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来到这暌违已久的地方!
笆舜知下了车,站在车道上看着眼前那栋两层楼高的白色建筑。
距离她上一回拜访这里,嗯……算一算,也有二十几年了吧。
当年爸爸为了再婚蜜月,将她带来这里,把她托给阿姨照顾。
她还记得来到这里的第一天,她整晚没有睡,只是张着眼瞪着天花板,并且竖起耳朵仔细聆听来自窗外的各种声音。
那一晚,她听见了青蛙蝈蝈叫着。蟋蟀也唧唧了一整夜。不时还有不知名的鸟儿咕噜噜、咕噜噜地低鸣着。然而都不是她所在等待的。
对她来说,那是全然陌生的一个夜晚。
她一直在等爸爸那熟悉的车声再度出现——尽避她知道那有多不可能——爸爸和新妈妈这个时候已经在飞机上准备前往太平洋某个小岛了。
然而下意识里,她却还是不肯放弃希望地竖起耳朵,生怕他们半夜回来后,见她睡了,便又抛下她。
当时,她是矛盾的。
憎恨不满的那一面,她希望爸爸再也不要回来。
但脆弱无助的那一面,她却又祈祷着他们能够赶快回来接她。为了不被抛弃,她会很努力地做一个乖小孩。她会很听话,很听话的……
“啊。”甘舜知突然从回忆里抬起头来,她摇摇脑袋,揩去眼角尚不知何时滴下来的一滴泪水。自言自语道:“怎么突然掉起眼泪来了?甘舜知,你真是个爱哭鬼呀。”
瞧瞧现在的她,四肢健全,早已不需要父母亲的安慰。她已经不是昔日的那个害怕被遗弃的小孩子了。现在的她,一个人也可以过得很好!
“骗肖ㄟ!”甘舜知再度叹息。如果她真如她以为的那般好,她又怎么会来到这个地方?还被勾起了一丝丝她以为自己早已忘记的回忆?
说真的,她过得不算好。
她被男人抛弃,又被卖命多年的公司错待。连城市的空气都欺负她敏感的呼吸系统,让她每天早上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打喷嚏。
而她最好的朋友葛薇说台北不适合她居住。
这么多原因,当然都是轻描淡写过的。甘舜知不确定究竟是哪一项因素真正促使她收拾简单行李,连夜逃离她的家园。
也或许全部都有关联?
总之,她人已经在这里了。虽然是在冲动下的结果。
但她人就是已经没得商量的站在这里了。
草原上的晚风吹拂着她凌乱的发丝,脚底下的草皮轻轻拂过她长及脚踝的裤管。
现在她不是拎着手上的行李再逃回她台北的窝去——猛然想起,天啊,她根本没请假!她已经旷职了一天——不然就是当个神力女超人,一手挽一只包,走进那栋等着她的白色建筑里。
她不是没有选择的。
然而她足足在屋前自我罚站了十几分钟之久,最后她拎起两件行李——一大一小——并且掏出旅馆钥匙,开门。
如果可以笑,为什么要选择哭泣?
笆舜知不是不清楚,回台北只会令她想要哭泣。而那正是一个小时前,她人还在两公里远的利家牧场时,所不曾想到的事——哭泣。
那时她只是一直在笑。还笑个不停。
想到那些好笑的人,她的嘴角就向上弯。
也许正是放个长假的时候。
是该让自己好好放松一阵子了。
但是明天一早醒来,她还是得打一通电话回公司请假。请一个长长的假。她多年累积下来的年假正可派上用场。
打定主意后,她也已经走进了屋子里。
旅馆是一幢两层楼高的木造建筑,外表上了白色的漆。
同她记忆中一样的小,有点旧了,却整理得很干净。处处都可以看见阿姨照顾这房子的用心,但不免的,她还是发现了一点点岁月的痕迹。
油漆有些斑驳了,窗帘也破损泛黄了好几处。走廊上有几盏灯的钨丝烧坏,根本不会亮了。还有好几扇门的绞链也必须重新上油。
不过她没有很在意。毕竟她只是来度个长假而已。屋里有一两处地方必须修缮,并不会影响她度假的心情。
她挑了一间视野不错、从窗户向外看去可以看到大半座山谷的房间当卧房。她几乎是在看见两公里远,看起来像方块盒子的利家牧场主屋时,就决定要睡在这间房间。
再转到厨房里,冰箱里除了几瓶水以外,什么也没有。
幸好有一个补充得满满的食品柜——想是阿姨替她准备的。很可以维持好一段时间了。
笆舜知下了面条,简单填饱已经饿得过头的胃。再洗了一个舒服的澡。
睡意再度袭来。
想必她是真的累了好一阵子,必须很久一段时间才能补回来。
最后还得一提的是,郡天晚上,甘舜知睡得格外香甜,而且早晨醒来时也没有打喷嚏。
接下来两天,利家牧场一个工人在替乳牛施打疫苗时,不小心被牛踢了一脚,肋骨断掉一根,暂时没办法工作。
夏季即将到来,为了牛群的健康,这时候的疫苗施打是相当重要的。
牧场里人力有限,少了一双手,每个人的工作份量只得再加重一些。
利海粟忙着替牛群接种疫苗。还忙着计画下一季牛只的育种。
总之,各种粗活杂事都跑不掉。
堡人间的谈笑声依旧,但是每天傍晚,将牛群赶回栅栏,结束一天的工作后,主屋大厨房消耗的饭量可比平常多上了许多。
大家都累了,也都饿得不得了。
忙着抢饭吃的结果,倒真使这段时间成为枚场最安静的时候。
在厨房里帮忙的阿桃忙着照料一群饿汉。直说从没看过这么一大群饿死鬼。
填饱了肚子,利海粟那双因为长年握着缰绳而粗糙的双手插在后臀上。他抬起脸,看着美丽的黄昏天色。
心里,理该是踏实的。
然而他的眼里却仍然有着旁人难以察觉的迷惘。
利树宽倚在厨房门边,眯眼看着他侄儿挺拔的身影,嘴里轻轻吐出白色的烟圈。
利海粟回过头,看到老人脸上因为长期曝晒而深深凹陷的纹路。
他朝他咧了个笑。转身往主屋右侧的马厩走去。
利树宽也咧开嘴。知道该是时候了。
海粟这小子的耐心最长的纪录也不过只有两天而已。
罢巧这两天的工作让牧场忙翻了,抽不开身。两天没有任何来自罗家旅馆的消息,即使是他自己,也是好奇的。
如果他猜的没错,那位小姐应该是韩西琳的外甥女。
在她还很小的时候,他曾经见过她一、两次。
或许她没发现,但是那对眉呀……她有着与韩家女人极为神似的眉宇。仔细瞧的话,是可以看得出来的。
其实,海粟也曾见过她的。只不过这年头,大家似乎都流行起失忆症来了。
呵呵呵!
利树宽眯起有着深深笑纹的眼睛,朝黄昏的霞色吐出最后一口烟圈。
门铃响起的时候,甘舜知刚刚从浴室里走出来,身上穿着轻便的短衣和短裤,头发则包在一条大毛巾里。
她的晚餐正在微波炉里,是简单的女乃油通心面。撕开外包装,整盘放进炉子里,热个六分钟就可吃的微波食品。
虽然她很早就开始独立生活,却偏偏缺少了下厨的天份。简单弄个蛋炒饭、下个面是没问题,但是再复杂一些的就不行了。
幸好她对吃食一向不挑剔,不然大概活不到今天。
这两天她做了不少事。首先她打了一通电话到台北,原以为她从未旷职的纪录在被自己打破后,会在公司里引起一股小骚动,结果却什么事也没发生。她只好请了一个月的假,人事部管薪水的美珠说她“总算想通”。
笆舜知不很明白她的意思。不过猜测她可能是指她终于动用到年假请休,是一件聪明的举动。
恰巧企画部门里最近的工作量也不多,因此她的假单很快被批准了。
那使甘舜知闷气生了一个早上。因为准假的人是新上任的副理丽莎。
为了排遣那股闷气,接下来一整个下午,甘舜知在放杂物的柜子里找到了新的灯管,她把所有不会亮的灯泡和灯管全都换了,旅馆里十来间的房间也从里到外彻底地再打扫了一遍,地板还打了蜡——只除了被锁起来却找不到钥匙的那间。
阿姨连同大门钥匙寄给了她一大串旅馆房间的钥匙,独独漏掉了其中一间房间。应该是不小心的吧。
如此过了一天,她睡迟了。醒来时,吃了点东西果月复,才想起她的行李还没整理好。于是她拉开行李袋的拉链,将衣服一件件取出来挂好。
也是这时她才发现,几天前她在收拾行李时,心情有多么混乱。
被她塞进袋里的衣服有——
一件性感睡衣、两件T恤、一件高中时期留下来的运动衫——因为舒适,所以一直留着,现在正穿在她身上。以及一条短裤,也是正穿在她身上。一件衬衫、两条牛仔裤、一打内衣裤,以及……一件正式的白色晚宴服。
简直发神经。她带性感睡衣和晚宴服做什么?
穿得美美的,当个傻瓜游客坐在乳牛背上说C,拍沙龙照吗?
她笑着将那两件不该带来的衣服也收进衣柜里。
然后,就是现在了。
她洗了澡,晚餐正在微波。
而大门外门铃响了。
门没锁,在大可自己走进来的时候,费事按门铃好像有点怪怪的。
会是谁呢?
她疑惑地走向门口,看见一名站在门外、身材高大而且英俊得不得了的陌生男人。他正好奇地看着她。
笆舜知还未开口,他已经自我介绍道:“我是倪可衮,隔壁倪家牧场的主人。罗姨说最近可能会有一个亲戚来旅馆这里,所以我想你应该就是罗姨的外甥女甘舜知小姐吧。”
笆舜知有点讶异这个男人会知道她的名字。
也讶异阿姨会把她要来这里的消息告诉他。他们很熟吗?
而最最令甘舜知不解的是,阿姨如何能确定她一定会来?收到信时,她本来是没有意思要过来的。
瞅了倪可衮一眼。甘舜知不由得心想:
旅馆两旁,一边是倪家牧场,一边是利家牧场。
怎么,这山谷好山好水,专出俊男是不是?
倪可衮站在纱门外,征询她的同意。“我可以进去吗?”
笆舜知醒神过来,连忙趋前拉开门。“当然可以,请进。”
倪可衮西装笔挺地走了进来。他说他是个牧场主人,可他看起来毋宁更像是一位生意人。
“罗姨临出国前知会了我一声,所以我才知道你的事。”他说。“我是来看看你需不需要帮忙的?”
笆舜知不解。“帮什么忙?”
倪可衮微笑地说:“任何忙都可以。牧场就在隔壁,这一带,也就只有我们几户,互相照料是应该的。”
面对这么个英俊的美男子,要甘舜知不想往别的地方去,实在太为难她了。
“任何忙都可以?”盛情难却,她当然乐意接受。“听起来满有趣的,例如什么呢?”
倪可衮支着手肘看着她,笑道:“如果你需要人帮忙擦干头发,只需要开口就可以了。”
呀!笆舜知这时才想起自己的头发还没干就在这里和人瞎扯。她跳了起来。“请在这里坐一下,桌上有茶水,招呼你自己,我去把头发弄干。”
说完,她便走向浴室,拿起挂在架上的吹风机,呼呼地吹起及肩长度的发丝来。
大约过了四、五分钟,前厅里传来类似争吵的声音令她眯起了眼。
她耙了耙半干的头发,走到前厅去。
然后她意外地看着厅里的两个男人。
他,是什么时候跑过来的?
笆舜知看着另一位不请自来的男人,他身上穿着与上回见到他时类似的装束——衬衫和一条褪色的牛仔裤,足蹬长筒马靴。略长的头发有点凌乱——可能是被风吹的。简直是活生生一名狂野的牛仔。
“ㄌㄧˋㄏㄞˇㄙㄨˋ?”她开口唤道。
听见自己的名字,利海粟转过头来,看见了穿着轻便的甘舜知。
一股不悦不知为何竟油然生起。他指着坐在沙发上喝茶的仇敌问:“他怎么会在这里?”
笆舜知一点也不清楚这两个男人之间有如马里亚那海沟的嫌隙。
“你是指ㄋㄧˊㄎㄜˇㄍㄨㄅˇ吗?”甘舜知看了倪可衮一眼,又望向利海粟。“这个问题满怪的,好像倪先生不应该出现在这里似的。”没道理是不是?他自己也是没打声招呼就登门作客来了的呀。“我倒想问问你,你来做什么呢?”
利海粟没想到会被反问。“我当然是来关切一下牧场的邻居呀。敦亲睦邻是我们这里的习惯。”顿了顿。“这点你倒是可以入境随俗。”
笆舜知笑了出声。奇怪,这位“ㄌㄧˋㄏㄞˇㄙㄨˋ”不知道为什么总是能轻易就令她笑出来。
她指着另一位注音男道:“很巧喔,刚刚他也是这么告诉我的。而现在连你也这样说,看来这地方的人的确是守望相助的。”
倪可衮给自己再倒了一杯茶。笑道:“错了,甘小姐——或者我应该叫你舜知——听起来会比较亲切?”
ㄕㄨˋㄅㄓ?姓ㄍㄢ?捕捉到这几个关切字的利海粟眯起眼。
倪可衮和这位“干妹妹”有什么关系?
为什么他会知道她的名字?
真是差别待遇!她连她到底是谁都不肯告诉他,怎么就对这姓倪掏心掏肺?
利海粟蹙起眉。
“你叫我舜知好了。”她大方地说,反正他也早已知道她的名字。
“ㄕㄨˋㄅㄓ。”利海粟出声唤道。
笆舜知挑起眉。“什么事?”
他酸溜溜地嘲讽。“我还以为你叫做‘追彩虹’。”
想起前两天她突发奇想的玩笑。甘舜知笑了笑。“你还记得?”
“很难忘记。”
“我不知道你会把一个玩笑当真。”
“不知道才怪。”
这是在……斗嘴吗?
笆舜知发现她又看到了一个与上回的他不太一样的“ㄌㄧˋㄏㄞˇㄙㄨˋ”。
一个还有点稚气的男人。
老天,他这人到底有几面啊?
内心深处的警钟悄悄响起。多年来甘舜知从男人身上学到的经验告诉她:当一个女人对一个男人感到好奇时,就是危险的开始。
忍住血液里那蠢蠢欲动的好奇因子,她听从了内心的警讯。
她转头看了ㄋㄧˊㄎㄜˇㄍㄨㄅˇ一眼,发现他正好奇地看着他们。
而她,甘舜知,当然也得给他们瞧回去。
突然,她问了一句:“你们是恋人吗?”当她问出口时,她发现自己竟然有点紧张他们的回答。这么好看的男人若是一对就太可惜了。偏偏现在好看的男人又不一定喜欢女人。所以,一定得问一问才行。
利海粟首先跳了起来。
而倪可衮则没捉稳茶杯,弄湿了大腿上的布料。
“当然不是!”这两位有史以来头一次站在同一阵线,脸色铁青。“你怎么会有这么荒谬的想法?”
“呃,只是随便猜猜——”没想到反应会这么激烈。
“我跟他——”利海粟露出嫌恶的表情,只差没“呸”一声地吐口水——话说回来,如果他真那么“呸”了一下,弄脏甘舜知费心擦好的地板,她可能会犯下生平第一起谋杀案。
“呸。”轻轻一个字,不带口水的。
笆舜知与利海粟转头看向厅里的第三者。
“如果你想知道的话。”倪可衮看着甘舜知说:“我跟他,是仇敌。”
笆舜知再转头看了一眼利海粟。
只见利海粟脸上也有着同样憎恨对方的表情。“没错,是仇敌。”
“原因?”她挑起眉。
利海粟对另一名男人咆哮出声。“你敢讲——”
“我抢走了他的前妻。”
为了女人。甘舜知点点头。古来英雄好汉都会走上这条绝路。
红颜祸水啊。甘舜知真有一点羡慕。怎么她就从来没遇过这种情况?
难道她还算不上是“红颜”?甘舜知拒绝这样想。
而她也没想到……
前妻?
他结过婚?又离了?
再转头看向另一个男人。
一个抢匪?穿着西装?
看不出来,真看不出来。
“结果呢?”她问。
利海粟突然哈哈大笑起来。“结果他当然什么也没得到。”这是他之所以不恨他前妻最重要的理由。
“就跟你一样。”倪可衮淡淡反击。却正好击在旧伤,令利海粟瑟缩了下。
看这情势,一会儿冷战、一会儿热战的。是个很诡异的局面。
事情有那么严重吗?
笆舜知斜着头丢下一句:“这算什么?我还被六个男人抛弃过咧。”
然后她转过身,走到厨房去端出她差点被遗忘的晚餐。
没看见外头两个男人各自表现出来的诧异。
这句话一说出口,甘舜知自己也有点意外。
不久前她还为了那几次的分手感到受伤,照理说她不应该有办法这么轻描淡写地讲出自己的伤痛,难道是她的感觉麻痹了?抑或是因为过去被遗弃的伤痕,其实从来没有她想像中的深?
摇了摇头,带着不确定的表情,甘舜知取出了微波炉里的晚餐。
也不知道外头那两位吃过饭没有?
要她留下他们吃饭是不可能的事。不是她不好客,而是她根本没那个厨艺。
正打算躲在厨房里偷偷开动。
利海粟突然走了进来,瞪着她盘里那糊成一团的……什么东西?
“你在做什么?”
笆舜知连忙吃下一大口面。“用餐。”
他的表情看起来像是要抢劫她。
“舜知,我——”倪可衮正准备离去,进来打声招呼。“你盘里那是什么?”
笆舜知有点担心地看着这两个加起来足足有两层楼高的男人。
“面、面呀……很普通的,不是什么好东西。”原谅她实在不懂得敦亲睦邻、守望相助!再不然,自己去食品柜里拿一份出来微波。
“看起来像是一团黏在一起的卫生纸。”利海粟尖刻地形容。
“马饲料可能都还能吃一些。”倪可衮不怎么客气地批评。尽避他非常有风度,但看见有人竟然吃那种食物,对食物十分挑剔的他着实无法忍受。
利海粟不挑嘴,但是却也不想吃一团看起来像卫生纸的东西。
两个人几乎是同时行动的。
利海粟抽走甘舜知手上的叉子。
倪可衮拿开才被吃了一口的一整盘面。
垃圾桶是它们共同的依归。
两个大男人对彼此哼了一声,然后视而不见的,各自转身走向食品柜,拿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后,再分别走向两旁的炉子——旅馆的厨房为了应付房客的伙食需要,所以设了两组炉子——各自大展神通起来。
没过多久,厨房里便飘出令人直流口水的食物香气。
厨房空间不大,却挤了一个小女人、两个大男人,后者还在厨房里走来走去,有好几次手拿菜刀、锅铲的两人差点短兵相接起来。
看得甘舜知心惊胆跳,生怕这间厨房成为命案现场。
几乎也是同时的,两盘色香味俱全的什锦烩饭和炒面连同餐具,被端到了甘舜知面前的小桌上。
“请用。”
看着那两大盘冒着烟的食物,甘舜知眨了眨眼。
她活了二十八个年头,头一次觉得这么幸福,但……
两个男人一左一右地站在她的身边。瞪着她的样子,好像如果她敢不吃完就等着领死。
在门神的监看下,甘舜知一手握着吃烩饭用的汤匙,一手拿着夹面条用的筷子。
不知道该先朝哪一盘下手?
令她犹豫不决,迟迟无法动匙动筷的原因,也是来自于身旁显然还在较量的男人,只不过这回他们的战场已经转移到这间厨房里。
“试试看烩饭,材料不够,但味道应该还可以。”利海粟说。
笆舜知感激的汤匙微微举起——
“炒面应该有入味了,你不妨尝尝看合不合口味。”倪可衮道。
汤匙又一动也不动了。
“舜知,炒面要趁热吃才好。”快吃吧。
“烩饭比较好吃,ㄕㄨˋㄅㄓ。”可恶,她名字到底怎么写?
笆舜知觉得自己仿佛由幸福的云端被踢进了可怕的地狱里。
她肚子很饿。她拧起眉。
将汤匙筷子放在桌上,她站了起来,一手拉住一个男人的衣襟,强迫他们跟着她离开厨房。
“ㄕㄨˋㄅㄓ?”
“舜知?”突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甜甜一笑。“是我的名字没有错。”
她非常坚决地拖着他们,直到把两个人都送到门外,她才扣起纱门的内锁,隔着纱对两人展露亲切的笑容。
“我非常欢迎两位前来敦亲睦邻,但是,从今天开始,这里将有一个新规则——一次只准来一个!谢谢,再联络。”当着他们的面,她一点也不觉得可惜地锁上了大门。
现在她可以爱吃烩饭就是烩饭,爱吃炒面就吃炒面了。
她决定一口炒面一口饭。
谁说女人的幸福一定要有个男人在身边?
唔,也许一个还可以,但两个可能就会出问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