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梅田曾根崎警察署
警署内,铃木刚正将拷贝的录音带交给大羽,并与天羽一起听着录音的内容。
在录音带中只有两个人的声音,在他们彼此的称谓中,可以得知一个一柳生芳夫,而另一个是冰川京介。
铃木刚只在照片上看过冰川京介,但从来没有碰过他的人,更没听过的声音。不过天羽不同,他在大阪警署已经几十年,所有叫得出名字的黑道头目,他几乎都见过,而其中当然也包括汉川会的前两位老会长,及现任的两位年轻会长。
听了几分钟后,他纠起有点灰白的粗粗浓眉,“不是他。”
“咦?”铃木刚一怔。
“这声音不是冰川的。”他说。
铃木则怔愣了一会儿,疑感地道:“署长的意思是……”
“有人以冰川的名义威胁柳生帮他搞毒品。”他摩挲着下巴,“看来……冰川确实跟毒品案无关。”
“如果这声音不是他的,那会是谁!”铃木刚紧锁眉心,一脸困惑。
天羽沉吟片刻,然后一声不吭地拿起桌上的电话,快速投了一组电活号码。
“真绪,是爸爸。”他打给在医院里当班的宝贝女儿天羽真绪,“帮我联络绎川那小子,就说爸爸要找他,叫他找个时间到警署来见我。”
就在他跟真绪这么交代的同时,铃木刚也正一脸惊愕地望着他——
※※※
两天后,英作出现在警署,并被天羽差人直接请人署长室去。
一进入天羽的办公室,英作就笑睨着端坐在办公桌后严肃的天羽。“署长怎么突然想见我?想通了要把女儿嫁给我吗?”
天羽白了他一记,“你就是没正经,我才特别讨厌你。”
英作也没恼,只是径自搬了一张椅子坐在他对面,“有何指教?”
“我要你听一卷录音带。”他说。
英作挑挑眉头,笑问:“英文教学?”
他就是喜欢跟天羽抬杠,虽然天羽反对他接近真绪,但他感觉得出来天羽是个好汉,而且天羽并不如他自己所说的那么讨厌他。
天羽又给了他一记卫生眼,索性不搭理他地按下桌上录音机的Play键,“你仔细听听。”
看天羽一脸认真,英作也不觉严肃了起来。听了几段,英作面露惊讶之情,“这是哪来的?”
“是柳生芳夫的女儿给的。”天羽说,“我要你听听这录音带里的声音,究竟是谁?他为什么假冒冰川?”
提及柳生芳夫这个名字,英作是不陌生的,因为他曾经从京介那儿听过柳生舞跟柳生芳夫是父女关系。
原来柳生舞接近京介就是为了查这件事。他懂了,他全都懂了。
双川会的人在名古屋贩毒、证人在押回途中被灭口、他在船上遇袭、京介的座车被破坏,还有原以为根本不会有关连的柳生芳夫之死,都跟这个录音带中假冒京介的人有关。
“我知道他是谁。”他撇唇,露出一记森冷的微笑。
※※※
就在英作跟天羽在办公室里听着录音带的同时,两天不见小舞身影而心急如焚的京介也来到了警署。
不过,他井不是来报案,而是来找铃木刚要人。
自前天,小舞就突然失去了消息,没有留纸条,
他一把拎起铃木刚的衣领,也不管这儿是警方的地盘,而他自己则是个黑道大哥。“为什么那么对她?你根本不配让她爱你!”
铃木刚真是丈二金刚模不着头脑。“你说什么?”
“你一边想娶天羽的女儿以提升自己的地位,一边又利用不知情的小舞帮你破案,你还是男人吗?!”也许是急疯了,他拎着铃木刚衣颌的手不自觉地用力。
铃木刚眉心一拧,也微有愠色,“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不过你再不放手,我就这捕你!”
他在警署中也是小有地位的,怎容一个黑道流氓在这儿耀武扬威地质问他?再说,是他自己把女人搞丢了,干嘛找到他头上来?
“好,”京介阴沉一笑,“你捉我啊!”话罢,他突然挥拳,一拳将铃木刚打倒在地。
此起彼落的惊呼声四起,有几名警察围了上来,而也有人快速地跑去通知天羽。
虽被警察包围住,京介还是面无忧惧地瞪着铃木刚,“我爱她,我比你更能给她幸福!”他说。
铃木刚莫名其妙挨拳,实在也火大。“谁管你给她什么幸福?!”
原来之前柳生舞来找他时说她用身体换得安全,指的就是她委身于冰川京介呀!真是可恶!这世界上的好女人,是不是全教双川会这两个臭流氓头头给纠缠住啦?
听到铃木刚所言,他发现铃木刚根本就不把小舞当一回事。而这个发现,让他更加恼恨愤懑。
他突破几名警察的包围,像是不要命了般地冲向铃木刚,而铃木刚也摆出备战的姿态——
“冰川!阿刚!”突然,接到通知赶来的天羽,即时喝止了这场一触即发的男人战争。
两人放下握紧的拳头,神情冷肃地望着天羽。
“京介?”跟着天羽一起出来的英作,讶异地望着京介。
原先他听说京介大闹警署,还以为是误传,没想到真的是他。
见英作也出现在警署,京介当然也是满肚子疑惑,不过现在的他没多余心思去想。
“冰川,你太不给我面子了,居然踩到我地头上来?”天羽说道。
“这是我跟他的私人恩怨。”京介指着铃木刚,续道:“天羽,你要是真想把女儿嫁给这样的男人,那你可真是瞎了狗眼。”
“你说什么?”被无故“栽赃”的铃本刚气愤地吼道。
“他为了查案,居然教一个天真的女孩牺牲自己的清白来接近我,这种人你还信他?”京介目光如炬地瞪视着天羽。
天羽一愣,有点迷糊了。
没头没脑地,也难怪他不知道京介在说什么,更不知道他究竟跟铃木刚有着什么过节。
而此时,在一旁的英作竟哈哈大笑起来,惹得几个大男人全疑惑地瞪着他。
“都是误会一场、误会一场。”他说。
“英作,你在说什么?”京介纠越浓眉,懊恼地道。
他都已经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而英作居然还能笑得出来?
“署长,”英作望着天羽,“请你将录音带的事告诉他吧!”
※※※
听完了天羽仔细而简短的叙述,京介终于弄憧了一切。而因为弄懂了,他真觉得对不起无故换了他一拳的铃木则。
“冰川,”误会冰释,天羽笑叹着:“想不到你也有这么冲动的时候。”
京介尴尬一笑,歉然地望着铃木刚,“抱歉,是我误会了。”
铃木刚蹙眉苦笑,“算了,幸好我还捱得住。”
“英作,”京介看着一旁不断带着嘲笑眼光睇着他的英作,“你说录音带里自称是我的人是池田?”
“没错。”英作点头,笑容一敛,“我看这一切的事都是他搞出来了,要是我料得没错,你的柳生小姐一定在他手上。”
京介眼一沉,却依旧掩不住眼底的肃杀之意,“他要是敢碰她一根寒毛,我绝不饶她!”
英作女敕唇一笑,“他是老池田的儿子,老爷子会准你动他吗?”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在双川会贩毒是惟一死罪。”他说。
“你准备要‘叛逆’了?”英作玩笑似的问。
他深沉一笑,“我的叛逆期来得是晚了些。”
“冰川,泽川,”天羽打断了他们两人的对话,“在我们不知情的情况下,你们可以执行你们所谓的帮规,不过现在既然我知道了,我希望你们把池田光森交给警方侦办。”
京介沉吟片刻,“我会卖你这个面子的。”其实把人交给警方对他来说反而是好事一桩,因为那样他就不必为了如何处置池田而头痛。
“谢了,”天羽一笑,“不过现在当务之急,就是将池田找出来,需要警方协助吗?”
“不。”他不加思索地拒绝了天羽的“好意”。
“不?那你能找到她吗?”天羽问。
京介除了英作一眼,两人非常有默契地相视而笑。
倏地,从京介幽深的黑阵中,射出两道如利刃般的光芒,他勾起一抹鸷猛地微笑。
“大阪的流氓可是无所不能的。”他说。
※※※
京介一下达缉拿池田的命令,在二十四小时内即有了消息。
在当晚,太田在关西机场将准备飞往东京的小岛逮回。
知道京介下令缉拿池田后,小岛因为怕受到牵连而想逃跑,没想到他一现身,反而暴露了行踪而遭逮。
“会长,”太田一伙人押着小岛来到京介跟前,而在场的还有英作等人。“小岛抓回来了。”
京介面如寒霜地冷睇着被押进来的小岛,而小岛一见他便立刻屈膝跪地求饶。“会长,不关我的事……”
“小岛,帮规第三条是什么?”京介声调冷冷地。
“是—一”小岛嗫嗫地说不出口,因为一说出口等于是判了自己死刑。
“是什么?”京介沉声一喝,吓得小岛整个人趴在地上直打哆嗦。
“是—一是—一”小岛颤抖着声线,艰难地说出:
“贩毒者死。”
“很好,你没忘记。”京介眉心微微拧起,唇边挂着一记阴鸷的冷笑。
“会长,我是被逼的,一切……一切都是池田的主意……”别了这时候,他已经不记得什么“忠心护主”那一套,现在的他只想保自己平安。
“柳生芳夫的女儿是不是在他手里?”京介问道。
“是、是的。”
“他躲在哪里?”
“他—一”小岛几乎要说出口,但不知想到什么地又嘎然打住。
贩毒在帮规中是惟一死罪,他现在落在冰川京介手里,肯定是小命不保了。
不过他记得池田光森说过,柳生舞是他们的保命符,冰川京介那么在乎那小妞,肯定不惜任何代价都要把她救回来,即使是违反帮规。
于是,他决定拿这个来跟冰川京介斡旋。
“会长,我知道他藏在哪里,不过我希望他的地盘能由我来接管。”他大胆地要求。
京介眸着他,不觉地冷哼一声。“你跟我谈条件?”
“会长一定希望那位小姐平安归来。不是吗?”小岛说。
“我是希望她平安归采。”京介淡淡地说着,但不知何时,他的手中多了一把一尺长的利刃,“但是我最恨人家要挟我。”
话落,他离座井走向了小岛,小岛见状,吓得脸色修自。
“我不跟你这种叛徒谈条件。”京介眼底有着杀戮之气。
“呃……”小岛张大了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突然,京介将他的左手一捉,猛地按在桌上,刀起刀落地就剁了他五根手指头。
“啊!”小岛发出杀猪般的惨叫,脸色也由白转青、由青转紫。
怕他疼得到处跳,太田跟另一名兄弟一左一右地压制住他。
看着桌上五根血淋淋的手指头,小岛已经浑身抖颤,几乎昏厥。
“他在哪里?”京介沉下眼瞪视着他。
“在—一在—一”因为剧烈的痛楚,小岛说起话来又是喘又是颤她,“难—一难波一家店名叫‘绫子’的—一的地下酒廊。”
京介一听,立刻将手中沾满血迹的刀子一丢。“太田,备车。”
“是。”太田应声。
京介转身将沾到血迹的白色衬衫月兑去,露出他背上那只张牙舞爪、模样威猛的龙。
他换上另一件干净的白衬衫,风似的卷了出去。“英作,你来不来?”临步出门口前,他闲闲地问。
“当然去。”英作兴致勃勃地道。
京分一走出去,英作就要尾随,但旋即又不知想起什么地,踱回蜷缩着发抖的小岛旁边。
小岛见他踱回来,吓得又是脸色发青,就怕英作是回来结束他的性命。
“你呀—一”英作有点幸灾乐祸地睇着他,“他已经在气头上了,你还敢跟他谈条件,蠢货!”话罢,他大步地走了出去。
※※※
难波绫子
“哥,你怎么这么糊涂?”因为双川会上上下下都在缉拿池田光森,一直毫不知情的美保才知道她哥哥竟违反帮规贩毒。
“贩毒会死的,你为什么—一”因为了解事情的严重性,她不禁哭丧着脸。
“我不想一辈子在冰川的脚底下。”他恨恨地说:“爸爸为了老会长送掉性命,而我只能当个角头,我不甘心!”
“哥,”美保愁眉苦脸地道,“老爷子对我们已经够好了,你这么做又能得到什么好处嘛?!”
“美保,你不懂。”
“我憧!”她大叫,“我知道你现在被通缉,而且一旦被捉就是死路一条。”说着,她掩脸而泣,呜咽地道,“你这么一搞,我跟京介的婚事也吹了啦!”
“别傻了,他根本不想娶你。”说着,他瞪着被他捆绑在墙角、神情疲惫的小舞,“他心里只有那个女人,等我顺利逃走,一定帮你宰了那女人!”
“哥—一”她拉住池田光森的手,哀求着:“你放了她,我帮你去老爷子面前求情,也许—一”
“想都别想!”他一哼,“冰川才不会那么容易放过我。”
“可是—一”美保还想再讲,但此时却突然冲进来一个神情惊慌的酒吧女。
“你想死啊?”因为心情烦躁,他没好气地骂着那酒吧女。
酒女惊恐地道:“外—一外面有—一”
“有什么?”他喝问。
酒吧女还未来得及反应,几个男人身影己陆陆续续地走了进来。
“有我。”京介一脸肃杀地瞪着池田光森。
一见京介已找到这儿来,池田光森不难想到他大概是被小岛出卖了。
他一把推开哭丧着脸的美保,然后一个箭步冲往墙角押住被捆绑着的小舞。
“这件事跟美保无关,别为难她!”他朝京介他们吼叫着。
“放开她。”京介眼神如冰,冷冷地瞪着池田光森。
“京介,”美保冲上前,扯住了京介的手,“你让哥哥走,我保证他会把她放回来的,我求你—一”
“美保,”京介睨着她,不为所动,“他早该知道贩毒就是这种下场。”
“可是—一”她还想为池田光森求情。
“不用说了。”他打断了她,“就算贩毒这件事我不找他算账,他企图杀害两位会长也是死罪难逃。”
其实在黑道家庭中长大,她也知道自己的哥哥犯的是非常严重的错误,但他毕竟是她的亲哥哥啊!她怎忍心见他被杀?
“美保,不用求他!”池田光森做着困兽之斗,“这小贱人在我手上,我就不信他敢动手!”说着,他将手中的枪对着小舞的脑袋。
京介最怕的,他怕池田一开枪,他就会永远地失去小舞,但身为会长,他不能在叛徒面前露出惧色,也不能跟叛徒妥协。
已经被囚禁四、五天的小舞,神情疲惫却又略带歉意,“京介,对不起—一”她虚弱地道。
京介眉心一纠,没有说话。
他知道她为什么说对不起。一开始,她以为他就是杀害她父亲的人而接近他、调查他,而现在她知道一切都是池田搞的鬼,根本与他无关。她觉得自己错怪了他,因此心感歉疚。
“冰川京介,让我离开大阪,也许她还有活命的机会。”池田光森其实知道自己已经是穷途未路,但他不想投降。
有柳生舞这张保命符在手,他相信自己绝对还有死里逃生的机会。
“离开大阪?”京介撇唇冷笑,“黑道是无所不在的,你以为在其他地方就能活命?”
“你!”听出他的不肯妥协的语气,池田光森又急又恼。
他将枪口对着小舞的脑袋,撂下狠话,“好,那我就让她给我陪葬!”
“你敢?”京介沉声一喝,那眼神中满冷酷的杀气。
他一步跨前,朝着池田光森走去,“把她还给我。”
“会长!”见他竟手无寸铁地走向池田光森,太田可急了。
英作拉住了想冲上前的太田,“让他去。”他一派轻松地笑笑。
虽然他是右会长,在地位上跟京介是平起平坐的,但他一向尊敬长他一岁的京介,因此只要有京介在的场合,他通常都是不“轻举妄动”的。
“池田,把她还给我。”京介无畏无惧、直挺挺地站在池田及小舞前面。
池田光森紧张地握紧手枪,“你要是敢动手,立刻宰了她!”
面前是她爱的男人,而背后是要杀她的男人,介于京介及池田之间,小舞竟不觉惊惧。
这个男人为了她甘愿冒险,甚至在枪口下也是毫无惧色,能被这样的男人爱着,就算死也不足为惧了。
“你可以开枪打烂她的头,但是在你开枪的同时,我会擒下你。”京介知道自己在赌,但是身为黑道的他早已将赌视加平常。
他赌命、他赌一生、他赌未来—一从他生在冰川家的那一天开始,他就注定要赌一辈子。
“我不会杀你,但是我会要你为她的死,付出你想象不到的代价。”他冰冷的黑眸坚定地、狰狞地逼视着惴栗不安的池田光森。
“什么?”池田光森难以置信地抖动着唇角。
“我再说一次,把她还给我。”他沉声道。
池田光森自知不论如何都是难逃一死,就算他把这女人还给京介,身为会长的他还是会执行帮规。既然横竖都是死,他一定要拉个人作陪。
念头一闪,他忽地推开小舞,猛然将枪口对着面前的京介并击发一枪。
事情发生得太快几乎,所有人都是毫无准备的。
京介把头一偏,在子弹扫过他脸颊的同时,他的一记重拳也砰地落在池田光森的脸上。
“啊!”池田光森疼得松开了手枪,掩面哀叫。“我……我的鼻子……”
在他掩着脸的指缝间流下了鲜血,想见这一拳一定让他伤得不轻。
被枪响吓得几乎呆住的小舞,像掉了魂魄似的怔望着脸颊处有一道血痕的京介,身子不住的颤抖。
“小舞—一”京介抓住她的胳膊摇了她两下,“你没事吧?”
“京介—一”她恍神地望着他,喃喃地道:“你是傻瓜,你是傻瓜—一”
他抱住身体不停颤抖的她,心疼万分。
就在此时,一直掩着血流不止的脸的池田光森,忽地伸手往裤脚处一模,当他再抬起手来,他的手中已多了一把掌心雷。
“去死吧!”他大叫一声,朝着京介的背后开枪。
英作见情况不对,想也不想地就冲上前去推开没有防备的京介,而这突击的一枪就那么打在英作的肩上。
“找死!”眼见池田光森死到临头还搞鬼,太田气愤地冲上前去,一脚狠狠地将他踹倒在地,拾起掉在地上的手枪对着他的脑袋就想打——
美保见状,忽地发出尖叫。
“不要!不要!”她扑到京介面前,哭叫着:“京介,饶了哥哥,饶了他—一”
京介微微地纠起浓眉,一语不发。
“京介,我求你—一”美保拉扯着他的手臂,模样可怜,“看在我是你未婚妻的份上,饶了我哥哥,京介—一”她泣不成声地将头靠在他肩膀上。
被京介揽在另一边的小舞,看着美保哭倒在他身上的模样,突然一阵怅然。
未婚妻,是啊!她竟差点儿忘了,她所爱的男人是一个有婚约的男人呀!
他会怎么做?当他的未婚妻这么求他时,他会铁面无私地执行帮规,还是念在他与美保的情分上放了池田?
就在这个念头不断地在她脑海中流窜之际,她听见京介淡淡地开了口。
“太田,把他交给天羽。”他说。
美保一听,又哭又笑地道:“京介—一”她偎在他肩上,不住地擦拭着眼泪。
克介望着她,没有说话。
在京介饶了池田光森一命的同时,小舞发现京介对美保是有情的。而这个发现让她觉得伤感怅然。
肩膀被打了一枪的英作施过来一记促狭的眼光,玩笑似的说:“好啊,你抱得美人归,我却要帮你捱枪。”
京介觑了他一眼,“感谢我吧!我在帮你制造见外科医生的机会。”
英作了然一笑。是呀!要是不受个伤,他怎么找机会上医院,请那位美丽的天羽医师帮他治疗?
※※※
夜已经深了,小舞枕在京介的怀里,眼睛却一直无法阖上。
初时,她以为他是害死她父亲的人而不敢爱他,现在虽已证明他的清白,但她发现,自己还是一样不能爱他。
他已经有美保了,不管他对美保的感情是多是少、是深是浅,她都是他不得不负责的女人。
之前她就曾经从冰川博子那儿知道,美保的父亲是京介他父亲的昔日部属,在一次行动中,美保的父亲因为救他父亲而身亡之后,他父亲就负起照顾池田兄妹俩的责任,而他跟美保的婚事也是他父亲作主的。
京分是个绝对的孝子,而他父亲自前身体状况又不佳,她想,他不会选择在这个时候违背他的父亲。
有时,她会从京介的眸子里脸见一丝沉郁,像是他在烦优着什么,又不想让她知道似的。
她知道他是爱她的,但她不确定孝顺的他会不会为了她,而违逆他父亲的意思。
“还没睡?”京介幽幽醒来,发现她还睁亮着双眼。
“嗯……”
“想什么?”
“想我们的未来。”她说。
京介微微一顿,“你在烦恼我跟美保的婚约?”
她点头,没有否认。
“我会给你一个交代。”他将她揽进怀中,深深地.牢牢地。“父亲那儿,我—一会去跟他谈的。”
小舞抬起眼,发现京介提及要跟他父亲谈时,眼底是挣扎、为难地。
她感觉得出他是真的想跟她在一起,但若是他过不了他父亲那关,也势必会陷人痛苦挣扎的泥淖之中。
她爱他,而她确定他也爱着她。因为爱,她实在不愿看他左右为难。
她来自另一个单纯的世界,而他是纵横在黑夜里的帝王,他们的人生原本是不可能交集在一起的。
既然一切都是意外,她决定让这段美丽的意外成为她一辈子的回忆。
“京介,”她抚模着他冷峻的脸庞,柔声道:“抱我。”
他将她深拥入怀,深情地吻上了她的唇。
当两人火热的身躯交缠在一起的同时,小舞也在心里决定了一件事——回北海道教书。
※※※
翌日,京介大清早就出门,而他的目的地是位于阿倍野的家。
今天他了美保来,并决定当着双亲的面,向美保提出解除婚约的要求。不管如何,在对小舞的人生负责之前,他一定要寻求父亲的谅解及首肯。
“京介,”京介突然带了美保来见他,冰川秀行的神情显得相当欣喜,“是不是要谈婚礼的事?也该是时候了。”
池田光森违反帮规贩毒的事,他是知道的,但他井没有因为池田的事而对美保的态度有任何的改变。
池田光森被关、又背了条命案在身上,就算不判死刑,也绝对是无期徒刑了。双亲已逝、哥哥被关,今后的美保就剩一个人了。如果冰川家不照顾她,她该何去何从呢?
可内室里,除了冰川秀行的脸上带着笑意外,其他的三个人都是心事重重地。
犹豫了一会儿,京介决定向不知情而欣喜着的父亲坦承。
“父亲,我想跟美保解除婚约。”他说。
“你说什么?”冰川秀行惊愕地道。
“我有喜欢的女人。”京介说。
“是你母亲的那个花道学生吗?我不准!”他不加思索地拒绝了京介,“你叫美保怎么办?混账!”
京介神情严肃而从真地凝视着恼火的父亲,“如果美保答应,我希望父亲也能点头。”
“你!”冰川秀行气恼地瞪着他。
“这是他们年轻人的恩怨,你就让他们自己去解决吧!”一旁的冰川博子开口声援京介。
“什么?连你也……”冰川秀行懊恼地瞪着老是跟他唱反调的老婆。
京介转而望着沉默的美保,诚恳地请求:“美保,请你答应我无理的要求。”说完他低下头,态度恳切。
美保不知思索着什么,美丽的脸庞上不见一丝情绪变化。
“美保……”看她沉默不语,京介不觉有点忧心。
要是她不肯答应,他父亲肯定会更坚持要他们结婚;如今结果是成是败,都看她了。
突然,美保抬起眼,骄纵地注视着他。“你真那么想跟她在一起?”
“是。”他毫不考虑地回道。
“好。”她谈谈地说,“跪下。”
虽然她的声线极轻,那句“跪下”还是震惊了冰川秀行夫妇俩及京介。
“我要你为我虚掷在你身上的岁月及感情,向我下跪赎罪,你做得到吗?”
“美保,你—一”冰川博子捺不住性子地就要跳脚。
“母亲,”京介抬手阻止了她,眼神坚定而诚恳地望着美保,“我若向你下跪赔罪,你就愿意成全我?”
“是。”她点头。
男人不只肩膀要硬,就连膝盖也要硬,身为双川会左会长的他不只要硬,而且要比任何人都硬。
但是他并没有多想,为了跟他心爱的女人在一起,他什么都愿意做。
于是,他霍地站起,然后想也不想地就要屈膝。
“慢着。”美保倏地伸手阻止了他。
她瞪着他,无奈地笑叹一记。“原来她值得让硬骨头的你向我下跪。”
“美保,你……”他十分困惑。
“我输了。”她耸耸肩膀无可奈何地,“我可没有本事教你为我屈膝。”
“美保—一”冰川秀行不舍地望着她。
“没关系。”她无所谓地一笑,“京介放了我哥一条生路,现在我也放他一条生路,再说—一”她跟着冰川博子,促狭地道:“老夫人从来就不再欢我,我才不想当被虐待的媳妇呢!”
同为女入,冰川博子听得出她话中是有点心酸的。突然,她同情怜情起她,也开始对她心生好感。
“美保,”她笑望着美保,“我现在开始喜欢你了。”
※※※
近午时分,京介赶回芦屋,准备将这个好消息告诉小舞。
但当他进门,小班已不见踪影,留下一封短短地告别的信——
京介,我要回去教书了,祝你幸福。
舞字
“混账!”想不到她要跟他告别,居然就这么短短两行字?他在她心里是不是只值这两行字?
什么祝他幸福?没了她,他还有什么幸福可言?为什么她不相信他是真的要给她交代?为什么她不等他的消息就擅自离开他?
他不准!没有他的准许,她不能就这样离他而去。
“太田。”他找了通电话给太田,“替我查一查哪一班飞往北海道的班机上,有柳生舞的名字,一查到立刻打电话给我。”
伴下电话,他抓起出钥匙,火速地驱车赶往关西机场。
※※※
坐在即将起飞的飞机上,小舞神情曼郁地望着窗外的景物。
犹记数月前她来到大阪为父亲处理后事时,是带着沉重而哀伤的心情,而今离开,她的心情依旧怅然、郁抑。
她不能再留恋,这是她自己的选择。她应该为自己的勇敢感到骄傲。
飞机已经发动好一会儿了,她知道再不用多久,自己就要离开大阪。而她相信,在她有生之年,应该都不会再回到大阪来。
突然,机上的空服员一个个地进人机舱,并在走道上一字排开。
同时间,机长也广播着:“各位乘客,非常抱歉,本班次飞机因机件问题必须停机检修井延后起飞,请在空服员的协助下离开飞机,本公司将尽快安排各位旅客—一”
在机长广播之后,小舞跟机上的所有乘客下了飞机。
一出候机室,她就听到机场的广播中喊着她的名字:“旅客柳生舞小姐,你的失物在服务合,请你听到广播立刻前来领回。”
失物?她一怔,什么失物啊?
她下意识地检查着自己的随身物品,却不觉有什么东西遗落。不过既然服务台都这么广播了,她
就去看一下好了,反正飞机现在也飞不了。
来到服务台,小舞向服务台人员询问着:“小姐,我是柳生舞,请问刚才的广播说我有失物在这儿,是”
她话未说完,那服务台小姐已经笑了。“你就是柳生小姐吗?”服务台小姐笑容可掬地细细打量着她。
“是。”她心里有点疑惑。
服务台小姐手儿往前一摊,“你的失物就在你身后。”
小舞一愣。失物在她身后?什么跟什么嘛?
她讷讷地、怀疑地转过身去。蓦地,一道高大的男人身出映入了她的眼帘——
“小姐,你是不是忘了带走什么啦?”好不容易追到机场来,然后又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她“困”在机场的京介笑望着她。
小舞惊讶得几乎说不出话来,“你—一”
“我的心,”京介趋前,紧紧握住她轻颤的手,“我的爱,你都没带走。”
她想挣开他,却被他抓得死紧。“我不要你为难、你……你让我走。”
“柳生小姐——”他一手揽住她的腰,将她锁入自已怀中,“难道你不知道要离开大阪,得要我这个大阪最大帮派的头目批准吗?”
“你—一”大庭广众之下被他揽得死紧,教她羞赧得想找个洞钻进去。“放开我!”
“行,不过你得先答应我一件事。”他说。
“什么?”
“嫁给我。”他撇唇一笑,有点可恶。
他的嗓门虽不大,但来往的人们还是可以听见他所说的每一句话。
因为大家都听得见,小舞也立刻感受到从四面八方而来的好奇目光。
“你说什么?”她羞愤地道,“你明知道自己不能。”
“美保答应跟我解除婚约,而我父亲也同意了,至于我母亲—一她比谁都高兴。”说着,他将脸靠近了她,“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吗?”
“你、你说真的?”她难以置信地望着他,冷却的心在瞬间又燃起希望。
他点头,“不然我干嘛那么费力地把你‘困’在机场?”
“困?”她不解地一怔。
他跟她使了个眼色,然后露出她从不曾在他冷峻脸上看过的孩子般的狡黠笑意。
她灵光一现,赫然想到刚才机长说的所谓“机件故障”。
“啊,你—一”
“别说出去,”他将她牢牢的拥入臂湾之中,低头在她耳边低声地道:“是我打电话谎报机上有爆裂物
的。”
“你—一”她又好气又好笑地瞪着他,“你真敢喔!”
她真想不到他为了将她“困”住,居然会干出这种事来。
他勾起一抹深情的笑,“记住,大阪的流氓是无所不能的。”话罢,他在众目睽睽之下给了她一记火热的深吻。
小舞原本是想推开他的,但转念一想,她不但没推开他,反而紧紧地攀住了他的颈项,回应着他炽热的湿吻。
如果她真想嫁给一个黑道大哥,也确定要嫁给一个如他般的黑道大哥,那么—一她哪怕什么惊世骇俗呢?
一完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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