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花军苹曾经为自己的冲动而懊恼不已,但日子还是得一天天的过下去。她佯装忘了当天自己和巩羿宸曾有过的亲密,可两人的工作紧密相连,每回不巧和他双目接触时,她总会难掩心慌的撇开脸。
她讨厌这种别扭的感觉,但又找不到机会和方式打破僵局,只能放任这个吊诡的情况无限制的蔓延下去……
“军苹,你跟巩医生这几天是怎么回事?感觉怪怪的。”宠物美容师张晓玥是个美丽的女人,只要是女人,第六感通常都很准,像她就发现这几天下来,那两个人的感觉就是说不出口的怪,所以趁著医院里没有客人,她状似不经意地问起。
“哪、哪有?”正在整理宠物颈炼的花军苹小手一僵,差点没将一条条颈炼掉到地上。“还不是跟以前一样?你想太多了吧你!”她试著用最平常口吻说道。
“是吗?”张晓玥一哂,压根儿不相信她的话。“我注意到巩医生常失神的看著你的背影发呆,你自己都没发现吗?”
看著她的背影发呆?
有吗?
没来由的,她的小脸一红,半句话都讲不出来。
“说说嘛!我想知道你们之间发生什么样的‘化学变化’。”显然张晓玥说话比她还直,想什么就说什么,连拐个弯都懒。
“哪来什么化学变化,你以为在上化学课喔?呿——”有点心慌又有点好笑的睐了张晓玥一眼,她整理完颈炼转而整理宠物饲料。
说没注意到身后经常传来灼热的视线是骗人的,她当然有感觉,但,那又如何呢?忙是她自己答应要帮的,吻也是自个儿一时冲动凑上去吻的,就算常会莫名其妙在梦中出现他的身影,严重影响到她的睡眠品质,她还是连屁都没敢放一声。
全都是她咎由自取呵!
“我月兑离学生生涯已经很久了,而且我最讨厌上化学。”张晓玥见由她口中套不出什么“秘辛”来,略显失望的嘀咕了声。
这时,医院的门被推了开来,门上的风铃发出清脆的声响,那是花军苹在街上看到可爱的风铃,忍不住买来挂的,包括现下摆在柜台上的女圭女圭、公仔,也全是她在便利店消费所换来的战利品。
“小姐,麻烦给我一打狗罐头。”一名俊朗的年轻男子走到花军苹面前,对她露出阳光般灿烂的微笑。
“好,请问你要哪个牌子?”看见人家报以好看的笑脸,她情不自禁的以更热情的笑容迎接。
男子不禁多看她一眼,然后指了指摆在架上,某品牌的狗罐头。“这个。”
“一打是吗?请等我一下。”她转身走进储藏室,很快的搬出一打狗罐头并装进袋子里,推至男子面前。“总共三百六十元。”
“喔。”男子掏出裤袋后的皮夹,由里面抽出一张千元大钞,就在她找零给他之际,男子忍不住开口问:“小姐,我可以约你吃饭吗?”
“啊?!”花军苹眨了眨眼,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怎么在动物医院也会遇到追求者吗?低头看看自己的穿著打扮,跟一般女孩没有两样,简单的T恤加牛仔裤,这样也会有人对她心动?
“我叫刘孟儒,今年二十八岁,就住在下一条街,不知道有没有这个荣幸可以邀请你一起吃顿饭?”
碑羿宸恰巧由诊疗室走了出来,手边正好没工作的他,原想到柜台看看有没有新来的信件,不意竟凑巧的将这些对话一字不漏的听了进去。
张晓玥眼尖的发现他的出现,漂亮的眼弯成半月形——喔喔,男主角现身,这下可有好戏看了!
没想到张晓玥还在沾沾自喜时,巩羿宸已悄然的退回诊疗室,直教她扼腕不已。
讨厌!好戏看不到了啦~~
不过,就因为巩医生“不战而败”的退回他的堡垒,更让张晓玥相信自己的推论错不了——他和军苹之间一定发生了什么!
可惜看样子那两人的嘴都会跟蚌壳一样紧,她只能静静等待答案浮上台面。
相信事实应该跟她的第六感相去不远,好戏,就要上场喽!
结果,花军苹自然是没有答应刘孟儒的邀约,但这些巩羿宸并没有看到。
他被自己当时的情绪吓坏了,逃难似的躲回诊疗室,却又忍不住透过诊疗室和柜台间的玻璃,偷觑著花军苹和刘孟儒的互动,直到刘孟儒离开医院后,他才像泄了气的皮球般瘫进椅子里。
懊怎么形容当时的情绪?
愤怒、郁闷,一团说不出是什么的热气在胸口急速乱窜,他竟有种想海扁那男人一顿的冲动,教他怎能不赶紧躲回自己的安全区域?
万一真的在这里动手了,他的动物医院八成不能再在这里立足。
无心的翻动著桌上的医学杂志,他却无法命令自己的眼,不去跟著花军苹的身影移动。
指尖不觉抚上自己的唇瓣,唇上似乎还留有她红唇的温度……该死!他无法欺骗自己对她已经心动,但,他该追求她、能追求她吗?
他清楚的知道自己对婚姻这种制度有严重的不信任感,或许是他那花心的老头带给他的阴影所致;但女人,到最后都想安定下来,这也是他之前交往过的女朋友和他分手的理由。
他不想也不敢定下来,他怕自己遗传到老头花心的骨血,将来会像老头一样伤害许多女人,所以他宁可不再跟任何女人交往,决心让自己孤独一生。
他相信韩桦和他抱持著同样的想法,所以两人才会有那个吊诡的约定——等到他能找个女朋友定下来,韩桦才愿意去寻找他的春天。
很愚蠢,但却是极现实且无奈的嘲讽。
但她,却在这时候出现,更糟的是,她似乎已拥有了影响他的能力,他该拿她怎么办才好?
辞退她,从此不再见她吗?
无力的抹抹脸,一闭上眼,眼前晃动的全是她的身影,她笑时的甜美,生气时热力四射的气焰,以及困窘时的可爱模样——毁了,他知道自己这次真的毁了!
就算不再见她又如何?见不到人、听不到她的声音,就不会思念她了吗?他不由自主的深叹口气。
就在他还没决定未来的情路该怎么走时,一个十六、七岁的大男孩抱著一团毛茸茸的东西冲进动物医院,衣服上沾染了令人沭目惊心的血迹。
“救它!拜托你们救救它!”男孩的脸上挂著泪痕,衣服有磨破的痕迹,冲进医院见到人便犹如见到救星般不断哀求。“快点,快救救它!”
突如其来的状况让花军苹和张晓玥傻了眼,但那男孩的求救声不绝于耳,可容不得她们发呆;花军苹连忙领著男孩跑进诊疗室,要男孩将那团毛茸茸的东西放到诊疗台上。
那是一条狗,一条原本有著漂亮雪白毛发的雪纳瑞,但此刻那雪白的身躯沾满了和男孩身上同样的血迹,看起来挺骇人的。
碑羿宸的思绪被打断,可兽医的本能让他没有迟疑的时间,他快速离开座位,到诊疗台前诊视狗狗的伤势。
花军苹拿来干净的水,让巩羿宸为狗狗清除血渍,好看清楚伤处的位置和大小。
“怎么会这样?”帮不上太多忙的她担忧问道。
“有辆车撞到它了……那个人闯红灯!他为什么要闯红灯?为什么要撞到我的‘小痹’?”
看著诊疗台上喘息不休的爱狗,男孩的眼泪掉个不停,激动的情绪难以平复。
“更可恶的是他还肇事逃逸!小痹要是有什么意外,我一定要他付出代价!”
小痹是那条狗的名字吧?看著男孩愤恨难平的模样,她不由自主的想起土蛋,那条跟她无缘的狗,突然感到一阵鼻酸。
她能理解男孩的心情,小痹对他而言一定就像亲人一样,有著深刻浓厚的感情,所以他才会失控的愤怒嘶吼,她完全能够理解男孩的感受。
“医生,拜托你一定要治好它,求求你!”男孩难掩心慌,急切的向巩羿宸求助。
碑羿宸没有理他,专注且严肃的清理伤口,并不时以安抚的眼神直视狗狗的眼睛,仿彿可以藉此减轻它的痛楚。
“你先别紧张。”为了不让男孩过于激动的情绪影响到巩羿宸的诊疗,花军苹拍拍男孩的肩。“坐一下好不好?巩医生会治好它的。”
她并没有忽略男孩从放下小痹至今,一直紧握著拳头不肯放松,所以她有点担心男孩会做出什么不理智的行为。
“真的可以吧医生?你真的会治好它对吗?”男孩还不放心,忍不住一再追问。
“医生需要专心,你这样会打扰到他。”急忙挡住男孩急欲上前的身躯,虽然她帮不上什么忙,但至少,她可以为巩羿宸清除障碍,让他好好进行治疗。“你希望它会好起来吧?那就请你稍安勿躁,坐下来等好吗?”
可能是她带著强制意味的口吻,让男孩稍稍冷静了下来,他红著眼在诊疗室门边的椅子坐下,像个不知所措的孩子,呆呆的盯著巩羿宸的一举一动。
“过来帮我扶著它。”巩羿宸终于开口了,要花军苹帮点忙。
花军苹赶忙过去帮忙固定小痹,然后看著巩羿宸从药品柜中拿出麻醉剂及针筒,还有一些治疗时要使用的用品。
“伤口很大吗?”看样子是要缝针了,她好生不舍。
“前肢骨折,耳后约十公分长的撕裂伤。”他没有讲得很清楚,但已经点明狗儿的伤势。“擦伤的部分等会儿会帮它搽药,我先处理撕裂伤的部分。”
男孩紧盯著巩羿宸的一举一动,一个小时后,终于处理好狗儿的伤口,包括固定它的骨折部分。
“回去后伤口不能碰到水,尽量让它休息。”巩羿宸拿下医生手套,仔细的交代男孩注意事项。“明天带它来换药,止痛药要用针筒喂食,等等小姐会连针筒一起给你。”
男孩又问了他几个问题,待他和男孩结束交谈,正欲唤花军苹拿止痛药及针筒给男孩,却发现她背对自己面向墙壁,对他和男孩的对话完全没有反应。
“小苹?”他轻唤,霍地发现她的肩部微微抖动:他沉吟了声,对男孩交代道:“你先到外面等一下,小姐等等就拿药给你。”
“好。”男孩小心翼翼的把刚处理好伤势的爱狗抱出诊疗室,并礼貌的关上门。
碑羿宸蹙著眉,迟疑两秒才上前轻拍她的肩。“小苹,怎么了?”
“我……我不懂,为什么有人可以、可以这么残忍……”她摇著头,依然背对著他,却不难察觉她已哭得惨兮兮,所以肩膀才会控制不住的颤抖。“至少那个人、应该帮他带小痹、送医……”
他没办法回答她的问题,因为他不属于那种做错事又不知道弥补的人。“事情已经发生了,就算再怎么不认同那个人的做法,我们还是不能改变什么。”
“可是……可是……小痹、真的好可怜……”她还是不肯回头,连声音都变得破碎。
“小苹,这里是动物医院,任何时间都可能有受伤的宠物被送进来。”他闭了闭眼,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易感的心。“难不成每次有受伤的宠物进来治疗,你就要像现在这样再哭一次?”
“谁告诉你我在哭?!”她握紧拳头低吼。
“好好好,你没哭,这总可以了吧?”闭了闭眼,体贴的顺著她的话回答,但他的心情无可避免的跟著沈郁了起来。
“呜……”花军苹终于忍不住转身了,一转身便紧紧抓著他的衣领,低声啜泣。“我也不想哭……不想哭啊……”
碑羿宸缓缓举起手,想拍抚她的背却又停顿在离她背脊一公分处——
这样会不会又轻薄了她?唉~~
“我明明、很讨厌动物的,最最最讨厌了!”她边哭边把眼泪鼻涕全往他衣服上擦,也管不了这样到底有多不卫生。
“好,我知道你最讨厌动物了,嗯?”见她哭得这般伤心,他叹气复叹息,掌心终究难掩心疼的抚上她的背,轻轻拍抚。
再没见过比她还倔强却又心软的女人了,明明难过得要死,还要假装自己一点都不喜欢宠物,还真是委屈她了。
“真的,讨厌……”
“嗯。”
张晓玥晃过诊疗室外的玻璃墙,倒了杯水后走回柜台区,将水杯递给还在等待的男孩,嘴角忍不住噙著满意的浅笑。
花军苹这女人很ㄍ一ㄥ喔,都跟巩医生抱在一起了,还说他们之间什么都没有?好在她张晓玥也不是被唬大的,早就看破军苹的手脚。
如果巩医生可以追到军苹,那可真是好事,天大的好事。
她在这家动物医院里工作已经两年多了,从没见过巩医生跟任何女人有过牵扯,虽然有不少“肖想”他男色的女饲主上门,但巩医生完全不为所动。
她觉得这样的男人著实太过寂寞,所以当前一位柜台小姐因待产而离职,接著开朗的军苹加入,成为医院的成员之一,她就极看好这两人的发展。
而照目前的发展情势看来,他们让她失望的可能性不高。
等久了,总有一天会等到开花结果,她要擦亮眼,期待那天快快来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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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下班之际,花军苹即便在哭泣后已过了好几个小时的现在,她的眼依旧红肿,拿起包包后,发现巩羿宸已然站在大门边等她。
忘了从哪天开始——好像是台风来临的前一天,又好像是她冒著台风到医院喂食小狈的那天,送她回家似乎成了不成文的规定。
每到下班时间,他一定会站在门边等她,等她收拾好后,安稳的将她送到家,今天也是一样。
“你大可不必天天送我。”拿起包包,她重复著每天必定上演的戏码,抗拒他送自己回家。
“别跟我争这个,你一个女孩子这么晚回去,我不放心。”或许一开始只是保护妹妹的心态,但他心里明白口,这个心态已然变质。
“我不是小女生了,我懂得怎样保护我自己。”她噘起唇,像个倔强的孩子。
碑羿宸对她的抗议充耳不闻,凝著她红肿的眼,他懊恼的咕哝了句:“你这样回去,军麟一定以为我欺负你了。”
“你?”她忍不住发噱。“拜托,我哥不说我不欺负你就不错了,哪可能相信你会欺负我?”
“你的意思是,你什么都吃,就是不吃亏?”他试著用轻松的口吻打趣道,藉以化解她低潮的情绪。
扁看她的眼,他就知道下午那件事带给她很大的冲击,但现实就是如此,动物医院从事的不只是为猫狗美容、打预防针等工作,重点还是在于诊疗,他得尽快让她适应这个事实才行。
“说得好像我很鸭霸似的……”换她大小姐不高兴了,但还是不由自主的跟著他的脚步,关好门后随他走进电梯,来到地下室的停车场。
“你说的喔,我可是什么都没讲。”帮她开了车门,让她坐上车,他才绕过车头坐进驾驶座。
“哼!”她轻哼,揉揉疲累的眼;哭泣真是件伤神的蠢事,害她一整个晚上眼睛都很干涩。
她知道自己过于感情用事,但看到那幕场景,她就是控制不了自己的泪液。
唉~~她怎么就是学不乖?以为自己武装得够坚强,谁知道才头一回遇上被车撞伤的宠物,她就哭得这么惨!她实在没自信能不能好好掌控未来的工作。
“累了?闭上眼睛休息一下。”将车驶离停车场,他盯著前方车道说著。
不用他提醒,花军苹已经很主动的闭上眼假寐。“司机先生,麻烦看到洞要闪,别打扰我睡觉。”她甚至顽皮的叮嘱道。
碑羿宸翻了下白眼,嘴角却泛起浅浅的笑意。
或许是太放心他的驾车技术,也或许是行进间的车像极了安稳的摇篮,她很快就沉入梦乡,直到抵达家门口了都不自觉。
“小苹……”将车停好,转头发现她已然酣睡的容颜,他不禁看得痴了。
她累坏了吧?瞧她睡得这么沈、这么毫无防备,他竟不知该责怪她太放心他的存在,还是该欣喜这算是她信任自己的表现?
浅叹一口,他下了车后打开她身边的车门,小心翼翼的抱她下车。
虽然对她的感情来得太快且太莫名其妙,但经过几个小时的思索,他竟全然找不到说服自己放弃的理由。
如果这是上天的安排,该发生的再怎么逃都会发生,他不想逃躲,只因……对象是她。
抱著她上了楼,才正准备按门铃之际,大门便神奇的自动敞开,让他微微一愣。
“羿宸?”探出头的是大哥花军麟,脸上的讶异显得有点造作。“小妹怎么了?怎么是你送她回来?”
“嘘~~她只是睡著了。”敏感的察觉花军麟分明是在等他,他不由得微蹙眉心。“你是刻意等我的吧?”
“我、什么话?我又不知道你会送小妹回来。”侧过身让巩羿宸进屋,花军麟变成跟在他身后的跟屁虫,引导他将花军苹抱回她的房间。
“喂,你那里的工作这么累人喔?小妹怎么会累到睡著?”走出小妹的房间,花军麟再开口还是疑问句。
“她哭累了。”简单的将下午发生的事交代一遍,巩羿宸狐疑的眯起眼。“你真的不是在门口堵我的?”
“嗯?”花军麟顿了下,举起手掌做出发誓状。“没有,我真的不知道你会送我妹回来。”
不知道才怪!军铭不晓得在他耳边唠叨了几回,说小妹都是由巩羿宸送回家的,要他找个时间关心一下,所以他今天才会刻意在家里等他,没想到心急露了馅,他还没按门铃自己就迫不及待的开了门,失策!失策啊!
“无所谓,反正我正好有事找你谈。”巩羿宸耸耸肩,兀自走向客厅的沙发入座。
花军麟额上冒出三条黑线,霎时竟觉得自己才是被堵的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