迸堡大厅内,衣香鬓影,暗香浮移,弦乐飘飘,在不知情的外人眼里看来这只是一般常见的家庭派对,可若当真定睛瞧清,除了化妆舞会一词实在想不出别的定义。
可,若真的是化妆舞会,又不得不用五体投地的方式来佩服这些宾客们的化妆技术。
因为不论是飞掠而过的田鼠、张大嘴喝空气的鳄鱼、摇摇摆摆的企鹅或是那只穿着豹纹农服的家伙,他们实在都太太太像是一只鼯鼠、一只鳄鱼、一只企鹅或者是一头花豹子了。
别以为这些动物是宾客们带来的宠物,事实上,他们都是宴会名单上的宾客,为了方便,他们用动物的模样来到古堡,接着他们陆续变国人身,再穿上自己另外准备的衣服,恢复平日人模人样的样貌。
是的,这不是化装舞会的噱头,他们,是人兽族的子孙。
除了这类可以人兽互变的人兽族外,妖精族及介于人类与妖精之间的魔法族是另一族在派对中可以见着的人种。
至于吸血族,在拉齐欧省敖近,卓久勒这一家族是惟一仅存的一支,他们经过了几代的混血已与人类平起平坐,有关于这一点,也是吸血族与其他三族不同的地方,现时在人类的世界里,吸血族已被接受,不像其他三种族群仍有其隐密不宣的顾虑。
而四族之中目前则以吸血族为领袖,丹奎·卓久勒一方面是人类世界里的顶尖外科医生,另一方面也是四族中的仲裁者,族群间若有纷争,他们第一个想到的人便是他。
因着丹奎的地位,由他发起的派对自是“人”满为患,也幸好,这座由中古世纪矗立至今的城堡大得很,是以即使举行的是上千人的大派对也毫不见窘迫。
因为宴请的种族不同,主人也体贴地准备了各类可以满足不同种族的人需求的食物,像这会儿大厅两侧桌上就摆满了烤云雀、局雉鸡、香葱派、蜂巢蜜脾……等等上千种的食物,光看就叫人眼花撩乱的了。
“真是大手笔耶!”芮娜扯扯哈比古纳袖口眯眯眼,“没事儿找这么多人来共襄盛举,最好那得是个够大的惊喜,否则可要叫人失望了。”
“管他失不失望、惊不惊喜,吃得饱就行了。”哈比古纳望着长条桌上的食物,食指已然大动。
“哈比古纳!”她用力拧着老伴的耳朵,“少在这儿丢人现眼顾着吃,别人见了还以为你在家里整天被我虐待。”
“轻一点、轻一点!”哈比古纳发出了田鼠似的尖叫,手中捉紧的两条乳酪蛋糕却还是舍不得松手,“拜托!你有没有虐待我有眼睛的谁都看得出来。”
“你——”
芮娜正要开骂却被迎面走来的人给打断了。
“美丽的芮娜,你还是风采依旧。”
“英俊的库奇,你还是幽默风趣。”松开老伴的耳,她的手伸出握住库奇的手,脸上的神情也在瞬间转成了娇羞。
“你们两个的对话,”哈比古纳趁隙将乳酪蛋糕塞进了嘴里,“也还是这么地令人作呕。”
“哈比古纳!”
年届七十的库奇双眸神采奕奕全然没有老态,他开心的拍拍老友肩头,“怎么,嘴还是这么坏?也难怪你要整天惹芮娜生气了。”
“嘴坏的人通常心地善良。”哈比古纳顶了回去,“不像有的人满肚子鬼心眼。”
“那倒是,”库奇呵呵朗笑,“心地善良的另个代名词叫蠢.这样比起来我还是宁可满肚子鬼心眼好些,否则在今日这么多人的场面里若少了点聪明机智,我那好侄媳妇儿和她仅有的几个仆人可真要忙不过来了。”
“你的意思是——”哈比古纳瞪大眼再塞了块乳酪蛋糕,“现在这些在我眼前走来走去帮人倒茶、递水、指路、带位、问安、说好的仆人们是——”
“机械人!”库奇若无其事帮他接下了话。
“别看她们个个人模人样会说话、会反应、会微笑,若月兑掉了假发及衣物,那不过都是精钢所制的一具具机械人罢了,不过这还不是我最终要的,我的目标,是完完全全与人类无异的复制人,但对于一个派对而言,机械人功能已足,可有关于此项发明的推一美中不足是——”他摇摇头一脸遗憾,“哈比古纳,如此一来我们就不能再享受那种偷翻女仆裙子的乐趣了。”
库奇的话惹来了哈比古纳身后男女的轻笑,他眨眨眼向两人伸长了手。
“嗨!泰德,还!白兰琪!好久不见,咦?这位美丽的小姐是
“她叫白苹,”泰德介绍着,“是渥夫的好朋友。”
“是渥夫的朋友?那正好今天可以来帮他做个见证,不过,”库奇抽抽鼻子骤然冷眉,“泰德,我有没有闻错,她好像是个人类,你应该知道我们这种聚会向来是不允许不相干的人类参加的……”
他的话还来不及说完,突然厅中灯光转暗音乐暂歇,大厅前方亮起聚光灯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台上丹查清清嗓子出了声音。
“各位好友,今晚本人特意邀请大家来里,一来是想和所有好朋友把酒欢聚,另一个主要原因,”他脸上漾着微笑和身边的妻子雪莉握了握手对视一眼,“今晚也是我钟爱的小女儿的订婚之宴。”
一语既出惹来了底下哗然的声音。
“也许大家有些奇怪这事儿何以如此企卒?还有我那长子杰斯都还没结婚怎么会先轮到丹妮芙呢?有关这一点,”丹奎相当无奈的耸耸肩,“我想如果家里有女儿的爸爸们都会和我有同样的困扰,女儿大了,心思早飞到别的男人身上,我们这些当爸爸的除了放手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他的话惹来底下深有同感的笑声。
“不过,还好,她选上的这位有为青年是我打小看大的孩子,外貌英俊不提,他的优秀与卓越出色早已是众人有目共睹的事实了,所以,我想这也是丹妮芙急着想把他订下来的原因吧。现在,就让我们一块儿来恭喜这对小俩口——”丹奎和雪莉向后一退,迎出了身后的一对年轻男女。
“丹妮芙·卓久勒,以及渥夫·道格拉斯!”
众人先是愕然了一下,接着冲着双方家长是四大族中的精英分子,这样的联姻虽有些突兀,但还算能够接受,也就噼哩啪啦开始大声鼓掌叫好了。
“搞什么玩意儿嘛?”
泰格低低咒骂并瞥了眼那站在他身后看来摇摇欲坠的白苹,“莫名其妙就将我的宝贝儿子骗来当他卓久勒的女婿?连他老爸老妈都没先知会一声,还真是个好大的‘惊’喜!”
吸血族的卓久勒家族与人兽族的道格拉斯家族因为各是一族的翘楚,历代以来在感情上曾有过几次交锋,像库奇和芮娜,丹奎和泰德、白兰琪,有关其中情感纠葛的错综复杂直比电视上的肥皂剧还要精彩,可泰德从没想过到了儿子这一代竟还会和对方结为亲家。
他虽不乐意,可他看见了妻子和母亲各自盈泪的眼眶,就知道她们有多么看好及赞同这桩婚事,那缅怀的神情似乎是想借由小儿女的结亲来弥补她们年轻时曾有过的遗憾。
“小泵娘!”
泰德退后一步,在面无血色的白苹耳畔低语。
“或许,你是个人类少女;或许,你和渥夫的未来还会是个变数;或许,你们的感情不被看好,不过,如果你不想将你爱的男人拱手让人,现在,将是你最后的机会,四大族群中有着共识,只要是订亲戴上了婚戒,这样的婚姻就不许变更反悔或离弃,有关于这一点,”他面有得色,“我们与你们那些朝三暮四、动辄闹分手离婚的人类可不相同……”
他话还没完,台上已传来了丹奎请渥夫家人上台见证小俩换婚戒的声音。
“我们上去了,”泰德拍了拍傻愣着的白苹,“加油!”
双方家长站定位,穿着粉女敕纱裙笑如春风的丹妮芙和自始至终没有表情的渥夫面对面站定,就在双方抬手正要为对方戴上戒指时,一个虽娇弱却坚定的嗓音由台下响起。
“等一下,我有话要说!”
在安静的氛围里,白苹强做镇定的站了出来。
她挺挺胸膛,试图用平日在伸展台上的坚定步伐来掩饰她的畏惧和不安,众目睽睽底她总算一步步走到了新人面前,迎接着她的出现的是眼现鼓励的泰德、挑挑眉不动声色的杰斯、恼红着脸的丹妮芙,以及瞳眸中深蔚若海,觑不着波澜的渥夫。
“爸爸!”丹妮芙捉高裙摆跳脚向父亲抗议。“这女人是个人类女子,她是不可以出现在这里的,你快点叫库奇叔公将她带走,并且还得洗掉她的记忆才行。”
“丹丹,”杰斯冷着嗓,“若只要是人类就得带走的话,我们老妈是头个需要滚蛋的人,人类虽不得与会,但如果他们将成为我们其中的一员那又另当别论。说吧,小木瓜,对于今天这么举国欢腾的喜事,你有什么非赶着要说不可的话?”
“杰斯,”白苹对着出声的男人报以感激的目光,“谢谢你让我有个说话的机会,虽然,你永远搞不清楚我到底叫什么。渥夫!”
她将眸光转向那彻头彻尾沉默无语、冷眸以对的男人。
“你知道吗?有的时候我真要恨你为什么要对我那么好。那么宠我、那么由着我做任何想做的事情,你偶尔还是应该管管我、骂骂我,偶尔还是该自私一下的,你总说不想让我错过任何选择,不想让我在生命中有少了选择的遗憾,可你知道吗?就因为这样我竟习惯了你永远无怨无悔的默默守候,而忽视了你也会有你的需要和情绪的。”
一滴、两滴清泪缓缓自深遂而清丽的大眼中淌出,白苹努力振作吸了吸鼻子,她并不习惯在人前坦露心事,可为了她和渥夫的未来,这场战,她非打不可。
“对不起,我知道我这样怪你是不对的,可渥夫,不论外在的一切对我有多么的吸引,但只要你一个开口,我绝对会毫不考虑放弃一切回到你身边,可你为何始终、始终都不愿向我开口?不愿向我伸手?不愿向我示弱?让我知道你也是个有情绪、有血肉,也会害怕、也会懦弱的凡夫俗子?
“你对我的无私付出将你推到了孤寂的山头,也使你更没有勇气告诉我你早该让我知道的真相,爱情之中不该掺有谎言,即使,它的出发点是善意的。”
沉默着任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和白苹的激动相较起,脸上恍若沉溺在浓浓雾团里的渥夫,依旧没有多余的表情。
“渥夫,也许,”她咬咬唇面色凄楚,“我可能曾在无意中伤害了你,可求求你,不要对我这么不公平,你不能用我不自觉的错误来判定我的罪,并用一辈子的时间来惩罚,你至少得给我一个平反的机会,别这么对我,天知道,我是多么多么地爱着你的!”
白中抽抽噎噎用双掌捂着脸,再也说不下去了。
“够了吧,这位姐姐!”丹妮芙出声转头瞥了眼墙上的大钟。“我们已经给了你很多时间说话了,你没看见我的渥夫从头到尾连眉头都没动过吗?”
她笑意满满将身子倚向淡漠着神情的握夫。“我知道我的渥夫太过优秀出色,对人又礼貌客气,像你这样自作多情上门要求告自的女人不计其数,可拜托你,我们时间有限,若一个两个像你这样不顾别人感受硬贴上来认情人的人一再出现,那么几个晚上的时间都不够用的,渥夫以前的一切我不计较,只要他日后专心对我就可以了。你要说的话说完了吗?现在麻烦你退开,我们的典礼还要继续。”
“儿子呀!”
再也看不下去的泰德一边诧异于渥夫的反常,一边心疼于那曾被儿子棒在手心的女孩儿的伤心,忍不住上前推了推他。
“你是怎么回事?白苹说了那么多话,不管你现在的想法是什么,你总得出出声让人家知道呀?”
死寂中,丹妮芙微眯着如猫般的眸子,觑着总算缓缓开了口的渥夫。
“我……”渥夫望着白苹轻轻启了唇,一字一字铿锵有力,“我不认识这位小姐,我只知道——”他伸手将身边的丹妮芙拥进怀里,“我爱丹妮芙!”
如果心碎有声,那么这会儿紧捂着心口的白苹的心碎声早已响彻了千里,死静的氛围里杰斯却突然离开了台上。
“呵呵呵!这位姐姐,你听清楚了吗?”丹妮芙发出了得意的笑声,她捉起渥夫的手,甜蜜地贴在脸颊上转向父亲,“爹地,戏看够了吗?该继续了吧?”
丹奎点点头清清嗓,正要开口时突然众人眼前黑影一闪,一头花色斑斓的猎豹突然跃上了台顶,它先是撞晕了白苹,继之将少女驮负在背上,起身一跃,匡嘟响地跳撞破了满是彩绘玻璃的天窗,带着她跃出了屋宇大厅。
这下变故猝不及防,人人都吓了一跳,只有一个人轻轻鼓掌踱出人群中,那人正是杰斯。
“渥夫,我亲爱的未来妹夫,恭喜你,我方才问过豹人费诺了,对于你这贸然蹦出来坏你好事的情人他可是喜欢得紧,所以我叫他快将她带走,省得坏了你和我老妹的好事。好了,小妹,烂戏拖棚,你们这场拖泥带水的订婚仪式也该快点儿结束了吧!大家还等着吃饭呢!”
丹查清清嗓正准备再度开口却又有状况发生,众人眼前,只见那未来新郎突然向前,在台上那一层层由酒杯叠高的金字塔顶取下了一杯红酒。
“渥夫宝贝,你在干嘛?这种时候你是不该碰酒的吧?”
芮娜发出了问句,接下来却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宝贝孙儿在众目暖暖下,将酒淋到自个身上,在瞬间变成了一头灿着金色长毛的大狼,然后,他跟随着豹人费诺跃出的窗口,遁进了夜色里。
“渥夫!”丹妮芙发出了尖叫用力跺脚,却压根没法子来得及追赶过去。
“亲爱的小妹,这种时候你一定很希望能变身成一只蝙蝠吧?”
“喔!”她使劲儿咬着袖口,恨火腾腾瞪着哥哥,“杰斯·卓久勒,我真是恨透你了!你将来最好不要结婚,否则,我发誓一定要让你遭受到比我更惨十倍的结局。”
“是吗?那我可真要期待了,真不知道一个本事不足的小魔女能够变出什么样惊人的花样?!”
杰斯将看着好友离去的玩味眼神调回望向火怒着瞳的妹妹,一个矮身避过了她狂掷而来的酒杯。
“早叫你穿条够你蒙脸哭泣的长裙你不听,其实,丹丹。”一边问避酒杯,他一边漫不经心出声。“别这么伤心吧,库奇叔公还没死,你想要喔夫与其用这种不光明方式,还不如向他订做个复制人会来得容易及安心些,而且,”他嘿嘿贼笑,“你也不用担心什么魔法结束之后爱人来个翻脸不认账的情节。”
杰斯避过的酒杯却不幸地殃及了不少池鱼,那些无辜的宾客们头上脸上—一中“弹”,不过,他们也不是善男信女之辈,更没空去体会被人抛弃的新娘的悲惨心境,受击后他们立刻给予反击,接下来,就是更多无辜的人受灾受罪了。
不到三分钟,托斯卡纳古堡大厅,终于演变成一座可怕的四族齐战的战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