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进入这里一点也不难。
男人从外套里拿出一小包工具,三两下就打开了办公室大门。他轻轻掩上门,走进明亮乾净的办公室,深深吸进一口芳香的空气。
淡淡的花香味,跟她身上的香味一模一样。他陶醉了一阵子,然后想起还有重要的事要做。
他想和她更亲密、更接近她,掌握她的一举一动,这个步骤只是一个开始。
想到未来的美景,让他忍不住露出了满足的笑容。
他拿出器材在电话的电路板后面装上一个小型窃听器,可以监听电话及这里的一举一动。
他将电路板装回去,轻轻抚过墙壁,沿着墙往里面走去。
她的工作室,美好又芬芳的味道。
白色为主的色调让这里看来明亮活泼,墙上挂着一些画,角落的柜子上摆着几本杂志。
他栘开那个柜子,找到一个没有在使用的插座,再安装一个窃听器进去。
瘪子的抽屉里头放着几张过期的帐单吸引了他的注意,那是她的手机帐单。他拿起来看了看,微笑的抄下上头的号码。
完成工作后,他愉悦的笑了,踏着轻快的脚步走到她平时坐着的办公椅前,轻轻地,仿佛伯弄坏它一样,小心翼翼的坐上去,然后快乐的哼起歌来。
快了、快了,他闭上眼睛想着,一步一步来,不要急,她就快到他的身边来了。
当她知道他是这么爱她——如此精心设计,挖空心思只为了接近她,一定会非常感动的。
他是这世上最爱她的人,他们是天生一对。
“天生一对……”他反覆咀嚼着这个词,忍不住又咯咯笑了起来。“没错,天生一对……”
“何小姐,你没事吧?”
坐在警卫室内,她一小口一小口的喝着热茶,总算稍稍平定了惊慌的心情。
警卫关心的看着她苍白的脸色,接过她手中的杯子,又替她添上一些热茶,这才开口道:“警察等一下就来了,你不用怕。”
她白着脸点点头,艰难的开口,“谢谢。”
警卫同情的看着她,默默的在她身边坐下来。两人的视线不约而同的投向桌上的纸张。
方才她在停车场内的反应,透过监视器,警卫全看在眼底。就是因为她的反应如此激动,他才会赶紧前往察看。
结果,他才出现在她面前,她便死命的尖叫,直到确认是熟悉的脸孔才虚软的坐倒在地上。
“我是不是反应太激烈了?”她虚弱的开口,“也许那只是恶作剧……”
警卫用力的摇头。“我不这么觉得。”
饼了一会儿,警察来了,连记者也跟来了。
警卫马上拉上窗口的窗帘,不让记者的镜头有捕捉到何以笙的机会。
“纸条是从你的皮包里掉出来的?”警察以一种公式化的语气问她。“是歹徒趁你不注意时放进去的吗?”
“应该是。”但下一秒,一个画面窜入她脑际。何以笙拿来皮包,东翻西找了一番,没有看到任何停车缴费通知单。“不……不是,是我自己放进去的。”
警员抬了抬眉,无声的询问。
“几天前,我在车子的雨刷上看见这张纸,当时我正赶着赴约,而我以为那是停车缴费通知单,因此随手塞了进去。”
也就是说,歹徒或许一直在她的工作室附近窥伺她,而且他知道她的车子是哪一辆。
警员点点头。“请你和我们回局里做笔录,这张纸条我们必须带定,看是否能在上面找出任何蛛丝马迹。”
她将先前的异状也说出,“还有钻石项链,我昨天收到的,那应该也是他送的。我曾经报过案,派出所说他们会去查快递公司……”
警员问了是哪一个分局,承办的员警姓名后便说:“我们会去查。”
他们一走出警卫室,马上就被媒体团团包围,一个接一个问题下断在她耳边响着什么,她也没有回答,在身材壮硕的警员护送下坐上警车。
“现在为您插播一则快报:知名占星专家何以笙疑似遭受恐吓,事情发生在今晚八点多,她驾车回到位于台北东区的住处,在皮包中发现一张疑似歹徒放置的恐吓信。根据我们得到的消息,歹徒曾经入侵她的工作室,放置物品。警方目前不愿透露相关案情,详细情形我们请在警局现场的记者告诉我们……”
柯旭然猛然睁开眼睛,从沙发上坐了起来,迅速的拿起遥控器调大音量。
电视上出现一名记者站在警局门口前,面对镜头低声快速的说着,“主播,各位观众,大家好。记者目前所在位置是在XX分局前面,关于占星专家何以笙遭受歹徒恐吓一事,警方目前不愿透露任何细节,但是根据记者侧面的了解,歹徒在两天前曾经入侵何小姐的办公室,并在没有惊动警卫和保全的情况下,放置了一项物品。而今晚,当她回到位于东区的住处地下停车场时,在自己的皮包中发现了一张疑似由歹徒放置的纸条,因而受到极大的惊吓,请看我们稍早的采访画面……”
萤幕中先是出现一栋大楼,然后是警察以身体护卫何以笙走出大楼的画面,记者一窝蜂的拥上,发出一连串的问题。
“请问你认识歹徒吗?”
“歹徒是否曾经威胁过你吗?”
“纸条里写些什么?”
何以笙没有回答这一连串的问题。她脸色苍白,神色惊惶的快速穿过人群,钻进警车之中。
想也不想,柯旭然马上跳起来,抓起桌上的钥匙冲了出去。
当他到警局时,外头的媒体仍未散去,众多记者和摄影机守在门口严阵以待,就等当事人出来。
他停好了车,她正好从警局门口走了出来,一堆记者马上围了上去,凑上麦克风,将方才的问题又重复了一次。
强光让她几乎睁不开眼,她闪躲着一直朝她挤来的麦克风,一边以非常缓慢的步伐往外走去。
“让开!”柯旭然挤进人群之中,好不容易到了她身边。“我送你回去。”
一个警员挡在他的面前,阻止他接近她。
“何小姐,你认识他吗?”
她抬起头,与他四目相接。
认真说起来,她对他的认识几近于零,而且,他还是某人雇来调查她的私家侦探,如果她还有点理智的话,就应该否认认识他,但从他的眼神所散发的讯息看来,他不会接受她的拒绝。
此时此刻,她实在没有余力再去应付他,她只想快点回家,回到一个安全温暖的地方。
“他是我的朋友。”她低声道,接着走到他身边。“他会送我回去。”
在听见她的回答后,柯旭然毫不犹豫的握住她的手,像一道墙一样挡在她的身边,替她挡开那些烦人的记者。
他们快速通过人群,坐上他的车,在众人的目光中扬长而去。
一路上,何以笙始终没有开口。
柯旭然并没有追问她发生了什么事,只是默默的开着车,偶尔转过头打量她苍白疲倦的神色。
对于他的体贴,她很感激。
那张纸条吓坏她了,而方才在警局做笔录则让她累坏了。
她想不透究竟是谁会做这种事——那是最叫她害怕的。她毫无头绪,没有任何嫌犯名单,但那隐身在暗处的神秘爱慕者却对她知之甚详。
尽避警方表示他们会尽力追查,并且加强她的住家及工作室附近的巡逻,仍旧无法使她安心。
“也许只是个恶作剧,或许对方并不会采取行动。”警员这样安慰她。“直到目前为止,他还没有出现任何攻击性的行为和字句,你的安全应该暂时无虞。”
她将头靠在椅背上,企图让轻柔的音乐抚平内心的惊慌,但是那恐惧的感觉丝毫没有退去。
就在这时,她的手机响了。
“以笙,你没事吧?”电话那头是林文绮关心的声音。“我刚刚在新闻里看见报导,说你接到恐吓信,是真的吗?”
她暗暗叹了一口气。
“不是恐吓信……不,不是。报导有点小出入,我明天再回电给你,好吗?”
罢挂掉电话,铃声又接着响起。
“喂?丽梅啊……对,就是那件事。明天我想休息一天,你帮我打电话跟客户说一下,谢谢你。”
接着她的父母、妹妹还有许多亲戚朋友都陆陆续续的打电话来关心,她一个一个回应,一再向他们保证她目前十分安全,也没有受到任何伤害。当她终于接完最后一通电话时,车子已经驶进了她住处的地下停车场。
“我送你上去。”柯旭然替她开车门,以不容拒绝的坚定语气说道。
她默默看了他一眼,既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他将她的反应视为默许,因此关上车门之后,便跟在她的身后。
他一直送她到家门口,才开口道:“小心门户,有任何动静马上报警或是打电话给我。”他递给她一张名片。“上面有我的手机号码。”
她点头,轻声道:“谢谢你。”
“需要我留下来陪你吗?”虽然明知道答案为何,他还是问了。因为他不放心她一个人在家。
在那一瞬间,何以笙有一种冲动,想开口叫他留下来。
她不想一个人孤零零的待在家里,她需要有人陪她……但最后,她还是忍下了那个冲动。
对她而言,他也是一个陌生人,跟那个神秘人同样的危险。
“不……不用了。”她勉强绽出笑容。“我还好,还可以应付。”
何以笙是在逞强,他看得出来。
但是他也明白她的顾虑,因此没有再坚持下去。
“那我走了。”
看着他走进电梯之后,她转身开门进屋,略微颤抖的双手快速锁上大门的两道锁。
两个锁也许太少了。她靠在门板上想着,她明天必须叫锁匠来多加一道锁。
接着,她迅速打开了家中所有的灯,所有的门,让屋中没有任何一丝阴影存在。她必须看得到每一个地方,确定不会有入侵者进来。
最后,她打开电视,将音量转大,然后将自己抛进柔软的沙发之中。
她觉得害怕、孤单。
这是事情发生之后,她头一次一个人独处,而她发现自己几乎没办法承受这样的恐惧和孤独。
她抱紧怀中的枕头,视而不见的瞪着萤幕,就这样坐了一整夜,直到因为疲累终于忍不住沉沉睡去。
她在尖叫声中醒来。
尖锐的叫声划破早晨的宁静,何以笙隔了好一会儿才发现那尖叫是出自自己口中。
她猛然睁开眼睛,迅速坐起身。
她作了一场恶梦。
梦中那个神秘人潜入她的家中,杀死了她。醒来后,在梦中被砍杀的感觉仍然那么真实,她一时之间竞分不清现实与梦境的差别。
许久之后,她才走进浴室,在热水的冲刷下,她忍住哭泣的冲动,在心里告诉自己,她绝不让这个人扰乱她的生活。
她替自己准备了早餐,然后打了电话请锁匠过来换锁。
饼了二十分钟,早班的警卫陪着锁匠一块上来。他看了昨天的新闻,也看了今天的报纸,为了安全起见,他决定还是小心为上。
何以笙站在一旁看着锁匠量着门的尺寸,然后拿起螺丝起子,轻松的将一根螺丝钉钻入门板。
“这个锁很坚固。”锁匠一边工作一边道:“最新型的,非常安全。”显然他也看了昨天的新闻,而且知道她是谁。
何以笙勉强绽出笑容,有些虚弱的道:“这样我就放心了。”
当她看着那道巨大的新锁,忽然领悟到,她正在加强工事,建构自己的城堡,将自己锁在一个坚固的堡垒中,就像另一种形式的囚犯。
这个念头让她忍不住皱眉。
她转身走到阳台上,让自己喘一口气,当她回来时,新锁已经安装完成。
送走锁匠和警卫之后,她决定出去散步。
尽避想到暴露在人群之中令她觉得害怕,但她已下定决心,不管那个神秘爱慕者是谁,她绝不让他毁了她的生活。
何以笙才一出电梯,就看见了门口那些虎视眈眈的记者。
早班的警卫一看见她,马上快步走了过来,低声道:“何小姐,外面的记者已经在那里等了很久,我看你还是不要出去比较好。”
她抿紧唇,退进电梯之中。
“有没有别的地方……比较隐密的出口?”
“大门和地下室出口都有人守着。”警卫想了一想,又道:“不然这样吧!大楼后面有一道门,和另一栋大楼是相通的,那是给打扫的欧巴桑出入用的。那个大楼的警卫我认识,我请他开门,你就从那里出去。”
在警卫的带路之下,何以笙总算避过了媒体,由另一栋大楼走了出去。
刺眼的阳光直射她的眼睛。
她眯起眼,看了看四周。
在这一般人上班上课的时间,宁静的公园内并没有多少人,只有三五成群的老人或打拳或聊天。
没有人注意到她,甚至没有转头看她一眼,但她却忍不住神经兮兮的注意着每个人。
她讨厌这样的情况,每个人都成了可能的嫌犯——就算是公园里素不相识的老人。
她甩甩头,强迫自己将那些念头驱出脑海,专心的散步。
一只狗跑到她的身边,高兴的朝她摇着尾巴。一个小孩嘻笑着跑过她的身边。
一对老人在她后头缓慢安静的定着。
这里的一切对她无害,他们不是嫌犯。何以笙如此地告诉自己。
渐渐地,她的心情轻松了起来。
直到太阳愈来愈毒辣,她才终于决定回家。
她走出公园,沿着马路慢慢的走着。
起初,她没有注意到身后跟着一个男人,但当她在十字路口停下时,那个男人慢慢的走到她身边也停了下来。
他戴着一顶棒球帽,帽沿压低,刺眼的太阳光下,她没办法看见他的脸。
男人朝她看了一眼,随即转头。
会是他吗?那个神秘人?她开始觉得恐惧,一颗心七上八下的跳了起来。
一看见号志灯变换,她马上加快脚步往前走去。
男人依然跟在她的身后,并且和她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她愈走愈快,到最后几乎是以小跑步跑回她住的大楼,柯旭然正好在路口,一见到她惊慌的表情,马上迎了上来。
“发生什么事了?”他扶住她,关心的问。
“有人跟踪我。”何以笙指指后头,只见那个戴着棒球帽的男人无视他们两人的存在,直接走进他们身后的大楼,月兑下棒球帽杨了瘘风后,跟警卫室的警卫挥挥手,走到大楼信箱取了信,头也不回的定进电梯,甚至没有多看他们一眼。
“没事了。”他对那个造成她如此恐惧的神秘人感到愤怒。“我扶你进去吧,外面太热了。”
她茫然的看着他,然后点点头,跟着他走。
记者一见到她出现,就像嗅到血腥味的鲨鱼群般全部拥了上来,将他们团团围住。
“让开!”柯旭然的两只手臂护在她的身侧,保护着她。
警卫见到这种情况,马上打开大门,待他们进来之后,毫不客气的再将大门关上,将所有的摄影机阻绝于外。
“我太紧张了,是吗?”她拿出信箱的钥匙,自嘲的笑道:“现在每个人都成了嫌犯,当我走在路上,别人多看我一眼,我便忍不住猜想他会不会就是那个人。”
“这不是你的错。”他严肃的道。
她没有答腔,拿出信箱中的信,一封封的看着。
大多都是一些帐单、传单之类的东西,她只瞄了一眼,没有拆开。直到当她看见最后一封信时,身子不禁一僵。
白色的信封外表寻常,标准尺寸,是那种一般文具店就买得到的标准信封。
上头只有她的姓名、住址,并非书写,而是列印出来的。没有寄件人的地址,也没有邮戳,显然是有人亲自将信放进信箱。
一阵刺骨的冰冷从她的脚底窜了上来,她表情麻木的撕开信封,取出里面的信纸。
那张纸,只有正中央印了一行字:
没有任何人可以阻止我们在一起。
她的表情引起了柯旭然的注意,他抽过她手中的纸,皱眉看着上头的句子。
那个该死的混球!
她几乎无法站立,若不是他即时撑住了她的身子,她差一点便软倒在地。
“把你的钥匙给我。”他粗声道。
她表情木然的从口袋里拿出钥匙和感应卡递给他。
柯旭然扶着她上楼,让她躺在沙发上休息,然后拿起电话报警。
警方在很快的时间内便到达。
在看过信之后,警员表情严肃的对何以笙道:“何小姐,从信上的讯息看来,我认为你最好还是暂时搬到一个安全的地方,直到我们找到这个家伙为止。”
她睁开眼,皱着眉头。“我并不想搬家。”
“只是暂时的。”
“就算是暂时的,我也下想。”
她知道警员的建议完全出自一片好心,但是即使搬家也解决不了问题。她的工作仍旧得继续,而她工作室的地址就登记在电话簿中!
她拒绝让那个人毁掉她的生活。
“我也觉得这样最好。”一直沉默不语的柯旭然缓缓开口,“从信中的语气看来,这家伙很可能具有高度危险性,他已经知道了你的住处,谁也料不准他下一步会怎么做。”
“就算搬家,能完全确保我的安全吗?”她静静的质问:“如果他能查到我现在的地址,又怎么能保证换了一个地方他就查不到了?”
“或许你可以到朋友家暂住。”警员含蓄的道。快速的看了柯旭然一眼。“这样一来,也有个照应。”
她想也不想便摇头。
“我不能将别人卷进来。”她怎能让她的朋友陪她一起暴露在危险之下?
“我很愿意提供帮助。”柯旭然开口,“而且,我也不怕危险。事实上,如果他敢来最好,我迫不及待想大展身手了。”
何以笙的回答只是乾脆的一句,“想都别想。”
尴尬的气氛让警员只能以乾咳来打破僵局。
“不管如何,希望何小姐慎重考虑。这封信我会带回去局里请人监识,有任何发现,我会尽快通知你们。”
“别忘了监视录影带。”柯旭然提醒他。“这封信是直接放进信箱里的,大楼有监视器,也许有拍下他来送信时的画面。”
警员点点头,抬了抬帽子致意后,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