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遇霞不懂一个人怎么可以活得那么惊涛骇浪。
小报说公孙河岸的妻子流产了,众所瞩目的公孙家第四代成泡影,公孙家和林家都深表遗憾。
深表遗憾?
仅仅只是深表遗憾而已吗?
他呢?
他如常给她电邮,对于满城风雨连提也不提,直到一个月后爆发了他闪电离婚的消息,他仍然绝口不提。
“公孙河岸离婚了。”韦凌珊约好友出来喝茶,笑咪咪的对她说。
“是呀,他离婚了。”秦遇霞一直蹙着眉心,她觉得自己随时会崩溃,因为他给她的冲击太大了。
他是她的学生中,第一个离婚的。
也因为如此,她被恩师召回训诫,言明她督导不周,竟会让上过她礼仪课程的学生步上离婚之路。
她在恩师面前一直低垂着头,无话可说。
“据说公孙河岸付出了巨额赡养费,至于详实的数目,没有人知道。”韦凌珊又丢给她一颗炸弹。
她更加震惊,也不懂为什么这些爆炸性的消息,他绝口不提。
某天她接到孟特助打来的电话。“不知道秦小姐是否可以到医院一趟,总裁想见您。”
她不知道老人家为什么忽然要见她,不过她还是去了,带着一束素雅的鲜花。
“妳来啦……”公孙应龙更瘦了,但双眸却会发光,“妳要好好照顾他……”
“啊?”她恭颐的在他床畔蹲下。“您说什么?”
“好好照顾他……”公孙应龙的声音几乎快听不见了。
秦遇霞连忙问:“照顾谁?”
“那孩子啊……”他咳了起来。
她看着孟特助,眼里写着困惑。
“总裁请秦小姐照顾河岸少爷。”孟特肋解释。
她的心咚的一下狂跳起来,期期艾艾的开口,“为、为什么要我照顾--照顾他?”
孟特助微笑不语。
“是我老胡涂啊……后来才知道那孩子爱的是妳,他的婚姻不幸福……”公孙应龙看起来很遗憾。“我又害了他……”
“小彩霞--”
听到老人家这么喊她,她几乎没跳起来,一张脸涨成粉红色,“您、您叫我什么?”难道老人家也看过彩霞札记?
孟特助微笑解释,眸光睨睨桌上的电脑。“河岸少爷天天和总裁通视讯,少爷都这么称呼妳,现在他们爷儿俩一起这么叫妳。”
怎么……会这样?她完全说不出话来了。
“小彩霞,守护那孩子……替我守护那孩子……”公孙应龙殷殷地交代她。
加护病房会面时间到了,孟特助伴着她走出病房,两人边走边交谈。
“总裁知道自己日子不多了,所以才急着要见秦小姐妳,希望不至于对秦小姐造成困扰。”
她摇了摇头。“没关系,我的时间很自由,如果想见我,随时都可以联络我。”
孟特助忽然自顾自的讲了起来。“他们婚后一个月就分居了,因为少夫人发现少爷所爱另有其人,为了报复,她寻欢作乐、结交男友,终于发生最不幸的结果,她怀孕了。”
她震了一下,然后停住脚步,完全不动。
“少夫人也知道这种事不能发生,她动了人工流产手术,主动要求要跟河岸少爷离婚,少爷二话不说就答应了她。”
她睁大了眼睛。
原来如此……
“少爷将市值难以估计的曼哈顿分公司送给少夫人当赡养费,她也毫不客气的收下了,她认为那是她应得的,她告诉总裁她受了伤害,而那伤害是金钱也无法弥补的,总裁也同意了。”
孟特助送她到医院大门口即返回病房,她看着吐露着新芽的金急雨树,内心汹涌着波波震荡。
她走到医院门口的行动咖啡馆,买了杯热咖啡,微啜一口后就放弃了,因为她发现自己在颤抖。
她等待许久的这份爱会回到她身边吗?
她好想再紧紧的抱住他……
不行!太激动了,她的心情太激动了,她必须冷静下来,以平常心来看待他恢复自由身的这件事情。
然而,一个月后的她更激动了,因为公孙应龙病危,他要回来了。
雨天的丧礼份外令人悲伤,公孙河岸凝视着墓碑上公孙应龙的缩小照片,久久不发一语。
秦遇霞看着黑伞下的他,感觉到他变得更内敛了,他被一大群西装笔挺的人簇拥着离开墓园,看起来声势浩大。
他是公孙应龙遗嘱里指定的唯一集团继承人,在这种场合里再见,四周都是黑压压的人头,他们什么也无法说。
她感到很失落,但跟恩师郑绍娴有约,也只好打起精神来赴约。
“这是特别急件,只要半个月就好。”
郑绍娴希望秦遇霞明天出发去新加坡,代替她出席在新加坡举行的亚洲小姐选拔赛,并且担任评审的工作。
她试着推辞。“我现在真的没有心情离开台湾。”
怎么可以他才刚回来,她就走呢?她连一句话都没机会好好跟他说,她的千言万语……
郑绍娴不悦了。“妳跟绿芽是怎么回事?一件小事要妳们帮忙,结果妳们却推三推四的,是不是不把我这个老师放在眼里了?”
秦遇霞微微一愣。
原来冯绿芽已经推辞了,她原本还想向恩师推荐由冯绿芽担任这个工作的,看来是没希望了。
“好吧,既然那么勉强就算了,就当我从来没有教过妳这个学生。”郑绍娴赌气说完,作势要走。
秦遇霞连忙站起来。“我答应您就是了。”
她在隔天离开台湾,万般无奈的飞到了新加坡,住进乌节路上,选美协会为她准备的五星级饭店。
好不容易结束工作回到台湾,她又必须履行一件早就接下来的工作,为某标榜以客为尊的商务饭店客服部人员上一堂礼仪课程。
当她上完课步进电梯时,她告诉自己,未来的一个月她都要休息。
电梯在五楼开启,有数名男子步进电梯,她往后移动,手里的一本书不小心掉到地上。
有人替她捡起了书,还拍了拍根本没脏的书面递还给她。
“谢谢。”她轻声道谢。
鲍孙河岸的眸光从她颈上的银亮项链移到她晶莹的面孔,预期之内的看到她瞪大了澄澈的眼眸。
他咧嘴微微一笑。“这么巧?”他如热锅蚂蚁的找了她八天,她竟然在这里?
秦遇霞心慌意乱的看着他,略略不安。“是啊……这么巧。”
怎么感觉这么生疏,她的心隐隐作痛着。
电梯门开了,与他一道的数名西装笔挺男子主动让路要让他先行,他笑了笑。“你们先出去。”
他们从善如流,鱼贯走出去,没想到最后一名男子却因为电梯门忽然关了起来,整个人被夹在门中间。
“总、总裁,救、救命啊--”有点年纪的人事主管无措的向顶头上司求援。
秦遇霞礼貌的忍着笑,公孙河岸轻咳一声,也忍住笑意,他大步向前按了开启键。
“呼--”人事主管吁了口气,想起刚才自己呼天抢地的反应,他不好意思的搔着头皮解释,“我有惧高症……”不过,电梯现在在一楼,好像跟惧高症没有关系哦。
“没关系。”公孙河岸很随兴的笑了笑。“我有恐慌症。”
人事主管傻眼了。“啊?”总裁人可真好,居然这样牺牲自己来安慰他,他决定这辈子要为新任总裁鞠躬尽粹。
“开玩笑的。”公孙河岸飒爽一笑,下令道:“你们先回公司吧,我今天不回去了。”他看着秦遇霞,做了个女士优先的手势。“请--”
因为这个小插曲,他们之间的气氛自在多了。
两人走在饭店的大厅里,从大片玻璃窗望出去,外头下起了春雨,两人迟迟找不到第一句话来起头。
蓦然,有个拿着一只高跟鞋的女人,追着一个抱头鼠窜的女人从他们身边过去,两个女人都狼狈极了。
“我打死妳!我打死妳这只狐狸精!”女人拚命拿高跟鞋追打另一名女人。“敢跟我老公来开房间,我打死妳这个不要脸的!”
“拜托!”被打的女人受不了的喊,“妳打个屁啊!老娘是鸡啦!”
“鸡?”元配一呆,但又马上拿着高跟鞋猛打。“哼!别以为把妳自己说成是家禽类我就会放过妳,就算妳说自己是毛毛虫我也照打!”
“妈的,妳这女人是白痴啊!”被打的女人忍不住破口大骂。
打人的马上骂回去。“妳才是花痴,勾引我老公,我打死妳!我打死妳!打死妳!”
被打的快精神崩溃了。“哦!都告诉妳我是鸡了,妳听不懂啊?”
鲍孙河岸大笑起来,丝毫不管会不会触怒当事人。
“不要笑了。”秦遇霞也想笑,但她忍住了,拉起公孙河岸走了开。
今非昔比,他的身份地位都跟往日不同,搞不好已经有八卦记者把他刚刚的模样拍进去了。
“干么不让我看完呢?”他还在笑。
看到他走出来,饭店的泊车人员很快把他的车开来了。
虽然地位显赫,他还是喜欢自己开车,偶尔他也要求随行主管搭他的便车,然后小飙一段,吓得他们惊慌失色,那也是种乐趣。
“来吧,上车。”他自然的扶着她的腰身,将她送进副驾驶座里,自己上了驾驶座。
雨刷一动,看到了壅塞的街景,他们在行进了一小段路之后被堵得动弹不得。
他笑着说:“只是多了雨水,不知道为什么就会让交通变得这么不顺畅。”
如果是以前,有限的密闭武空间和无法绕道而行的堵塞马路,一定会让车里的他焦虑不安,但如今他已经能够谈笑自如,丝毫不被恐慌控制了。
“是啊。”她顺应着他的话题回应。
她想说的话明明那么多,为何真正面对他了,她却半句也说不出口?
他呢?
他没有话想对她说吗?
前面的车子动了,他也跟着放掉煞车,车子前进了一点点,他也跟着前进了一点点。
蓦然间,前面的车子忽然踩了煞车,他很帅的追撞上去。
“啊--”秦遇霞低呼一声。
他的车太好,将前车的后尾整个撞凹了,车灯也掉落,在雨天里显得更加狼狈。
车祸让交通更加混乱,喇叭声四起。
前面的车主已经冲下来了,他凶神恶煞的拚命拍打公孙河岸的车窗。
“下来,你给我下来!”光是读他的唇语也知道他在鬼吼鬼叫些什么。
“不错嘛,口气挺恶的。”
鲍孙河岸虽然是用着激赏的语气,秦遇霞却看到他扭动十指筋骨,露出绝不好惹的笑容。
他的血液里有暴力因子,她可没忘记这一点!
他下车了,她也连忙跳下车。
“你会不会开车?”对方揪起了他名贵的西装衣领。“现在要怎么处理,我的车被你撞烂了,你说说看要怎么处理?”
见对方活像卡车司机般的壮汉,秦遇霞抽了口气,想阻止惨剧的发生。“这位先生,有话好说,请你先放开他的衣服……”
“妳是他老婆吗?”一张大饼脸逼视到她眼前来。“妳可以代表他说话吗?可以代表他说话妳才开口,不然给老子闭嘴!”
“没错,她是老子的太太,可以代表老子说话。”公孙河岸很轻松的便挥开大汉的手,一把搂住秦遇霞的巧肩。
她又愣住了,随即又想笑。
她都忘了,他可是“老子”的开山始祖哩。
不过,他说她是他的太太,太太……她的心又开始狂跳了。
鲍孙河岸笑了笑。“对了,你的车害老子的车牌多了几道刮痕,说说你要怎么处理,怎么赔偿老子的损失?”
“你说什么?”大汉挑起了粗眉。
看来他找错凯子了,这个穿西装又开名车的斯文人没那么好揩油。
“喂,臭小子,你的耳朵好像有问题哦。”公孙河岸咧嘴揶揄。
“你叫我什么?”粗汉不敢置信的瞇起了眼睛--臭小子?他哪一点看起来像个毛头小子了?
“你如果喜欢老子叫你小表也行,老子没意见。”公孙河岸继续激怒他。
“你找死!”
丙然,对方忍不住先动手了,他等的就是这一刻,自卫打人不算打人,所以他可以打个痛快,舒展舒展快生锈的筋骨。
交通堵塞,两个人激烈的打了起来,刚好给众车主们一个余兴节目,大家纷纷下车围观,有人已经多事报了警,但车阵连动也不动,警车一时之间也进不来。
“你们住手,快住手!”秦遇霞很急,她急得仍是同一件事,生怕已是名人的他会被人拿来大作文章。
“谁敢欺负我王大蓉的男人!”
被撞凹的车里冲出来一个人高马大的女人,她不由分说拚命追打秦遇霞。
娇小的她躲着女人的攻击,在雨中显得狼狈不堪,局面变成四人追打更有看头,从车里跑出来看热闹的闲人更多了。
“老子不但要欺负妳的男人,还要欺负妳!”公孙河岸也对女人展开攻击,拳头很硬的他,一个打两个还游刃有余。
被公孙河岸保护在身后的秦遇霞不禁叹了口气。她就说她该阻止惨剧的发生嘛!他的拳头可是很硬的,这点在巴黎那场天外飞来的车祸时她就有所体悟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呼啸而来的警笛让打人的、被打的四个人同时住了手,像个静止的画面……
而她知道,他们又要进警局了。
“居然会发生这种事?你们是小孩子吗?”公孙映文一直到上了车,发动引擎,还难以置信的在念个不停。
当她接到公孙河岸的电话,要她到警局保他和秦遇霞时,她简直是从会议室的椅子里跳起来的,这种事当然要她亲自处理,绝对不能假他人之手,不然消息走漏就死定了。
“我的总经理,不要再念了,女人唠叨会加速老化,还有,麻烦在前面转角那间花店放我们下车,谢谢。”
他进入大和集团总裁室的第一份人事命令便是将公孙映文升为集团总经理,他相信使命感与责任感都很强的她,会是他最好的得力助手,没什么特别原因,因为她也姓公孙。
“拜托你,”公孙映文没好气的说:“你现在是大和集团的总裁,爷爷才入土为安没多久,不要再惹是生非了。”
而且这两个人好过份,她劳命奔波的来保他们,他们却把她当司机,居然有志一同的一起坐后面,真是气死她了。
“我没惹是生非啊,不信妳问秦老师。”他笑着把责任推给那抹发愣中的小彩霞。
“我才不问她呢。”公孙映文撇了撇红唇。“她那么爱你,还不是站在你那边。”
一句话让两个人同时瞪大了眼睛。
“妳刚刚说什么?”两人不约而同的问。
“妳爱他啊。”公孙映文从照后镜扫了错愕的秦遇霞一眼。“妳不记得啦?那次在丽嘉饭店的钢琴酒吧里,妳喝醉了,亲口对我说的。”
“妳--妳那天也在那里?”她心跳得好快,蓦然问脸红了,那次醒来后她就在自己床上了,完全不记得过程如何。“公孙小姐,难道……难道那天是妳送我回家的?”
鲍孙河岸身体里的每个细胞在瞬间都活过来了,她没有否认,小彩霞没有否认,这也间接承认了映文说的那些话--她爱他,她那么爱他……
“妳喝得烂醉,怎么叫也叫不醒,我只好好人做到底,把妳送回家了。”说完,她把车往马路边一靠,没好气的说:“你们下车吧,大总裁,别忘了明天有早餐会报,约会不要玩太疯。”
他笑了笑,心情很好。“知道了,女乃娘。”当然此话又被公孙映文给狠瞪了好几眼。
两人下了车,目送公孙映文的车消失在街头。
秦遇霞一直低着头,几乎不敢抬起来。
怎么办呢?她现在该怎么办呢?是不是应该向他解释些什么?还是……干脆否认好了……
正在举棋不定时,他已经惬意的牵起了她的手。
她眩惑的看着他,看到他唇际的微微笑。
“小妞,我好像从没送过妳花,待会挑束妳喜欢的花。”他把她带进怀里,将红唇微张的她拥到身前,虔诚凝视着她的眼睛,温柔的命令,“而现在,闭上妳动人的眼睛,我要吻妳。”
她脸红了,脸上带着羞涩,缓缓的闭上了双眸,而心,跳得好快。
不否认了,一切已尽在不言中,不管有什么误会,来日方长,可以慢慢解释,现在她只想栖息在她等待已久的胸膛之中。
他低头,在雨后的街头,深深的吻了她,他的手不知不觉圈合着她细致的腰身,满足的叹息了一声。
老天,他老早就想这么做了!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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