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她如常来了电话,往后几天都是如此,跟他闲话家常,说些母系亲友的事,说乡下空气好,人单纯,她好想永远留下来,不走了。
“不要胡说了,明天是你休假的最后一天,我以上司的身份命令你速速销假,快回来上班。”
然后上司的身份退场,换情人的身份上场。
“飞机晚上八点到台北没错吧?我会去接你,台北气温比较低,你记得多准备一件外套下了飞机穿。”他柔声叮咛。
几天不见,他真的好想她。
没有她的公寓格外冷清,没有她的馨香,也没有她做的饭菜香,晚上睡觉的时候更是常常孤枕难眠。
她不会知道他有多在乎她,在乎到明知道女乃女乃快不久于人世了,仍不肯点头答应为了女乃女乃举行一场令她老人家满意的婚礼。
他知道自己不孝,他死了会下地狱接受惩罚。
然而,他宁可下地狱也不要让她痛苦,如果不能跟她结婚,那他就不会结婚,没有第二种选择。
“好。”卓咏佟靶动又感伤的拭去滑下眼眶的泪,吸了吸鼻子道:“不过,你要是忙,我自己搭车回去就行了,你不要为了我忙东忙西的。”
“我就要为了你忙东忙西。”唉,这女人,一定要表现得这么不想他吗?“听好,我排除万难,空下明天晚上的时间,就是为了去接你,我要第一时间见到你。”
“知道了。”她笑了笑。“对了,老夫人的情况怎么样?”
“很不好。”他蹙起了眉心,“气功和针灸都失去疗效了……电话里说不清楚,回来再说吧。”
她幽幽然的叹了口气,“董事长和夫人一定向你下最后通牒了,对吧?”
他顿了一下,才道:“那些事你不用担心,就算我马上结婚,也不能改变女乃女乃的病情。”
“我知道,我只是……问一问。”她的眼里又蒙上一层泪雾,心情很复杂。
当然不能改善病情,但他们都心知肚明,那是让老人家走得安心,走得安慰的唯一方法,他却没去做。
他一定承受了很多责难,一定……
“问了只是多难过,事情总有解决的办法,你什么都不要想。”
棒着手机,他的声音和表情都没有任何变化,因为不要她听出任何变化,给她带来负担。
“麒——”卓咏佟依依不舍地唤他,满腔的酸楚无法化解。
“怎么了?我觉得你怪怪的。”他敏感的问:“老婆,你在哭吗?”
“怎么会?”她笑了笑,“我跟家人在一起很开心,怎么会哭?”
“说的也是。”他看了眼时间,“很晚了,早点睡吧,明天见。”
“好,明天见……”她迟疑了一下,蓦然有些激动的低语,“麒,我爱你!”
赫连麒笑了,“我也爱你,老婆。”
时间早过了八点,事实上现在已经十点了。
赫连麒一直在松山机场等着,就是不见他要等的人走出来。
他查了旅客名单,没有卓咏佟。
奇怪的是,他打她的手机,系统竟然告诉他,这支门号暂停通话。
她在搞什么啊?
难道真的神来一笔,留在乡下,不回来了?
就算她还不想回来台北也该先跟他商量呀,怎么可以一声不响的上演失踪记,她知道他有多急吗?
看来她是不会出现了,再等下去没有意义,他一脸寒霜的回到他们的家,暗自希望她已经在家了,没在机场出现是为了给他一个惊喜。
然而他失望了,也生气了。
她不在家里,还音讯全无。
着急也于事无补,她的手机连语音信箱都不能留话,他能对着暂停通话的系统开骂吗?
他不能,那么做像个神经病,他只能憋着一肚子气过了一晚。
棒天,一进公司,他马上调出资料,她外公家的电话。
“孔朗云先生?”对方很直接的说:“我们这里不姓孔哦,打错了!”
“咔”一声,挂了。
赫连麒拿着话筒,又急又生气,整片厚厚的乌云笼罩在头顶。
她到底在搞什么鬼?为什么连她外公家的电话都换了?
她是想跟他来个避不见面是吗?
以为他会这么算了?
不,他当然不会让她如愿。
不死心,他照着地址到南部逮人。
那什么乡什么镇什么村的,全靠卫星导航才找到路。
“咏佟?你说咏佟?”她的舅舅很困惑的看着他,“咏佟没有回来啊,她已经很久没回来了。”
他快疯了。“请问,上星期不是咏佟母亲过世二十年的忌日吗?”
对方一个否认回给他,“不是啊。”
他还需要问下去吗?
这其中大有问题,只是他现在完全模不着头绪。
如果不是她母亲的忌日,她为什么要骗他?
她到底跑去哪里了?
这七天来,她到底是在哪里跟他讲电话的?
他一路思索着这几个问题,连夜开车回到台北,台北正在下雨。
他希望一开门会看到她的笑脸,然后她会告诉他,只是在跟他开玩笑罢了,到时他要把她抓起来打。
几分钟之后,希望再度落空。
他打开公寓大门,没有任何人在等他。
或许她在她自己的套房里……这灵光一现的念头让他兴奋了起来,他马上找出套房钥匙。
他如风般冲到三楼,用了磁卡却打不开门,门外搁着一把他没看过的雨伞。
叮咚!
他按了门铃,整个人难熬得像快沸腾了一样,焦虑,不安,生气,兼而有之。
“哪位?”门里的人拉开了大门,但勾着门链。
看到陌生女子,他心一沉,“冒昧打扰,请问你是哪位?住在这里吗?因为这里之前是我女朋友的住处。”
“哦——那她搬走了,我上个月十六号租的。”
上个月十六号?
她在上个月就把套房退租了,他却什么都不知道。
他的眉心紧紧的皱在一起,再也无法松开一分一毫。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