阳的目光阴暗不定地锁住宛儿的脸。

在她那张平静安详的脸上一如从前,他看不出有什么异样。

为了避免自己在惊惶中露出更多的心虚,霍渔阳暂且搁下这个话题,催促宛儿道:‘快把药喝了,省得待会儿凉了,没了药效。”

宛儿微微颔首,捧着汤药,一口饮尽,因为她的良人、相公总是捺着性子,体贴地看她喝完药,才会安心离去。

“叔叔,我跟你们上山好不好?”

当年总管在挑选人山服侍的女婢时,一个不及三尺长的小泵娘,脸上戴着市集上卖的鬼奴面具跑到年总管的面前毛遂自荐。

年总管听她的声音甜美可爱,而且年纪小小的,竟然不畏流言,毫不惧怕如鬼魅的鬼城中人,还自告奋勇要当鬼城女奴。

这倒有趣。

年总管觉得这小泵娘天真得可爱,他蹲下昂藏高大的身躯,与芽儿对视。

在那鬼奴面具下的眼睛是一双水灵灵的眼儿——双动人心魄的眼儿——一双似曾相识的眼儿——

年总管这些年来走访各处;四处寻找与鲁含菁相像的美人儿,却从没见过如此相似的一双眼。

年总管掀了芽儿的面具,她那小巧精致的五官仿如一记重拳迎面往他的罩门击来。

乍见芽儿的面貌,年总管竟有一瞬间的恍然,以为自己见到了早已故逝的鲁含菁。

那眼、鼻、口,活月兑月兑是鲁含菁的模样,他寻了这么多年,除了当年的寒睫儿小姐之外,还没见过有人与鲁含菁如此的相似。

堡主若见到这名小泵娘,肯定会欣喜若狂。

“小泵娘,你今年几岁?”,年总管蹲着与芽儿攀谈。

芽儿伸出右手,比出个五。“五岁。”

五岁!

年总管轻蹙眉头,暗忖着,她才五岁就得出来卖身为奴,想必这小泵娘的家境并不宽裕。

或许是因为同情,也许是因为她与鲁含菁是如此的相像,所以,年总管这回破例招了个小表头进鬼城。

他将一大袋银子交给芽儿,嘱咐她道:“这一袋银子拿回去给家里的人,三日后午时,在东大街口集合,记得了吗?”

芽儿点点头,默念道:“三日后午时,东大街——记得了。”芽儿开心地笑开脸,将她的鬼奴面具重新戴回脸上。

她挥手与年总管道别后,便边走边跳地拎着那一袋银子离开。

其实,芽儿才不会那么笨,傻乎乎地跑去跟她爹、她娘说她三日后要进鬼城呢!

她那天也只不过是随口说说,阿爹便着急地要带着她跟娘离开,这会儿若真让她爹知道她真要进鬼城,那还得了?

啧!爹愈是这样,她愈是想进鬼城见识见识。

她才不信那鬼王真会吃人呢!所以,这银子她得小心地收着,等到要离开的那天,再将银子与字条放在她的小床榻上,告诉她爹、娘去处,如此一来,那个木不是就已成什么的嘛!那她爹跟娘就阻止不了她了。

芽儿人小表大,早就设想妥当,她满心期盼着三天后进鬼城冒险的特别经验。

当宛儿见着芽儿留下的一袋银子与字条时,顿时觉得天旋地转——

她脚步踉跄地退了几步,跌至芽儿的小床榻上。

怎么办?

芽儿进鬼城去当人奴才了,而她的相公又出城办货,这会儿没个人给她出主意,宛儿整个人像是失去重心,顿时惶然不知所措。

宛儿是担心芽儿那丫头不知天高地厚的性子,成天到晚只晓得玩,她怕芽儿真的调皮捣蛋过了头,惹恼了鬼城的人,那可怎么办?而且——听说那鬼王心残、冷绝,万一芽儿真犯了错,只怕小命不保。不!她不能再这么坐以待毙地想下去了。在这紧要关头,没人可以依靠的当口,她一切都得靠自己。

芽儿进鬼城当人奴才是吗?

那她就进鬼城去当个老妈子,芽儿若真的出了事,也好有个照应。

宛儿收拾简便的行囊,留书一封,告知相公她的去处之后,便只身前往鬼城。

“她是——”

当赤兀扬看到芽儿时,竟瞳目结舌得说不出话来+

那精致的五官仿如缩小的鲁含菁,只不过这小丫头的双眼灵活,活蹦乱跳的俏模样一看就是个坐不住的性子,与鲁含菁的沉稳、内敛完全不像。

可是,她们的眼、鼻、口,又是如此该死的神似。

赤兀扬忘神地直盯着芽儿,思绪转回当时他抱着鲁含菁冲出火窟的那一幕。

那是五年前的事——

而五年——

芽儿又恰好是五岁!

“倘若真有轮回,她也该是这个年纪是吧?”赤兀扬兀自低哺着。

而年总管却听到了。

他脸色一惊,没想到赤兀扬见到这小女娃竟会是这种反应!

五年前,鲁姑娘刚过世时,赤兀扬犯了一阵子的疯病,成天抱着鲁含菁的尸首不愿意将其下葬。

那时,赤兀扬就是因为相信轮回,深怕她若真去投了胎,他便寻她不着了。而这会儿,他竟将这才五岁的小娃儿当成了鲁含菁的转世,这样的结果真是他始料未及的。

“堡主——”年总管怕赤兀扬又变回当年失去心魂时的疯模样。

“我知道她不是。”赤兀扬打断年总管的话语,他懂年总管在担心什么,更明白纵使这小泵娘是鲁含菁投胎转世,她也不再是他想要的模样。

瞧!这小泵娘活得这么好,笑得这么甜——

若她真是鲁含菁转世投胎,想必也不愿再想起当年烈火焚身的痛苦。

罢了,她是鲁含菁也好,不是也罢,对他而育,全都无所谓了。

“你叫什么名儿?”赤兀扬居高临下,俯看着芽儿。’

芽儿不畏生人,甜甜一笑,落落大方地答道;“我叫芽儿。霍青芽,霍是霍去病霍大将军的霍,青是青青河边草的青,芽是绿芽女敕叶的芽。娘说芽儿的名是取青女敕细芽,欣欣向荣的意思。”

芽儿利落地说了一声,她口齿伶俐,完全不似一般的小童。

芽儿爱说话的劲与赤兀扬记忆中鲁含菁的模样又更不像了,人若转世,是否真的会连脾性也一起改了呢?

唉!说好了不想的,怎么又想了呢?

赤兀扬闭起眼,硬生生地将鲁含菁的记忆赶出脑门。

他霍地张开眼,又见芽儿睁着满是好奇的眼望着他。

她目光清澄,没有一般百姓对鬼王的惧意。

“让芽儿来服侍我的饮食起居。”赤兀扬要将芽儿收纳在他的羽翼下,时时刻刻看着她。

“堡主,这……不妥吧?芽儿才五岁,连自个儿都照料不好了,怎么能服侍堡主您?”

“那就再多派两个婢女帮她。”反正,他就是要芽儿时时刻刻都在他面前,毕竟,她是他寻觅这么多年,头一回找到与鲁含菁如此相似的人儿。

“是谁!”

近于时过半之际,赤兀扬的寝房突然让人蹑手蹑脚地侵入。

赤兀扬手握防身匕首,正想突击夜闯他睡房的刺客时,耳中却传来一句细细的呼唤,“叔叔——”

是芽儿的声音!

赤兀扬心口一软,松开防身匕首,翻身下床,正欲点燃烛火,这才想到自己毁去的半边脸犹如鬼魅,可能会吓着芽儿。

他打消点亮烛火的打算,沉声问芽儿,“这么晚了,你怎么还在四处游荡,怎么不睡?”赤兀扬坐在床缘上问。

芽儿也不怕他的人高马大,更不怕他时时刻刻都戴着鬼奴面具,她轻手轻脚地走近赤兀扬的身边,也没经过他的同意,便爬上赤兀扬的床。

黑暗中,她看不清赤兀扬脸上的表情,但芽儿就是知道这人称“鬼王”的叔叔不会是个坏人。

芽儿小小声地告诉赤兀扬,“叔叔,芽儿告诉你一个秘密好不好?”她小小的脸昂望着他。

赤兀扬仿佛看到天上的两颗星子绽放在他伸手不见五指的睡房中,那两颗如星子般明亮的眼顿时柔软叮他的心。

一向不多话的赤兀扬头一回对人表示他的善意,他点头说了一声“嗯”,表示他愿意听芽儿口中的小秘密。

“芽儿怕黑。”芽儿说出她所谓的秘密。

她怕黑,所以迟迟未睡。

赤兀扬懂了。“你可以点着烛火睡。”

“可亮亮的,芽儿会睡不着。”

“那怎么办?”

“芽儿跟叔叔一起睡好不好?”芽儿说出她心里真正盘算的如意算盘。“牙儿保证会乖乖的不吵叔叔,好不好?”

芽儿伸出手去扯赤兀扬的衣裾,那模样就像是个在跟爹爹撒娇的小女儿;赤兀扬在鲁含菁死后,便不曾让人这么亲近过。

鲁含菁一死,他的心整个冷封,而这一刻,他竟让一个小女娃左右了他的情绪。

赤兀扬将这样的心情转变归咎于芽儿与鲁含菁太相像,所以,他才会对她狠不下心肠拒绝这小女孩的撒娇。

芽儿昂着脸望着赤兀扬,她脸上盈满着企盼的神情。

那表情甚至可称得上是执拗。

赤兀扬输了。他掀开被褥中的一角。

芽儿懂他的意思,兴高采烈地窝进那暖暖的被窝里。

赤兀扬跟着睡下,芽儿的小手还像只小猴似的攀上赤兀扬的手臂,抱着那粗壮的臂膀睡。

芽儿总觉得鬼王有爹的味道,他甚至比她爹还像爹。

而赤兀扬让芽儿抱住手臂的那一刹那,胸口竟涌出一股怪异的感觉,那感觉就像是初为人父的喜悦。

倘若鲁含菁没死,那么他俩的儿女也该像芽儿这般大小了不是吗?

夜已深,赤兀扬又陷入了回忆里,这一夜,想必又是无眠。

“堡主!”当年总管有要事进屋求见赤兀扬时,竟对上堡主床榻上那小小的身量,脑中顿时像是被人揍了一拳似的,有一刻的空白,不知如何应对。

我的老天爷啊!堡主他该不会是因思念鲁姑娘思念到饥不择食的地步,就连一个才五岁的小泵娘,堡主他都——

年总管的眼阴晴不定地望着赤兀扬,又望一望睡在床榻上的小人儿,脸上的表情写满惊疑。

年总管虽没说什么,但他脸上的表情却清清楚楚地说了一堆话。“你当我赤兀扬是什么人?”

赤兀扬斥责年总管的胡思乱想。

芽儿才五岁,还是个生女敕的孩子,他赤兀扬却已届而立之年,再怎么样都不该、也不会去动芽儿的主意。

“可是芽儿却睡在堡主的床榻上?”年总管又瞄了床上的小人儿一眼。

“她说她怕黑,不愿意一个人睡。”赤兀扬淡漠地解释。

而这会儿年总管则是更讶异了。

芽儿这小丫头只说了一句怕黑,赤兀扬便打开丁他多年的心结,让芽儿主动亲近!哇,这消息要是让府里头的那些姑娘们知道了,只怕一个个都要咬舌自尽了。

这些年来,那些姑娘们各个使尽媚态,但却无法让赤兀扬对她们动一丝一毫的邪念,而芽儿却以一句怕黑,这会儿不只是上了他的床榻,还能抱着他一起睡呢!

年总管偷偷觑着芽儿那张睡脸,想看一下这小人儿到底有何魅力之际,芽儿却霍地睁开眼,像是受到什么惊吓似的,她一睁眼,便急急地转头,看着赤兀扬,灵动的眼波流转在他的身上。

霍地,芽儿咧齿一笑,极尽她讨好之能事地笑着。

“起床吧!别在那里傻笑了。”赤兀扬并没让她那甜美的笑意给勾去心魂,因为,他十分明白芽儿为什么笑得那么谄媚与心虚。

“偷尿床的人还敢嬉皮笑脸的。”赤兀扬训了芽儿一下下,便起身换上那件被芽儿尿湿的单衣。

从赤兀扬脸上平静的表情看来,他一点也不像是在生气,但年总管看到这个光景,却觉得头顶飞来一朵乌云。

那是尿床、尿床耶!

“你都几岁了?还尿床啊!”我的老天爷啊!这小泵娘还需要人把屎把尿的,怎么能来服侍堡主?“你这丫头,莫非是存心坑我那袋银子的?”年总管立刻小家子气地跟芽儿计较起来。

芽儿皱着脸,吐出舌头,扮个鬼脸,顺便把她那尿湿的裤子月兑下来丢在年总管的脸上。

活该!谁教他要笑话她。

人家她尿床又不是故意的。

芽儿倏地又窝回被褥里生起闷气来。

“堡主,您瞧瞧,这丫头的脾气还挺大的耶!”做错事的人还敢摆脸谱?“堡主,这丫头实在是太不知好歹了,让小的来教训、教训她。”年总管马上挽起衣袖,打算好好地教训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一番。

赤兀扬却扯回年总管,要他别动怒。“她还只是个孩子,你都几十岁的人了,怎么还跟她计较?”

赤兀扬没气芽儿的不懂分寸,反倒是帮着她说话。“还有,你待会儿差两个丫头来服侍芽儿洗脸、漱口,顺便将她尿湿的裤子、尿湿的衣裳拿出去洗。另外,这堡里没有孩子穿的衣裳,你出城时,顺便买几套回来。”赤兀扬一一交代道。

年总管听得是目瞪口呆。

这丫头他是买来当奴才还是买来当小姐的啊?怎么这会儿不只另外得拨出两个丫头来服侍这个小表头,就连他都得出城帮她买新衣裳?

这事荒谬到简直没有天理了。

年总管不悦地瞪了芽儿一眼。

芽儿正在对他悄悄地吐舌头,扮鬼脸。

正当他们在大眼瞪小眼之际,门外急急传来堡里弟兄找年总管的声音。

“年总管、年总管——”弟兄们着急地大声嚷嚷。

年总管忙出去询问是怎么一回事?

只见那小兄弟用食指比比大厅的位置,说了一句,“这事很急,还请年总管亲自走一趟。”

“什么事很急啊?”年总管跟着那位弟兄走出去,顺口问道。那名弟兄回答道:“咱们堡里来了一个人。”

“才来了一个人,你就这么大惊小敝的?”年总管嘴里直嘟嚷着数落那名弟兄没有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镇定。

那名小兄弟却颇不以为然,领着年总管走进大厅。他心想,等年总管看了那人之后,包管他的反应会跟他一模一样。

年总管踏进大厅门槛,背对他们的人儿缓缓转过身。

年总管看到她的脸了。

“我的老天爷!”是鲁含菁!

年总管愣了好一会儿,这才记得该去通知最重要的人。

“堡主!堡主——”

这会儿换年总管一路急嚷了。而宛儿还是一脸的莫名其妙,不懂鬼城中的人为何一个个看到她,全都是一副又惊又喜的表情?

而更令人吃惊的是鬼城的门禁。

外传鬼城门禁森严,要进鬼城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但在她看来却不是那么一回事,因为她一路经过五个关卡,没一处关卡盘问她的来意,更没人调查她的身家背景,每一个人看到她,反应全是同一个样,先是一惊,再是一喜,之后便急急忙忙地跑开,叫另一个人来看她。

宛儿这会儿心理早有准备,等着另一个人看到她时的大惊小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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