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啊,男尊女卑,就是为了避免夫妻情深,又促时光变换,因为那鸯鸟并不是传说,而是真真正正发生过的事情。
我们云族的女子,有倒转时光的能力,而那前提,是夫妻情深,以及丈夫的眼泪。
她是近百年唯一一位完术者。
她以前不信的,后来生了一场病,记得当时丈夫在床边,哭红了眼,紧握着她的手,要她活下来。
孩子还小,不能没有娘,而他,不能没有她。
后来懵懵懂懂,只觉得睡了很长的一觉,当时还以为病全好了,没想到却听见娘亲说,小菊,该起来了,换好衣服,出来见见张叔的儿子。
一睁眼,见到娘,很年轻的样子。
娘把她从被窝抱起来,一边笑,一面给她换衣服,黄色的袄子,很暖很暖。
她突然想起来,那是她第一次见到丈夫那天。
瞬间,她想起了那个倒转时光的“传说”——不是传说,是真的。
她的人生重新再来一遍,而且她记得,自己会因为那个不在意的小病后来病榻缠绵。
她避开了那场大祸,跟丈夫又做了四十年的夫妻。
她知道桃花将有劫难,只希望桃花的丈夫能守信,那么也许,桃花会跟她一样,因为丈夫的感情,重生。
“时京,下午下过雨,天气比较凉爽,我们去莲池走走吧。”
“好。”
听他这样说,柳诗诗微微一笑,吃力的站起身,挺着肚子,挽着他的手,两人便往朱府后面的梅园走去。
柳诗诗走了几步,又回头交代,“春晓,去准备棋盘茶水,我跟少爷要下下棋。”
“是……三……三少夫人。”
“怎么啦,说话结结巴巴的。”
“春,春晓不懂礼数,三……少夫人别见怪。”
“我怎么会为这种事情责怪你呢,别紧张。”
“谢……夫人。”
“时京,我们走吧。”
“好。”
苞有了身孕的诗诗在自家莲池旁下棋,品茗,或者画画吟诗——这曾经是朱时京在好多年前的想像画面。
当时只觉得自己真得老天厚爱,能有妻如此,才识,品德,样貌,都是上上之选,这天下不会有比她更完美的妻子。
梦中的场景终于实现,但他只觉得天意弄人。
柳诗诗的精神完全错乱了。
她以为自己在十五岁时嫁入朱家,此刻月复中怀的是丈夫的孩子,以为两人都只有十六岁。
大夫说,她现在精神很不好,别刺激她。
爹娘对于他将诗诗带入府中这件事情自然不是很赞成,当天便派人快马加鞭送信给柳家,请他们派人来接,没想到十几天后,姨丈阿姨终于回信,却说他们家没这女儿,朱家若愿收留便收留,若不愿,赶出去便行。
爹娘傻了眼,至于他反而松了一口气。
诗诗现在觉得自己是朱家的三少夫人,若要她回京城,反而显得奇怪,万一想起了什么,怕刺激她,病情会更严重。
竹院的丫头都是没见过诗诗的,秦姨也都交代过了,不准她们对外人提,这段时间,月银会多给一点,可若让她知道谁多嘴,可不是责罚就能了事的。
嘴紧有奖赏,嘴大有惩罚,因此几个家里缺钱的丫头都很听话,出了竹院,谁也不说什么,而朱家对于下人的规矩严,不是自己伺候的院子不能乱进,因此半个多月了,除了主人家之外,没人知道府中多了个三少夫人。
诗诗几乎跟以前一样。
她喜欢下棋,喜欢画画,兴致一来便作诗吟词,依然是以前那个才貌双全的女子,可是现在看她,他觉得很痛心,很怜惜,但却不再怦然心动,很多时候他都想着,不知道粗眉丫头现在怎么样了。
他前几天让人送信去鸳鸯谷,说自己忙,过几天再去接她,让她先待在鸳鸯谷,别动了胎气。
但他也知道这只是拖延之举,桃花不可能一直不回来,而回府时势必受到二疋的冲击——竹院有了一个三少夫人。
即便他最近都睡在客房,但对桃花来说,想必还是有一定的伤害。
她知道柳诗诗,而她也一定会知道竹院的这个三少夫人就是柳诗诗……
“时京,你怎么了,好像有点心不在焉。”
“在想铺子的事情。”
诗诗微笑,“铺子怎么了?”
“二哥这十几年买了上百间铺子,我才刚接手,有些事情还不太懂,难免钻了牛角尖。”
“你现在手上有上百间铺子?二哥肯给你吗?”
“当然肯,二哥最疼我,别说只是他玩票买的铺子,即便是茶庄,只要我开口,他也会给的。”
“那你当时怎么会要铺子,不是要茶庄,朱家光是十里茶园就有好几处,收入应该比铺子收租还多。”
怎么会要铺子,不是要茶庄——
奇怪,她现在又不像诗诗了,剐才那眼中的神情,是他看错了吗?总觉得有那么点不太对劲。
见他不语,柳诗诗歉笑,“是不是觉得女人家不该管这样多,如果你不喜欢,我以后不说这些了。”
“你以前从不爱管这些事情,说听得烦,现在倒有兴趣?”
“哦,有了孩子嘛,当然会想替孩子打算,总不能孩子长大了,让他去靠伯父吧。”
朱时京想了一会,笑笑,“也是。”抬起头,刚好看到跟了二哥七八年的左右手望着自己,知道二哥有事要找,于是站了起来,“有件事情还没跟二哥说,你等等,我马上回来。”
柳诗诗柔顺的跟他点了点头。
“秀儿,过来陪小姐说说话,顺便注意一下,别让其他人来打扰她。”
“是,姑爷。”
“三少夫人,您……回来啦?”
“福伯,你怎么了,脸色这样奇怪?”
“这……最近天热,老头子怕热。”
太糟糕了,三少夫人居然自行先回来?
见桃花要往竹院去,福伯连忙一马当先,挡了一挡,“老夫人交代了,如果您回来,先去找她。”
“我赶了一整天的路,身上有汗水灰尘,这样去见娘,实在有些失礼,等我先去换件衣服。”
那怎么行——这样不就要跟诗诗姑娘照面了。
虽然诗诗姑娘现在处境堪怜,可是,一旦两人见面,要哭的可是眼前的这位正牌三少夫人啊。
“阿火,去跟少爷说,夫人回来了。”
桃花看着那叫阿火的小厮跑得飞快,觉得奇怪,这事怎么了?福伯好像不想让她回竹院一样。
“福伯,家里是不是有什么事情?”
见福伯不说话,桃花又问了一次,“福伯?”
苞在桃花身边的丫头吱吱喳喳的说,她们走这一趟真的很累,又说夫人有孕,得快点休息……
“您就听我这一次吧,先去大堂等着,我不会害您的。”
年纪一大把的大总管都这样说了,桃花自然不好再坚持,于是点点头,瞬间,看到福伯松了一口气。
在大堂坐下后,几个丫头还在忿忿不平,说福伯是不是老糊涂了,怎么这样对她。
桃花笑说没关系。
就在这时候,突然有人从内堂出来,一个约莫有六七个月身孕的少妇,后面跟着一个她没见过的丫头还有春晓。
桃花一见她,便呆住了。
桃花见过很多张她的画像,她是柳诗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