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透过屏幕,路西法冷硬的眼神依然足以让一个人彻头彻尾胆寒,如坠冰窖。
契塔维夫现在就在冰窖里,他垂下眼,虽然心中恨透了正与他通话的男人,神情却不敢显现出一丝丝反抗。
他恨路西法,非常恨,恨他总是那么霸气自信,恨他只要一个眼神便令自己哑口无言。
他恨他!
“我知道你在买卖器官,契塔维夫。”在瞪视对手足够久的时间后,路西法闲闲开口,“你跟东欧各大医院谈好了交易,以低价供应他们人体器官……”他顿了顿,悠然吸了口上好的雪茄,“这就是你想打通欧亚运输通道的原因吧,毕竟亚洲有不少穷人或医院等着出卖他们拥有的器官。”
“你……”听着路西法悠缓却沈冷的嗓音,契塔维夫不觉微微颤抖,“都知道了?”
“你最好记得,没有任何事可以逃过我的法眼。”路西法冷冷应道。
契塔维夫闭口不言,心底诅咒路西法千遍万遍,脸上却只能硬扯开尴尬微笑。
路西法望他,微微地笑,笑意不及眼眉,“放心吧,我不会干涉你这些买卖,就算你这些器官是骗来偷来抢来,都不关我的事。”他顿了顿,让意味深刻的沉默逐渐瓦解对手的勇气,“我只要你把中东的地盘让出来,把你手中所有军火工业的股份卖给我。”
契塔维夫闻言,蓦地抬眼,“你不能这样!路西法!”
“我可以。”路西法静静说道,“你知道我可以。”蓝眸掠过冷芒,“如果你不愿意好好跟我谈交易,我自有许多办法逼你坐上谈判桌。”
“可是……”
“我已经警告你很多遍了,不要试图跟我争。”警告的言语淡淡掷落,纵然没有任何起伏,冰凉的况味依然明显,“这是最后通牒,我再告诉你一遍,中东是我的,而我不愿意跟任何人分享。”
“可是我……”契塔维夫讷讷地,还想做垂死挣扎,“你知道我在中东也经营很多年了,不能说放弃就放弃……”
“我知道,不会让你白白放弃的。”路西法冷冷地笑,“你应该高兴我愿意出高价买你的股份。”
“路西法……”
“乖乖买卖你的器官吧,契塔维夫,光是这件生意就够你忙不过来了,你又何苦累垮自己?”
“我……”契塔维夫紧紧握拳,在路西法似笑非笑的凝视下,他发现自己竟然没有拒绝的勇气,“什么……什么时候签约?”
“愈快愈好。”
“我……现在在日本,下礼拜才能回去……”
“就下礼拜,我在这里恭候大驾。”语毕,路西法立即切断影音联机,没给契塔维夫任何回应的机会。
“该死的!”他恨恨诅咒,恨恨瞪着如今已是一片空白的屏幕。
“你不要太得意,路西法,不要以为你可以一直在东欧呼风唤雨,我会──把你拉下来的。”他咬紧牙,一字一句自齿缝中逼出,“只要哪天我找到你的弱点,绝对会整得你生不如死!等着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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憎恨的诅咒在远方激烈回荡,可路西法完全没听见。
就算他听见了,也只会一笑置之。
恨他的人太多了,想置他于死地的也不在少数,他从不在乎。
这世上,没有几件令他在乎的事,即便是他自己的性命……
清脆的叩门声蓦地拉回他的神智,跟着,是一阵清甜嗓音,“路西法,你在吗?”
是琉彩。
一听到这个声音,路西法面上冷漠的表情蓦地消逸了,眼神亦不再凌厉,他微微扬起嘴角。
“进来吧。”
书房门打开后,跟着飘进来的是一个优雅俏丽的粉色倩影。
“哈啰。”她朝他打招呼,缓缓走向他,眼角眉梢尽是笑意,“你在做什么?”她问,好奇地打量着他搁在书桌上一迭文件。
“没什么。”他淡淡应道,“一点工作上的事情。”
“工作?”她眨眨眼,住进这里一个礼拜,她一直猜想他到底做什么,可因为自己工作也忙,还没机会仔细问他,“什么工作?”
“我现在经营一些自己的事业。”
“是吗?哪方面的?”
“只是些小投资,妳知道,多多少少投资几家东欧的科技公司。”他说,神色自若。
“是吗?”看出他不想详谈,燕琉彩也不再多问,事实上她对这种商业事宜也没多大兴趣。
“找我有什么事?”路西法转移话题。
“啊,我是来告诉你,今天我要到研究室一趟。”
“去研究室?”他蹙眉,“今天是周末啊。”
“我知道。”她微笑,“可是下礼拜一个新的实验要开始了,我想先整理好必要的资料。”
他凛着下颔,“是仲村英树要妳去的吗?”
“不,是我自己要去。他今天要招待一个从日本来的好朋友,不会去研究室。”
“既然老板偷懒,妳又何必如此认真?”路西法瞪她,“妳昨晚加班到半夜一点多,今天应该多休息才是。”
“已经九点多了,我睡够了。”
“再去睡。”
“可是我已经不想睡了啊。”
“那跟我出去。”他说,忽地站起身。
她一愣,“出去?”
“妳来这里两个礼拜,都还没有时间四处逛逛走走吧?”他走近她,一把揽住她的肩,不由分说将她往外推,“走,跟我出去,我开车带妳出去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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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天的布拉格,很美。
米兰.昆德拉的小说并没有给她太深刻的印象,“布拉格之春”这部老电影也不曾让她太过感动,可当她亲临布拉格,亲自一步一脚印靶受这城市迷离的氛围时,她终于懂了,懂得为什么那么多人如此迷恋布拉格。
因为布拉格的春天,真的很美。
伏尔塔瓦河(Vltava)静静地流,在灿暖春阳的映照下淡淡匀上一层金粉,而河上人来人往的查理士桥(CharlesIVBridge),庄严肃穆,两旁站成一排的塑像令人不知不觉怀想起布拉格的过去。
这里,曾经是中欧最雄伟壮丽的城市,这里的建筑,曾经吸引过多少文人雅士,这里,如此浪漫又如此哀愁。
穿过查理士桥,路西法带着她顺着缓缓的斜坡爬上山,两旁的小店摆设着各式各样新奇的小玩意儿,表情生动的捷克木偶,灿烂美丽的波西米亚水晶,每一样饰品,都能够勾起游客的会心微笑。
在一家小店里,她发现了一个丑得不得了的巫婆女圭女圭,鹰勾鼻邪恶地扬起,红红的脸颊怪异地扭曲,嘴角抿着冷酷的笑──她看着,不觉笑了。
“我喜欢这个女圭女圭。”她仰头对路西法说道,明眸灿亮。
“妳喜欢这个?”路西法不可置信地瞪着她,“这么丑!”
“虽然丑,可是很可爱。”她坚定地回应,一面伸手在牛仔裤里寻找着纸币,“我要买下她。”
路西法伸手覆住她的手,“我来。”他低声道,很快取出钞票付了钱,亲自把女圭女圭交到她怀里,“算我送妳的礼物。”
“谢谢。”她笑着抱起女圭女圭。
他凝望她,嘴角似笑非笑,“我本来想挑个漂亮的水晶送妳的,没想到妳居然看上这玩意儿。”
“她很可爱啊。”燕琉彩只是笑,说着,亲了亲怀中的女圭女圭。
望着那两瓣柔软的红唇,有一瞬间,路西法有种疯狂的想法希望自己是那个丑巫婆布偶。
“怎么啦?”注意到他不寻常的眼神,她眨了眨眼。
“没事。”他一凛,强迫自己收回视线,推开心中不可解的,“只是想妳的品味真奇怪。”
“奇怪?会吗?”她耸耸肩。
“我现在终于明白,当年妳为什么不怕被火灼伤的我。”他一扯嘴角,蓝眸闪过半嘲谑的光芒。
她一愣,数秒,才恍然明白他语中含意,瞪他一眼,“好啊,你讥讽我!”粉拳敲他胸膛一记。
他任由她打,只是微笑,“走吧,让我们爬上城堡去,从上面俯瞰布拉格,会很美的。”
“真的吗?你上去看过?”
“嗯。”
在他刚刚落脚布拉格的时候,在细雨迷蒙中,他曾经攀上城堡,俯望这整座美丽而小巧的城市。
在他眼里,这是座处境尴尬的城市,即便时序早已进入二十一世纪,即便顺着资本主义的潮流发展了这许多年,布拉格彷佛仍无法在新世界与旧文化中找到自己的定位,让这座从中世纪以来便雄伟屹立的高塔之城蒙上某种哀伤色彩。
不过没关系,他会让它改变的。他记得自己当时这样想。
他会让这座城市抛开过去,坚定地往前看。
缅想历史是那些懦弱文人的行径,有他在的布拉格不会再一心一意沈醉在逝去的过往。
它,会融入残酷的现代──不,应该说它本身就会成为残酷与毁灭的象征。
这将会是一件很有趣的事……
“你在想什么?”燕琉彩迷惑的嗓音拉回他心神,她彷佛看到了迅速掠过他眸底的冷酷与算计,秀眉,微微颦起。
“没什么,我们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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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参观过城堡与堡里的教堂后,两人顺着蜿蜒而下的石阶,来到一条狭窄的巷弄。
“这儿有『黄金巷』之称,两旁的建筑还保留着古老的模样,卡夫卡的故居也在这里,现在成了一间专门贩卖他作品的书店。”路西法一面介绍,一面带她来到空间狭隘的书店,狭小得彷佛只容一个人转身而已。
燕琉彩不敢相信,“卡夫卡住在这种地方?”
那个存在主义的大师,写出“蜕变”与“城堡”这样脍炙人口作品的文学家竟然住在这种地方?
路西法没有答话,从书架中挑出一本薄薄的书,“看过这本书吗?”他递向她。
她接过,瞥了一眼书的封面。
是“蜕变”的德文版本。
“当然。”
“这是一本好书。”路西法淡淡说道,面无表情,“写出了人类存在的疯狂与荒谬,当一个人忽然发现他再也不是原来的那个人时,他便逐渐认清了这世界的残酷与现实。”
“我知道。”燕琉彩轻轻应道。
“我想,卡夫卡会写出这样的作品,正因为他当时的处境──他一直很挣扎,挣扎于上班与写作之间,世俗与理想之间,他怀疑自己存在的意义。”他顿了顿,眼神忽然变得遥远,“说实在,人类存在到底有什么意义呢?”
他漠然的神情令她心脏忽地一扯,“路西法……”
“这是本好书,对吗?”他静静望她。
“是的。”她低声回应。
她读过这本小说,故事叙述主人翁有一天早上醒来,发现自己成了一只虫,他的家人从震惊到同情,乃至于排斥的过程。
最后,他是被自己父亲打死的,像打死一只害虫那样打死……
她仰起脸,眼眸漾开泪水,就像她每一次读这本小说时,路西法漠然的嗓音中有某种况味,让她心底缓缓泛起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
见到她突如其来的泪水,冷硬的蓝眸忽然微微融化,“……为什么哭?”
“我不知道。”燕琉彩摇摇头,觉得自己很难表达心中的想法,可又有股声音催促她无论如何一定要说出来,“我只是……每一次读这本小说时我都会想──如果,如果他是我的家人,我一定……一定要好好照顾他,就算害怕,就算厌倦,我也要……一直照顾他──”她哽咽着,泪水在颊畔不停地流,“我知道这个世界有时候很残酷,而自己有一天……也许会失去耐性,可无论如何,我一定、一定要撑下去,因为他是……我的家人,我爱的人……你明白吗?”她急切地问他,虽然不懂自己为什么如此急切地想要让他明白。
也许是因为,她不想看到他面无表情……
路西法不晓得,他不知道虽然他们阔别这么多年不见,可她经常梦见他,而梦中的他总是抹去了所有的表情,一片空白。
她不希望看见这样的他,那会让她的心,好痛……
“别哭了,琉彩。”彷佛过了一世纪之后,他终于哑声开口,虽然那张俊美的脸依然控制着情绪,但至少,他眸中漫开了一丝丝激动的涟漪,“我明白,我懂。我知道妳会这么做。”
“真的?”
“嗯。”他柔声道,轻轻拭去她颊畔泪痕,“因为妳就是这样的女人。”说着,方唇勾起笑弧,“现在笑一笑,别哭了,妳哭起来鼻头红通通的模样可比妳怀里的丑巫婆还丑呢。”
听闻他的嘲弄,燕琉彩破涕为笑,“好啊,你敢笑我丑。”她轻轻搥着他胸膛。
他抓住她的手,“妳现在是不好看啊,要不要照照镜子?”
“我才不要!”她瞪他一眼,接过他递来的面纸,不文雅地擤擤鼻涕,“谁哭起来不是这种模样?就不相信你哭起来还会很酷。”
“我不会哭的。”他酷酷地说。
“除非你没有泪腺。”她顶他一句。
他不禁笑了,望向她的蓝眸彷佛蕴着淡淡宠溺,“这世上没有任何事能让我哭。”
“哼。”她不服气地嘟起嘴,“等着瞧吧,哪一天你哭的时候我一定会好好笑你的。”
“欢迎之至。”他坦然自若地接下她的挑衅。
她忍不住朝他扮了个鬼脸。
那逗趣的模样让路西法笑了,清朗的笑声震动了四周的空气,也震动了燕琉彩的胸膛。
她傻傻地看着他,下意识地搜寻着记忆库,想找出是否有任何一回她曾见过他笑得如此开心。
她似乎──从没听过他的笑声,顶多是淡淡的,淡得不能再淡的微笑。
她望着他,望着那对澄邃湛深的蓝眸。这双好看的眼睛,原来真的和天空一样蓝,就像春日布拉格的天空。
“接下来想去哪里?”他柔声问她。
她差点答不出话,好一会儿,才找回呼吸的韵律,“嗯……我想去旧城广场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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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城广场的气氛是热闹的、欢乐的。
燕琉彩和路西法刚刚踏入广场,便赶上了天文钟报时,仰头看着耶稣与十二门徒的木偶一一出来,听着广场上围观的观光客热烈欢呼,燕琉彩不禁也跟着用力鼓掌。
“好好玩哦!”她一面拍手,一面冲着路西法喊道。
后者微笑望她,“看妳这么兴奋的模样,人家会以为妳从来没看过时钟报时。”
“我当然看过。”淡淡的嘲弄并没有令她脸红,理直气壮地响应,“只是这些木偶真的很可爱嘛。”
“是还不错。要不我们等会儿到市集上挑几个木偶?”
“咦?有市集吗?”
“嗯,周末应该有。”
“哇!太好了!”燕琉彩跳起来,双手环住路西法宽厚的肩膀,“我喜欢逛市集,很好玩……”她蓦地停顿,玉颊染上羞涩的红霞。
她放开路西法,手臂尴尬地垂落身侧,彷佛不知该摆哪儿好,星眸漫开淡淡迷雾。
她正越过他的肩看着某个人。
领悟到这一点后,路西法忽地旋过挺拔的身躯,搜寻着她目光的焦点,半晌,一个唇角含笑的男人映入他眼底。
“Jade!”那男人笑唤着燕琉彩的英文名字,隐在镜框后的黑眸闪闪发光,“什么事这么开心?”
“没……没什么。”燕琉彩脸颊更加发烫,墨睫微掩,“你……你怎么也在这儿?Sam。”
“我带朋友来玩。”男人回答,一面指了指身旁另一个身材比较矮小的东方男子,“这是我跟你说过的日本朋友,Peter。Peter,这是我的研究助理,以前曾是我的学生,Jade。”
“你好,很高兴认识你。”两人握了握手。
“Jade很聪明,做事也能干,虽然加入实验室才两星期,已是我们不可或缺的生力军了呢。”
“哪……哪里。”燕琉彩颤颤微笑,感觉一颗奔腾的心几乎跳出胸口。
“这是妳男朋友吗?”Sam话题一转,视线调往一直在一旁沉默不语的路西法。
“啊。”她惊跳一下,讷讷地想解释,“不……不是……”
可他却没给她解释的机会,径自跟路西法握了握手,“我不打扰你们俩了,好好玩吧。”语毕,他挥挥手,偕同朋友潇洒离去。
“Sam!”看着他头也不回的背影,某种惊慌攫住了燕琉彩,不知为什么,她有追上他的渴望,想对他解释清楚一切。
她不要他误会,不要他误会她有男朋友,她的心里,一直偷偷喜欢着他啊。
“Sam!”她扬声喊,举步试图追上她仰慕已久的男人,可摩肩擦踵的人群阻挡了她的去路,甚至有个人不意撞了她一下。
见她窈窕的身躯跌倒在地,路西法冷然的脸庞才牵动了一丝表情。
他迅速奔向她,“琉彩!妳没事吧?”
“我扭伤脚了。”她仰起容颜,可怜兮兮地望向他。
“哪一只?”他问,一面抚模着她脚踝。
当他的手来到她右脚踝时,她翠眉不觉一紧,“好痛。”
“没事,我在这里。”他简短地回应,一面横臂抱她起身,将她抱往广场角落无人之处,轻轻放下她。
“好痛哦。”她轻声撒娇,他温柔的举动引来她原本决意忍住的眼泪。
“忍耐一点。”他说,一面使劲按摩她受伤的脚踝。
她直觉想躲,“不要,会痛。”
“忍耐一点。”他诱哄她,“这样会让妳好过一点。”
“真的吗?”
“乖,听话。”
“嗯。”她点点头,伸出双手攀住他肩膀,闭上眸。
他凝望她,伸手轻轻抚过她前额,接着视线一落,专注地按揉起她右脚踝。
他知道她很痛,紧紧抓住他肩膀的双手说明了这一点,可她极力忍着,一声不吭。
而这样的忍耐令他心脏更加紧扭。
他蓦地深呼吸,拼命想推开胸膛里那种类似心疼的感觉,这感觉太浓太重,他几乎无法承受……
“好了。”完成按摩后,他朝她微笑,尽力保持语音淡定,“回去上个药,休息一晚应该就没事了。”
“谢谢你,路西法。”她垂落眼帘,很为自己方才的表现不好意思,“我真丢脸,一点点小伤就叫成那样。”
“妳没叫,只是像只小猫喵喵撒娇而已。”他笑望她。
“你──好讨厌!”燕琉彩瞪他,脸颊逐渐染上红晕,“路西法,我想去研究室一趟。”她忽地说道。
“去研究室?”蓝眸的笑意敛去,“做什么?”
“因为Sam刚刚说我……很能干,所以我想在礼拜一前准备好数据。”她轻轻地,仰望他的明眸蕴着少女般的羞涩。
她就像个急切想讨好老师的女学生,想尽一切办法让他对她的印象好一些,让他注意到她──
一念及此,方才初见仲村英树的强烈嫉妒感重新席卷路西法全身。
他要杀了那家伙!他冷然想着,反正他本来就决定杀了那些研究复制技术的科学家,现在只是更加坚定决心而已。
他会杀了他,杀了仲村英树!
他握紧双拳,极力让脑中冷酷的想法扩散到全身上下,因为唯有这样,他才能保持冷静,才能不仰起头高声咆哮,才能在燕琉彩面前保持人类的模样,而不是成为一头嗜血的野兽。
“妳不能去研究室。”他漠然说着,表情漠然,眼神漠然,“妳受伤了,应该回去好好躺在床上休息才是。”
“我要去,路西法,求你。”她急促地,颦起秀眉,祈求般地望着他。
“不行!”
“好嘛,路西法,让我去,我保证不会工作到三更半夜,一定会尽快回去的。”
“琉彩──”
“拜托嘛。”她软软求着他。
而他发现,他无法漠视她祈求的神情,无法拒绝她娇软的恳求。
她有软化他的能力,就算他脑子里明明动着杀人的念头,她也有办法让他不再冷酷。
他默然瞪她,即便蓝眸燃着不赞成的怒火,双臂依然温柔地抱起她。
“路西法?”
“我抱妳去。”
“你──抱我去?”燕琉彩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挣扎起来,“不要啦,大家都在看耶。”
确实很多人在看,因为英俊挺拔的他轻松抱起纤细可人的她,这样的画面太美太浪漫,吸引了许多人的视线。
他们大多数都是嘴角含笑的,有些羡慕,又带着淡淡嘲弄。
燕琉彩不好意思地垂落眼帘,螓首埋入路西法胸膛,“放我下来啦,我自己可以走。”
“妳不能。”他简洁地,“这里人多,我可不想妳又摔倒一次。”
“我不会啦,我……”
“听话。”
“路西法……”
“听话。”
阴郁且简短的命令轻易堵住燕琉彩细声细气的恳求,她轻咬下唇,更加将脸孔贴紧他胸膛,直到她清清楚楚听见他的心跳。
她忽地脸颊有些发烧。
不知怎地,意识到自己依偎在他怀里,鼻尖还能嗅闻到淡淡的男人味,她的神智忽然有些晕眩。
她觉得心跳得──好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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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亲自将她送进了研究室所在的大楼,目送她一拐一拐地走进大门,纤细的倩影逐渐淡去。
他望着,瞪着,丝毫没有离去的意思。
霞光,缓缓在夜幕中褪去,苍蓝的天空升起一勾清澈新月。
月华,静静笼住他令无数女性心醉神迷的俊逸容颜。
那张脸,有时光辉灿烂,有时冰寒冷酷,有时阴暗深沈,可从来没有一个时候像现在这样,淡淡抹上一层无奈。
是的,无奈。
无奈的是他没有办法阻止他最在乎的女人奔向另一个男人,无奈的是他没有办法抗拒她的请求。
无奈的是,他走不开。
他可以回去的,也应该回去,可他只是痴痴地、傻傻地、怔怔地伫立于沁凉的月夜下。
他不知道自己会站在这里多久,只知道自己会一直等她,一直,一直等下去──
即使海枯,石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