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世珩一行人进了省城,蔡九打探到邢天彪被擒之后,四川都督因为怕黑风寨会来劫囚,连夜秘密派了一支队伍押解邢天彪到京城等候处决。因为他们的行程极为隐密,邢世珩等人根本不知道他们到底从哪一条路走,不过幸好已经知道他们要进京,总而言之,他们只要快马加鞭赶到京城,把邢天彪给截下来就是了。
一路上一行人晓行夜宿。邢世珩相貌英俊,看起来还不像土匪强盗;蔡九等人出口就是粗官秽语,动不动就看人不顾眼,有好几次差点和人起了争执。邢世珩暗地叫来训责了好几次,不要人还没救出来,自己就先暴露行踪被人抓了。言者谆谆,这群强盗听者藐藐,还是忍不住要跟人打起架来,弄得邢世珩是一个头两个大。
走了快两个月到了京城,雷利去外头探听邢天彪的下落。打听到邢天彪被押入御史台打人天牢,二十天后就要处斩。听到这个消息,大伙儿躲在客栈愁容相对,不知要怎样救出邢天彪。
“大家伤什么脑筋?这事再简单不过。我说大伙儿一起杀人御史台,把老大给救出来不就得了?”蔡九头脑简单四肢发达,想的计策也最直截了当。
“蔡九,你以为御史台是饭馆酒楼,要进去便进去?那里关的可是重犯死囚,不知道有多少的御林军守在那儿,我们才五、六个人,能管什么用?我看我们还没走到大门就被人抓起来了。”雷利毫不留情的泼他冷水。
“那你有办法,你想出个计策啊。”照他说,就是这个方法最快最好。
“雷叔,主审我义父的是哪个官?”邢世珩沉吟了半响,问道:“如果我们用金银珠宝去贿赂他,叫他掉包一个死囚换出我义父,这可行吗?”
雷利摇了摇头。“我探听过了,这次主审的是宗家保,据说他主掌御史台八年多以来,一直是以清廉爱民着称。我看我们就是拿金山银山堆在他面前,估也不会动心。”
“金银财宝他不动心,他的家人应该会教他动心吧?”邢世珩微笑道:“如果我们绑了他的家人,你说他会不会乖乖的把我义父交出来呢?”
蔡九拍了一下大腿。“小螃蟹,真有你的。那个宗家保要是不把老大交出来,我们就把他的爷爷女乃女乃爹爹妈妈叔叔伯伯阿姨妹子——全部都抓了来,杀个一干二净,教他们先绐老大垫背。”愈想愈是高兴,邢世珩这个计策真是太妙。
雷利向他槽了一眼。“蔡九,世珩现在是我们的代理寨主,你左一个小螃蟹,右—个小螃蟹,你有把他放在跟里吗?”
蔡九语塞:“我——”
邢世珩忙打圃插笑道:“雷叔不要生气,我这个寨主只是暂时的,九叔自小看我长大,叫我小螃蟹也没蜡啊。”
“不是这样。你虽是我们的晚辈,但是现在你是我们的寨主,称呼还是要有个上下蓉卑。”雷利对此事根坚持,邢天彪对他有救命之恩,他就想保邢世珩安安稳稳坐上寨主之位,以报邢天彪之德。他睁圆眼睛,声色皆历,对蔡九喝道:“你最好不要再倚老卖老,以后凡事警醒三分。”
“是是。”跟前形势比人强,蔡九嘴巴说是,心里却把雷利给记上了。
耙跟你毫子摆谱?你以为你是老大的左右手就了不得了吗?黑风寨明争暗斗的情形由来已久,要说对谁服气,这群穷凶极恶之徒,向来准也不把谁放在眼底,这些年来都是靠着邢天彪以一人的威神之力驾叹众人,才相安无事,勉强维持—个表面和平、底下暗潮汹涌的局面。现今邢天彪失手被捕,邢世珩这个寨主的位子才坐不到两个月,黑风寨中服这个小毛头的大概只有冯尔康、雷利和巴酒鬼三人。
邢世珩不是不知道黑风寨问题很多,但是自己并不想待在这个是非之地,他们乱就由他们乱了,自己睁一只跟,闭一只眼就是。
他请雷利明天再去打听,看宗家保有没有什么亲人,并探听他们的生活作息。雷利答应了。
这一夜,各人怀着心事上床安歇。到了半夜,邢世珩梦见双亲弟弟满身是血,要他为他们报仇,他大叫—声,一惊而醒。
他抹去脸上涔涔汗水,梦中爹娘含恨的眼神教他心惊啊。
邢世珩啊邢世珩,眼前是你为爹娘报仇、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你可千万不要错过了。
夜色中,他愤恨的眼睛闪着异光,面目变得狰狞起来。
***
雷利探听到宗家保的妻子和独生爱女后天要到妙峰山进香,邢世珩等人赶紧上山勘查地形,详加推演,看要在哪里截人,哪里伏下暗桩。又拿银子买通了妙峰山的住持,对他伪称自己也是要来为双亲许愿拜佛的。住持不疑有他,而又邢世珩出手阔绰,这种大香客当然是愈多愈好,于是答应他可以进入内殿。
一切准备妥当之后,众人打扮成士农工商,混在人群之中。邢世珩用和雷利扮成主仆,换上一身华衣,潇潇洒洒来到妙峰山朝圣。
这一天是佛祖圣诞,妙峰山在万山之中,孤峰矗立,必须盘旋面上,势如绕螺。这座妙峰山有个神迹,就是它每年在开山之前,一定会下一场雨,名之为净山雨。这场雨下过之后,路上烟尘不扬,香客走在山间,格外精神清爽。而且它一定在开山的前一天下雨,年年如此。再加上许多人来此许愿,大大小小或有灵验,因此妙峰山的神名远播,香火之盛,甲于天下。
听完住持为他解说妙峰山的典故,邢世珩虽然一向不信神明,可是他一心想要报仇,眼下要救出邢天彪就是一件天大的难事,佛祖会不会助他一臂之力呢?杀了邢天彪,恐怕他这一辈子也难进黑风寨的追杀。他感到前路茫茫,突然很希望有人能够给他一个指引,于是向宝相庄严的佛祖跪倒,磕了三个头,虔心祝祷:“如来佛祖,您说善有善报恶有恶报,我知道杀人要下地狱,但是我现下要为我的双亲和弟弟报仇,什么也顾不得了。希望您能保佑我今天顺利抓到宗家保的家眷,好让我能换回邢天彪那个恶贯满盈的大魔头,一刀将他杀了,为民除害。”
抬起头来,如来佛祖双目半垂下祝,似乎充满着无限慈悲。他如果有情,或许正在为他将要遣下的恶行感到哀悯吧。
“少爷,您放心,老爷他会平安回来的。”雷利见他神情虔诚,以为他担心邢天彪的安危。
邢世珩笑了一笑,没有答话。黑风寨中雷利也是对他极为爱护的长辈之—,他要是杀了邢天彪,恐怕雷利再也不会对他爱屋及乌,而是要追杀他于千里万里之外了吧?
“大家都埋伏好了吗?”这件事要非常小心,他们人在异乡,人力又薄弱,这次不得手,让宗家保有了提防,以后要再有机会劫人就不可能了。
“一切都安排好了。”
忽听前头有人喊道:“御史台宗夫人、宗小姐到。”
邢世珩和雷利连忙闪到内殿的一间偏房,其实内殿本来只有官家女眷才能进来,可是邢世珩的金子洒得多,又长得英俊潇洒,看起来百无一害,更且孝心格天,住持才破例让他进来。不过他也有交代,今天有许多官家女眷会来,千千万万不要冒狂了这些大香客,否则妙峰山的招牌可要毁于—旦。
邢世珩和雷利躲在专供香客歇息的厢房之中,只见两顶轿子从小径进了内殿前的广场,婢女蛤掀开轿帘,走下来一个身姿曼妙,貌如芙蓉的妙龄女子,她正好面向邢世珩和雷利躲藏的厢房,教两人看得清清楚楚。
“少爷,这个宗小姐长得可真美啊。”雷利所见过的女人也不少,就没一个比得上这个宗小姐的温柔明净,就像是水做出来似的。
邢世珩一见到这个宗小姐的面容,心里面恍恍悔也的,总觉得好像在哪里曾经见过她。但是不可能啊,他要是见过她,这样的美人断然没有忘记的道理。
“她美不美跟我们没相关。”家仇当前,再美的美人也比不上手刃仇人重要。邢世珩眼神一凝,神情严肃起来。“我们可不能怜香惜玉,她是我们换回我义父的筹码。”
雷利最欣赏就是邢世珩这一点,他拍拍他的肩,赞许道:“说得好,女人嘛,再找就有,对你这么恩重如山的义父可只有一个。”
邢世珩在心里阴阴的道:是吗?我看是不共戴天的仇人吧?
另一顶轿下来的是一个贵妇,同样是容貌端秀,这个宗小姐若是用水仙来比拟,这位宗夫人就是芙蓉花。雷利低声吹了一个口哨:“这个宗家保的老婆女儿每个都是美人胚子,要是卖到窑子里去,门槛非教人踏穿了不可。”
宗小姐和宗夫人下轿之后,先进去大殿拜佛;两人的保镖护院都在门外守护。
饼了一炊香的时间,宗小姐先走出来。旁边的丫鬟跟她说着话:“小姐,夫人每年都来妙峰山拜佛,都会把自己关在内室里不出来,你说夫人到底有什么心事?”
“我怎么知道呢?娘总是不太开心,我真希望她能告诉我她到底在心烦什么。”宗小姐幽幽叹了一口气,她不仅人美,连说话的声音都像黄莺出谷,婉转动听。
“小姐,你要是嫁个如意郎君,给老爷夫人生个白白胖胖的外孙,说不定夫人就不心烦了。”丫鬟天真的幻想着。
“胡说。”宗小姐白了丫鬟一眼,移动脚步往东侧厢房走去。
邢世珩和雷利赶紧跟在后头,只见宗小姐主仆两人袅袅娜娜的穿过后殿,来到殿后的问天桥。妙峰山后面这座问天桥驰名天下,此桥连接妙峰山大觉寺和对岸的隆埃寺,当初造桥的人不知道是怎么跨越天险,将两峰连接起来。人站在桥上,云雾缭绕,看不见底下万丈深谷,胆子小一点的还会被吓得脚底发凉。
“小姐,你别过去,小心点。”小丫鬟胆子小,看见谷这么深,吓得嘴唇都发白了。
邢世珩左右张望了一下,附近投有人来,正是大好机会。他向雷利使了个眼色,两人现出身来。
宗芷君听到后面有脚步声响起,回头和邢世珩眼神相遇,心头陡然为之一震。
奇怪,这个人……为何她好似是见过的?
她是个大家闺秀,素来不和生份男子朝相。她微微生疑,妙峰山规矩一向很严,这个男子怎么会在此时此地出现?
“砚儿,走吧。”将眼光慢慢收回,落在前方三尺之地。既然这里有外人来了,她就不想再待下去,以免授人话柄,让人横议是非。
“慢着。”邢世珩横出两步,挡住了她的去路。“宗小姐,请留步。”
宗芷君心一突,这个人怎么会知道自己是谁?冰雪聪明的她,立刻明白对方是有备而来。
“有什么事吗?”她退了两步,和邢世珩保持距离。
喝!这个女子好有胆量。邢世珩注意到她的眼光似乎不经意的往四周转了一圈,她在找退路?
“也没什么,只是想请宗小姐到府上作客两天。”他慢条斯理的笑着。
他开始佩服起这个看来弱不禁风的小女子了。普通女人见了陌生男子不是面红耳赤,就是羞头羞脸,半天说不出话来。这个宗大小姐明知自己来者不善,还能这般冷静况着的和他应对,她不是普通的官宦千金。
这个年轻男子想要胁持她?不用说了,一定跟爹爹所经办的政事案子有关。
她微微一笑,伸手轻轻折下一枝带叶的柳枝,细声细气地道:“真对不住,我爹管我管得紧,他不准我随便到人家府上作客呢。”
话还没说完,那枝柳条迎头向邢世珩扫来,他没料到一个秀气沮文的千金小姐居然说动手就动手,而又还武功不弱,狼狈的一闪身,总算躲过了她这一招。邢世珩留上了心,这个宗小姐好俊的功夫!
“砚儿,去叫家丁来。”宗芷君一边出招,一边吩咐侍女快去找帮手来。她舞开柳枝,守住了去路,不让雷利和邢世珩追去阻止。一边担忧,娘那边会不会也遇到埋伏了?
“雷叔,你快去迫那丫头,别让她通风报信。”眼看就要捉到人了,最后可不能功亏二箦。邢世珩抽出贴身软剑,和宗芷君缠门起来。
“你是什么人?”宗芷君问。邢世珩的兵器一出,宗芷君就不是他的对手了。
邢世珩一剑削掉半截柳枝,直取她的手腕,他剑快,宗芷君闪得更快。
“你不用问,乖乖跟我走吧。”
宗芷君索性抛下了柳枝,失去了武器,她更是险象环生。邢世珩得势更不饶人,刷刷两剑要逼她认输就擒。宗芷君左闪右避,一路后退。
“喂!你再退就掉到山谷里去了。”他出声警告。
“小姐!”众家丁得到消息,拥到后山要来保护宗芷君。
糟了!邢世珩见情势不妙,趁宗芷君分神之际,上前擒住了她,众人纷纷大喊:“放下我家小姐!”
邢世珩搂住宗芷君的纤腰,但见所有的通路全都被家家的家丁护院堵住,黑风寨的帮手却一个也不见人影,雷叔去追那个女婢,是遇到了什么阻碍了吗?
宗芷君被他搂在怀中,从没有和男子这么贴身接近的她感到微微羞窘,低声劝道:“这位公子,你是逃不掉的,我劝你放了我走,你胁持我的事我可以既往不咎。”
“放屁!”邢世珩呸了一声:“你以为我会束手就擒吗?”突然眼光掠到身后的问天桥,他抱着宗芷君,直奔桥上。
无路可进?这不是给他找到一条路了吗?
众人见他僧着宗芷君直往桥的另一头而奔,不由得大声惊呼:“快回来!那儿去不得1”
为什么去不得?邢世珩还在思索,突然脚下—空,原来这座问天桥年久失修,已经不堪承载,被两人的重量—压,栈板松月兑,两人直坠而下。
天!他们会摔死。众家丁和两人距离太远,根本施不了援手,急得大声惊呼。
危急之中,邢世珩右手及时抓住了桥的绳索,宗芷君吓得大叫,两人在空中晃呀晃的,像是随时会掉下去。
“小姐!”众家丁吓得魂飞槐散。
“你爬上去。”邢世珩命令道。他只是要她换出邢天彪,没打算要她死。
宗芷君吓出了一身冷汗,她勉强镇定心神!伸出手要构住桥的柱身。邢世珩左臂使力,要送她上去。
就在宗芷君的手刚刚构到桥的底板,忽地一枚飞镖破空而来,射断邢世珩所拉的绳索。两人顿失所依,大叫失声,身子笔直的往深谷落下。
“小姐!小姐!”众家丁冲到山崖边,眼睁睁看着云雾吞没了两人的身影。
那支飞锦。是从哪里射来的?
***
问天桥下激流淙淙,邢世珩和宗芷君两人掉到滔滔的川流之中,一路被冲到下游。邢世珩努力的想要游到岸边,但是水流实在太强,而且水底还有一些暗礁,他根本束手无策。
啊啊沉沉,两人被水流打得头昏眼花,最后终于昏了过去。
两人飘到百里之外,冲到了河岸上。有两个洗衣的妇人来河边院衣,见到两人倒在岸边,吓得大声尖叫,以为发生了殉情命案。惊动了村长跑来关心,—采两人的鼻息,咦,还在喘气,没死嘛。于是村长把两个无知的妇人训了一顿,叫来几个壮丁把两人抬回家中照顾。
昏睡了一整天,宗芷君先醒了过来。
她醒来之后看见一个妇人守在旁边,自己正身处在一间不怎么华美的屋子之中。之前的情景飞快的在脑中一闪而过,啊,他们掉下山谷了,那这里是哪里呢?
“小姐,你醒了?”村长婶看着两人的时候,就对宗芷君看呀看的。喜欢得不得了。真不敢相信天底下有这样的美人儿。她醒来了更是美,那两只眼睛就像夜空里的星星;又黑又亮,那白里透红的肌肤,教人真忍不住想狠狠咬一口。
“大婶,是你救了我?”宗芷君温柔的一笑。
“不是,是我家那个死老头。”村长婶拉着她的手,愈看愈爱,笑嘻嘻的问道:“小姐啊,你们怎么会掉到河里。有什么事好好商量,干嘛寻死觅活的?”
宗芷君失笑了,这个热心的婶子以为她想不开投河自尽吗?
“我……只有我一个人被救起吗?”那个大胆的劫匪呢?
村长婶暖昧的一笑,浮起那种“她就说嘛”的微笑。“别担心,你的情哥哥好好的投事,哪,不就在那儿吗?”
转头一看,邢世珩躺在寓她不远的杨上,双目紧闭,头上包了一圈白布,脸色有点苍白。
她下榻来,走到他床前端视着他。在妙峰山上情势紧急,她根本没空去注意他长得是丑是俊。现在这么一睡,他真的长得很俊朗呢。只是这样的人才,却去做那些胡作非为的事……她幽幽叹了一口气。
“他算幸运啦,头上撞了那么大的一个包,流了很多血哪,居然还没有死。大夫说他身强体壮,像牛似的,只要多休养休养就好了,小姐啁,你们是从哪儿来的?为什么会掉到河里去呢?”这样的美人儿和英俊的青年,应该会是戏文里演的落难情奔吧?
宗芷君笑了笑,没有回答她的问话。
“婶子,我有一件事想拜托你成不成?”
“什么事?”
“我家住在京城,不知道离这里有多远?你能帮我雇一辆马车或是轿子吗?”她卸下腕上的玉镯做车资。
“你要回京城啊?”她就知道,这样的一身气派,非富即贵,她一定是哪个官家的千金小姐。“你好不容易和你的心上人跑出来,你还要回去?”这她就不解了。
她还在误会啊?宗芷君将玉镯交在村长婶手中,道:“剩下的银两就请你给这位公子请大夫疗伤,拜托你啦。”
村长婶更是傻眼了。“你不管他,自己就要走了吗?”
这个……戏文好像不是这样演的吧?千金小姐和穷小子应该是有情有义,永不分离的啊。
“我不认识他。”淡淡的一句话撇清了两人的关系。
其实她大可以请村长婶报官将他抓起来治罪的,说她善良也好,说她姑息也好,她觉得他应该不是大奸大恶之徒,何不给他一个自新的机会泥?反正她也没有受到伤害,只是受了一些惊吓而已。
就算是恶贯满盈的凶徒巨恶,她也相信人性本兽,没有人不能改变的,只是环境和习性让他们走上了一条害人害己的道路罢了。
榻上他紧蹙着眉,像是心事无限。真是奇怪,为何她老是觉得她是见过他的?
“小姐啊。”瞧她盯着小伙予韵脸,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说他们两个一点瓜葛都没有,她就把头摘下来当椅子坐。村长婶大力劝说着:“他受了伤,说不定会有生命危险,你难道真的不留下来吗?床头打架床尾和,有什么事,也不要在他需要人关心照顾的时候离开嘛。他要是醒来看不见你,他会很伤心的。”
“我流落到这里来,我爹娘一定着急死了,我得赶快回去才行。”跟她有理也说不清,还是不说了。宗芷君淡淡地道。
看样子小娘子心坚如铁,村长婶以哀怨的眼光投向昏迷不醒的邢世珩,我为你好话说尽,你的情妹妹就是要走,你再不醒来,我可没办法。
村长婶只好出去为她雇马车。宗芷君拉了一张椅子坐在邢世珩的身边,伸手模了模他的额头,他还微徽在发热着。
“你到底是不是螃蟹哥哥呢?”心里,有一个模模糊糊的答案浮现出来。
记得五岁那年,她随爹娘到四川赴任,半路上被黑风寨的土匪捉了去,囚禁了一段日子。其他的人事物早巳从心底化去,太小的年纪使她只记得身边有一个永远陪伴着她玩耍的小玩伴,那间简陋的小药庐让她没有被幽禁的恐惧和阴影。后来爹想法子凑来了赎金,她就和她的螃蟹哥哥永远分开了。
知道这样的冀望太傻,黑风寨蛇鼠一窝,即使她的螃蟹哥哥小时候时她再怎么好,长大后能不受帮群土匪强盗影响,能不变成打家劫舍、无恶不作的江祥大盗?人是会变的。就算他是螃蟹哥哥,那又如何呢?
“邢天彪!邢天彪!”床上的人儿痛苦的梦呓起来:“你不能死,我不准你死,你的命是我的,是我的……”
他用双手难受的抓着胸膛,接着又陷入沉沉的昏睡中,一切又归于平静。他的不安和苦恼全都写在汗水涔涔的额上层间。
这个人……到底有多少心事、多少烦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