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
梁宛歌两道眉几乎要扭曲成一对大问号。
她是谁?为什么大家对这个第三人称感到非常的……惶恐?
梁宛歌知道她就算问了,也没有人愿意给她答案,所以干脆自己盯着电视上的新闻节目看。虽然报过的新闻必须等到下一节整点新闻才可能再播放,但一旁的走马灯大约只要三分钟就能将所有重点摘要看完,她寻找着关于“逃走”的任何新闻——
情侣烧炭自杀,幸邻居即时发现,报警救人。不是这条。
网咖喋血,也不是。醉汉大闹市民大道,不是。
重伤害罪前科精神病患趁隙月兑逃,院方紧急寻回未果——找到了,就是这个!
梁宛歌立即发挥组织能力,将所有的猜测做出各类的假设,再从中获得最合理的结论。
“她就是捅了唐虚怀一刀的女人吧。她逃了出来,回来再找唐虚怀的机率高达百分之八十……”上次没捅死他,这次要再来补一刀——她将自己设想成那个女人,模拟她的想法和做法。
“我们一定会保护先生!”杨依伦抡着拳跳起来,唇色像抹了深紫的唇膏,看不出半点健康的红润。
“对!我们九个人一块扑上去,还怕会制伏不了一个女人吗?”方立忠也展现出男性的英勇,只是他还推着点滴架,看起来真没有说服力。
九个?梁宛歌怔了怔,算算人头,确实是九个人,不过这是把她也算进去才有的人数,因为曾欣怡发病倒下,换她来递补第九只Gollum的位置吗?
他们对唐虚怀还真是死忠。
“好,我们来研究对策,那个女人不来最好,要是她敢出现,我们就让她好看!”众人同心道。
“我们要不要先拟订队呼,这样向心力会更强?”既然要组织亲卫队,就要有完整的组织规画。“你们觉得『Myprecious』怎么样?”梁宛歌建议,最好还要配合脸部表情和抑扬顿挫。
“大家都很认真,只有你一个人还蠢到在开玩笑!”杨依伦狠瞪过来,“你就是没见识过那个女人的狠,才敢风凉说笑!我们都是尝过她苦头的受害者——”
“她做过什么狠事?”梁宛歌是真的没见识过呀。
“她在我们水里下毒!曾欣怡本来只是来找先生摘除癌细胞,结果却因为那次意外而造成体内器官几乎因为大量毒素的侵袭而腐坏,病情比求诊前更严重,我们其他人的情况没有她惨,但也相去不远——”
“最毒妇人心。”梁宛歌说惊讶也不会太惊讶,那女人连对深爱的唐虚怀都能赏他一刀,何况是妨碍她情路的绊脚石们,当然是解决一个算一个。“难怪你们看起来都很害怕,幸好我没见识过那个女人的狠。”
“什么?”杨依伦对于梁宛歌此时还笑得出来感到不解。
“所以我一点也不害怕。”若是她吃过那个女人的亏,也许她会对那女人心存恐惧,但是她不会害怕一个只是从别人口里听来的女人,管她有多狠多可怕,很多事情是要眼见为凭的。
“事前吹牛没关系,别到时候发生事情就属你哭得最大声。”杨依伦重重一哼,不肯再开尊口讲话。
“你是曾经被那个女人伤害到什么程度呀?怕她怕成这副德行?”梁宛歌有些好笑的看着那张倔气的年轻脸庞。
“你如果一边吐血一边心脏病发一边还被刀子抵在喉咙,你不会怕才怪。”回答的人是一脸苍白的王贞梦。
“原来你这么惨呀?那我就不怪你胆小了。”梁宛歌开始有点同情杨依伦的遭遇,杨依伦则是撇撇嘴,似乎咕哝了什么骂人的句子,反正她没听到,也就不计较了。
“总之,最近大家要多注意,只要她一天没被捉回去,我们就一天也不能松懈。”玉玲姊下了结论,宣布大家进入备战状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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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宛歌趴在全新的床铺及枕头上,垫高视线,刚好可以看见唐虚怀胸口的疤痕,偶尔按捺不住时就用指月复去摩搓刀疤,想试看看能不能擦掉,不过痕迹好深,像条横卧的大白虫。
那时候应该是千钧一发吧?可是他还那么轻描淡写,说是“不怎么重要的以前”……以后他说的话要打对折。
或许是她太花心思在他受伤的往事上,脑子活动得太勤劳,导致现在躺在他床上也睡不着,倒是唐虚怀看来睡得很熟。
他熟睡的样子真可爱,就像是一个漂亮的特大号混血儿小男孩,每次她看到混血混得好精致的小孩就会忍不住上前去逗弄逗弄,当小男孩长成大男孩之后,还是很惹人喜欢。
她顽皮地偷偷吻了他高挺的鼻梁,他的鼻型真的很好看呢,不过唯一的缺点是他会打呼,以前总是她先睡着,所以她没感觉,今天倒是亲眼见识了,虽然不是那种震天价响的鼾声,但也没办法拥有睡着了就像死掉一样的安静无声,在夜里就是能清晰听到他的吐纳……
她听着,嘴角想笑,觉得很新奇——当然,如果她每天失眠都必须听到他的打鼾,她不保证自己会不会拿枕头盖住他的口鼻,以求耳根子清静。
幸好他还不会抢棉被……
隐隐约约,楼下有开门关门声传了上来,正巧被没睡的梁宛歌听到,她无法分辨那是有人从外头进来,还是有人从屋里出去,让有戒心的她决定下楼一探究竟。
毕竟,这段时间还是要小心些。
屋子里检查了一遍,没有异状,她到大门边探出脑袋张望,发现她的秋千被人悄悄霸占。
定晴一看,是杨依伦。
这么晚还不睡?出来赏月吗?
梁宛歌跟了出去。
“你偷坐我的秋千噢。”
“少啰唆,上面又没你的名字!”杨依伦抬头,发现是她,口气恶劣地回答。
“睡不着噢?还是作恶梦吓醒了?”他额上有很多汗水耶。
暗暗夜色里,杨依伦涨红的脸色还是可以瞧得一清二楚。
“我就是怕到作恶梦,怎样?!妳想笑我孬就笑好了!”叛逆的青少年很不受教地冷哼。
“哈哈哈。”
“你还真的笑?!”
“不然咧?是你叫我笑的。”真难伺候。梁宛歌只好挑囡囡的秋千坐。
杨依伦不再和她吵嘴,他不想年纪轻轻就被她气得心脏病发作,他低垂着头,看着草皮上的影子,终于,他说话了。
“那个女人是疯子……”
梁宛歌不意外他会突然冒出这句话,她相信他今晚的失眠主因也是那女人。
“我相信她是。”过分执着,是会逼疯一个人的理智。
“她也是先生救回来的病患,她一辈子几乎都在医院病床上度过,接触到的人除了医生以外就是护士,她的生活圈就只是那间小小的病房,所以当她喜欢上先生时,是全心全意的——”
“唐虚怀不也是精神科医师吗?他为什么没发现?”梁宛歌皱起细眉,尤其是“全心全意”这句话,让她像啃了颗极酸的柠檬,扭蹙眉峰。
“先生有发现,只是她的情况超乎我们大家的想象,我们太晚做出正确反应,她就先下手了。”
“我知道她下毒害你们。”
“她在晚餐那锅汤里下药,我们一群人一如以往围着用餐,谁也没怀疑过她的笑脸背后竟然是另有目的。”杨依伦紧握住秋千两侧的麻绳,冷不防低声咆哮:“我们是朋友呀!大家都是先生手里救起来的人,同病都要相怜了,为什么她竟然还狠得下心想杀掉那么多朋友?!她一点都不顾旧情,一点都没想过以前玉玲姊是怎么替她找调养身体的菜单,一点都没想过以前豪哥帮她在前庭种下多少她喜欢的熏衣草,一点都没想过以前她和贞梦她们有说有笑,一点都没想过——”
“你并不是害怕她下毒或是亮刀杀人,而是气她背叛了你们吧。”梁宛歌说出她听到的感觉。
他别开头,不答腔,却默认了。
“那时的她可能也没办法控制她自己的行为,她想以死带走唐虚怀,却也想连你们都带走,或许潜意识里,她希望还能跟你们在一块。”当然,这种心态是不对的,太偏激,没有人可以为了想拥有一个人而杀人,这是犯罪。
杨依伦微愕地凝视她,他从没有试着用这种角度来分析事情,现在她替他辟开了另一条思索的路,竟然让他困扰了好久、始终无法跳月兑的囹圄逐渐松月兑……
“你这种烂说法像是在替她月兑罪!”但他还是嘴硬地反驳她。
“我只是想让你心里好过一些,我才懒得去替那个女人月兑罪。”拜托,那女人捅了唐虚怀一刀耶,她干嘛替那女人犯的罪行合理化?!
“……你果然是个怪人。”
“我接受你的恶意批评。”反正不痛不痒。
他打量她许久,从方才就觉得她说话的神情有些眼熟,他一直在寻找这份熟悉感是从何而来,现在终于找到了。
“我发现……你有一点像先生。”
“这种人身攻击我不接受噢。”梁宛歌立刻板起脸。
“拜托,这句话应该由先生来讲吧!”杨依伦为她的毫不自觉而翻白眼,这女人要不要脸呀,拿她和唐虚怀相提并论,会哭的人是唐虚怀吧!
“你们一颗心全向着他,他说的话对你们来说是圣旨,在你们眼中他没有任何缺点,他完美得像天神,我这种蝼蚁连他一根腿毛都比不上。”哼,想也不用想就知道杨依伦心里一定是这样看待她的!
“你一定不知道为什么我们这么佩服他。”
“因为他是主宰你们生杀大权的主治医师,谄媚他、巴结他,是你们的义务。”瞧,她当然知道。
“你听过振东国际企业集团吗?”他突然问。
唔?突然考她商场资讯吗?没听过振东集团的人,一定是看报纸只看演艺版的家伙,才会忽略了这个老是占住财经版头条不放的大集团。
“听过。”
“我是振东集团唯一的继承人。”
梁宛歌傻楞楞地呀了声,不能说她不惊讶,这个目中无人的美少年是振东集团的继承人?!这是惊讶之一。
但她随即也想起这几年振东集团内部一直无法平静的主因,就是振东集团主事者唯一的孙子年轻早夭,导致其他旁系族亲相互争权——这是她的惊讶之二。
“振东集团的继承人已经死掉好几年了,不是吗?”她隐约还有印象,在新闻有看到豪华肃穆的丧礼。
“对,我已经死了——以他们的眼光来看。”杨依伦扯扯嘴角,但没有笑容。“我要是再不死,不知道还会有什么死法在等着我,我光是车祸就发生十九次、船难五次、绑架十二次、不明原因急病住院二十六次、心脏病发三十次、呼吸器故障六次,最后一次是车子在高速公路上发生爆炸……”
“你好惨……”而且事实上还满命大的嘛,加加减减……将近百次的“意外”都杀不了他,他比九命怪猫还猛。
不过,身为庞大家产的唯一继承者,对不少人而言的确像眼中钉一样,不拔除不痛快。
“那时,先生救了我,还帮我离开了那个地方,我终于不用再去过那种张开眼睛就是等着有意外发生的日子,死亡是我唯一能用的方法。”杨依伦缓缓绽开笑容,他那张脸是非常适合微笑的,至少比他扮酷的结屎脸好看。“在这栋屋子里的人,全都是身患重症,并且因为个人家庭背景而无法见光,先生不只治疗我们的身体,还愿意收留无亲无故的我们,如果真的有『再生父母』这种人……他当之无愧。”
梁宛歌听完他的话,知道这只是屋子里某一个人的某一段故事,她如果一个个去问,一定能问到更惨的情节,她以为这屋子只是另外一处医院,实际上,这屋子的功能绝对远超过于此,而屋子的主人不单单是医师,他的贡献也绝对比她看到的还要多更多。
梁宛歌和杨依伦就这么静静坐在秋千上,他摇饼来,她荡过去,他说完他的故事,沉默的尴尬是因为不懂自己为什么要向她说这么多,感觉……好像在向她强迫推销唐虚怀似的……
“他真是个好人,对不对?”梁宛歌低低笑着,为满脑子填塞的唐虚怀,也为杨依伦稚气未月兑的脸蛋上浮现的潮红。
“嗯……”
梁宛歌从秋千上跳下来,往大屋子走回去。
“你要去哪里?”不陪他……多聊聊?
“你不是才十五岁吗?”
“你去哪里跟我十五岁有什么关联?”他问东,她反问西,诡异。
“未成年的小表头不要问大人要去哪里,讲了你也不能听。”梁宛歌这回有记得模了把大门钥匙下来,她掏出来,插进门锁,转开。
“看你那一脸贼样,我也知道你要做的事是儿童不宜的十八禁坏事,对吧?”杨依伦的声音没追过去,只在自己嘴里含糊,他仰头看着三楼的窗户,忽然好想放声大笑,虽然他才十五岁,但是A漫没少看过半本,他怎么可能会不懂?“先生危险了……”
因为有只小色羊要扑向沉睡的大野狼。
“……嗯?”
唐虚怀确实是被身上压来的重量及落在眉眼鼻唇之间的重啄给吵醒,半睁开眼,看到梁宛歌迭坐在他身上,撅起的红唇不停在他脸上打印子。
“怎么了?”他睡得正好,全身上下大概只清醒了那张嘴,所以吐出来的嗓音低沉到几乎教人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我在奖励你。”
惺忪的俊颜上露出笑,仿佛像作了场好梦般,他揉揉她的头发。
“我做了什么值得奖励的事?”值得她大半夜不睡,爬到他的身上猛亲?
“只是觉得你人好好。”
唐虚怀又是笑,闭上眼,将她的螓首揽入自己的肩窝。“感觉你好像是准备要向我勒索三千万豪宅和几百甲的土地,嘴巴才会这么甜,不然就是我还在作梦……”后者的可能性很大,说不定他正睡得胡涂,将梦境误认为现实。
“那是美梦吗?”有她在的梦境,美吗?
“毋庸置疑。”
梁宛歌的心像要融化开来,她已经完完全全能听到自己怦怦怦的快速心跳声,他一定也会发现她异常的躁动。
“好快……”他没睁眼,嗓音像梦呓,她以为他在说梦话,从他身上仰起脸看他,却刚好见到那双漂亮蓝眸在黑色睫扇下缓缓张开的惊人美景。“你的心,跳得好快,越来越快、越来越快了……”
梁宛歌弯起唇,没有出声否认。
因为与她相贴的另一个心跳声,可不比她平静呵。
她不想输掉,不想让他感觉她好像比较迷恋他。
“我觉得你的心跳得比较快耶,怦怦怦怦的,好吵……我量量看你一分钟跳几下。”说完,一只小手立刻罩上他的左胸,开始计算他的心跳数值,一分钟过去,她兴奋地宣布:“你比我多跳两下!”
连这个也要争?算了,让她、让她。
她自己一定没发现,她这种欲盖弥彰的小手段只是更突显出她的心虚,他一点也不介意在口头上吃亏,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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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管哗啦啦洒着水,帮前庭的花花草草喂下透凉清水,梁宛歌两指压着水管口,喷叉出Y字型的水泉,然后开始大弧度地转圈圈,模仿自动洒水器的行为模式,不遗漏院子里任何一株植物。
梁宛歌不优雅地打了个大哈欠,浇完一园子的花草,连她自己都被打湿了,不过终于完成了豪哥今早托付的任务,她满意地将橘色水管卷收起来。
原来外表酷酷的豪哥还会担任社区假日进修课程的指导老师,专门教园艺和手工艺,据说还颇受街坊邻居的欢迎呢。
梁宛歌伸伸懒腰,让自己看起来清醒一些。
“抱歉。”
竹篱外,有人歉然轻唤,梁宛歌转过身,瞧见一个年轻女人站在外头。
“早安,你有什么事吗?”梁宛歌走过去。
“你好,我是唐医师的病患,本来已经出院了,不过最近老毛病好像又犯了,所以想过来找唐医师帮我检查一下。”年轻女人压着太阳穴,仿佛那里正涌出疼痛。
“原来如此,不过唐医师还在睡噢,你要不要进来坐一下,我去叫醒他?”梁宛歌看了一眼手表,才六点半不到,唐虚怀正睡得好可爱哩。
“不用不用,千万不要吵醒他,我可以在这里等他醒来再说。”年轻女人慌张地阻止梁宛歌,薄施脂粉的脸庞清秀极了,看得出来又是一个拜倒在唐虚怀西装裤下的Gollum。
“那你要不要进屋里坐?”
“好呀,谢谢。”年轻女人跟着梁宛歌进屋。
“吃早餐了吗?我正好在替大家熬粥。”
“吃过了,谢谢。”
“那我倒咖啡给你喝。”梁宛歌转到厨房,传出咖啡香后不久,她又走出来。“这是糖罐和女乃精,你自己来,别客气。”她一项项摆上桌。
“这么麻烦你真不好意思……玉玲姊已经不住在这里了吗?”
“你也认识玉玲姊噢?”
“嗯,之前在这里治病时,她很照顾我。”年轻女人加了一匙糖和半匙女乃精,搅拌均匀,端起杯子优雅小啜。
“玉玲姊跟豪哥一起去花市买园艺用品,她还住在这里,还是继续照顾屋子里的大大小小。对了,我姓梁,梁宛歌,还没请教你怎么称呼?”
“我姓李,李恭毓。梁小姐,你的粥是不是煮过头了?好像有焦味……”
“呀!真的耶!”梁宛歌连忙跑进厨房,在里头惨叫:“水分全干掉了……我以为那是我煮咖啡的味道……”
李恭毓仰头饮净咖啡后才缓缓起身,跟着进厨房。“梁小姐,我能帮上忙吗?”
“面对糊成这种惨况的粥,你能给我什么好建议吗?”梁宛歌苦着脸,用大汤匙搅动那锅粥不像粥、饭不像饭的早餐。
“这是清粥吗?”
“嗯。”
“那再加点水就好了呀。”李恭毓主动拿过一旁的锅子,盛了半锅水,倾倒进干掉的粥里。“反正有人煮粥也是用饭去煮,你就当做现在重煮一次就好了,反正大家都不难养,只要能下肚,他们不会太嫌弃的。”她边说边接过梁宛歌手上的大汤匙,搅拌起来。
“谢谢你帮我解除这次的危机,要是让玉玲姊知道我饿到了唐虚怀,她一定又要数落我好久……”
“唐虚怀?”李恭毓停下动作,转头看她,眼神古怪。
“有什么不对吗?”
“没、没什么不对,只是很少听到住这栋屋子的人以全名叫他,大家不是叫他唐医师就是唤他『先生』……你不是唐医师的病人吗?”
“以前是呀。”
“现在不是?”
“现在不是,但是以后会是。”
“……抱歉,我不是很懂妳的意思。”
“我还在等唐虚怀四个月后替我动手术。这样可以了,我把盖子盖上。”梁宛歌颔首道谢后拿回汤匙,放在瓦斯炉旁,再将锅盖覆上,率先离开厨房。
“那你为什么还住在这里?没病就出院,这不是唐医师向来的惯例吗?”
“因为我现在不是他的病患呀,为什么要出院?”
“不是病患为什么可以住这里?”在梁宛歌身后的李恭毓还站在厨房里。
“对唐虚怀来说,他的人生里除了病人之外,总可以有其他身分的人存在呀。”
“……其他身分?什么身分?”
“例如:女朋友、老婆、孩子他娘、弟弟的大嫂、妈妈的媳妇。”
“那就是你存在的身分吗?”
寒彻彻的问句让梁宛歌停下脚步,回首看她。
原本有礼的神色已不复见,李恭毓眼光森冷地睨着她,在梁宛歌做出回应之前,有一道人影冲出来,将她拉离开李恭毓手中菜刀的攻击范围内。
杨依伦!
“她就是那个疯女人!”杨依伦劈头就喊出李恭毓的真实身分,搂着梁宛歌继续骂道:“你不但引狼入室,还请她喝咖啡?!”
“没有人告诉过我她的长相和姓名呀!问你们,你们一个个支支吾吾的,像多说几句话就要你们的命似的,现在还怪我?!”梁宛歌反轰回去。
“这种紧张的时候,就算只是个路人甲,你也应该要有点警戒心吧!猪头也知道草木皆兵的道理,白痴也明白防人之心不可无!你就不会适度怀疑一下这个女人会不会就是那个女人?!”
“杨依伦,你不要抓着我逃命,你往东跑,我往西跑,我相信她会比较想砍死你,你不要拖我下水!”因为嘴贱的那个人是应该最先被砍死的——如果她是李恭毓,她一定会这样做。
“你以为她会先砍死我?!错!她现在最想杀的人是你!你这个未来的唐夫人!”
“唐夫人?!”李恭毓惊喘,眼一瞠,握紧菜刀柄追了上来。
“对!她就是我们未来的唐夫人!在两个小时前,她还躺在先生身旁睡觉!”杨依伦火上添油地补充。
“杨依伦,我没做什么对不起你的事吧!你恨我恨到要借刀杀人吗?!难道因为你也喜欢唐虚怀,所以想等我被砍死之后,你再光明正大接近唐虚怀,将他占为己有,对他这样这样又那样那样吗?!”
“我对先生的感情才不是你想的那一种!我对他只有尊敬和崇拜!”被误解的杨依伦厉声反驳。
“你如果敢对他有非分之想,我就先跟李小姐借菜刀来用!”哼!
后头有个人拿菜刀在追杀两人,他们还有心情吵嘴,不过也因为这一吵闹,整屋子的人都醒了。
“你们都不要出来!李恭毓在这里——”杨依伦大喝,让所有拉开一小条门缝的的人急忙又关起房门,上锁。
只有囡囡除外,她非但没躲回房间,还跑出来助梁宛歌一臂之力。
“囡!”梁宛歌跳过去扑抱住囡囡,而搂住梁宛歌的杨依伦也被迫滚了好大一圈,李恭毓冲杀过来,杨依伦以男性最大的尊严护住两个女人——
李恭毓却在距离他们五步远的地方倏然倒地!
连老天爷都眷顾着他们!杨依伦见机不可失,扑过去压制李恭毓,将肾上腺素的爆发力发挥极致,扳住李恭毓的双臂往身后扭——
“不用耍帅了啦,她晕了。”梁宛歌揉揉自己方才扑地而撞疼的手肘,抱起囡囡,仔细检查她有没有伤势。
“什么意思?”
“不是有人才说——『这种紧张的时候,就算只是个路人甲,你也应该要有点警戒心吧!猪头也知道草木皆兵的道理,白痴也明白防人之心不可无!你就不会适度怀疑一下这个女人会不会就是那个女人?!』,不好意思,我不是猪头更不是白痴,我从第一眼就很怀疑了,七早八早有空上门来找人看病,不会去大医院挂急诊?!”梁宛歌冷哼。
“可是她为什么会昏倒?”
“咖啡里有安眠药。”梁宛歌从柜子底层拿出麻绳丢给杨依伦。“把她绑起来。”她早就做好万全的准备,这小子还真以为她蠢到没有戒心吗?
“你下药——”
梁宛歌耸耸肩。
“这是偷学她的伎俩。反正喝几匙安眠药应该死不了吧,如果她不是那个疯女人也没关系呀,大不了就把她随便放在一张床上让她去睡,醒了再说声对不起嘛,我这叫宁可错杀,不可错放。”所以她事先已经磨了好几十颗的安眠药粉备用,没想到这么快就派上用场。“为了保护唐虚怀,我才不管卑不卑鄙、下不下流咧。”只要达成目的就好!
“……囡囡,你不要学,这个女人很恐怖。”杨依伦抡住囡囡的小耳朵,不让她被梁宛歌带坏。
“打电话报警吧。”梁宛歌丢下交代,瞄向楼梯间,很疑惑满屋子的人都被吵醒,独独三楼的唐虚怀没冲下来英雄救美噢?真好睡。
不过,就算他醒了也是英雄无用武之地,她一个人就解决得干干净净,不用任何人插手或扯后腿。
看着杨依伦将李恭毓缠成麻花,梁宛歌才满意地点点头。
劳动过后,有点困耶,趁着唐虚怀还在床上当抱枕的大好时机,再上楼去补个眠好了。
“对了,厨房那锅粥不要吃,李恭毓动过手脚了,里头加了什么药我不知道,吃下肚的后果我不负责,也不要上来找唐虚怀看诊,我要睡到九点。”唐虚怀的任务当然是要陪睡啦。
她雀跃地跳上楼,脚步声轻快。
因为太雀跃,所以她忽略了,楼上的阶梯也有非常轻微的跫音,因为她的上楼而先行一步调头回去,重新窝回床上,粉饰太平。
她到三楼,看到床上的唐虚怀还伏在枕间,呼吸均匀,气息沉稳。
没吵醒他最好,这只是小事,要是为了小事而打扰他的睡眠,那才不值得,他要醒来,只能因为她吵醒他,其他的女人都不行。
梁宛歌窝回他身边,一点也不费力地找到最适合的位置。
“等我睡醒,再听你夸奖我好厉害,嘻。”蹭了蹭,不用太长时间的酝酿睡意,她在他身边总是轻而易举就能睡得好。
蓝眸慢慢睁开来,定在酣睡的脸上。
英雌神勇的表现,他亲眼目睹,本来以为女人一定只能躲在男人身后,柔弱地寻求保护,他第一次发现,被女人保护的感觉并没有他想象的差,被人捧在手心里的感觉……
真不赖。
抱紧她,心里有笑意不断涌上。
有点能体会《魔戒》中Gollum的心情,他想就这样一直抱着她,对她一遍又一遍诵念着——
Mypreciou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