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铃用功,关帧也不遑多让。他们在新学校,各自找到想要的学习,忙碌成为他们生活的一大部分。
星期日当天,他们本来打算出游,好好认识纽约,可是一通电话,破坏他们的约定。
“我不能去了”关帧说。
“哦。”她没问原因,由着淡淡的失望在眼底成形。
“我要去听一场演讲。”她的失望促使他做出解释。
“嗯。”那种演讲太专业,她听不懂,跟在后面,只会让他觉得麻烦。
“我尽量赶回来吃午餐。”他承诺。
“好。”
“那妳……”
她扬起笑脸,保证。“我会找事做。”
“很好。”
他加快速度,把稀饭扒进嘴里。
他怪得离谱,离开台湾,才思念起家乡的烧饼油条和稀饭。他的怪,没有管家可以应付,封铃只好自己来。
她买食谱、买材料,短短一个月,除了蒜泥白肉加面条,她还能做出满桌地道台湾菜。
替他拿书包、带外套,她像个尽心的小妻子……不,是小妈妈,把儿子送出门。
把餐桌、厨房整理完后,她回房念一会儿书,想起关帧中午或许会回来,匆忙淘米下锅,然后加一件外套到超市买菜。
做个糖醋鱼好了,他喜欢吃肉,鱼肉比猪肉优,再做个什锦高纤汤,再放一点排骨,骗他连同萝卜、金针一起吞下去没见过比他更偏食的男人。哄他吃两根菜,比逼他跳楼更困难。
然而,她失望了,从十二点到一点,桌上的三菜一汤从温热躺到冰冷。
必帧没回家。她考虑要不要把菜收掉时,关帧打电话来,说中午赶不及了,她自己吃饭,晚上他会带两个同学回家。
他一句话又让她忙起来。
把菜收掉,穿上外套,她又提了袋子往超市走。
必先生常打电话询问他们的生活状况,他告诉封铃,要是关帧能多交朋友,改变孤僻性格就好。那次联络,封铃听说了许多关帧小时候的事,她方知,他曾经是个阳光男孩。父母离异,对他伤害真的很大。
不过,没关系了,他要带朋友回来呢!
真好,他开始交朋友了,不管是两个、三个,还是五个、八个都好,她要让大家喜欢这里,喜欢加入关帧的生活圈。
她要尽全力帮忙拓展他的社交圈。
这样子,他会一点一点……一点一点……慢慢恢复他的阳光青春。
六点钟,关帧和朋友未到家,她已把菠萝虾球、橙汁排骨、白灼鲜虾、鱼香茄子和银芽鸡丝摆上桌,中间还有一道清爽的蛤蜊汤,甜点她准备了水果和炸芋丸。
为了迎客,她热心地在客厅桌上插一盆火鹤。
门铃响,她开门,迎进关帧和两个外国学生。
都是男生,一个身材壮硕,有着德国人的啤酒肚,灼灼的眼睛,炯炯有神,一看就是厉害人物。另一个金发蓝眼、略瘦,戴着斯文的金框眼镜,亲切的笑容不离嘴,很有好坞明星的架式。
“要不要先开饭?”她替关帧把外套拿走。
“当然,他们的目的就是来吃饭。”他看两个家伙一眼,没打招呼,自顾自坐到餐桌旁边。
封铃望他一眼,苦笑摇头。关帧的人际关系不是普通的差。
必帧吃不惯汉堡、牛排,封铃只好一大早起来替他准备便当。
每到午餐时间,两个大个儿就跟在他后面,追着要分享他的便当。
几次下来,关帧被弄烦了,勉强答应请他们吃一顿。
于是,他们来了,虽然他不是太乐意。
封铃陪笑。“不好意思,请进。”
有啤酒肚的叫诺门,像明星的是赛恩。诺门道谢,走进餐厅,对着满桌好料瞠目结舌,口水沿着嘴角滑下来。
赛恩则是进餐厅之后,推推眼镜,从头到脚将封铃看一遍,问道:“这么多好菜,全是妳弄的?”
“没办法,这里买不到地道的中式料理。”
她笑着替大家添饭,接着入座。
饭桌气氛在两杯啤酒下肚后拉开,在谈论教授课堂时转为热烈。每个人都高谈阔论,各有各的见解。
封铃静静听着关帧阐述想法,这是第一次,她看见他自信满满、有条有理,不愠不火地用各种角度说服对方,她发现了他的价导能力。将来他面对下属时,也会像这样威风笃定吧?
她想,他大概真的很喜欢企管经济。
“关帧,要不要加入读书会?”赛恩提议。
“对啊,我们读书会里卧虎藏龙,什么人物都有。”诺门说。
“读书会?做什么?”关帧问。
“我们会讨论一些商业法案、特殊营销,经济发展之后产生的问题等等。每次的讨论都让人欲罢不能,激荡出许多创意思考,很有意思的。要不要来试试?”诺门游说他。
“读书会里有位性感女神哦,漂亮,脑筋快,身材辣到让人流口水。大家全拿出看家本事,打赌看谁可以先追到她。要不要加入竞争行列?看在这顿晚餐份上,我助你一臂之力力。”赛恩手掌一拍,关帧岔气。
“你们是开读书会还是追女会?”关帧嘲笑。
“什么表情嘛,等你认识黛安娜之后,保证你惊为天人,朋友放两边,色心摆中间,一天到晚只想要达阵。”赛恩推推他,笑得两眼。
“再看看。”他耸耸肩,不以为意。
“什么再看看,就星期三下午五点,我们上完管理学后一起去。”诺门不给他推辞空间。“等你加入之后,读书会偶尔可以来这里办吧?”赛恩露出真面目。这家伙满脑子想的都是封铃的手艺。
“这里空间大,又有好料可吃,大家肯定争先恐后加入。”诺门同意。
“对对对,就说定啰!”
必帧看看诺门,再看看赛恩,耸肩,没意见。
封铃替大家添汤,再把削好的水果和甜点端上桌。
她想着读书会,要是关帧靶兴趣的话,他马上会有一群朋友、一群像诺门、赛恩的死党陪伴他。
这样下去,他的孤僻,早晚要被消灭。等他毕业回台湾,他将变成一个完全不同的人。
想到这里,封铃开心。
到时,恨放下、怨淡了,他可以和亲生母亲好好相处,寻回小时候的亲情,一定会很幸福。
他为她做的事很多,她能为他做的却很少,现在能陪着他、见他一点一点改变,她很快乐。
“天!这是什么东西?”诺门大叫,拉回封铃的注意力。
“那里面包芋头,外面裹芝麻,用油炸出来的丸子。”封铃解释。
“好好吃,要是我们到街头摆摊来卖,肯定赚大钱。”他夸张地连塞三颗,嘴巴鼓得像雨天求偶的青蛙。
“你喜欢的话,我冰箱里还有材料,回去之前告诉我一声,我做一些让你带回去……”她想替关帧笼络人心。
“不必,他的腰围粗,吃太多炸的,对心脏血管不好。”关帧否决。
他不爱封铃对别人太好。
“小气鬼!你有没有朋友情谊?居然说这种话。”
“我们认识不深。”关帧直接否认他们是朋友。“要决斗吗?我是可以为了吃和人决斗的男人。”
说着,诺门抡起拳头,学拳击手在原地跳来跳去,挥拳,关帧闪过了,拳头砸在赛恩脸上。
“喂,干嘛打我。”赛恩不示弱,还诺门一脚,不知是故意还是不小心,他那脚踢在关帧小腿上。没多久工夫,三个男人闹在一块儿,从餐厅打到厨房,难得地,关帧大声笑开怀……
入冬第一场雪,让在台湾长大的封铃看得目不转睛。这就是雪,洁白清艳……她呆呆站在马路上,呆呆追逐被风吹斜的雪花,等发现不对劲时,已经迷路了。
但她运气不错,在迟了四十五分钟之后,回到家门口。
“不请我进去喝杯热咖啡?这不是对待恩人的做法。”金发碧眼的蓝恩冲着封铃笑,满头满脸的雪花,像极圣诞老人。
“嗯……我不太方便。”她支吾其词。
“妳和男人同居?”
同居吗?她分不清这样算不算数。
“我住在雇主家里。”她找出最简单的话,将情况解释清楚。
“雇主?”
“我打扫做饭,赚取学费和生活费。”
蓝恩懂了。
“我认识的中国学生都是天之骄子,大多由父母亲供应生活。”
在美国,十八岁之后,绝大部分青年要负担自己的生活费用,一面打工,一面上学。理所当然。
但中国人很少这样,中国父母亲对子女呵护备至。“我的运气没那么好。”
“既然如此,下次请我喝咖啡。”他提出邀约。在蓝恩眼中,封铃充满神秘色彩,上课、下课,没课的时间从不在学校多作逗留。她不参加社团活动,也很少加入同学团体。但她越是这样,越是突显她的神秘。
“一定,谢谢你。”
“Bye。”蓝恩把围巾多绕两圈,冻坏的手插进口袋,他对封铃眨眨眼,转身离开。
来纽约三个多月了,之前的忐忑不安随着学习进入状况,慢慢解除。
同学都好,教授也不错,她像只贪婪水蛭,拚命吸取丰富生命的知识营养。她很快乐,她比从前活泼、爱笑、乐观。
轻哼着同学教她的美国童谣,她跳着脚进入电梯,因为这场雪,也因为她好幸运。
回到公寓前,她的钥匙还没插进钥匙孔里,门自动打开。
乍见关帧,她扬起笑脸。
“回来了,饿不饿?我马上煮饭。”
她的笑,碍眼。
他的脸色阴沉,心情糟透。她那么开心?谈恋爱了?那个男人看起来不是好东西。老外性观念开放,不认真。几句话,他把蓝恩否决得很彻底。
他在生气?她的眉心皱起。
见她皱眉,他的心情略开。“刚刚谁送妳回来?”
“他叫蓝恩,是我的同学。”她从实招认。
“他想追妳?”关帧脸色难看,口气非善。
“不是啦!我迷路碰上他,我给他地址,他顺路送我回来。”她急急解释。
“就这样?”
“就这样。”她郑重点头。
“为什么迷路?”同一条路,她走过无数次。
“下雪了。”
“下雪和迷路有什么关系?”他以为她在唬弄自己。
“不知道,但下雪是事实,迷路也是事实。”她到现在也没弄懂,怎会在走过几百次的路上迷失方向。
但她的眼光真诚,真诚到让他感觉怀疑她的话太过分。
“妳喜欢他吗?”他换个方向问。
“你说蓝恩?”
“对。”
“喜欢啊!他很和气,对每个人都好。上次还是他教我怎么使用图书馆的借书系统,不然很多Homework才不知道怎么下手……“
封铃越说,他的脸色越沉、越丑。
“不准喜欢他!”他大吼一声,打断她的话。
她被吓到了,睁大眼睛看他。她研究不出他在气什么。
“我的话,有没有听进去?”他抓起她的手,弄痛她。
“有。”她乖乖回答。
“不准喜欢他、不准跟他说话,在学校碰到面,妳要装作没看见。”
“为什么?”同学之间这样做,人家会不会觉得她骄傲、难相处吧?把人际关系搞得这么尴尬,好吗?
“我不要妳跟别人在一起,妳只可以跟我在一起,懂了没?”
“懂……“也不是太懂。
她是跟关帧在一起啊!可同学之间,每天上课碰面,怎么能“不在一起”?
她欲言又止的表情让他抓狂。
“我讨厌看到男人送妳回来、讨厌他们色瞇瞇的眼光盯着妳,更讨厌妳把‘喜欢’浪费在他们身上。”
哦,他指的是男生,不是全部同学。但为什么讨厌呢?封铃忖度他的表情。难道是……嫉妒?她被自己的大胆假设吓到。
“有没有听我说话?妳是我的,我要妳怎样,妳就要照做。”
她又受惊吓了。
他说她是他的,是不是代表,他对她有了某些认定?是不是代表,她对他,不再是影子而已?
也许,不知不觉间,他越过那道界线,走进爱情中间,他对她,比“小妈”多了一些些。
心涨得满满,因为她对“妳是我的”的解释,让她忘记窗外正在飘雪,以为时序正式进入春天。
幸福的感觉在心间奔腾……她啊,值得了。
“怎不说话?”
说话?哦,对,找句话说,仓促间,她回答:“知道了,我会照做。”
他捧起她的脸。“以后迷路,打手机给我,我去接妳,不要让别的男生送。不管是蓝恩还是红恩、白恩、绿恩,妳不可以让任何男人接近妳。”
“好。”她愉快点头,想着,明天买一杯咖啡带到学校,当作还了蓝恩的恩情。
“不能嘴巴敷衍,要确实做到。”
“我不敷衍你。”她的态度和他一样认真。
“有男人对妳示好,妳要毫不犹豫地拒绝。”
“嗯,毫不犹豫地拒绝。”她用力点头。
“有人想借机邀妳出门,妳要告诉他们,妳没时间。”
“好,我没时间。”在她的合作下,他展眉,淡淡的笑在唇边添温。她很乖,他就对她很好。关帧和封铃的惯性定律,从无改变过。他握起她的手,走进封铃房间。
她乖,他对她很好的时间到了。
他指指床上,那里躺着一袭紫色礼服和高跟鞋,及地的缎面礼服,裙襬间几十只小蝴蝶翩然起舞,完美的剪裁、高贵的材质,让人坪然心动。
“圣诞节,我们系上办圣诞舞会。”关帧说。
“对,我们系上也办。”她兴高采烈。
她没参加过舞会,同学们讨论那天要做什么打扮时,封铃不敢加入讨论,因为她没有合宜礼服。
现在,她有了!
忍不住,她把礼服拿在身前比划。
圣诞舞会,一定很好玩。
“不去你们系上,妳陪我出席我的圣诞舞会。”他代她作主。
很过分,对不?但遵照“她乖、他疼她”定理,封铃无条件同意。“我会告诉别人,妳是我妹妹,妳只可以跟我跳舞,不准和陌生男人讲话。”妹妹?他的称谓驱逐她的快乐。
他不想让别人知道他们的关系,他想找个安全身分把她收在身边……是不是她弄错了?他对她只是占有欲,并没有她想象中的爱情?
她下意识皱眉。
“别不高兴,我是为妳好。那些老外的爱情哲学,妳吃不消。”
那你的爱情哲学呢?她想问,可是问不出口。
“等妳年满十八岁,我会替妳找一个好男人,到时,妳再谈恋爱吧?”他擅自替她作主。
他想找的好男人叫关帧吗?他的话是欲擒故纵,还是真心诚意?她被弄胡涂了。
“饿不饿?我煮饭。”封铃转开话题,逼自己不想。春天丢掉、爱情丢掉,那条亲情界线仍在中间。她不要想了,想多会头痛。
“不必,晚上我要和同学要讨论一篇报告,我只是特地把衣服先带回来给妳。”
“哦。”她低眉,脸上挂起失望。
他在这里念书,如鱼得水。他的认真用功,远超出封铃所能想象。
他经常告诉她一堆经济学上的专有名词,然后一一解释给她听。他喜欢举很多成功商人的例子,分析他们成功的因素。
他告诉她,有个叫做黛安娜的女同学,多么聪明,她分析切入问题的角度让人匪夷所思,她的报告如何有创意、她的见解让人心悸……
他变得多话,在他的“专业领域”里。
必帧说,他终于理解老头子为什么把生命投注于公司,因为商场上的诡谲多变,是人生最该尝试的冒险;他说,如何成为伟大的商人,将是他未来二十年的最大挑战;他说,如果能说动黛安娜,她将是他共创事业的强力帮手……
当封铃把这些话转述给关先生听时,她听见他在电话那头哽咽。虎父无犬子,他们身上有相同基因、相同血液,会爱上同一种东西,理所当然。“我不会太晚回来。”他穿上外套时说。“好。”她在旁边替他准备围巾、手套。
“下雪了,妳留在家里,不要四处乱跑。”他一面套上靴子,一面说。
“好。”她把计算机交给他,为他打开门。
临去前,他突然记起什么似地,转头。“不要打电话回台湾、不要当间谍报告我在这里的生活状况。”
她咬唇,点头。“对不起……我知道了。”
她认错认得很快。是她多事、是她不自量力。
必帧投过一眼,很快就原谅她,因为他心情很好。今晚,他准备好几个案例要和黛安娜讨论,他很期待听到她的看法。
封铃目送他进电梯后,关上门,一屋子的空虚袭上,教人措手不及。他有了社交圈,她的世界染上寂寥,他们之间的距离似乎变长了……
她就是那位聪明的、有创意的、可以共创事业的黛安娜?封铃以为她是外国女生,没想到她来自台湾。她美丽高贵,出身良好家庭,她是让人看过就难以忘怀的优质女性。圣诞舞会上,她秀了一手小提琴,台下观众为之疯狂。
她是灿斓耀眼的角色,难怪关帧对她推崇不已。
封铃坐在角落,穿着漂亮礼服当壁花。她接收过指令,今晚不管谁走近,都不准微笑、说话。
于是,她安静坐了将近两个小时。
罢开始,她坐在他们一群人中间,听着他们说她听不懂的笑话,她不明所以地陪笑,傻傻扮演局外人。
然后,关帧被带开,一支支舞接着跳,许多女孩的眼光落在他身上。封铃方明白,在这里,他有多受欢迎。
这才是青春!他褪除一身晦暗,角逐亮眼;他自堕落中找到方向,力争上游;他闯进最合适他的世界,并在这个世界里面发光发热。
这种发展很好,真的不错,虽然她不知道为什么、为什么唇舌间含了胆汁。
黛安娜下舞台,牵起关帧一起跳舞,她在他怀间笑着、说着,他们的共通话题很多。
突然间,她发觉他的背影不再孤独,他已成功融入热闹圈圈,那个愤世嫉俗的家伙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superstar。
这样很好,真的很好……她只是不晓得,为什么眼眶灼热?
低头,圣诞节不适合红着眼,她努力拉抬唇角,让旁人误会她很快乐。不知不觉,他背上的孤独附上她心间。
“封铃,我们要到酒吧续摊,妳先回家。”关帧走来,她忙隐去苦笑。
“为什么不带她去?平安夜耶,把妹妹丢在家里太恶劣。”黛安娜替封铃争取。
“她未满十八岁,酒吧不会让她进去。”关帧说。
“妳那么小啊?有个这么小妹妹真好。”黛安娜热情地环过她的肩。
黛安娜亲切、优秀,没有人会讨厌她,但封铃无法让自己喜欢她。
都是她的错。她明白。
“那么小?要不是我还有道德良知,我会在平安夜带给妳一个销魂、难忘的回忆。”
名叫巴比的男生靠过来,冲着封铃暧昧一笑。
只是开玩笑,大家都明白,偏偏巴比的玩笑犯到关帧,他提起巴比的领子,冷声道:“把话再说一次。”
“他不敢啦!谁敢对我们的封铃妹妹下手,在场一人一拳,就把他揍成猪头。”诺门赶紧道。
黛安娜拍拍关帧,安抚道:“别气,巴比喝醉了,现在打他,他没感觉,倒不如等明天酒醒,再踢他两腿。”
他忿忿松开巴比,拉起封铃走到门边,替她把外套拉紧扣好,再把连身帽套到她头上。“妳先回家,早点睡觉。”
“好。”封铃点头。
“睡前喝一点温牛女乃,妳最近胃不舒服。”
“好。”
“睡前利用时间想想,这几天假期要做什么,也许,我们可以四处走走。”
意思是……他们可以共度新年假期?
她笑开,甜甜的笑容里,没有皱眉阴影。“好,我上网查资料。”
在诸多叮咛之后,关帧把她送出门。
诺门和赛恩互看一眼,挑眉问:“你见过占有欲比关帧包强烈的哥哥?”
“没有,如果我像他那样,女朋友会让我生不如死。”赛恩回答。
回家后,封铃洗澡、上网查旅游资料、喝温牛女乃……她把关帧交代的事全做完后,却没有上床睡觉。她靠在窗边,轻轻哼着圣诞歌曲。雪花随风飘、花鹿在奔跑、圣诞老公公,驾着美丽雪橇……
第一次参加圣诞舞会。
说实话,舞会不好玩、平安夜不好玩,连漂亮的礼服穿在身上,都没有想象中好玩,其中最不好玩的是……黛安娜和关帧辈舞。
他们的感情很好?
应该吧!
不经意间,“黛安娜”三个字出现在他们的话题里面。他们的交情并非泛泛,他对她甚至……有几分崇拜……
会不会,感情越深越浓,他们从朋友变成情人?陡然心惊,封铃被自己吓到。如果是呢?如果他爱上黛安娜,她怎么办?乖乖当封铃妹妹,安静认分,假装她对他,和对待兄长一样?
能做得到吗?压抑的爱情,日日蠢蠢欲动,她得花很大力气,才能控制它们不出笼。
假使他爱黛安娜、假使他们的感情升温,她能若无其事给予祝福?
寒意从脚底窜上,她微微颤抖,光是想象就让人难以忍受……
下雪了,雪花自天空缓缓降下,铺起一片银白世界。
他们在酒吧里做什么?唱歌、跳舞和……亲热?黛安娜和他互拥、热吻,周遭的人拍手叫好……
停!封铃,够了!别浪费精神胡思乱想。也许爱情永远不在关帧和黛安娜之间发生;也许他们将是事业上最成功的搭档,但无法在情感上亲近;也许他们对彼此的欣赏,仅仅止于能力。有那么多的也许、不确定,她干嘛做无聊想象?
反复、矛盾,理智和情感在胸战。
她找来一大堆关帧对自己好的事例,证明他对她有多么重视;她说服自己,早晚有一天,他和母亲嫌隙消失,他不再在她身上投射影子;她努力对未来乐观、努力看好自己的爱情发展……
是的,新的一年即将到来,她要对关帧、对自己多点信心。
封铃坐在长毛地毯上,环起膝盖,把头蒙进抱枕里。
门铃响起,关帧回来了?
她急忙跳起,冲到门边,打开大门,门外,黛安娜扶着喝醉酒的关帧,歪歪斜斜的,站不稳。
“嗨,对不起,妳哥哥喝醉了。”黛安娜笑说。
“谢谢。”封铃连忙接手。
“妳可以吗?妳很娇小。”
“可以的,我孔武有力。”她努力对黛安娜微笑,努力假装喜欢她。
“那好吧,我回去了。”
“谢谢妳,晚安。”封铃迫不及待地把门关上。
她扶关帧回房间,他很重,但她真的“孔武有力”,几次深吸气后,她顺利帮他躺回床上。
“疯啦,怎么喝这么多?”
小小埋怨,她说完,笑出声。
她才是疯了,居然对一个喝醉酒的男生唠叨。
她好心好立忌拧来热毛巾帮他擦脸,谁知道他大手一拉,把她拉进怀里,然后,像平常一样,八爪章鱼紧扣住她,哪里都不准她去。
“真是,要衡量自己的酒量嘛!”她又唠叨。糟,她越来越像老妈妈了。
他把头埋在她颈间,低吟着:“不要走……“
“好,我不走。”
她腾出一只手拉过棉被,把两个人盖起来。
“睡吧。”她轻拍他的背,一下一下,像妈妈,今天轮到她当老大,由她来保护他。
可是……
不对,他埋在她颈间的唇正在亲吻她的脖子,他的大手从她的衣服下面往里面探索……
封铃心底警钟大响。
她应该退开、应该跑回房间躲起来,应该阻止即将发生的一切,让情况留在最单纯的现在。
她明白他醉了,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她有理智,应该由她来掌控场面,失序只会让情况难堪,她不想……不想……
随着他的吻往上攀升,阵阵心悸催动,她无法呼吸了,她的身体泛起陌生热潮,鼓躁、喧闹着,她不知道自己要什么,只想贴近他、偎近他……他没有理智,而她的理智随着他放肆的动作,遗失……她喘息、推拒,一点一点,她明白,自己正在沦陷。她无法想象明天,只能被动地,接受他的索取。
他的唇封上她的,辗转探索、吮吸,他汲取了她的气息、她的灵魂……
失控了,她的世界失控了、她的人生失控了,她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