棒日一早,何云锦被摇摇晃晃的马车震醒。
缓缓睁开眼,只见马车内部华丽的装饰,以及……覆盖在她身上的一袭银月衫袍。
她甜甜笑开,不必细想,就知道是他为她覆上的。他对她的好,点滴皆记在心头,绝不会忘却。
何云锦伸手掀开布帘,笑望着坐在外头驾驶马车的他,“抱歉,昨儿个夜里我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没关系。”景天曜回过头,朝她微微一笑。
一瞧见他那灿烂似朝阳的笑容,没来由地,何云锦羞红俏脸,连忙将布帘掩上,缩回马车内。
心跳加快,呼吸急促,而他的笑容更是深深烙印在脑海内,怎么也挥不去。天啊,他为什么会笑得如此迷人?
景天曜对她的反应感到不解,掀开布帘,往马车内看去,“妳怎么了?”一早就怪怪的,不太对劲。
何云锦低垂着俏脸,拚命摇头摆手,“没事,我没事的,你……你别看我,快转过头去,小心看着前方的路啊!”
“真的没事?”景天曜挑眉。
“没事,真的没事。”她用力点头,但小脸依旧低垂着,不敢让他窥见她绯红的脸庞。
“那就好,等会儿我带妳回府。”
她猛然抬起头,“你的宅邸快到了?”
“前方下远处就是舜天国的国都,我的宅邸就位于国都内。”景天曜转头,继续驾着马车往前驶去。
何云锦连忙掀开布帘,立即瞧见前方不远处有座高耸的城墙,城墙上更有无数卫兵守备。
城墙底下的拱门,车水马龙,各方人马进出国都,好不热闹。
“你就住在如此富饶的国都内?”她眼底净是羡慕。
虽说国都原本就与爹的郡城相距不远,但她始终没有机会前来。
景天曜笑而不答,继续驾着车往前驶去,没一会儿后就抵达城门前,等候卫兵前来盘查。
怎么戒备比往常森严?他深感疑惑。
一名卫兵前来,一看驾车的人是景天曜,立即朝他施礼,“景将军,你外出经商,一路辛劳了。”
“将军?”何云锦讶异的看着他。
他不是个很普通的阁人而已吗?怎么会有人唤他将军?而他究竟还有多少事瞒着她?她非得要弄清楚。
“我早已不是将军了。”景天曜笑着摇头。
“抱歉,在下叫唤多年,怎么也改不了口。”
“没关系。为何城内的戒备比往日森严?”景天曜难得瞧见卫兵披上战袍,手执长剑。
“实不相瞒,就在你到外地买卖时,城内来了一群外族人,将本国一名女子掳走,所以特地加强戒备,慎防此事再度发生。”
景天曜沉下脸,不发一语。那名被掳走的女子定是小妹。该死,这种事怎么会发生在她身上!
“可知是哪一国人?”他沉声低问。
“听人说,他们各个人高马大,极有可能是刑阑国或是成戟国的人。”
景天曜沉思不语。一旁的何云锦也不禁为他的妹子担忧。
“对了,这位是……”
何云锦一瞧见那名卫兵正瞅着她瞧,立即朝他绽出一抹绝美笑容,“我是景将军的妻子。”
那名卫兵呆愣住了,瞪大双眸。
就连一旁准备进城的民众也停下脚步,看着脸上堆满甜美笑意的何云锦,开始窃窃私语,议论纷纷。
“景将军娶妻了?”
“怎么可能?”
“搞不好他之前辞去将军一职,就是为了要娶妻。”
“说得也是……”
见所有人索性不进城,全将视线投注在他们身上,景天曜连忙驾着马车进城,不敢多停留片刻。
真是要命,她都还没进城,就先制造话题了,天晓得以后她还会为他带来什么麻烦事。
何云锦笑着勾住他的手臂,笑咪咪地看着国都内的一切。街道上随处可见摊贩卖着她未曾见过的物品,不禁感到新奇有趣。
但她立即想起一事,转头看着身旁的他。
“你怎么从没告诉过我,你曾是位将军,又为什么不继续担任?”
“忘了说。不想做。”
“就这样?”她怒目瞪向他。
他点头,惜字如金。
“你就不能多说些话吗?”何云锦气得朝他大吼。
多说几个字,又不会要他的命,她真的很想多了解他啊!
景天曜见众人一听见她的吼声,再度将视线落在他们身上,不禁暗暗叹口气,一脸无奈。
“还记得吗?我们现在正在街上,如果妳想问我什么问题,不如回府后,我再一五一十向妳细说分明。”他好意提醒她。
何云锦往一旁看去,果然瞧见有不少双眼睛正紧瞅着他们,顿时她羞得想找地洞钻进去,连忙垂下脸,拉上布帘,乖乖地坐在马车内,不敢再多说一句。
众人见她坐进马车内,没好戏可看,这才纷纷转头,继续手上的工作。
景天曜这才驾着马车,继续往前驶去,没一会儿后就抵达一座富丽奢华的大宅邸前。
他才一下马车,总管尚克刚立即自府内步出,神色慌张的来到他面前。
“少爷,你总算回来了。”
“发生什么事?”景天曜看着一脸着急的尚克刚。
“夫人病倒了!”
景天曜蹙眉,立即就要奔入宅邸,突然想起马车上的何云锦,这才又转过身,掀起布帘。
“过来。”
何云锦没半点迟疑,立即扑向前,让他将她一把拥入怀中,纤纤小手顺势紧搂着他的颈子。
景天耀抱着她,直奔爹娘所居的厢房。
推开门屝,只见向紫香双眼紧闭躺在床铺上,景卫守候在一旁,神情担忧。
景天曜放下怀中的何云锦,奔至床畔。“娘,我回来了。”
向紫香缓缓睁开眼,看着景天曜,伸出颤抖的手,“天曜,你总算回来了……绛雪她……”
景天曜紧握着她的手,“娘,妳放心,我一定会早日将她寻回。”
何云锦看着向紫香担忧的病容,也跟着难过。
景卫看着方才由景天曜抱进房内的女子,“天曜,她是……”
“她是颐和郡王的女儿,何云锦。”
景卫立刻想起多年前曾与何汝天立下子女的婚事,“我都忘了告诉你,你和她之间有婚约。”
“我已经知道了。”景天曜暗暗叹口气。
为什么爹不早点将这件事告诉他?害得他还被人五花大绑带回府,强逼着要娶她为妻。
向紫香看着景天曜身后的俏丽女子,朝她微微一笑,“妳就是云锦啊,快过来让我瞧个仔细。”
何云锦立即向前,任由向紫香以那颤抖的手握着她。
“呀,好个美人胚子,我儿天曜能娶妳为妻,是他的福气。”
何云锦一瞧见她这副病容,难过的落下眼泪,“千万别这么说,也请妳快点好起来,我还有许多事不懂,等着妳教我。”
娘亲在她幼时就去世,所以她一直好希望自己有个娘,如今看见向紫香,就好希望她能成为她日后一辈子的娘亲。
景天曜看着频频拭泪的何云锦,虽然她替他带来不少麻烦,不过她的确是个好姑娘。
景卫笑道:“颐和郡王有个好女儿啊!”
何云锦绯红俏脸,羞得不知该如何回答。
“有妳这番话,我定会康复。”向紫香轻拍着她的手背。
何云锦只能红着脸轻轻点头。
景天曜见向紫香彷佛十分疲惫,轻声的对何云锦说:“妳先到外头去等候,我同爹说些话,等会儿就去找妳。”
何云锦朝景卫与向紫香行礼后,这才转身离开。
待她走出厢房,景天曜看着向紫香,“娘,请妳多休息,绛雪的事就不必担忧,我一定会将她平安带回。”
向紫香这才缓缓闭上眼,稍微放心,但蛾眉仍紧蹙着,由此可见她有多担忧景绛雪的安危。
景卫与景天曜到一旁小声交谈。
“爹,娘的情况如何?”
“时好时坏,有时清醒,有时昏迷,曾找来大夫看过,但大夫说那是心病,无药可医,除非能见到绛雪,要不然情况怕是会继续恶化。”景卫十分担忧。
“我会尽快找回绛雪,好让娘恢复健康。”景天曜神情坚定。
“人海茫茫,该如何寻?”
“城门卫兵曾对我提及,那些人各个人高马大,而只有成戟国、刑阑国的人有此特征。”
景卫闻言更加担忧,“那两国人民向来强悍、野蛮,绛雪怎么会被他们掳走?”
“情况不明,但我相信小妹吉人自有天相,绝不会有事。”
“但皇上那里又该如何是好?”
且乐天曜沉默不语。
一时之间,他也想不出什么办法。
他以前曾在朝中担任镇国将军,但因厌倦宫廷斗争,主动请辞,虽然于公于私都与皇上关系十分良好,但小妹是被皇上亲自钦点,日后将成为皇妃,此事若被皇上知道,后果怕是不堪设想。
“对了,你怎么会遇见何汝天的女儿?已经和她成亲了?要不然又怎么会带她回来?”
一想起何云锦和他认识的经过,景天曜就头疼,“这事……说来话长。”但在他唇瓣边却泛起一抹浅笑。
景卫一瞧见景天曜的神情,就知道他其实也挺喜欢她的,要不然依他的性子,也不会让她跟回府,甚至抱着她进入宅邸。
“不管怎样,也得早点给人家一个名分,总不能让她就这么跟着你。”
“我知道。”语毕,景天曜步出厢房。
只见何云锦站在回廊的雕花粱柱旁,低垂着俏脸。
“怎么了?”景天曜来到她面前,伸手抬起她小巧的下巴,令她不得不直视他的眼。
何云锦直瞅着他那双深邃迷人的黑眸,“我只是在想……自己好像不该就这么贸然跟着你,但我就是无法克制这份冲动。”
景天曜挑眉,“后悔了?”
“我才不会后悔。”她想也没想立即月兑口说出。
“要不然呢?”景天曜看着她。
“我……只是……”她垂下眼,不停绞扭着纤纤十指。
“只是?”
“怕自己会给你们惹来一些麻烦。”
景天曜看着她担忧的神情,笑着轻轻抚上她细致的脸颊,“我也许是个好说话的人,但绝不会随便让女人一路跟着回府。”
何云锦讶异的抬起头看着他。
他方才所说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他对她也有些心动,所以才会让她待在身旁……她可以这么想吗?
景天曜自然也瞧见她困惑的神情,“如果妳真的怕替我带来麻烦,就尽量乖一点,待在宅邸里,哪儿也别去,明白吗?”
“人家又不是小孩子。”要她哪儿也不准去,很痛苦呀!
“在我眼里,妳跟经常惹祸闹事的小孩无异。”景天曜笑着轻点她的俏鼻。
何云锦气得涨红俏脸,就要开口反驳。
此时尚克刚走过来,“少爷,我已派人将郡主的物品都放在房内了。还有,在你不在府内的期间,众商家有许多问题和帐册待你解决。”
“好,我这就来。”景天曜尾随尚克刚离去。
“等等……那我怎么办?”何云锦连忙跟上前。
“左边直走到底就是我的厢房,妳就待在房内好好休憩,有什么事,再吩咐下人去做。”景天曜头也不回的说。
何云锦看着他离开的高壮背影,心里怎么也气不过。她才不是小孩子呢!
突然,她想起……她和他……日后要睡同一间房?不会吧!
又想起前几日她趁他酒醉,将他全身月兑光的情景,俏脸瞬间一片火辣、心跳加快,怎么也难以回复正常。
景天曜在处理完旗下商家所有事务,以及请人秘密前往刑阑国、成戟国打探景绛雪的消息后,回到宅邸,早已入夜。
步进厢房,只见何云锦早已躺在床上闭目休憩。
他褪去外袍,换上一件深蓝长衫,随即转身离去。
原本装睡的何云锦,一听见他推门离去的声响,立即睁开眼,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看着那扇再度被掩上的房门。
她原本是紧张得难以入眠,在听见他的脚步声时,连忙装睡,还以为他会与她同床共枕。
没想到……他竟然离开了!
可恶,他没把她放在眼里是吧?虽然还没正式迎娶入门,再怎么说,她也是他的准新娘。
她连忙奔下床,前去找他理论一番。
瞧见隔壁的书房灯火通明,没多想,她立即推门而入,正准备破口大骂……但一瞧见眼前的情景,话就这么梗在喉间,发不出声。
书桌上堆满了厚重的帐册,地上街有堆积如山的帐册,正等着景天曜过目批阅。
景天曜手执狼毫云笔,头也不抬,继续看着帐册,“醒啦?”
方才见她虽双眼紧闭,但眼珠子还是在眼皮底下转动,立刻知晓她装睡。又听见那惊天动地的脚步声自隔壁房传来,不必抬头,就知道是谁走进书房。
除了她以外,没人敢这样闯进他的书房。
“呃……是啊……”何云锦、心虚地回答。
“怎么不继续睡?”景天曜依旧没抬起头,在帐册上写下一些字。
“睡不着……”何云锦垂下眼。
景天曜放下笔,抬起头看着她,“过来。”
何云锦不敢违抗他的命令,快步朝他走去。
景天曜伸手轻轻抚上她的发,“我最近会比较忙,妳若是累了就早点睡,不必等我回来,明白吗?”
何云锦柔顺的点头。
“那就好,妳先回房就寝。”
“那你呢?”
“我怎么了?”他挑眉反问。
何云锦绯红俏脸,“那个……你……要跟我同房睡吗?”天晓得她是鼓起莫大勇气才将这些话说出口。
景天曜一愣,沉默不语。
“你……说说话啊!”何云锦轻推了他的手臂一下。
别打算以沉默带过一切,她才不接受!非要他给个交代。
景天曜无奈的叹口气,“妳我尚未拜堂,又怎能同睡一房?”她的大胆要求,让他很为难。
“上回我们不是同房共枕过了?”她好心提醒。
景天曜瞪向她,“这事妳还敢再提起?不怕丢脸?!”只要一回想起那件事,他就有气。
何云锦不敢再开口,以免他真的发怒。
“请妳谅解,最近我真的有许多事得处理,我们的婚事,定会在日后给妳一个交代。”景天曜安抚她的情绪。
何云锦望着他,许久后才缓缓开口,“我可以待在这里陪你吗?”
她不要一个人待在那空荡荡的厢房内,只想与他相伴。
“我不确定究竟会忙到什么时候,妳当真要留下?”景天曜看了眼桌上和地上的厚重帐册。
今晚,怕是无法将这些帐册处理完毕。
“没关系,我不在乎!”她神情坚定。
“妳就坐在那里等着。”景天昵指向一旁的檀木躺椅。
何云锦笑着坐于躺椅上,斜靠着椅背,看着他壮硕的背影,轻柔的问:“你用过膳了吗?”
“在外头吃过一些。”景天曜看着帐册,随口回答。
“口渴吗?”她又问。
“还好。”嗯……这笔帐有些问题,明儿个得去茶行问个清楚,怎么会多出这笔帐目?
“明儿个一早你就得外出了吗?”
“嗯……”对了,明天还得再派人去尧日国买些物品回来贩卖,进货价钱还得再压低一些。
问了些家常问题,何云锦这才轻启红唇,好轻好柔地问:“我可以到外头走走逛逛吗?”
难得有机会来到国都,她若是不出去逛逛,岂不是太对不起自己。
“好……呃,妳方才说什么来着?”景天曜放下笔,转头,眉峰紧蹙,瞪向一脸得意的她。
他方才没听清楚就随口答允,而她究竟是说了什么话?
“君子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你可不能反悔。方才你亲口答应,要让我到外头走走逛逛的!”何云锦贼笑着。
景天曜呆愣住了。
他方才真答应她这种事吗?要命!
“我不打扰你了,先回房就寝,你也别太辛劳,累了就好好休憩。”何云锦笑着站起身,径自步出书房。
书房内,只剩下懊恼下已的景天曜,不断暗暗祈祷,她外出时可千万别惹出什么祸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