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课铃响前,校园中到处是四处流窜的学童。
有刚从福利社买零食出来的,有才正准备要去上厕所的,还有在操场打球和在走廊上玩追逐游戏的。
尖叫声此起彼落,不时从校园里传出来,一群又一群的小学生与时间赛跑,计较着短短十分钟下课时间的每分每秒。
上课铃响前,教室里几乎没几个学生在里面,可以说是全校园里最安静的一块区域了。
打铃前十秒钟,一群男孩嘻嘻闹闹地带着满身大汗从操场上跑回来,勾肩搭背地表现哥儿们的情谊。
“阿言,你刚刚最后那个三分球投得好准喔!”一名黑脸的男孩边扭开水龙头边说。
“我看你加入我们班的篮球队吧,下课后跟我们一起去挑七班,保证把他们叮得金光闪闪。”另一名矮胖的男孩建议道,同时把头放在水龙头底下冲着凉快的冷水。
“是啊,你早就该加入我们班的球队了。”其他瘦胖高矮不一的男孩附和的同时,纷纷跟着仿效,享受那份夏日的清凉。
冲完水后,男孩们叽叽喳喳地涌进教室里。一时间,安静的教室里突然热闹了起来,多了一分上课前的生气。
男孩们一进教室,女孩们就抗议了起来。“哇,臭男生!”好重的汗臭味啊。
“开电扇啦,好热!”有男孩叫嚷着。
“已经开最大了,笨蛋!”立刻有女孩叫嚷回去。
“那一定是电扇坏掉了,教室里热得要死!”男孩回吼。
女孩干脆把窗户整扇推到前面,但又立刻引来坐在前排同学的不满,大叫:“喂!”
就这样,在喧闹中,一抹笑意挂上了官梓言的唇边。
坐在他身边的女孩看着他的微笑,心想:不知道他有没有发现,他已经在这一年里,跟班上同学打成一片了?
他再也不是一年前那个孤单寂寞的男孩了。
真好。这样真好。
“好吵喔。”撑着肘,女孩一脸无聊地打了个呵欠。
“下一节什么课?”回想着课表,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带错课本?官梓言翻了翻塞了一堆书的抽屉。
以前他的抽屉很整齐,没这么乱的;被班上男生带坏了,她想。
“生活与道德。”女孩回以平板的声调。
“果然没带课本。”官梓言翻了半天,确定抽屉里没有这本书。
“喏,拿去。”身边的女孩将一本包着史奴比书套的课本放到他桌上。
他瞪着那本干干净净的课本,不禁笑了。“这是妳唯一一本没有贴上假面水手服贴纸的课本耶。”
“那个叫做美少女战士啦。”方心语第一千零一次更正,同时解释道:“谁教这门课这么难。”仿佛课程太“难”,就是小学生逃课的最佳理由。
“难?那就是妳这科每次都考不及格的原因吗?”
她拧着眉陈情道:“我就是学不会嘛!每次考试都考那种困难到极点的是非题,根本就是在考验我的智商。”
“困难的是非题?”第一次听到有人嫌仅仅只有两个选项的是非题很难作答的。就算都没看书,起码猜个圈圈叉叉,也有二分之一的机率可以猜对吧?何况“生活与道德”这科考的几乎都是生活常识。
她用力点头。“是啊,难死了。”真羡慕那些没有“道德学习障碍”的人,他们大概很难体会她的痛苦吧?
他嘴角不禁有些抽搐。“比如说?”
她当场背出一题考古题。“比如说,『拾金不昧是好儿童应有的行为』对或错?”
“对。”他直觉作答。
“错。”她鬼叫出声。“错错错!答案明明就应该是叉。”
他瞪着她,不解地问:“哪里错?”
女圭女圭比手划脚地解释起来:“拾金不昧应该是全体国民应有的行为,怎么会只有儿童才需要这么做?”正义感十足的她,想当然尔,在公民道德方面,也是最高标准。
无言。他无言地看着她。
“还有还有,『看到有人落水了,应该立刻拨打119求救?”圈或叉?”
“圈。”这不是基本常识吗?
女圭女圭很无奈地摇头。“哪是!119是求救电话没错,可是看到有人落水时,万一附近方圆百里内刚好找不到任何一支电话呢?难道就真的傻傻地先去找一支电话求救?”要真等找到电话才救人,恐怕人也淹死了吧。
“呃……题目的重点不在这里吧?”这题只是在考学生记不记得住110和119的区别而已呀。
“这不是重点?”她难以置信地道:“我倒觉得这才是重点呢。考这种题目,一点都不符合现实情况。万一真遇到类似的状况时,究竟要我们怎么做才对啊?”
小妈说,做人要言行一致,所以她便努力言行一致个彻底。
他再度无言。“妳明明知道考试跟现实生活不一样。作答是作答,生活是生活呀。”
“这太难了,真的太难了。”她摊摊手,表示放弃。
这么简单就放弃,可不是她做事的原则。他故意挑衅地问:“妳真要我相信,妳会背诵美少女战士落落长的变身咒语,却不会背十大青年守则?”
女圭女圭撇撇嘴。“我又没要当童子军或是什么十大杰出儿童。”
“生命的意义,在创造宇宙继超之生命。”他突然冒出一句。
她直觉地接口:“生活的目的,在增进人类全体之生活——”
罢刚才说完,小手愕然地掩住口。啊,中计了。
他哼笑一声。“明明就滚瓜烂熟嘛。”他很清楚她有过目不忘的本事。
她有他所见过最好的记忆力;任何东西或事情,她只要见过一次,就不会忘记。
她摊摊手,表示停战。“好好好,算我怕了你。”为了避免这整节课都得跟他比赛背那些历史上作古已久的名人名言,她还是快快投降为妙。
龙老师八成又跟他嘀咕了什么。酷斯拉最喜欢在他们之间挑拨离间,有够阴谋论的。
“总之,课本你就拿去用吧。”她爽快地下了结论。
“课本给我,那妳呢?”“生活与道德”这门课的老师很龟毛,他不让两个人共用一本书的。没带课本的,都得罚站一整节课。
看着他挑眉的那副帅劲,简直让她无法招架。
他都不知道他做出那个表情时有多好看。
别看他斯斯文文的,这阵子他成天跟那票臭男生在操场上打球,晒得原本一张白净白净的脸都黑了,使他看起来比以往来得更加健康,当然也更有气概了。
“我今天刚好很想在走廊上罚站。”她眨眨眼说。
“如果妳以为我会相信妳,那妳就太小看我了。”他老早看穿她的伎俩。“觉得无聊,想跷课就直说吧。”
转过脸来,她瞪着他,停顿三秒后,又猛然笑出声。“你真是条可爱的虫呢。”
“错。”他抗议道:“别把我跟那种噁心的寄生虫相提并论。”真不知道古代人怎么会用蛔虫来比喻知己?
“我怎么可能把我最好的朋友跟寄生虫相提并论?”她狡猾地辩称:“我刚刚是在称赞你好可爱。”没看过虫虫危机哦?
“像条虫一般的可爱?”他没那么好骗。
“是虫像你一般可爱。”还是有差的。
“差别在哪?”真是的,她非得这么爱强词夺理吗?
“差在——”眼角余光瞥到远远走来的“生活与道德”课王老师的身影,她立刻结束这场两人辩论。“不说了,老师来了,我得溜了。”悄悄背起书包。
“方心语,妳果然又要跷课。”他捉住她一条手臂。
她连忙捣住他的嘴。“要死了!辟梓言,亏你还是我的虫。反正我不想上这堂课啦。”
平常被酷斯拉治得死死的,她都快闷坏了,实在没有办法坐在教室里听一整节课的好公民行为准则。
“要跷课也不是不可以,”他故意缓缓地说,“只是……”
“只是什么?老师要来了啦。”快放手啊,再慢就走不了了。早知道,刚刚下课时就直接淮了。
将课本塞进抽屉里,书包也背上身。“只是妳得带我一起上路。”
“啥?”酷斯拉要是知道她污染同学,会吃了她的。
趁老师还没走进教室,他推推她。“快走啊,再不走就走不了喽。”他老早就想见识见识她跷课时都在做些什么了。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事情那么有趣,让她对跷课乐此不疲?
无奈地叹了口气,她垂下头,妥协了。“好啦好啦,快走。”趁着老师刚从前门走进教室里,全班起立准备敬礼之际,她拉着他,神不知鬼不觉地从后门偷偷溜了出去……
奔出教室后,她拉着他以最快的速度往准备藏匿的方向跑去。
“我们现在要做什么?”他好奇地问。
上课时间,偌大校园里,除了教室中偶尔传出来的读书声外,几乎是静悄悄的。
十要找个地方躲好。”她经验老道的说,同时拉着他在校园里东奔西跑,终于在溜滑梯旁边的一排高及人腰的杜鹃花丛里藏匿下来。
“为什么要躲起来?”他又问。
“傻瓜,当然是不要被找到嘛。嘘……”她突然伸手掩住他的嘴,另一手则压着他伏低身子,好完全隐没在茂密的花间。
不一会儿,一阵杂沓的脚步声在花园附近响起。
“方心语,妳又跷课,快给我出来受死!”
酷斯拉的鞋子突然出现在花丛前,两个孩子不由得深吸一口气,把身体伏得好低好低。
“龙老师,人在不在那边?”另一边,训育组长喊道。
龙老师瞪着那只从花丛里露出来的书包带,犹豫了半晌,才道:“好像不在这里,我们去别的地方找吧。”说完后,才缓缓地离去。
一直等到完全听不到脚步声后,躲在花丛里的女孩才用力地吐出一口气。“好了,安全了。”放开压在男孩头顶上的手,伸了个懒腰。
辟梓言跟着伸展了一体,看着女孩惬意的表情,心想:好个躲猫猫的游戏,难得龙老师愿意配合。
面对一个像方心语这样的学生,若只是一味严格地禁止,大概是没有用吧?
“就这样?”他懒洋洋地问。
“当然不是,这只是第一关而已,乐子得自己找。”她眼睛发亮地说。
“哦,那快点教我啊。”
“呼!”瞪了他一眼后,她伸手拉着他一起往后走,在草地上躺了下来。
“喏……我以前一个人跷课时,都是这样打发时间的……”她拿出几条橡皮筋,套在手上后,开始编织复杂的花网。
那灵巧的十指所编出来的图案吸引了他的注意,然后她开始教他怎么用两只手编出许多有趣的橡皮筋结。
就这样,时间慢慢地跟着天上的浮云流逝而去。
浅浅的乐趣与欢笑却印在两个孩子心田里。
这是她第一次带他逃课。
当然,有一就有二、三、四……
两个孩子迷上了与老师躲猫猫的游戏。
他们在校园里玩了一阵子躲猫猫后,开始试着在偷来的时间里玩耍。
对方心语而言,以往,为了避免在课堂上打瞌睡,跷课是不得已的。但自己一个人玩躲猫猫躲久了,还真不是普通无聊哩。
自这回多了个伴后,她开始挖掘出这种活动的有趣之处。
原来,逃课时有个伴竟是这么地好玩。
他们在花丛里数花瓣、数云、数飞过眼前的蝴蝶。
数累了,就先瞇起眼睡上一觉。
醒来时又继续数云、数花瓣。
他们还会聊天,聊很多的事情,比如——
他曾好奇地问:“为什么跷课时要背书包?”
“免得你放学后还要回去拿书包,被逮个正着啊。”一副他很笨的样子的看着他。
又比如说,她有时候会告诉他:“官梓言,我们要永远在一起当好朋友喔。”
他就会说:“让我再想想。”
然后她就会抗议。“还要想什么啊?”
“永远是多久?一辈子还是两、三辈子?那么久的事,谁知道以后会怎样?”他可是很实际的。
“哦。可是只要你愿意,我也愿意,当永远的朋友有那么难吗?”
“如果有一天,我们的距离变得很遥远很遥远了呢?”
“怎么会呢?我们住得很近啊。”
“如果有一天,我搬家了呢?”
“你可以搬来我家住,我不反对啊。”
“我是说,我可能会搬到别的地方去住,比如说,别的城镇之类的。”
“你不可以!”她的反应意外激动。
“为什么不可以?”他反问。
“因为我不要你走。”她说。
“为什么?”他又问。
“因为我喜欢这个镇。”
“可是也许我不喜欢啊。”
“为什么?”换她问了。
他答不出来,只好反问:“那又是为什么妳会喜欢这个镇?”
“因为、因为我就是喜欢啊。”她很想努力找出一个答案,但却无法说得很清楚。
然后,她告诉他一个故事。
一个关于她跟小妈决定搬到夏日小镇的故事——故事里,有她大爹的那幅画。
“听说我大爹是个很有名的画家……”
有名到什么程度她其实并不清楚,只知道以前大爹只要卖掉一幅画,他们就可以吃香喝辣好久好久。小妈曾经是帮大爹卖画的人。以前他们一家人跟着大爹四处去旅行,很少在同一个地方定下来过。后来,大爹变成天使了……
“我小妈想回到我大爹年轻时住的地方,我们现在就是住在大爹以前的房子里。我小妈说,这镇上有属于大爹的记忆,我们要延续那份记忆,在一个对大爹来说最有意义的地方一起生活下去。当我一眼看到大爹最后的那幅画之后,我就知道,我会喜欢上这个地方。我爱我大爹,所以我不会离开这里,永远永远。”
当她说她不会离开的时候,还用力地摇了摇头,表现自己的决心。
他听着她的故事,觉得有一点点羡慕。“所以,妳是因为一个故事而来到这里,进而爱上这个地方。”
“一个故事。”她猛点头。“对,就是这样吧。”
“可是我不像妳,我没有什么故事。”他眼神转为严肃地说:“我不是因为一幅画,也不是因为什么人的记忆才搬来这里。当初我跟我妈妈搬来这里的理由,现在已经不见了。”曾经,是为了妈妈的病,他们才会回到这边。如今妈妈已经变成天使了,他也失去了继续留下来的理由。
听出他话里的哀伤,她放柔了眼眸。“梓言……”
“女圭女圭,带我去看妳大爹那幅画,好吗?”如果可能的话,他也想要一个足以说服自己,他属于这块土地的理由。哪怕只是,有人需要他这么相信。
她想要他永远留下来。
她带他去了。
去看大爹的画。
***独家制作***bbs.***
那是一幅非常细致的巨幅油画,偏向印象派的风格,却又充满浪漫主义的情调。
两个孩子仰头站在画前,当然看不懂那些光和影的变化,但细腻的笔触却使他们感染了一份特殊的心情。
画这幅画的人,显然对画中小镇有着深厚的感情,每一道光影都蕴藏着深刻的领会。
女圭女圭指着画里的一栋房子道:“看,这就是我家。”然后又指向画作中央偏右的一栋白色洋房道:“而这里,是你家。”
他想说那不是他的“家”,那只是外公的房子而已。可看着她兴奋的眼神,他却说不出口,只好道:“这幅画很棒。”
“当然,我大爹很会画画。”
可惜还是无法让他找到要自己留下来的理由。
小屋里的摆设相当雅致,看得出心语小妈理家的天分。
长廊上挂着几幅心语大爹的画作,除了最大幅的小镇风景油画之外,还有好几幅中小型的画作。
放下那份隐隐约约说不明白的失望,他开始看起其它幅画作。
其中一幅吸引了他的目光。
“这是妳。”他看着那幅小型人物肖像。画布上画着一个坐在餐桌上的年幼小小孩,红润的肤色像苹果,头发微卷,两只手正向空中举起,仿佛想捉住什么似。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画中的女孩应该就是她。
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女圭女圭笑出声。“是啊,那是我。三岁的我。”
“很可爱。”像一只钻来钻去的小虫。
“我咩,当然可爱啊。”她可不允许他有别的意见。
他又指着另一幅画问:“这又是谁?”有点眼熟,却想不起来是谁。
画里是一位年轻美丽的男子斜倚在窗边,男子的视线正好与看画的人四目相接,可以想见在被画的时候,他正与画家视线交会。
“我小爹。”女圭女圭回答。
“妳有两个爸爸?”
“是啊。”女圭女圭毫不迟疑地回答,像是每个人都应该有两个爸爸似的。
不知道该说什么,梓言又问:“那妳小爹呢?他现在人在哪里?”怎么从来没见过他?
“我小爹?”女圭女圭困惑地道:“我也不知道耶,可能是去黄昏市场买菜吧。”刚从学校偷溜回来时,家里没半个人在。今天是星期四,市场有特价活动,可能是去买菜了。
“妳小爹跟妳们住在一起?”那怎么从来没见过?
“是啊。”女圭女圭回答得很直接。
说不出来是哪里奇怪,梓言只好暂时放下女圭女圭的家务事,转头看向另一幅人物画。这回画里有两个男人,一个坐在沙发上,一个斜倚在沙发的扶手上,正在替另一个点烟。点烟的那个就是另一幅画里出现过的心语小爹,所以他想,另一个男人应该是心语口中的画家大爹了。乍看之下,两个男人长得有一点相似,可能是兄弟。
“这个就是妳大爹?他也很帅。”
“没错.我大爹也很帅。”以前大爹和小爹带她走在路上时,常常会有漂亮的姐姐来搭讪。
又看了半天画,他终于找到一个他说得出来的怪异之处了。
“妳小妈呢?怎么没有她的画?”他们是一家人吧?
“小妈呀——”女圭女圭顿了顿,才解释道:“因为我大爹没能来得及画我小妈就变成天使了——可是她还是有在画里喔。”
“有吗?”心语小妈是个很美的女人,可是这些肖像画里没一幅是她呀。
“有啊,就在这里啊。”女圭女圭肯定地说。
“哪里?”没看见啊。该不会是幅“国王的画像”,要诚心诚意才看得见的那种吧?
女圭女圭笑出声,指着小爹的肖像画说:“不就在这里吗?”
梓言瞪着那幅斜倚窗边的年轻男子画像,还是一样只看见一个男人。
女圭女圭又指指小爹和大爹都在的那幅画,很详尽地解释:“这里也有。我小爹以前常做我大爹的模特儿,所以你如果要看我小妈,只要看这些画我小爹的就好了。”
“嗄?”哪有?他只看见两个男人。只是,瞪着那张年轻男人的脸孔愈久就愈觉得熟悉,直到心语小妈的脸孔出现在眼前,并与画中的男子重迭,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窜进他心里,他立刻摇摇头,将它甩掉。
也许……也许……“妳小爹跟妳小妈是兄弟姊妹啊?”呼!难怪那么像。不要胡思乱想,官梓言。
“不是啊。”女圭女圭说:“你看不出来吗?我小爹就是我小——”
辟梓言连忙伸手捣住她的嘴。
呜呜呜,干嘛呀?她挥舞着双手抵抗着。
“别说出来啦。”梓言双眼大瞪地看着她,不敢相信他所听到的。
好不容易拉开他的手,她抗议道:“为什么?”
“国王驴耳朵的故事妳没听过吗?”他提醒道:“还是妳忘了小镇上有很多隐藏式的大喇叭,让每一户人家都没有藏得住的秘密?”
“可是小妈并没有说这是秘密呀。”小爹只是问她,要妈妈还是要爸爸而已啊。
不是每个家庭都是这样子的吗?
不是每个小孩在“快要长大”的时候都必须做出这种选择吗?梓言妈妈难道没问过官梓言,他要一个爸爸还是妈妈吗?
“妳不知道吗?”梓言担忧地蹙起眉。“小镇上的流言有多可怕,妳不知道吗?”
他不知道,到底是心语小爹女扮男装还是心语小妈男扮女装。
总之,这种事情不论对错,只要变成小镇流言的对象后,一切就会失控。
“我知道啊。”她点头道。
“那就绝对不能说出去。这件事情,只可以有我们两个和妳的小妈知道,不然妳小妈就会变成小镇上八卦的对象,会被说得很难听的。妳不会希望事情变成那样吧?”他慎重地说明解释并询问。
必于小镇流言的可怕,女圭女圭是见识过的。
她深信许多事情一旦从许多人口中说出来,就会变得很可怕。
于是她郑重地点点了头。“我知道了,我绝对不会再跟任何人提起洁件事。”如果这是唯一杜绝流言的方法,她绝对会守口如瓶。
“那来打勾勾。”他伸出左手。“绝对不可以讲出去喔。”
她伸出右手,勾起小指盖印章。“发誓,绝对不说出去。”
“也不可以跟妳小妈提起这件事。”
“为什么?”小妈早已经知道这件事啊。
“因为这是我们的秘密。”他坚持地说。“只有我们两个人可以知道的秘密。”下意识里,他总觉得这件事不能让别人知道,否则一定会有人受伤害。
好多秘密喔,她想。她的秘密正在一个一个地累积中。她的第一个秘密是跟梓言妈妈订下的;第二个秘密则是跟官梓言订下的。
不知道一个人可以拥有多少秘密?十个?二十个?如果有一天老天爷说她不能有那么秘密,必须放掉几个的话,该怎么办?
“女圭女圭,快答应。”他有些替她着急起来。
“好吧,我答应啦。”就算是多了一个秘密吧。
得到她的承诺后,他才松了口气。好了,这样就没事了。从现在开始,就赶快把这件事忘掉了吧,让心语小妈永远都是心语小妈。
女圭女圭不懂他焦虑的原因,只是为他这么替她着想感到有趣。
她握住他的手。“官梓言,你很关心我。”
正要否认,但一看见她闪闪发光的眼睛,他就忘了该口是心非。
见他没有否认,她高兴极了。“官梓言,我真的好喜欢你!”小妈总说,喜欢一个人就要说出口。
闻言,男孩的双眉顿时扭曲了起来。“妳不要乱说。”
“官梓言,让我们永远在一起吧。”她无法自己地编织着关于两人未来的美好前景。下意识里,她知道他们会一直在一起,直到永远。
因为她不会放手。只要是她喜欢上的,她会永远都喜欢,而且永远永远都不放手。
“妳啊,唉……”男孩头痛地叹息。真拿她没办法。
“快说你愿意呀。”她很知道什么时候可以得寸进尺,也绝对会把握时机。
“我、我不——”
“算了,你不用回答,反正我知道我们会在一起就够了。”
“是吗?”他怀疑地看着她.
“没错。”她用力点头,心中有百分之两百的肯定。
她笃定的眼里有着大无畏的决心。
那使他好羡慕。
真希望他有她一半的信心。那么也许,只是也许——有一天他或许会真的找到让自己留下来、属于一个地方的理由吧。
至于此时此刻,他们之间,正因秘密而紧紧联系着。
之后,他们就刻意忘了这件事,以免不小心泄露出去。
无忧的岁月里,他们成为彼此的玩伴。
有他在身边的日子,她从不会感到无聊。
她想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天生一对”吧。
她好希望他们可以当一辈子的玩伴。
很长很长的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