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小女娃呜呜的掩面而哭,也不知她到底哭多久了,只听见她的声音已经变得嘶哑难听起来。
“哭哭哭,哭什么哭?再哭我就把你宰了做肉包子。”看守大牢的蔡九被这哭声搞得快烦死了。“你从醒来就一直哭个不停,信不信老子一刀宰了你?”
他真是倒楣透了,老大什么人不派,偏偏派他采监视这个小女圭女圭。这个小女娃从被抓进黑风寨整天就只会哭,依他看,他的牌运就是被她哭背的。
和他一起负责看守大牢的黄文炳笑道:“老蔡,你别心烦了。她爱哭就让她去哭啊,这可是我们的大财神爷呢。她爹是四川新任的按察使,这个小女圭女圭是她爹的掌上明珠,就单生她一个,我们把她抓了来,她爹一定会想办法送来一笔金银珠宝,把他的心肝宝贝给赎回去,到时候你还怕邢老大不会给咱们一笔钱去乐和乐和吗?”
经他过么一说,蔡九才心里稍稍平了。否则他真想拿块毛巾把那个爱哭的小表头嘴巴塞住,瞧她还哭不哭得出来,
“好啦,好啦,喝你的酒。”黄文炳劝他稍安勿躁,两个人又继续对饮起来。一个小男孩这时走了进来,他手里端着一个木盘,盘子里放着几个馒头和小菜。
“小螃蟹,你来送饭莱啊?”耶!蔡九的兴致未了。
“是啦是啦。”这饭菜他都送了半个月了,还要问?问问问,有什么好问的?
蔡九向前一蹬,张臂搂住了小男孩,那小男孩叫道:“干什么啦?”还不敢太挣扎,就怕把饭菜给砸了,牢里的小犯人就没饭吃了。
“哎呀,你好冷淡哦。”蔡九最喜欢捉弄这个小不点了。一年前老大不知从哪里带回来这个小男孩,收他为义子,取名叫世珩,跟着他姓邢。
老大杀人一向比他们狠,也不知他是哪一条筋不对劲,竟然去收了一个孩子回来继承衣钵。要就自己生一个啊,何必去抢人家的呢?像那个群香院的金萍就对老大一心一意,如果听见老大要她,半夜爬也爬来黑风寨。还是老大嫌人家是只破鞋?不过再怎么说,别人的就是不如自己肚皮蹦出来的可靠啊。
“放手!不然我要你好看哦!”没办法跟他对抗,邢世珩只好出言威胁,圆圆的眼睛气瞠了。
“好啊,你来打我啊,看谁比较强。”蔡九还是一个劲的挑衅。
黄文炳凉凉地道:“老蔡,你都多大年纪了,还跟小孩子胡闹。别捉弄他了,让他进去送饭吧。”
“小螃蟹,老蔡今天就放你一马,下次我再找你玩儿啊。”
玩个头!邢世珩恨恨地怒瞪这个最爱捉弄他的土匪一眼,叫道:“把锁打开啦。”蔡九笑嘻嘻地取了腰间的钥匙,打开锁住牢门的铁链,放他进去。
邢世珩将木盘放在小女孩面前,只见中午的饭莱仍好端端的放在原位,她一口也没动过。
“你都不吃东西,要饿死啊?”邢世珩粗声粗气地叫。
这个笨蛋,被抓就被抓了,她爹会来赎她的,她干嘛这么想不开?不像他,他的爹娘死在那个可恶的恶霸刑天彪手上,再也活不回来了,活不回来了。
“爹,爹……”小女孩儿被他一吼,又开始哭了起来,
“小螃蟹,你不会哄女人哦。”蔡九这张大嘴巴又在哇啦哇啦乱叫了。“你义父可是勾栏院里有名的风流浪子,女人都对他服服贴贴的,怎么你没学到他半分本事啊?”
“闭嘴啦!”邢世珩虽然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不过他说的绝对不是好话。转头对小女孩儿吼道:“你别再哭了,快点把东西吃掉,不然我要你好看哦。”还抡起了拳头。
“小螃蟹!有小当家的架势哦。”蔡九又在旁边加油添醋了。
小女孩儿哭得更响了,扯开喉咙大叫:“爹!爹……”
邢世珩被她哭得心也酸了起来。他也想哭啊,但他不能像她要哭就哭,要笑就笑,他现在在人家的手掌心里,但是这个仇,总有一天估会报的。
“你不要再哭了,你要是再哭,我就叫我爹去把你爹杀了,让你有家归不得。”
这句话出奇的有效,小女孩儿竟然不哭了,睁着两只水汪汪的大眼睛瞪着邢世珩,瞪呀瞪的。
“看什么?有本事你来打我啊,不过我看你瘦皮猴一只,你一定打不赢我的。”
“你杀我爹,我杀你!”小女孩儿发怒了,抓起一只碗就往邢世珩身上丢去。
饭莱洒了邢世珩一身,蔡九拍手大声叫好起来:“有好戏看喽,小螃蟹被小女娃儿欺负了。”
“我杀你,我杀你!”
小女孩儿乱叫着,扑上去揪住邢世珩的头发。妈呀,痛死他了!
“死丫头,你抓我的头发?”邢世珩也火大了,不识好人心嘛。要打是吗?还跟她客气?
他拨开小女孩儿的纠缠,将她按在地上,捶了她好几下。“我送饭给你吃,你居然打我?”
小女孩儿受不住他的拳头,缩在地上呜呜的哭了起来。哭得邢世珩羞耻之心顿时现起,他怎么可以欺负一个小女孩呢?他这不就跟黑风寨的土匪一个样?不!他不做土匪,他不做土匪。
“你……”邢世珩乱得不知该如何摆放手脚才好,小女孩躺在地上哭得可怜兮兮的,白皙的小脸早就被一行泥弄得脏兮兮的了。他扶起她,犹豫了一下,学着娘哄弟弟的手势抱着她安慰道:“妹妹别哭,是哥哥不好,哥哥不应该打始,你不要哭,哥哥让你打回去好不好?”抓起她的手,在自己脸上胡乱掼了几下。
小女孩儿还是放声大哭,不住喊着:“爹!娘!娘……”
“别哭啦,我跟你对不起啦。”
蔡九站在牢门口笑谵着道:“小螃蟹,你就暂时当她的女乃妈好了,她想吃女乃,你把女乃给她吃,她就不哭了。”
邢世珩啐了一口:“胡说八道。”心里却开始烦恼起来,要是她真的跟他要女乃吃,那他该怎么办啊?
只听小女孩哭了良久,渐渐声音低微了下去,这下子刑世珩可高兴起来。老天爷保佑,她终于哭完了。低头一看,她根本不是不哭,而是哭到累极睡着了。
邢世珩小心翼翼地要抓开她紧扒着自己不放的手,可是她抓得死紧,他一动她就皱眉头,还发出嘤嘤的哭泣声。
老天爷!这该怎么办啊?邢世珩又头大了。
蔡九在一旁看得哈哈大笑,又开始取笑起他来:“小螃蟹,我早说你要做她女乃妈的嘛!”
“别闹了,老蔡。”这时黄文炳酒也喝光了,想要再去厨房取一瓶来。于是他站起身,说道:“没酒了,我去拿酒,你看着他们啊。”说着就走了出去。
蔡九看着两个小孩子咧嘴而笑,坐在长条凳上,曲起一条腿。突然之间,肚子开始作怪。他刚刚喝酒太多,现在尿急得很,还兼肚子作疼,看来不上茅房是不行了。
他右手提着裤头,对牢里的小男孩放声警告:“小螃蟹,我去上个茅房,你给我好好看着她知道吗?”肚子愈来愈疼,哎哟,他快不行了,
匆匆丢下两个小孩子,他赶快去茅厕报到了。
等两人一走,邢世珩瞪着门户大开的牢门。大好时机就在眼前,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
“你走快点!”邢世珩催促着后面那个小小的身影。”
“等我,我没走那么快啦。”小女孩儿L迈着小小的脚步,累得两颊红扑扑的。
这路好难走喔,好多的草,又不平,人家的脚又好痛……”
“你不快点,当心被那些坏人抓到。”邢世珩恐吓着,照她这种速度,再走一天也走不出黑风寨门口。蔡九和黄文炳如果回来,看见他们两人跑了,一定会惊动全黑风寨的人马来拽他们,到时候他们想跑也跑不掉了。
“哎哟。”小女孩摔了一跤,皱着脸,想哭又不敢哭出来。
真是的!偏偏在这个节骨眼摔倒。邢世珩回头将她扶了起来,随口安慰着:“好了,没事了,不哭不哭,我带你回家喔。”
一听到要回家,小女孩儿就对他投来信任的眼光,两只眼睛水灵灵的望着他,望得他好像长高了一倍一样。
“我牵你的手,这样跑得快一点。”握住了她的小手,好软好小啊,她真的这是个小女孩儿呢。
邢世珩加快脚步往前直冲,小女孩跌跌撞撞的跟在后面,奔出不多时,果不其然,黑风寨上下人等已经知道了他们逃月兑的消息,各处开始喧哗起来。
“两个小表跑了,快去找出来!”
邢世珩慌了,匆忙之间不知道该躲到哪里去才好,看看这附近都是荒草,要躲也躲不了多久,这可怎么办呢?
忽见前方有个草垛,现下四处空荡荡的没地方躲,就先躲那里好了。
拉着小女孩的手,两人刚刚躲进了草垛里面去,就听到外面有人在喊着:“找到了没?你们往这边找,我们往这边。”但听得人声愈来愈近邢世珩屏住了呼吸,大气都不敢哨上一口。
只听外面的人脚步杂杳,时远时近,邢世珩心里焦急万分,紧张万分;如果这群土匪老是在这附近来来去去,他们要怎么月兑逃啊?
躲在草采中又热又不舒服,麦秆刺得两人身上又痛又痒。小女孩首先忍不住,小小声的道:“哥哥,我痒。”
他也痒啊。邢世珩只好安慰她道:“乖,再等一下下,等他们走了我们就可以出去了。”
“还要等多久?”
他胡乱应道:“再—下下啦。”
又等了一阵,忽听外头声音渐息,会不会是他们已经走了?邢世珩不敢冒险,又等了一阵子之后,确定外头真的没有声音了,才伸手拨开身周的草秆,爬到外头采。抬头一看,外面安安静静,真的都没半个人了。
邢世珩大喜过望,回头对着草垛轻声喊道:“妹妹你快出来,坏人都走了。”话刚说完,后领就被人提了起来,两只脚显在半空不能着地。
“浑小子,你居然敢吃里扒外;胆子不小啊。”粗豪冷冽的声音,教人不寒而栗。
来人将他回—个身面向自己,邢世珩对上了一双他今生最痛恨的眼睛,也是四川境内最教人魂飞胆战的大恶人——舐血阎罗邢天彪。
“我的人质你居然敢偷偷带走,你以为凭你就能走出黑风寨的山门吗?”
粗臂狠狠一甩,邢世珩的小身躯如断线风筝飞出七、八尺,痛得他摔在地上爬不起来。
“把那个小女孩给我揪出来。”一声今下,两个大汉上前拨开草垛,将小女孩儿拎出来了。
“放开我,放开我!”小女孩儿一边哭喊,一边挣扎。呜呜,她好怕哦。“哥哥,哥哥……”看见邢世珩倒在地上,扭动着身子要到他身边去。
“嘿!人家叫你哥哥呢。”邢天彪嘴边一抹椰榆嘲弄的微笑:“小小年纪也会骗女人了。”
“老大,真不愧是你的儿子,他有你的真传哦。”旁边蔡九也跟着打趣。
邢世珩呸了一口,吐出嘴里咸涩的血水,喝道:“我才不是这个贼强盗的儿子,我才不会像你,杀人放火,打家劫舍,什么坏事都干尽。你这个路倒尸,臭强盗,老子今天跟你拼了!”冲上去扑进邢天彪的怀中,抡起拳头就是一阵乱捶猛打。
邢天彪心中一刺,心痛之后接着又转为恼怒,右手揪起他的头发将他的小脑袋凑到自己面前,灼热的呼吸贺在他脸上。“你有胆再说一次,信不信老子毙了你?”
“你杀了我爹,杀了我娘,杀了我弟弟,我要为他们报仇!”邢世珩的满腔悲愤从他被带进黑风寨一直隐忍到现在,而今终于爆发出来。
“你要报仇?”邢天彪狞笑着。“你以为你抵得过我一根手指吗?”
邢天彪手上力道一紧,邢世珩的头皮就像要被活活撕下一般,疼得他大叫出声。
邢天彪冷冷道:“你这样就受不了了,我看你一辈子只有替我洗脚的份。”
“不要欺负哥哥,不要欺负哥哥。哥哥,哥哥……”小女孩看见邢世珩痛苦的样子,哭叫着要扑过来。
“臭小子,你的名字是我给你取的,你的命是我留下的。你要我的命,行!等你长大之后,我随时随地等你来取我的命,就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邢天彪冷酷地将他丢在地上,转而对属下冷然吩咐道:
“把他们两个关在地牢里,不准给他们送饭!蔡九,阿炳,你们这次再看不好两个小女圭女圭,我看你们也不用再在黑风寨里待下去了。”
蔡九和黄文炳听得冷汗直流,他们知道邢天彪处事狠辣,向来不会留情面。两人连忙躬身谨立,战战兢兢地道:“是是,我们知道了。”
邢天彪看也不看向邢世珩一眼,大步转身寓去。
***
“哥哥,我饿。”地牢中,小女孩儿苦着脸。
他们被关到地牢中已经两天了,在黑风寨,邢天彪的命令可没有人敢违抗,除非你想早早去见阎王。这两天蔡九和黄文炳负责看守两个小孩儿,半点东西都不敢送进牢里给两个小孩儿吃。可是看着他们饿得小身子全都缩成了虾球,他们是强盗没错,也是会心疼啊。
“你不要乱动,就不会饿了。”邢世珩在肚子里把邢天彪骂了个千遍万遍。死强盗,杀千刀,他女乃女乃的路倒尸,来这招?他不会向他屈服的啦。
“可是我还是好饿。”她听话乖乖用做了呀,但是肚子饿得胃肠打结,她真的好难过喱。
就着明灭不定的烛火一看,小女孩的嘴唇因为两天没吃没喝,而变得干裂起来。邢世珩是不想向邢天彪屈服,他死就死了,他不能连累她也跟他一起死。
“喂!”邢世珩膝行着爬到牢房栏边,喊道:“柄叔,我求求你给她一点东西吃吧,她快饿死了。”
黄文炳和蔡九对望一眼,黄文炳抱歉地耸肩笑笑。“这我可没办法,老大说的话我们是一定要听的,不然我们可要吃不完兜着走,”
邢世珩在黑风寨待了一年,知道众人对邢天彪畏如虎狼,他说的话是没有人敢达拗的,但是难道真的要看着她活活饿死吗?
邢世珩心中挣扎了一下,回头再看看小女孩半死不活的样子,教他终于下定了决心,把牙一咬,道:“你去跟他说,我跟他认错。”
黄文炳问着蔡九:“那怎么办?”
“不知道,我去问问老大好了。”人质死了,赎金当然也泡汤了,总不能就这么饿死两人吧?
蔡九去向邢天彪请示,不多久蔡九回来了:“老大下山去了,不知道多久才会回来。”他们的运气真是太差了吧?
完了!邢世珩心一冷,毫无元气地爬回原处,挨着小女孩躺下。
又过了两天,小女孩连叫也叫不出声了。蔡九和黄文炳在一旁干焦急,但是他们真的不敢违抗邢天彪的命令放人。人质死就死了,以前他们绑了人拿了赎金之后,再将人质杀掉的事情不是没有做过;邢天彪喜怒无常,谁也拿不准他心里到底想什么。
邢世珩抱着小女孩微冷虚弱的身体,心里也冷到了谷底。当年邢天彪杀了他爹娘,杀了他弟弟,他坐在一置于凌乱之中,抱着他三岁弟弟的尸身,哭也哭不出来。那个全身浴血的大魔头向他走过来,将他一把攫起,命人放火。他眼睁睁地看着一把无情火将他温暖的家吞噬殆尽,包括他最亲的亲人。而现今,他怀中这个小女孩儿也要像他弟弟一样,冰冷的死去了吗?
邢世珩眼神空洞的亲了亲小女孩的额头,就像他在亲他老是流口水的弟弟。他爬到牢门边,四天没进饮食,声音都哑了:“我求你们,你们给她东西吃,不要让她死,我不会连累你们的。”说完,转向墙壁!将头向后一仰,跟着狠狠向前一撞,红色的血花溅开来。
惊见这种意外,黄文炳和蔡九都吓呆了。他们是杀人不眨眼的强盗没错,但是这种惨亭谁见到谁不心惊?他们惊跳起来,慌手慌脚的打开了牢门的铁链,两人抱起了满脸鲜血的邢世珩,只见他出息多,入息少,眼看快不活了。
“怎么办?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他要是死了,老大也饶不了我们,我们两个就真要给这小子陪葬了。”什么叫做不连累他们?他们都快去跟阎罗王送投名帖了。
救人第一,蔡九赶紧去叫寨里的巴酒鬼。巴酒鬼正睡得迷迷糊糊,被人从睡梦中叫了起来,老大的不高兴,一路嘟嘟嚷嚷念个不停:“我在睡觉,干嘛叫我啊。是哪个不识相的家伙又被人砍了?你们这群混蛋有本事出去跟人打架,就别给我受伤回来叫我收拾残局。”
苞着到了地牢一看,他也吓呆了。
“干嘛?干嘛?你们这些臭贼,要欺负人也不要这样作践小孩子啊。”巴酒鬼气得两颊鼓鼓的,眯起眼睛诊着邢世珩的脉搏。幸好,还有一口气在。他板起脸怒道:“你们这些没心没肺的家伙,连小孩子你们也下得了手。等老大回来,我一定要告你们一状。”
黄文炳和蔡九两人齐齐大声喊冤:“冤枉啊,巴酒鬼。他自己突然想不开去撞墙,吓死的是我们耶。”
“你骗鬼啊?”巴酒鬼看看邢世珩面黄肌瘦,又是满脸血渍,心就疼得要死。他就想嘛,怎么这么多天没看见小表头上他那儿去遛达了,原来被这两个不是人的家伙给关起来了。指着两人破口大骂:“他干嘛想不开?你以为他死了死无对证,你们就可以为自己开月兑了是吗?作梦!想都别想。有我妙手医仙巴心朗在,他就不会死。等老大回来,你们等着吃鞭子吧。”抱起邢世珩瘦小的身子,气呼呼的往牢外走。
眼角瞥见地牢里还有个小女孩儿奄奄一息的躺着,巴酒鬼大声喝道:“那个小女娃也给我抱出来,她再继续待在这个老鼠一堆的地牢里,不死也去了半条命。听到没有?还傻愣愣的站在那里干嘛?”
蔡九和黄文炳面面相觑,已经没有主意了。反正损了一个也要被骂,两个也是要被骂,走一步算一步就是了。黄文炳弯身抱起小女孩,跟着巴酒鬼回到他的木屋。
***
巴酒鬼详细检视了一下邢世珩的伤势,因为他太久没吃东西,身体很虚,这—擅看起来很惨烈,实际上只是一些外伤,敷几次药就会好了。
巴酒鬼把那个小女孩也一并留在他的医庐里休养,命令厨房每天煮一些药膳来温补。蔡九和黄文炳哪敢吭上半声,还是皮绷紧点比较实在,等老大回来自动负荆请罪,最不济,就把罪统统推到巴酒鬼身上,凭着他和老大的深厚交情,他放诚不会有事的。
两小留在医庐休养的第二天,邢天彪回到了黑风寨。接到下属的回报,他来到医庐外,高大的身子就像一座小山杵在门外。巴酒鬼正倚在窗边喝酒,看见邢天彪站在庭中动也不动,从鼻中哼出了一声:“来都来了,你站在那儿不进来,是要当我的门神吗?”
这话要是教黑风寨的人听到,恐怕要掉浦一地疙瘩。他居然敢跟邢天彪说这种大逆不道的话?
邢天彪听了却不生气,只是冷冷的一哼:“他死了吗?”
巴酒鬼大声的打了一个酒哺,傲然遭:“我巴心朗没有医不活的病人,除非他死了个十足十。你要就进来,别站在那儿挡住我吹风。”
邢天彪闷声走了进来,但见在右方竹杨上,邢世珩正沉沉睡着。他走过去坐了下来,轻轻抚着他细女敕的脸颊,眼光流露着一片关怀。
巴酒鬼冷冷看着这一幕,道:“早知如此,何必当初?你这个人的心真狠,他只是一个小孩子,你犯得着用这种手段对付他吗?”
邢天彪却不答他的话,只是轻轻道:“他长得真像他娘。”语气中出现了罕见的柔情。
巴酒鬼嗤声道:“不像他娘,难道要像你这个黑大个,恶霸霸的才好吗?我真不知道,如镜是看上你哪一点?说人才世人才,说相貌没相貌。论家世,你是穷得可以。除了有一身贼蛮力,我实在看不出你有什么地方值得她欣赏的?”
邢天彪看着邢世珩沉睡的面容,心里的沧桑悲凉一时间浮涌了起来。那段他这一生最深沉的痛,是他令生最难面对的遗憾啊。
“你就打算让他这样恨你一辈子吗?”巴酒鬼是最了解邢天彪过去的人,他看着邢天彪放意恣为,其实最痛苦酌是邢天彪自己。
“有人恨,我才有活下去的勇气。”邢天彪的眸光里闪着沉沉的痛楚:“我不配好好的过下去,我害死如镜,这是我应得的报应,他该恨我的,他要做一个无血无泪的人,这样估才不会伤了自己。”
巴酒鬼啐了一口,骂道:“呸!胡说八道!一个无血无泪的人会快乐吗?我真想削开你的脑袋看着里面装的到底是不是豆腐吗?说这种没知识没头脑的尽话!你这样徽会害了世珩,你会害得他终生不幸。”
“不会的。我会把我的绝学全都敦给他,他是个很倔强的孩子,就跟如镜一样,他会因为我杀了他的父母而努力学艺,好将我杀掉为他的父母报仇。他会变成世上最强的人。”
巴酒鬼冷冷的接道:“然后他要是知道真相,一定会发疯而死。”
“你不说,我不说,这世上永远不会有人知道他的身世。”
“你简直有毛病。”巴酒鬼怒道。
邢天彪哈哈一笑,笑声显得沧凉郁结。没有人会知道他的心里有多痛。
“我不是毛病,我是心死,你见过心死的人还能活吗?就是我啊,我啊……”话声未落,展开大步向外头走去。
巴心朗目送着邢天彪高大壮硕的身影寓去,心皇不知怎么酸得教人难受。愈是这样放荡恣意,就愈显出邢天彪所受的痛苦有多探。他的憾恨,能不能由邢世珩来修补呢?
“爹!爹!娘!”杨上小人儿痛苦的申吟着:“你们别走,别走!我杀了邢天彪给你们报仇!你们别走……”声音又低微下去了。
“苦命的孩子啊!”巴酒鬼仰头灌了一口酒。罢了,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烦恼事,明儿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