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陵国,地势险峻,道路崎岖,怪石嶙峋,是个绝佳的易守难攻之地。
飞霞城位居中央,群山环绕,正北方为皇城以及皇族人士所居之地,一般民众不得擅自进出。
霞天宫高大巍峨,雄伟壮观,台殿四十余所,土山六座,液池十余个,门闼九十余个,殿宇之盛,前所未有,阙楼、殿堂,雕梁画栋,金碧辉煌。
轩辕殿内,乐队吹奏笙箫、击鼓敲钟,奏起轻快歌曲。
随着盘旋缭绕的乐声,数十名歌舞女踏着轻盈的脚步,翩翩而来,瞬间偌大厅堂充满撩人脂粉香。
所有歌舞女皆着绿色丝绸长裙,独有一人身着艳红罗裙,肩上披着一条火红轻绡,格外明显,引人注目。
殿中央,坐着一名器宇轩昂、俊挺非凡的男子。他唇瓣微勾,目不转睛看着那名红衣女子。
女子身材窈窕,低头敛眉,妖冶妩媚,一双媚眼如星似月,拥有倾国倾城的容貌。
其他歌舞女往左右退去,红衣女子立于中央,纱袖频频挥动,几个急速旋转,身上火红舞裙顿时飘散开来,肩上的那条火红轻绡也如回风荡霞,整个人宛若一朵盛开的火红芙蓉。
雪白玉石地板映衬着轻盈俏丽的红衣女子,她的曼妙舞姿、绝美容颜,令人迷恋,沉醉其中。
蓦地,女子顿住,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抽出发间的银钗,运劲朝那名男子射去。
银钗直接射入男子身后的龙椅,仅与他的脸庞相距不到半寸。
众人见状,惊骇万分。
无数名侍卫立即从四面八方奔入厅堂内,每个人手执利剑,杀气腾腾,迅速将红衣女子团团围住。
“好大的胆子,竟敢行刺王!”
红衣女子脸上毫无惊惧,冷冽双眸直望着前方坐于龙椅上的男子,“王的防备极差,任何刺客都可以轻易暗杀。”
在场的文武百官纷纷倒抽一口气,诧异得面面相觑。这尧日王送来的舞姬实在太过狂妄无礼。
正当御前侍卫总将领准备下令斩杀这名红衣女子时,偌大厅堂内却传来一道浑厚低沉的笑声。
众人朝笑声的来源望去,只见王坐于黄金龙椅上,笑瞇了眼。
王差点被人暗杀,竟还笑得出来?
身着金龙图腾衣袍的男子,嘴角勾勒着一抹笑,取下银钗,站起身,缓缓走向红衣女子。
众侍卫纷纷让出一条通道,好让王通过。
红衣女子高昂着下颚,冷眼睨着朝她走来的齐陵王。
“妳叫什么名字?”宇烜烺眼底尽是笑意。
“艳姬。”她冷声回答。
文武百官和侍卫见她在回答王的问题时,态度高傲、神情冷淡,再加上她方才出手欲杀害王,莫不对她心生憎恶。
“好一个艳姬。”宇烜烺却对她的无礼举止毫不在乎,脸上堆满了笑,亲自将银钗插入她的发间。
众人见状,更为讶异。王这么做,可是看上了她?
“朕封妳为贵妃。”
宇烜烺的行径让文武百官和侍卫全傻了眼。
“王,万万不可,尧日王所送来的这名舞姬居心叵测,再加上她方才欲行刺王,怎能轻易册封?”威赫将军斗胆上前进言。
“微臣也请王再三考量。”
剎那间,文武百官全都跪下,央求宇烜烺撤回册封。
所有人一致认为此事不妥,若真让这名尧日王所送来的舞姬日后成为齐陵国的王后,灭国之日亦不远。
艳姬冷眼睨着那名将领,唇瓣微勾,眼底流露一抹嘲讽笑意。
“若我真打算杀了你们的王,又怎会失手?”
苏桦紧皱浓眉,语塞,只能恶狠狠瞪向那名歹毒女子。若不是王在此,真想一剑杀了她。万万不能让她待在王身旁,以免祸国殃民。
宇烜烺见她对众臣的极力反对不以为意、态度傲然,一席冷语还令威赫将军无法反驳,心里更为赞赏。
“本王所决定的事,绝不反悔,退朝。”宇烜烺挥袖。
文武百官也只能听令退下,心里担忧不已,深怕日后将会失去一国之王。
而尧日王向来与齐陵王无任何交集,却派人送来一名舞姬,其中必定有诈。她的绝美容颜令王迷恋不已,日后又会有什么情况发生?不禁令人感到忧心忡忡。
待文武百官以及众侍卫全数退离后,宇烜烺笑看着艳姬。
“往后妳就住在紫霞殿内,好生伺候本王。”
艳姬冷冽双眸直勾勾望着眼前俊逸非凡、器宇轩昂的齐陵王。
“不怕我刺杀你?”她沉声问道。
“正如妳方才所言,若真要杀我,又怎会失手?”宇烜烺唇瓣勾勒一抹笑。
他若怕,又怎么还会要她?
艳姬紧抿朱唇,不再开口。
这男人有着浑然天成的王者气势以及处之泰然的心态,让她就算打算下手行刺,也会不禁犹豫起来。
有股强烈的直觉告诉她,他不好对付。
紫霞殿内随处可见神兽图腾雕刻梁柱,五彩缤纷的壁画描绘着齐陵国各地的山水奇景、嶙峋怪石。
价值非凡、如掌一般大的月光石随意摆放于寝宫各处,一到夜里,发出璀璨白光,照亮四方。
艳姬独自一人待于寝宫内,打从那日在轩辕殿内获得宇烜烺的册封后,便再也没见到他的身影。
而他上哪去,又在忙些什么,是否还记得有她这号人物在……这些事情她全都不在乎。
此时一名宫女端来膳食放在桌上,并未与她交谈,随即面无表情的退离寝宫,对艳姬的存在视若无睹。
艳姬冷眼看着膳食,未发一语,起身缓缓步向前,在桌旁坐下,取下头上银钗,放入膳食内。
原本泛着银光的发钗,立即变得漆黑如墨。
每日所送来的膳食全被人下了毒,想不到才来没几天,便有人想毒杀她。而无论是谁想杀害她,她绝不会让那人得逞。
取出暗藏于袖子中的一块干粮,望着窗外的星空,她面无表情的张口咬下。
现在的她还不能死,只因身上尚背负着一道暗杀指令,而这项任务更是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蓦地,身后传来沉稳的脚步声,伴随而来的是一道浑厚、低沉的嗓音。
“膳食不合妳的胃口?”
艳姬转头冷眼睨着来人,并未答腔。
宇烜烺唇边挂着一抹温和的笑,身着一袭银灰长袍,衣领袖口皆缀龙纹金饰,腰间系着紫玉金带,脚踩蟒纹银灰长靴。
“不介意我同妳一同用膳吧?”说着,坐在桌子旁边,拿起玉筷。
艳姬冷眼看着他的动作,轻启朱唇,“那膳食,吃不得。”
“为何?”宇烜烺挑眉反问。
“馊了。”
宇烜烺夹了块肉凑近一闻,并无异味,正觉得有些纳闷时,她却站起身,步向前,取饼他手中的玉筷。
“别吃便是。”
宇烜烺笑看着她,“妳就这么担心我?”
艳姬紧抿着唇,不发一语。
尚未接获指令,此刻他还不能死。
宇烜烺长臂一探,便将她一把搂入怀中,厚实大掌置于她腰际,令她无法抽身离开。
艳姬紧皱蛾眉,抬起头来,望进他那深邃且富含浓烈爱意的双瞳中,一颗心没来由地悸动了下。
“为什么要我?”
依照那日的情景,任谁也不敢要她,然而他却不顾众臣的谏言,执意要将她留在身畔。
为什么?这千千万万的疑问在心头打转。
“只因我对妳一见钟情。”宇烜烺收起笑容,专注且深情的望着她。
艳姬紧皱眉头,“一见钟情?这话未免太过肤浅。”
“肤浅?我倒不这么认为。这一生中,我从没遇到想要的女人,直到遇见了妳。”宇烜烺直望着她的双眸。
她只需抛个媚眼,便有无数男子拜倒她的石榴裙下。她的美,举世无双,更只会属于他一人。
艳姬突然间无法再直瞅着他的眼,遂撇开眼,望向一旁的膳食,好半晌,冷笑着出声,“若我想毒杀你呢?”
“若能死在妳手下,那又何妨?”
艳姬转头恶狠狠瞪着他,“你这样算什么王?”
宇烜烺耸了耸肩,一脸毫不在乎,“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剎那间,一股怒气没来由的涌上心头,艳姬立即用力推开他,“那你就去当个风流鬼好了。”
真不敢相信,齐陵王竟是如此差劲、下流之人。真不明白,为何尧日王要如此提防他,还特地派她前来进行暗杀行动?
哼,照她看,齐陵国出了这等君王,就算不待尧日国千万兵马前来进攻,迟早也会败在他的手上。
宇烜烺随即大笑出声。而那豪迈的笑声回荡一室,久久未散。
“妳果然就是我要的人。”
他不要那些只懂得巴结逢迎、勾心斗角、争权夺利的女人,要的是真性情、毫不做作的女人,如今他已获得。
先不管尧日王为何突然献上这名舞姬,其中蕴含何种用意,他就是要她,而这决定,无人能制止。
艳姬皱眉望着他,不明白也不想了解他话中的意思。只见时辰已晚,他又没有起身离开的打算,莫非……今晚他要留在这就寝?
宇烜烺见她皱眉的模样,“妳可是不希望让我留在这?”
“正是。”她毫不保留的道出心里的期望。
向来习惯独自一人的她,就算被尧日王献与他,但她怎么也不愿就这么与他同床共枕。
她厌恶他,要她服侍他,如同要她的命!
宇烜烺自然看得出她厌恶他的神情,抚着胸口,故作伤心模样,“啊,我真没想到会被拒绝。”
艳姬冷眼睨着他,对他这做作的模样更为厌恶。“别以为你是王,所有人就得对你必恭必敬。”她偏不买他的帐。
宇烜烺听她这么说,不怒反笑。
艳姬紧皱蛾眉。笑笑笑,他怎么老爱笑?满脸、满眼的笑意,让她没来由地越看越火大。
无论她怎么激,都无法激怒他。他究竟是怎么了,该不会是个只会笑的傻子,听不出她语气中的嘲讽?
宇烜烺笑看着眼前一脸怒气冲冲的她,“妳的脾气可真大呀!究竟哪来那么多气好生?”
艳姬紧抿唇瓣,不发一语。
究竟是怎么了?一向冷静并对凡事淡然处之的自己,为什么只要一见到宇烜烺,就会没来由地发怒?
宇烜烺以手支颚,肘抵膝,“千万别咬伤自个儿,那会令我心疼。”
艳姬突然无法再直视他那深邃迷人的黑眸,连忙撇开眼,“夜已深,我有些倦,想歇息了。”
“那好,咱们一同就寝。”宇烜烺说得爽快。
艳姬看着寝宫内唯一的床铺,紧皱蛾眉,要她与他同床共枕,心里是千千万万个不愿意。
看来只得先下手为强,杀了他!
正当她欲取出暗藏于袖中的匕首行刺时,宇烜烺却站起身,往一旁的玉石躺椅步去,躺于其上。
“你……”艳姬傻了眼。
他不打算与她同床共枕?不打算要她的身子?
“我怎么了?”宇烜烺笑看着一脸诧异的她,而她心里在想什么,一眼便可看穿。
艳姬只能望着他,好半晌才自喉间发出声音,“你不是要一起就寝?”
宇烜烺笑瞇了眼,理所当然的说:“我在这儿就寝,妳在那张床上就寝,待在同一寝宫内,也算是一同就寝。”
艳姬语塞,万万没想到事情竟会演变成如此,他不打算碰她?是她没有魅力,还是他另有打算?
不,他顶多只是个爱笑的傻子,哪会有什么心机可言。
“妳好像很失望,就这么希望我同妳一起躺在床上就寝?早说嘛……”宇烜烺作势欲起身。
“你别过来,我可没这么说。”艳姬连忙出声制止。谁想跟他躺在一起?光想就让她全身难受。
见她一副怕极了他靠近她的模样,宇烜烺不由得低笑出声,“我不会强要妳的身子,妳大可放心。”
艳姬明白他在取笑自己,气得转身奔向床铺。
“千万别过来,否则下场自行负责。”她扬声警告。
“是是是……”宇烜烺闭上双眸,但唇瓣还是微勾着,带着笑意。
艳姬平躺于床上,背对着他,却怎么也无法安心入眠,小手紧握着袖中的匕首,只要他敢靠近,就要他的命。
好半晌,身后的男人依旧没有任何动静,她静下心来,却只听见他沉稳的呼吸声。
她坐起身,缓缓步下床,灵巧的走向他,透过月光石的照射,清楚瞧见他的睡容,而这也是她头一次仔细观看他的相貌。
他五官立体深邃,迷人俊逸,就算在睡梦中,唇瓣依旧微勾着。浓密剑眉、高挺鼻梁、丰润双唇、有形下颚、修长四肢、壮硕身躯……再加上他身为一国之君的尊贵身分,无一不令女人为之倾倒,而她就是没来由地厌恶他。
取出袖中匕首,冷眼看着他宽阔的胸膛,只要用力刺下,便可要他的命,她前来齐陵国的任务也将结束。
但她只是站在他身旁,冷冷看着他熟睡的脸庞,迟迟未下手,夺取他的性命。
最后,她将匕首收起,转身躺回床上。刺杀一个熟睡、毫无防备的人,对她而言一点意义也没有。
反正他的性命已掌握在她的手中,随时都可取走,就让他暂时多活个几天。
待艳姬躺回床上放心就寝时,原本闭眼熟睡的宇烜烺却睁开双眸,望着她纤细的背影。
方才他一直在装睡,目的就是要试探她是否打算行刺他,没想到她起身逼近,却没下手。
虽不明白她心里究竟有何打算,但他暂时可以放心,她尚无行刺的举动。如此一来,更增添一分夺得她芳心的机会。
他对她一见钟情,这话可是千真万确,更会不顾一切代价,令她的身与心全属于他一人。
冷眼往搁在桌上的膳食看去。她不动那膳食,其中必定有原因,而他定会将一切查明。
翌日清晨,一名宫女步入紫霞殿,原本只打算要收拾昨夜的膳食便立即离去,万万没想到竟会瞧见齐陵王端坐于玉石圆桌旁,惊得连忙跪下,口呼万岁。
宇烜烺坐于玉凳上,笑看着宫女,“难不成妳是头一次见到朕,要不然为何如此惊慌?”
爆女跪于地面,不敢直视他的眼,亦不敢回答。
“昨儿个夜里,朕怎么不见有人前来服侍贵妃?”
爆女闻言,身子抖个不停,不敢答腔。
“究竟是怎么了?抖成这样能看吗?朕问妳这么多句话,妳却一句也没回答,不怕朕惩处?”
“回禀王,是小的疏忽,请王原谅。”宫女抖着声音回答。
事实上是没人想前来服侍艳姬,就算她已被王册封为贵妃,但她对王不敬的举动早已在宫内盛传开来,人人都厌恶她,巴不得她早点离开。
“那就是妳们这些宫女全忘了朕册封艳姬为贵妃一事?”宇烜烺继续笑问。
爆女噤若寒蝉。
此时,从床铺上传来一道冷淡嗓音,“就算她们忘了,那又怎样?反正我一个人待在这,没人服侍倒也自在。”
艳姬下床,冷眼睨着宇烜烺,不希望他多事,叫一堆宫女前来服侍,她不需要。
“就算妳不希望有人前来服侍,但宫中的规矩可不能忘。”宇烜烺笑看着刚睡醒的艳姬。
此刻的她,神情带着一丝慵懒,媚眼半瞇,看起来格外妩媚诱人。
艳姬抿唇,不再多说。
爆女虽不敢抬起头来,但他们之间的对话,全都清楚落入耳里。
真没想到艳姬竟会帮她们这些下人说话,而王定是昨夜便在这里就寝,要不然也不会知道无任何宫女前来服侍艳姬。
这么说来,王已和她同床共枕?这可是天大的事!她在宫中的地位更为重要,她们这些宫女怠慢不得。
宇烜烺转头看着跪于地面的宫女,“昨夜朕原本打算要用膳,却被爱妃劝阻,说那些膳食馊了,妳可知情?”
爆女惊得连忙摇头,“回禀王,小的不知,日后定会格外注意。”
“那就好,退下吧。”
爆女连忙站起身,端起昨夜的膳食匆匆离去。
艳姬看着那名宫女神色慌乱的将膳食端离的模样,又看了眼坐于玉石圆桌旁、笑脸依旧的宇烜烺。
“你是不是知道了些什么?”莫非他已知道那膳食有问题?
宇烜烺转头,挑眉笑着反问:“我该知道什么?”
艳姬直瞅着他,好半晌才摇了摇头,“没事。”他不过是个爱笑的傻子,哪会知道什么事,是她多虑了。
宇烜烺笑看着她,“妳不替我更衣?”
艳姬愣住。更衣?
“朝中大臣还等着我前去上朝议事。”宇烜烺朝她眨了眨眼。
艳姬皱眉,“那与我无关。”
“那就算了。”宇烜烺耸耸肩,径自走出寝宫。
艳姬看着他宽阔的背影,总觉得他似乎话中有话。他明知道她厌恶他,为何还要她替他更衣?真是莫名其妙。
突然,宇烜烺停下脚步,转头看着身后一脸不解的她。“我日后会抽空多陪陪妳,以免妳觉得生活无趣。”语毕,径自步出紫霞殿,搭乘御辇离去。
艳姬蛾眉紧蹙。谁要他陪?!
望着仅有她一人的偌大宫殿,偶尔飞来几只雀鸟相伴。
无趣吗?也许吧!
心中这么想着,艳姬一双媚眼却不由自主地往他昨夜歇息的玉石躺椅方向望去。
以后当真每日都会见到他的身影以及他的笑容?一颗心竟开始有些许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