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饮店的主要消费群除了上班族、学生族之外,也有不少婆婆妈妈,而这些婆婆妈妈们在看到挺着大肚子的苏佑珊时,难免亲切的关心几句,因此今天佑珊的“业务”比潘杰还忙——忙着应付那些婆婆妈妈。
那些女人的话一个比一个多,几乎免不了地忆起当年她们生产时的情境,不是叫到没力,就是产程拖太久饿到没力气生小孩,光听她们讲那些“惊悚”的过程就直教苏佑珊“皮皮到”,过中午不久,她已是心力交瘁到几乎累瘫,扶着腰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佑珊,你要不要先休息一下?”边洗着如山的杯盘,郎净侬贴心的询问。
“真要命,才坐多久就感觉那么累,难不成我老了?”佑珊不敢置信地捧着脸,惊恐的张大嘴的模样像极了洋葱头的灵魂出窍。
“老屁啦!是因为怀孕的关系,我看你还是早点回去休息好了。”孕妇的负担本来就比一般人来得大,跟年纪一点关系都没有。
“你现在是在赶我?”苏佑珊以手撑着腰侧,好笑地觎她。
说真的,她的腰酸得像要断掉,如果可以的话,她真想趴着休息——假如没有肚子上那颗“球”,她真的会找张床趴下。
“……你得幻想症喔?我怎么可能赶你。”洗碗的动作稍顿,郎净侬忍不住大翻白眼。“我只是怕你累坏了而已。”
“好啦,我真的累了。”再也受不了腰部那犹如钻入骨髓的酸痛,苏佑珊不得不投降。“我先回去休息一下好了,你们忙吧!”
怎么会有这么美妙的事?这下佑珊就不会追问她跟潘杰的事了!
郎净侬几乎要跳起来欢呼,她赶忙放下手边的工作,飞奔到门边为她拉开大门。“路上小心点喔!到家记得打个电话报平安。”她有点太过开心地叮嘱道。苏佑珊睨她一眼,缓步走向大门。“你好像很开心吼?”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她敛起浅笑,神情严肃的否认。
苏佑珊轻哼了声,正想举起手招呼出租车,陡地腰眼一痛,她瞬间白了一张俏脸。
“佑珊?”距离她最近的郎净侬第一时间发现她不对劲,赶忙上前搀扶。“佑珊!你别吓我,怎么了?”
喔天啊!不会是要生了吧?预产期不是还有三个礼拜吗?她不由自主的紧张了起来。
“我腰……好酸……”苏佑珊感觉子宫急速凝缩,陡地一股热流由下月复冲出,哗啦一声,大量的水毫无预警的由她腿间流下,迅速染湿茶饮店大门口的地面。
“破破破、破水了?!”郎净侬错愕惊叫,但她知道自己现在不能紧张,不然佑珊会更紧张。
镇定、镇定!她绝对不能紧张。
“你、你别怕,我马上送你到医院去!”
“怎么回事?”潘杰听到侬侬的叫声,也来到门口关心问道。
“佑珊要生了,我送她到医院,店就交给你了!”她丢下话,没注意潘杰随即转身冲回店里。
她抬手招拦出租车,但小黄一见佑珊神色不对,都不愿停下车来搭载;佑珊紧揪着她的手臂,扯得她好痛,加上叫不到车,急得她大小汗齐冒。
“先扶她进来坐一下,救护车等等就到了。”潘杰此时又重回门口,帮她扶着佑珊回到店里,并一一向店里的客人道歉。
“抱歉,突然有急事,今天的消费本店吸收,麻烦各位改天再来。”
郎净侬分不出心神去注意他在做什么,她只知道佑珊急促的喘息申吟声不断响在耳际,接着有好几个人越过她身边走出店外,然后她看到细细的红色液体顺着佑珊的小腿流出……她瞠目结舌,感觉心脏就快跳出喉头,张大的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老天!千万不要让佑珊出了什么事,不然她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呜咿呜咿呜咿……
救护车的声音由远而近,在她陷入惊讶错乱的状态里时,潘杰已然帮着医护人员将苏佑珊抬上担架,送上救护车!
急诊室里有点吵杂,周边不断有人走来走去,郎净侬的脑袋糊成一团,双手紧握着冒汗的手心。
救护车一到医院,佑珊就被医护人员推进产房了,留下她和潘杰在急诊室等待,可此刻潘杰不晓得跑哪儿去了,望着身边来来去去的陌生人,她觉得好无助。
她一直以为自己够独立坚强,不管遇到什么场面都能稳住,所以她从没想到自己会像刚才那样智障——从没经历也没见过女人生产前那等惊心动魄的阵仗,她根本一整个傻住,简直跟智障没两样。
“来,喝点东西。”潘杰陡地出现并在她身边坐下,手上拎着从饮料贩卖机买来的铝箔包饮料,顺道为她插好吸管后才递给她。
“谢谢。”看到他出现,她莫名的感觉放松了些,虚软的接过铝箔包就口。
“你别担心,她不会有事。”只是提早破水而已,而且快接近预产期了,以现在发达的医术来说,根本不会有问题。
好在佑珊有把妈妈手册和健保卡带在身上,因此轻松就医,大概要不了多久就可以看到她和小BABY了。
“嗯。”她轻应,霍地想起一件要紧事。“糟了,我忘了通知正青佑珊提早生产的事。”
“放心,他正在赶回台湾的途中。”潘杰微微一笑,伸手揉乱她的发。
她想得到的事,他都为她想到了,也为她处理完毕,所以她完全不用操任何心。
“你联络到他了?”郎净侬惊讶极了,见他点了点头,她更惊讶了。“你怎么晓得他的电话?”
“佑珊的手机里有啊!”他轻笑,笑她一紧张什么都忘光光。
郎净侬抬起头看他,突然发现他好厉害,有他在,她似乎什么都不用担心……
当她叫不到出租车时,他已经想好对策并直接打电话叫救护车;当她一个劲儿担心佑珊的情况时,他已经疏散客人,告知东家有事提早打烊,陪着她们一起到医院;当她紧张到脑袋一片空白时,他已经联络了正青,告知佑珊生产事宜……他任何事都仔细的打点好,完完全全不需要她担心。
“杰,有你在真好。”她月兑口而出,然后怔住。
她从什么时候开始学会依赖他了?好像只要有他在的地方,她不管做任何事都能比较安心,即使他什么都不用做,只要静静的待在一旁,就能对她产生安定的力量!在台北奋斗了这些年,她曾经以为就算有天大的事发生,她都能以自己的力量一肩扛起,但今天不过是个偶发的状况就已令她手足无措,轻易击溃她的自以为是——
直到现在,她才发现有人可以依靠是件多么幸运的事。
真的,有他在真好。
他端起自己手上的咖啡就口,轻啜了口后慢条斯理地接了句:“你昨晚也说过一样的话。”
轰!刹那间,她的脸火红一片。
“呃……是、是吗?”她干笑,赶忙低下头去,懊恼的咬紧下唇。
要死了!她怎会那么白目,在这时候自掘坟墓?她该对昨晚的事绝口不提,怎会自己埋了颗地雷并不假思索地踩上去,引爆——BOW……
笨啊!蠢啊!简直没救了!
用眼角觎了她一眼,潘杰好看的浓眉微微挑起。“你不会以为我永远不会跟你谈昨晚的事吧?”
她呼息窒了窒,缩起肩膀。“我不认为这里是谈那件事的好地方。”
“没关系,只要你不避讳谈就好。”他可以等,只要她愿意面对就好。“我们回去再谈。”
回去再谈吗?她突然希望现在躺在开刀房里的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