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晚,当飞机在布拉格降落后,童羽裳上了救护车,一路将欧阳耀祖送进当地医院,待医生替他做过检查,确定他情况一切安好后,才放下心。
她拿着手机,犹豫着是否该打电话告诉欧阳一声,但想起他和父亲早已决裂,多年来都不曾联络,特意告诉他也无济于事,徒惹他烦恼而已。
算了,反正他父亲没事就好了。
她离开医院,刚踏进饭店大厅,几个学妹便迎上来,也不管她愿不愿意,合力将她拖去饭店餐厅,美其名是要庆祝今天成功拯救了一个乘客,实际上就是跟那几位科技新贵会合,大夥儿排排坐,联络友谊。
童羽裳啜着冷饮,看年轻的学妹个个打扮得花枝招展,使尽浑身解数,对心仪的对象施展魅力。
因为年纪的关系,坐在她对面的也是对方年纪最大的一位,年近四十、挂着金边眼镜、长相跟身材都还不错的男人,据说是业务部副总。
童羽裳强烈怀疑他已婚,只是偷偷把结婚戒指取下,装单身,否则这么一个条件优秀、事业有成、性格看来又不太怪异的男人,怎么可能到现在还名草无主?
“童小姐在这一行工作多久了?”副总很客气地问。
“嗯,有七、八年了吧。”
“怪不得你今天在飞机上帮人急救的表现能那么冷静。”他微笑。“女人能做到像你这样,我真的很佩服。”
难道女人就不能冷静吗?童羽裳讥诮地想,表面上恬静地笑。
“童小姐这么漂亮,一定有很多男人追吧?”
是挺多人追的,可惜他们最后都会离开她。
“童小姐平常都做些什么休闲活动?”
无聊、无聊、无聊,无聊透了!
童羽裳身上的每个细胞都在尖叫,开始懊恼自己干么一时心软,答应参加这种无趣的活动,还不如一个人去逛布拉格最出名的查理大桥。
联谊,说穿了就是集体相亲,一种单身男女相互试探、在平淡的交谈中不经意地出题考验对方、默默在心上的计分板加加减减打分数,最后决定是否配对成功的过程。
曾经,她对这样的活动很热衷,但现在只觉得乏味至极,只想快点吃完饭闪人。
难道是老了?
童羽裳蹙眉,听着对面几个男人说着冷笑话,而学妹们一个个笑得花枝乱颤,忽地一阵强烈的不耐。
一定是老了,所以她已经无法对这些年轻人的笑话起共鸣,还尖酸地感觉他们好幼稚。
什么时候,自己成了这种难讨好的欧巴桑了?她蓦然心惊。
“……童姊,待会儿去Pub玩怎样?”身旁的学妹问她。
她摇头。“不了,你们去玩吧,我Pass。”
“咦?为什么?”学妹们不依。
“我有点累了。”她是真的累了,飞了将近二十个小时,她奇怪这些学妹还能如此精力旺盛。
“你们好好玩,我先告辞。”她微笑着起身,明眸礼貌而从容地扫过每个人,挥挥手,离去。
她走得潇洒,完全没感应到身后一对若有所思的眸子不放松地追随自己。
来到饭店大厅,她原本想直接搭乘电梯上楼的,却在经过纪念品商店的玻璃橱窗时,停下了脚步。
橱窗内,是名闻遐迩的波西米亚水晶艺品,童羽裳目光凝定在一辆跑车上。
材质用的虽然不是上好水晶,但雕工细致,流线的造型很特别,摆在桌上当装饰品一定很好看。
买一个送欧阳好了。
童羽裳闭上眼,想像在欧阳那总是收得整整齐齐的书桌上摆上这样一辆水晶车会是怎样的光景。
她弯唇,发现自己很喜欢那样的画面。
欧阳爱研究车,没事就看汽车杂志,她送不起他跑车,买个水晶艺品给他当纸镇也不错。
决定以后,她进店里,请店员把那辆水晶车包起来。
刷卡付帐后,她捧着店员包好的纸盒,眉开眼笑地走出来,一面低声哼歌。
“要送给朋友的吗?”一道沉哑的嗓子,骇住她。
她怔然扬眸,迎向一张成熟斯文的脸孔——是刚刚那位业务副总。
他啥时冒出来的?
“要送给你男朋友的吗?”他指了指她捧在怀里的礼物。
“啊,这个啊。”她回过神。“这是送给我弟弟的。”
“是弟弟啊。”副总低语,湛黑的眸子浮上笑意,看得出来松了一口气。“因为你方才买礼物时,表情很甜蜜,我还以为是买给你男朋友的。”
她的表情很甜蜜?童羽裳一怔。
氨总却没给她太多发愣的时间,单刀直入地问:“童小姐,你有男朋友吗?”
听闻这一问,不祥的预感如寒流,在童羽裳手臂上吹起一粒粒鸡皮疙瘩。这男人……该不会对她……
“你有男朋友吗?”他耐心地再问一次。
她摇头。
“你觉得我很无趣吗?”
有一点。“呃,不会啊。”
“你愿意跟我交往吗?”
宾果!童羽裳暗自苦笑。该说自己命犯桃花吗?男人对她总是前仆后继,刚走一个,又来一个。
她不答腔,唇畔漾着礼貌的微笑,眸光流转,不着痕迹地打量对方。
梳理得很整齐的短发,五官虽不特别出色,也算端正,气质温文,穿一套深色HugoBoss西装搭条纹领带,手腕上挂着卡地亚表,品味低调不俗。
还不错,光就外表来看,至少可以打八十五分——
他,会是那个Mr.Right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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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是谁?”问话的女人点燃一根菸,优雅地吸了一口。
“听说是个律师。”
“律师?”男人伸手推了推脸上浅绿色的镜片。“那不就跟你是同行?”
“我知道时也很惊讶。”欧阳调好酒,送到客厅,给两个专程来访的好友一人一杯。
乔旋和赵铃铃,是他十四岁那年被判进少年辅育院接受感化教育时认识的朋友。三人年少轻狂,都曾有过不为世俗所见容的一段过去,如今长大了,却在不同的领域各拥一片天。
“听说他的专长是智慧财产权法。”欧阳补充。
“原来是最赚钱的那一类。”乔旋吹了个长长的口哨。
“非常赚。”欧阳简洁地下结论,俊唇若有似无地一撇。
“分手原因是什么?”赵铃铃端起一杯酒,浅啜一口。
“劈腿。”欧阳目光一冷。“他同时跟童童和另一个女模特儿交往。”
“女模特儿?谁啊?”乔旋好奇。
“那重要吗?”欧阳横他一眼。
“好吧,是不重要。”乔旋耸耸肩。“我只是好奇,虽然我没见过童羽裳本人,不过看照片可漂亮得很,身材又好,不输给女模特儿啊。”
“问题不出在她身上,是那个男人。”赵铃铃冷冷扬声。“男人都是三心二意,手上抓一个,眼睛还看着另一个,要他们对一个女人专情简直是天方夜谭。”
“喂喂,麻烦你搞清楚你现在在跟谁说话好吗?”乔旋不平衡地扫了身旁的美人一眼。“现在在你面前的,很不巧,就是两个男人。”
“你们两个不算。”
“什么意思叫不算?你是说我们不算男人吗?”
“我可没说,是你说的。”
“赵铃铃,你——”
“Stop!”抢在两个好友又斗起嘴来之前,欧阳比了个停止的手势。“够了吧你们?每次见面都吵架,不嫌烦吗?”
“谁想跟他吵啊?是他自己小心眼。”赵铃铃冷哼,继续吞云吐雾。
她穿着件低胸的洋装,隐隐现出丰满的,挑染的长发半绾,温柔的波浪在肩上摇晃,她吸菸的神态极性感,极魅惑,白色烟雾在她精致的容颜边缭绕。
她和欧阳,五官都十分漂亮,两人站在一起,常被人赞叹为金童玉女。
比起这两人,乔旋就显得平凡多了,虽然长相也算好看,但总不是第一眼便能震撼人那一型。
乔旋也很明白这一点,但他并不自惭形秽。他知道自己的优势在哪里——长袖善舞的手腕,以及在政界丰沛的人脉。
“给我那家伙的名字。”他伸手跟好友讨。
欧阳微扯唇,把写上名字的便条纸递给他。
乔旋接过纸条,随便瞥了一眼,便将纸条传给赵铃铃。“我会替你查出这家伙的弱点,除非他是天生的大圣人,否则多少都会有几件见不得光的丑事可以挖。”
“要是乔不够力,我这边也会帮你探听。”赵铃铃看过纸条,揉成一团,抛入菸灰缸里。“一个小律师,我随便一口都能咬死他。”
“那就谢谢你们了。”欧阳微笑,很信任两个好友的能力。
一个是政坛形象清新的年轻新秀,一个是周旋于名人商贾之间的美艳交际花,对付一个普通律师,不费吹灰之力。
那不识相的男人胆敢玩弄童童的感情,他就要他吃不了兜着走!
欧阳端起酒杯,漠然地看冰块在金色酒海里浮沈。
乔旋和赵铃铃兴味地瞧着他,然后彼此对望,挤眉弄眼,用沈默的语言交换意见。
“有什么话就说吧。”见两个好友表情诡谲,欧阳心底已然有谱,大概晓得他们想问什么。
“既然这样,那我们就不客气了。”乔旋咳两声,代表质询。“我说,童羽裳到底明不明白啊?”
“明白什么?”欧阳装傻。
“你对她的心意啊!”乔旋单刀直入。“每次她被甩,你都会偷偷替她教训对方,她不会到现在还不知道这回事吧?”
“她不知道。”欧阳淡淡地说。
“怎么会不知道?你不是说她是个对朋友很细心的女人,会这么迟钝吗?”
“她从不跟已经分手的前男友做朋友,对她而言,分手以后就是陌生人。”
“这么绝情?”乔旋诧异。
“不是绝情,是聪明。”赵铃铃微笑。“分手后还藕断丝连只会徒增两人烦恼而已,不如快刀斩乱麻。”她微微颔首。“虽然她老谈一些蠢恋爱,不过分手时倒挺干脆的,我欣赏。”
“哈,被你这种妖女欣赏,还不知道是喜还是忧呢。”乔旋似真似假地叹道。
“这你不用担心,总之我不会欣赏你。”赵铃铃讥讽地回应。
四道眸电在空中滋滋交会。
眼看两人又要斗出一番刀光剑影,欧阳这回却懒得做和事佬了,迳自啜着酒,眼睫如敛了黑色羽翅的傲鹰,沈思地低伏。
他这一沈静下来,两个摩拳擦掌,准备斗上一场的人忽然都没了劲,交换意味深刻的一眼。
“话说回来,欧阳,你到底打算什么时候才要介绍你的宝贝童童给我们认识?”乔旋忽问。
“对啊,我们重逢都快一年了,到现在都还没机会见到她呢。”
“改天吧。”欧阳语气平淡。
“改天?什么时候?”赵铃铃浅勾唇,似笑非笑。“该不会怕我们俩闹你,说出你暗恋她的事,所以才一直不肯让我们见她吧?”
一针见血。
欧阳不得不感到窘迫。说实在的,他的确想过很多次要将这两位在少年铺育院认识的好朋友介绍给童童认识,却又怕这两人在她面前玩笑不忌,抖出他天大的秘密。
欧阳板着脸,尽力牢挂漠不在意的面具。
“我说啊,就算让她知道又怎样?难道你打算一辈子当她弟弟?”
“大男人害什么羞?勇敢表白啊!”
两人一搭一唱,其实并非有意调侃,只是为他不舍。
欧阳明白他们的好意,他敛下眸,怔仲地看燃烧半截的香菸,疲倦地在菸灰缸里安息。
他看着,唇畔,慢慢地浮出一抹笑意,很坦然、很从容不迫的笑意。
“我不能表白。”
“为什么?”
“因为她不想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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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她不想听,所以他不说。
很简单的理由,却也很复杂。
欧阳知道,两个好友很难理解这其间的微妙,他也想令他们懂,只是真不晓得该从何解释起。
对童童,他除了爱,还有斩不断的依恋。
童童对他,也是如此。
这样的爱,与其说是男女之间的情分,其实更接近家人间的亲密。
童童把他当家人,最亲的人,所以他明白,自己永远不能说爱她,因为她,不会想听……
欧阳苦笑,振作起精神,踏进他那间又狭窄又凌乱的办公室。
助理小李立刻跟进来,报告一日的行程及重要事务。“……还有,法院那边打电话来,希望老板你能义务接一个Case。”
“什么样的Case?”
“车祸纠纷。”小李将法院传真过来的资料递给他。“有个高中生骑机车撞到一个闯红灯的大学生,大学生受伤住院,家属控告高中生,要求赔偿一千万。”
“确定是那个大学生闯红灯吗?”欧阳问。
“是,有一个路人愿意作证。”
“既然这样,责任归属就不在被告身上了,顶多道义上负担对方的医疗费用吧。”
“是没错,可是……”
“可是什么?”欧阳鼓励小李说下去。他早知道案情不可能如此单纯,否则法院那边也不会请他帮忙。
“那个大学生的爸爸是市议员,本来答应作证的路人后来也反悔了。”
特权介入。
欧阳点头,已然透澈问题之所在,迅速浏览过手上的资料后,他做了决定。
“你马上帮我安排跟被告以及被告的监护人见面。”
小李点头,却站在原地动也不动。
“怎么了?还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啦,我只是奇怪。”小李咳两声,显得甚为犹豫。“老板你又不是公设辩护人,干么老接这种没赚头的Case啊?那些委托人根本付不起律师费,有这些时间,多接一些大案子不是很好吗?”一口气倒出憋在心头许久的话。
从进这家律师事务所以来,他一直觉得这个老板对赚钱的事太漫不经心,不得不忧虑如此下去,这家事务所迟早会倒。
“你怕自己领不到薪水吗?”欧阳一眼就看透他的思绪。
小李尴尬地模模头。“老板,我不是抱怨的意思喔,我只是有点担心。”
“我明白。”欧阳微笑,表示自己不介意。“你放心吧,我这个做老板的会懂得分寸,不会让这家事务所倒闭的。”
“老板如果真的想接,我也没话说啦。”小李无奈地叹气。“只是这个案子很麻烦耶,如果接下来,做白工也就算了,还会大大得罪一个市议员,我真的觉得很划不来。”
“是挺划不来的。”他淡淡地同意。
“那老板为什么还要接?”小李不解。
“我是为了报恩。”
“报恩?”
“很久以前,有个人给了我很大的恩惠,我答应过她,有能力的话,要尽量去帮助需要帮助的人。”
“那人是谁?”小李很好奇。
“……一个对我很重要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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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阳,要不要猜猜我带什么回来给你?”
罢下飞机,童羽裳迫不及待便打电话给欧阳,约他来住处吃饭,亲手料理一顿色香味俱全的晚餐。饭后,她拿出一路从捷克捧回来的礼盒,笑咪咪地献宝。
“是什么?”欧阳背靠着沙发,坐在客厅地板上,很自然地从她手中把礼盒接过来,他已经很习惯她经常在飞行后带些奇奇怪怪的小礼物给他。
“你猜猜看啊!”童羽裳偏不直接揭晓答案。
他无法,只得端详礼盒,捧在手里沈甸甸的,挺有分量,体积也不小,呈长方形。
他想了想。“是水晶吧?”
“你怎么知道?”童羽裳讶然扬眉。
“我记得你告诉过我这次飞行会在布拉格过夜,波西米亚水晶很有名,看这重量应该是水晶没错。”
“不愧是我的好弟弟,真聪明。”童羽裳嫣然一笑,跳上沙发。“那你要不要再猜猜这水晶做的是什么东西?”
欧阳低头,大手缓缓抚过包装细致的纸盒,彷佛藉此感受里头的物品散发出来的磁场似的。
童羽裳抿着嘴偷笑,就不信他猜得出来。
“是车子吗?”
低沈的嗓音彷佛落雷劈过,她惊愕地几乎跌下沙发。“你怎么……你居然猜得出来!”难以置信。
“这个长度,差不多就是一辆模型车吧。你既然知道我喜欢车,总不会无匣头到买一个跳舞的芭蕾女圭女圭给我吧?”
“太强了,你真的太强了。”她真佩服他的推理能力。“你不去当侦探真的很可惜。”
“当律师不是差不多吗?”他不着痕迹地勾唇,拆开礼盒,果然发现满满的纸屑海里,飘着一辆水晶跑车。
“讨厌!本来这以为可以给你出个难题呢,没想到你一下子就猜出来了。”没意思,真是没意思。童羽裳懊恼地噘唇。
可不知怎地,看欧阳拿出水晶跑车,透过桌上的烛火观察流线的造型,拇指在透明的晶面上抚过,那很轻、很柔,彷佛小心呵护的举动,她又觉得让他猜中也无妨了。
只要他喜欢这个礼物就好,只要他喜欢,她的心意就不枉了。
她进厨房削了一盘水果出来,和他边吃边聊,问他最近的工作情况,也跟他分享这趟飞行的一切。
“……你知道吗?这趟飞布拉格的机上,有个乘客忽然心脏麻痹,吓了我们一大跳。”
“真的?”欧阳淡淡地。“后来呢?你们把他救回来了吗?”
“救回来了。”
“太好了。”欧阳微微一笑。
童羽裳却笑不出来,她看着欧阳,明眸似有千言万语想说。
“怎么啦?”欧阳扬眉。
要告诉他吗?她心下踌躇。告诉他了,又能如何呢?他说过,他再也不回那个家了……
“没什么。”她甩甩头,转开话题。“对了,我们到布拉格那晚,还跟一群科技新贵联谊喔。”
“联谊?”听到这字眼,欧阳一震,转过头来,望向半躺在沙发上的女人。
她怀里抱着个趴趴熊抱枕,长发结成两条松松的辫子,笑容甜得发腻。
欧阳暗暗叹气。
他不爱吃甜点,她却偏常在他面前笑得如一道可口的点心,挑战他自制力。
“是学妹硬拉我去的,好无聊啊,我整个用餐期间都笑不出来。”她抱怨。
“是吗?”这么说,联谊并不愉快喽?欧阳放下心。
“不知道是不是我老了?觉得他们说的那些笑话好冷,好难笑。”她蹙眉,沈思的表情看来很烦恼。“我觉得自己的心态很欧巴桑。”
“欧巴桑?”他愕然,脑海中想像的画面是一个提着大包小包冲上公车,硬要卡进狭窄座位的胖女人。
童童跟欧巴桑?
他实在无法将两者的形象联想在一起。
“你知道,就是很难讨好,嘴巴很尖酸刻薄的那一种。”她认真地解释。“看什么都不顺眼,什么都想念上几句。”
“嗯。”欧阳揉着下颔沈吟。“如果是那样的话,好像真有一点像。”
“什么意思?”童羽裳脸色愀然一变。“你说我像欧巴桑?”
“是你自己说的。”他奇怪她激烈的反应。
她说归说,他也不必那么干脆就表示赞同吧?
“你倒说说看,我哪里像欧巴桑了?”童羽裳狠狠瞪他,十指在胸前绞扭,一副只要他的回答令她不满意,魔女之爪就要在他颈上留下印记似的。
他却丝毫不怕,若无其事地发表高见。“你从以前就喜欢多管闲事,明明不干你的事,看不过也还是要唠叨几句。”
说她唠叨?霞色薄染芳颊。“我哪有?”
“好吧,你说没有就没有。”他摊摊手,好似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哦,她真恨他这种态度!童羽裳贝齿一咬。“我哪有多管什么闲事啊?从以前到现在,我也只不过多管你一个人而已。”
“是吗?”
“就是!”她娇嗔。“不然你以为我哪那么多美国时间啊?阿猫阿狗的事都管!”
他弯唇。“谢谢,我了解了。”
“了解什么?”
“原来我不是猫,也不是狗。”
“你当然——”童羽裳原想发飙的,可一触及欧阳那闪着璀璨笑意的眼,满腔不愉之火尽灭。
欧阳……说笑呢!曾经不懂得笑为何物的男人,现在,竟也懂得幽默了。
她怔怔地望着他,记忆的放映机忽然在脑海里卷起胶片,一幕幕悲欢离合,从遥远的过去倒转回来。
“欧阳,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吗?”她低声问。
“不记得了。”他装酷。
“那时候你还没改名,还叫欧阳俊杰,有一天,你忽然按我家门铃……你真的忘了吗?”
“忘了。”
“骗人。”她浅勾樱唇,才不信。“现在想想,那时候你才十三岁,还是个国中生呢。”
一个外表清秀俊朗、所作所为却令人头痛至极的国中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