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萝桦有暍下午茶的习惯,这天,沓恩心血来潮,放下手边一大堆工作,约她在茶轩暍下午茶。
他以为,初识她时所产生的高度兴趣,会随着认识的时日加长而递减,但,却反之。
一个星期过去了,她似乎成功的进入了他的心房,他脑里想的女人,只有她。
“你不吃吗?”
提拉米苏配拿铁,她在享受优闲惬意的时光,他却盯着她直看,看得她双颊躲进红云堆里。
啜了一口拿铁,他看了桌上的点心一眼。精致的点心,挑不起他的食欲。
看他对桌上的蛋糕兴趣缺缺,她不再问他。
“妳为什么喜欢喝下午茶?”他找人调查过,她一个星期之中,至少会有三天的时间,和朋友一起喝下午茶。
也许暍下午茶,早已是城市人的习惯,但他想知道她喜欢喝下午茶的原因。
悠扬的钢琴乐曲攀上挑高的屋顶,轻柔的音符洒在每个人的耳际,柔和每个人的心情。
“我喜欢在这里,放松自己的情绪,任何事都不想、都不做。”轻笑着,弯翘的睫毛一扇。“这也是一种储存工作能量的好方法。”
眉一挑,他显得不以为然。“工作要有活力,不能间断,不停的工作,愈战愈勇!”
好一个商人的口吻!
萝桦淡笑着。“我和你的工作性质不同,所以我们对工作能量的见解,自然也不同。”
很新鲜!印象中,还没有女人和他讨论过工作能量的话题。
“妳还是对我们公司有偏见!”香醇的拿铁在口中滚荡几回后,顺喉的滑下肚。
萝桦不语,在她老爹口中,向财集团是只恶虎,强行的吞并商场上的弱者。
“我们公司秉持的是互惠原则,采用的是分级合伙人制度,所有的合伙人全是商场上的菁英,公司的从业人员,百分百是博士。”对她说了这么多,他只想要她认同他的工作。
对于其它人,他鲜少说得这么多,但他想要让她知道详细一些,在他提及工作时,他希望看到的是她的笑脸,而不是有所戒惧的缄默。
他在意她的反应,非常、非常在意。
“我们有数十名会计师、证券分析师、律师、评估师……每个人都是具有丰富操作经验的专家。”他满满自信的道:“向财集团的首席合伙人,更是资深的财务专家。”
萝桦轻喟了一声。他的理论,只有一个──适者生存。
听见她微微的叹息声,他像被泼了冷水一般,噤了口,他冷冷的望定她。
“虽然商场上的竞争在所难免,强者生存、弱者淘汰也是必然,但是……强行吞夺,不是对弱者太残忍了吗?”
她不想对他有任何挑衅,只是,他曾说过要并吞殷氏,这话令她畏惧,虽然他没有采取任何行动,正因为如此,她希望能在他进行掠夺之前,瓦碎他强者称王的霸念。
瞇起眼,他嘴角噙着笑。“妳在担心什么?殷氏吗?”
“我不想谈这个。”他的笑,令她心生胆寒。
她很明白,不管她是不是在他身边,当他的女友、或是妻子,只要他盯上的目标,他绝不放过。
这层认知,让她规避了这敏感的话题。
沓恩的大手伸向桌面,覆住她的葱白柔荑,他的笑容因为她脸上的惧色而加深。
“和我在一起,妳可以拥有全世界。”
他自豪的语气,像对她罩上一层铁罩。
她知道,她逃不开他的手掌心;当然,她也不愿逃开。
对上他锐利的黑眸,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她才可以找回七夕夜里那双深情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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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家的大宅里,透着诡异的寂静。
今晚,右美云因为身体不适,未和殷震一同出席商界朋友所举办的酒会。
沉重的脚步声,在寂静的长廊上,产生低沉的回音。
愈来愈迫近的诡异,让她一颗心如摇摇悬旌,冷汗涔涔,感觉到有一双手按住她的肩,她惊吓的弹坐起。
“啊……”
“妈,妳怎么了?”矫田健困惑的皱着眉头。“妳看起来像是作了恶梦。”
“我……”回魂定望,错愕的一双眼,失了魂。徐徐吐了一口气,右美云拿手按住额头。
她是作了恶梦没错!
一场缠了她二十多年的梦,至今,仍是不放过她!
“你怎么进来了?”她有所顾虑的朝门口望去。殷震不喜欢他进入他们夫妻的卧房内,因为田健曾经翻过他的私人东西。
“放心,叔叔还没回来!”矫田健的口气颇为不悦。“你们就非得防我像防贼一般吗?”
“不……不是这样……”右美云满脸为难。
“算了,这种事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妳不必向我解释什么,反正我是个拖油瓶,走到哪里都让人嫌碍眼!”他走向房内一个矮书柜,弯,随手拿了一本书翻看。
“田健……”右美云的眉头轻锁。若是让殷震知道田健进来房内,翻动他的东西,她怕殷震又会不高兴。“我们到客厅去。”
甩掉手中的书,矫田健满心怨。“我是妳儿子耶!我妈生病了,我这个做儿子的拿药进来给她吃,也犯了大忌吗?”
看向桌子,药和茶摆齐在桌面,他的确是拿药进来给她。
轻叹了一声,“你……你别翻你叔叔的东西。”
不满的情绪高涨。“他的女儿可以随意进出你们的房间,妳的儿子却不能……妳陪他睡了将近二十年,妳的儿子在他眼中,还是一个拖油瓶。”
啪地一声,右美云气得打他一巴掌。“你说什么?你叔叔让你受高等教育,你……你怎么说出……说出这种话?”
“我哪一点说错了?”恨恨的瞪向母亲,矫田健怒咆着:“我说的是事实,只是妳不敢听,因为妳心虚。从小到大,妳和叔叔把萝桦捧在手心呵着、疼着,我呢?犯了一点小错,管家会罚我、仆人会骂我……”
“那是因为你摔坏了东西,你太调皮。”
“如果我是叔叔的亲生儿子,我不相信管家会罚我、仆人会骂我。”从小不满的情绪累积,造成今日的偏激。
冷笑着,矫田健敛起过于激动的情绪。
“今天,我不是来和妳讨论这些的。我要妳告诉我,当年为了什么,妳要和我爸离婚?”
他不记得自己是否曾问过这种问题。小时候,他对父亲的印象,只是一个常打妻儿的酒鬼,甚至他到殷家二十年了,那个酒鬼也没来看过他。
心口一震,未料及儿子会问这个问题,右美云当场愣住。
“你……你为什么要……要问这个?”
“很奇怪吗?我没有权利知道原因吗?”
“这……”
“除了他打妳之外,还有其它的原因吗?”他不耐烦的问。“妳不说,我就耗在这里,等叔叔回来。说不定他一回来,看到我在他房里乱翻他的东西,会气得当场心脏病发,一命呜呼。”
“田健……”右美云无奈,原先因感冒而产生的头痛,更加剧烈。“好,我告诉你。你爸怀疑我在外面有别的男人,甚至怀疑你是我和别的男人生的……他一直说要杀了我们母子俩,还曾经把我们绑在屋内,开瓦斯要把我们母子毒死……要不是……要不是邻居发现得早,说不定我们……”
“妳真是让我感到羞耻!”
伤心的流着泪,右美云急急解释:“田健,你要相信我,我绝对没有做出对不起你爸的事,他因为生意失败,每天暍得醉醺醺的,胡言乱语。”
定定的看着母亲,矫田健嘲讽的掀着嘴皮。“以我在殷家的地位来看,我的确不是妳和叔叔偷生的!但我还真希望我是妳背着那个酒鬼,和叔叔偷生的!至少,私生子比拖油瓶来的强多了!”
恨恨的丢了话,矫田健怒瞪了她一眼,悻悻然离去。
愣坐在床上,呆望着儿子离去的背影,右美云欲哭无泪。
当年,她怕儿子在富裕家庭中,会不懂得珍惜感恩,不敢放纵他为所欲为,没想到,却反让他产生不平的心态。
是她错了吗?真的是她做错了吗?
儿子离去前的那一句话,彷若一记重拳,狠狠捶在她胸口上。
她苦心栽培的儿子,竟然会说出那种令她伤心欲绝的话。
伤心的泪水在她脸上奔流,儿子的偏激一如他的父亲……忆及过去的惨痛,她哭得更伤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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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他要来,她特地去买了一颗大西瓜。
桌上铺着报纸,她把西瓜放在桌上,愣看着西瓜,等着他来。
她查不到他的任何数据,请征信社帮忙查询的结果,只知道他在韩国的总公司任职三年,其余私人的事,完全查不到。
在困惑之余,更令她坚信,他一定是昊天!
阿姨不也和她说,他被一个韩国人带到韩国去了。
又圆又大的西瓜,让她忆及她到乡下去的时候,那时调皮的他,还带着她到别人的西瓜田里偷采西瓜,碰巧西瓜田的主人来了,他拉着她拚命的往前跑,西瓜还紧紧的抱在他的臂弯中。
那时,他用手刀剖开了西瓜,两人高兴的吃着﹐心口的甜蜜和西瓜的汁甜成正比……
“在想什么?”
沓恩进来好一会儿了,就看她盯着西瓜直望,唇边还有盈盈浅笑。
一颗西瓜,有那么好看吗?
低沉的声音,拉回她的心神,给他一个笑容。“你来了。”
“妳要请我吃西瓜?”
“嗯。”她点点头。“可是,我没有西瓜刀。”
看着桌上那个西瓜,他想也不想地说:“我来。”
月兑下西装外套,卷起衬衫的袖口,他大手一伸,手掌侧立在西瓜上方,使劲劈下,西瓜立刻剖成不规则的两半。
好熟悉的动作,他来台湾,还没吃过西瓜,怎么他感觉到这动作,他似乎非常熟练?
抬眼,看她的双眼直盯着他看,似乎想从他身上读取什么。
他斜撇着唇。“西瓜切好了,我们要怎么吃?”
他不露半丝困惑的神情,不让她察觉他有何异样。
“哦,我去拿汤匙。”
她小跑步到厨房,长发飘动的背影,煞是美丽。
把一根汤匙给他,她在他对面坐下,拿着汤匙,挖着西瓜肉吃。
她的吃法,让他的眉头皱起,手中的汤匙一丢,他把西瓜再扳成两半,拿着就吃。
“这才是男人的吃法!”
她看着,一愣,昊天倒没说过这种话。
低头笑着,笑他连吃个西瓜,也要展现男子气概。
再抬眼,发现他的衬衫上沾了西瓜汁,她抽了一张面纸,帮他擦着衬衫。
他灼热的眼神盯视着她﹐心口怦跳,收回了手,她坐回位子上,吃她的西瓜。
“妳和那个昊天,是怎么认识的?”他漫不经心的问。
水眸中透着惊讶。“你确定要我说?”
他一反先前她提及昊天名字时的大怒,惊诧之余,她心中暗喜──至少,他不再排斥从前的自己。
她多提一些,或许……
“不要!”
他的心中,仍是矛盾。
她的出现,勾起了他寻找失落记忆的念头,却又令他矛盾,他不怎么喜欢那个和她有着共同回忆的昊天。
“可是我想说。”
他的态度没有先前那般强烈的反抗,这是她告诉他过去他们拥有点点滴滴回忆的最佳机会。
盯着她看,他脸上不悦的表情并不明显,他意外的察觉,他纵容她的速度之快,竟在短短的不到一个月之内。
没听到他的反驳声,她兀自开口,从他们的姻缘起始谈起──
“你的堂姊接梅月,是我的学姊……”她顿了一下,看他的表情。
他连听到他堂姊的名字都没反应,可见那时他车祸受伤,伤及了脑,最可能的,就是他失去了记忆。
她问过家庭医师,医师也是这么猜测着。
“那一年暑假,她约我到她家去玩,她说她要到车站接我,怕我找不到路,而且乡下地方的门牌号,并不是依序排列……”
再看他,还是没什么特别反应﹔反倒是她,能和他提及往事,她显得非常高兴,想到那时候的单纯快乐,嘴角都会忍不住上扬。
“但我不要她去接我,我说,我可是数学天才,区区一个门牌号码,难不倒我的!”
沓恩深邃的黑眸,瞅定着她的笑颜。
眼前的她,像在对他说故事、又像兀自掉进回忆之中,独自快乐、独自回忆着那纯直的时光……
仍是有气!
他当然不高兴,她在提及那段有接昊天的回忆时,竟然表现得那么快乐、那么高兴。
但他的不悦,却让她快乐的笑容给压抑住。
堆着满满笑容的那张脸,美的那么真、那么甜、那么地……牵动他的心。
没有阻止她,因为他喜欢看她的笑容。
“我在村子里绕了好大一圈,那些门牌号码真的让我傻眼了,明明隔壁是三十八号,才隔一户,却变成了五十二号。后来,一个老伯伯指点我方向,我一直到快走出村外的时候,才发现毗连的两幢平房。
原本我还怕我是不是走错方向了,因为经过了一大片甘蔗园,才看到你们家,当时,那种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感觉,真教人惊喜,也大大松了口气。”想着、说着、笑着,这段回忆,是她人生的一大甜蜜。
“正当我非常高兴,终于找到学姊的家,才刚要走入院子里时,一个地瓜朝我飞来,我吓愣住了,不知道要闪躲,地瓜就从我的额上狠狠地砸下去。”红唇泛着笑意。“还好是一个还没烤的地瓜,如果是烤熟的地瓜,说不定会烫成一个疤呢!”
视线移到他脸上,他似乎还是没想到。
小小的失望在心中泛了一个小涟漪。轻笑着,没关系,她多说一些,就能多一线希望。
“学姊说,为了要欢迎我,所以你和几个村子里的朋友,在烤蕃薯要给我吃,因为等的太久,太无聊,所以,丢着地瓜,玩了起来。”
沓恩盯着她看,对她说的事,并无太大反应,因为他的心思,全系在她的笑容──
“七夕那一晚……”盈盈的水眸轻抬,她的笑容中渗入了娇羞。“你带着我到空地去看星星……”
轻柔的语调,被一长串急促的手机铃声给打断。
她细心的递了一张面纸,给他擦拭手上的西瓜汁液。
接起手机,他低应了一声:“嗯,我知道,妳不用等我,我不回公司去了,就这样。”
必上手机,阻隔在手机彼端,颇为埋怨的金可美。
接了这一通,他的心情明显的变得不悦。
察觉他的神色有异,她主动切断未完的“故事”。
他心情好的时候,或许听得进一两句,但他的心情明显变差,说得太多,说不定会有反效果。
把桌上的西瓜皮包在报纸中,丢进垃圾桶,她收了汤匙,准备到厨房去。
“如果公司有事,那你就去忙吧!”
说完后,她走向厨房去。
她在洗手时,他来到她的身后,她想让开身,让他洗手,他却从她身后,把两手探过她的腋下,伸到水龙头下洗手。
“妳真的希望我走?”洗完手,他低沉的嗓音灌入她耳内。
把洗好的汤匙放到一旁的盘子中,他高大的身躯紧贴在她身后,引得她内心紊乱。
“我当然希望你陪在我身边。”她不讳言地说出心中的感受。“但是,工作还是重要的。”
他满意她的回答,唇角勾起了笑容。
解开她的衬衫扣子,他宽大的手滑向她的蕾丝。
“如果我叫妳别写小说,到我的公司来上班,妳肯吗?”
上班的时候,他总会不由自主地想起她,一想到她,他所有的工作都会跟着停顿。
如果她随时都在他身边,也许,他就不会那么想她了,说不定,有她在,他的工作效率还会提高呢!
“如果我叫你别工作,搬到我家来住,你愿意吗?”她用他的问题,反问他。
他低笑着。松开她胸前那层防罩,两只柔软的丰盈,在他手中被揉动着。
“也许我会考虑。”
浊混的气息拂过她的耳垂,撩动她体内的情火。
扳过她的身子,让她面对着他。
灼热的目光相望,激出狂情的火苗。
把她的长发拨到身后,俯首,他狠狠的吻住她,激情又狂烈的吸吮,彷若要将她吸入他体内,教她永远离不开他。
“嗯……嗯……”
野性的气息包围着她,她沉浸在他的攻略中。
靠近他、贴偎他,与她的心结合的,是昊天、还是沓恩?
迷离的眼神勾进的,是一张俊朗却有着邪魅气息的脸孔。
昊天的俊、沓恩的邪,在她眼前,慢慢的重迭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