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潇——"林桦从身后一把抱住正专注于棋局的韩紫潇。
"别闹!"她用力拍开他,视线一动不动地盯着棋盘。
"别下了好不好?"他撒娇地搂住她,"陪人家玩嘛!"
"嘘!"她现在没空分神去搭理他越来越黏乎的口吻,一心只想破了他设的局。这小子也不知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厉害了。想当年他下棋还是她教的呢!
"呜……我不要一个人待着啦!"他气闷地跺脚,又瞪了她一眼后,才不甘心地坐回原本下棋的位子,等她解棋。
又是半晌。棋盘上已落上几片树叶,她仍垂首沉思,一点动静也不见。
无聊之中,他不由撑着头,细细地打量起她来:一头如云秀发披于脑后,她一向这么随意穿着,脸上也从不施脂粉。上回送她的篦子她没有插在头上,而是用根丝线穿着挂在胸前。
看到这里,他不由想到上回遇见的那个女子,真的很美,那种柔和之美与韩紫潇是不同的,而更令他耿耿于怀的,其实是他自己失态的言行。他竟那么不入流地调戏人家?
看着仍执着于棋局的韩紫潇,他的唇角挂上了抹迷人的笑意。
说不定,他有两种性格,或更多的面呢!只是太善于掩饰罢了。也许他还会真成了登徒子呢!明明心里只在乎她一人,却还在看到其他美女时仍萌发了招惹的冲动,这倒是令他有种偷偷做坏事的快感。只要对方不是讨厌的人,而这事又不会泄露出来,他还是挺乐在其中的。
林桦想人非非的正乐时,韩紫潇一声微弱的低吟将他整颗心猛地拉了回来。只见她一手扶额,一手虚弱地撑着桌面,嘴唇苍白得吓人!
"潇!"他心下一紧,忙冲过去环住她,"怎么了?哪不舒服?!"
"没、没事。"她身子一软,往他怀中卧去,
"头有点晕。"
"走,咱们回房去!"他二话不说,横抱起她便往他寝居内走。
一将她安放在床上,他习惯性地便把起脉来。
"不用了,瞧你紧张的?"她好笑地想拉开他的手,却被他强力阻止。
"等等!"他扣住她的手,另一手又放回原处继续把脉。
"怎么啦?得绝症啦?"她见他一脸凝重,不禁打趣道。说实在的,看惯了他平时嗲声嗲气的模样,此时他摆个正经脸,她反而还不习惯哩!
"你、你……"他的手突地颤抖起来,而后一把抱住她,"潇你这个大笨蛋!"
"喂!吧吗骂我?!你讨打是不是?!"她凶道。
"笨蛋笨蛋!就是笨蛋!"他豁出去了!再不给她提个醒,以后还不定犯什么迷糊事呢!
"你!"韩紫潇一拳头正要砸下去,却又见他笑得似个孩子,好不开心。
"林桦,今日没怎样吧?还是我真得了什么'顽疾'?"她有点模不着头脑。
"呸!别胡说!"他赖在她身上,脸颊贴着她的肚子,喃道:"潇……"
"嗯?"见他已不骂她,她正好懒懒地往床栏一靠,省得打他。
"有女圭女圭了。我们有女圭女圭了……"他突地湿了眼眶,"肚子里有我们的女圭女圭了……"
"哦。"她打了个呵欠,正欲睡去,"难怪最近不太舒服,这下麻烦大了。"
"'哦'?!就这样?!你一点也不高兴吗?有了我的孩子?!还有,你学医这么多年,怎么连这种事都察觉不到?!"他恨不能摇醒她,又怕动了胎气。
这女人怎么这么冷酷!她到底还有没有心啊!害他的感动都像在搞笑了!他们有了孩子!有了孩子!而不是捡到一只小猫小狈!她怎么还摆出那张漠不关心的脸?!
"有你的孩子是很正常的事嘛!斑兴什么?有我这种娘亲,女圭女圭肯定也跟别人不太一样,是男是女都会不大正常的啦!再说了,我学医又不是学了给自己诊断,哪会知道得那么清楚?"
"你还真想得开!"他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又兴冲冲地贴在她肚子上去听,"以后你可得听我的!我非得生个精精神神的女圭女圭不行!"
"随你啦!"她这会儿已是困得睁不开眼了,任他说什么都无所谓。
静了一阵。
"潇……"他又开始闹她。
"嗯?"
"有个活生生的人儿会叫我爹爹呢!"他一想到这儿,就笑得合不拢嘴。
"你不会觉得怪?"她一想到自己被叫"娘",心里就开始发虚,不由后悔早些年没多学点东西。
"不会呀!我好高兴!"有了牵挂,他会更有冲劲的!
"是吗?"她将十指伸人他的发中,细细地抚摩着。说不感动是假的,有了他的孩子,她比谁都高兴,但忧虑也随之而来,毕竟他们仍未成亲。
"潇……"
"嗯?"她喜欢这样的对话,慵慵懒懒的,却别有番舒适温馨。
"我会成功的!我要平步青云!我会给你和孩子最好的生活!"
"嗯。"她闭上眼假寐,不想让他看见她眼中的疲惫。
一些什么忧郁,悄悄地渗入心头。
屋外,落红成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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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此,林桦除了每天盯着韩紫潇补身体之外就是闭门在书房中温书,林尚书自是满心高兴,看着儿子是越来越有出息了。
虽然韩紫潇有孕的事并没有告诉长辈,但因她平日在林府也住长了,所以这会儿全搬过来住,也没人觉得奇怪。惠娘是早已麻木了,两个孩子间的大胆行径她是尽量地睁只眼闭只眼。反正这么多年来,她也见怪不怪,谁叫这两个孩子自小就异于常人呢?
韩问天仍是保持沉默,每天往返于药铺与自家的小屋,像是个不问世事的隐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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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
一点灯盏为房中亮起几分柔和。
温存过后,韩紫潇披一件纱襦,懒懒地靠在床头,看着正走去为她倒水的林桦。
他现在已成熟稳重多了,但私下里不时还是会显露出一些儿时的阴柔之态,就像是现在,步履轻盈,举止柔软,虽不翘兰花指,但也够令人心惊动魄的了。
没有断袖之癖,林尚书着实也该偷笑了。
她轻笑一声,"桦桦,你都比过董圣卿了。"
他闻言气鼓了一张脸,"你说我像娈童?!"
"像。"她接过他手上的茶水,悠闲地啜了一口。
"我可是你夫君呢!嫁个娈童也不光彩吧?"何况他一想到董贤以男色媚国就想吐,她竟还说他像那种人?!
"没,习惯了。"她睇了眼刹时脸色铁青的他,不由笑了,"你呀!我说笑呢!快睡吧!"她知道这阵子他忙坏了。本不该再与他燕好,他却每每都忍不住地爬上她的床。
"哼!"他气呼呼地钻进被窝,沾枕不久便睡熟了。
韩紫潇撑着头侧身看着他,忍不住伸手轻抚他的脸。
真干净的小鲍子呀!睡着了一点儿声音也没有,就那么静静的,很静很静的……
她的宝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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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料之中的事,林桦进士及第,整个林府沉浸在一派欢腾之中,来往道贺的宾客络绎不绝。
一日,林尚书早朝归来后,笑容一直挂在脸上。一进门就将林桦叫到了书房。
"什么?!我不同意!"
不时,书房传出一声暴喝。
林桦拍桌而起,站在一脸铁青的林尚书面前。
"混账!"林尚书一时气急,甩手就是一巴掌印上林桦的脸,"公主看上你,是你的福气!也是圣上的赏识!不要不识抬举!"
"我,"林桦擦去嘴角的血迹,道:"我不会娶公主的。"
"你!"林尚书闻言急怒攻心,一下跌坐在身后的椅子上,"你、你怎么那么不懂事!圣上今日已探问了我的口风,我已一口答应下来,不久便会昭告天下,你、你这是在害我们林家啊!"
"害林家的人是你!"林桦吼道:"为什么连问也不问我一声?!是我的终生大事啊!见鬼!谁要靠女人飞黄腾达!我这辈子只会娶一个人,那就是韩、紫、潇!避他见鬼的金枝玉叶,我才不稀罕!"
"孽畜!"林尚书伸手又是一掌挥上他的脸,"你不稀罕?!你不稀罕,我们林家的列祖列宗还稀罕呢!这可是登龙门啊!你喜欢韩紫潇,喜欢她可以给她锦衣玉食!也不一定非得成亲不可!"
"爹!"他"啪"一声跪了下来,"桦儿不愿一辈子屈于女人膝下!何况……潇她已有了孩儿的骨肉……"
"你!你当真是要把我这把老骨头给活活气死!"林尚书气红了眼,"那还不赶紧拿掉!等着被发现吗?我告诉你!这事你要是弄砸了,我不认你这个儿子!"
"爹,"他垂下头,声音冷却了下来,只有双拳紧握在身侧,"您对得住韩叔叔吗?"
"问天他会谅解的!我们给他女儿最好的生活,他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他缓缓地抬起头,看着父亲那张名利熏心的脸,忽觉一阵悲哀。人心哪!总要在利益冲突时才会分外的鲜明。什么几十年的挚交好友,都敌不过自个儿子的似锦"前程"哪!
"你也别多想!"林尚书拍了拍儿子的头,"孩子以后还会有的,先把公主那里定下来,至于小紫的事,你若是想,爹再帮你办好。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孩子一定得拿掉!"
"……不……不!"他猛地站起来,"不!不可能的!那是我和潇的孩子!我绝不会杀掉自己的孩子!
语毕,林桦红着眼夺门而出。
什么驸马!什么公主!都见鬼去吧!他只是想和潇在一起而已!懊死的进士及第!要是没考上就好了!他不要考上!
林尚书一人坐在空荡荡的书房里,看着满屋的藏书,脸色凝重起来。
那孩子还太小,他还分不清楚孰轻孰重。男人,不能立于众人之上,此生又有什么意义?女人再重要,也不过是调剂品罢了!
不过还好,桦儿还有他这个父亲!他自会为自己的儿子打点好一切!
轻击双掌,老管家从门外走进。
"去,帮我叫问天来谈谈。"
"是。"
林尚书看着老管家佝偻的背影,不觉幽叹道:"我太狠了吗?"
"老爷是睿智的,是为了少爷好。"老管家沉沉地回话。
"……是吗?"他闭上眼,叹了口气,希望桦儿不会恨我……
他只是在尽一个为人父的职责罢了!有生之年,能看着儿子光耀门楣,是他最大的愿望!是的,他没有错!他是为桦儿好!桦儿以后一定会感谢他的!
只是,一想到桦儿方才那张脸,那欲哭的表情,不知为什么,总觉得坚持了不该坚持的东西……
窗外,又是一阵落叶飘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