迸越驰步出裴佩的房间,脸上的神色除了凝重,还有一分微愠,裴佩答应裴从彦认他这个爸爸,却不愿意带着裴从彦跟他一起去探险。
走入客厅瞥见裴从彦仰着小脸望着他,圆圆的眼睛睁得老大,古越驰的心里泛着一股复杂难懂的情愫。
他突然间多了一个十岁的儿子,而对裴从彦来说,一个爸爸莫名其妙的从天而降,他相信裴从彦此刻的心情和他一样,这突如其来的事实宛如青天霹雳,轰得人不知所措。
迸越驰蹲下来注视儿子,大手轻抚他粉女敕的小脸,内心变化起伏令他一时无法言语。
“很抱歉,今天我才知道有你的存在。”轻柔的音调充满慈祥与歉疚。
这是爸爸的手?
裴从彦激动得眼眶盈满泪,却倔强地不让泪水滑出,他用力吸了鼻子,“没关系,至少我已经知道自己不是从石头缝蹦出来的。”
莞尔的童语,是讥讽还是安慰?
迸越驰难抑内心的激荡,张开双臂将儿子揽进胸怀,“我会补偿这十年来对你的亏欠。”
裴从彦轻轻推开古越驰的温暖臂膀,“其实你对我并没有亏欠,因为你之前根本不知道有我的存在。”
好懂事的孩子。
案子天性,一股父亲的慈爱由心底源源涌出,古越驰又将他抱入怀中。“好孩子,谢谢你原谅我。”
裴佩走出房间,踏入客厅第一步即看到这一幕父子相认的温馨画面,不由得一股怒火往上涌。
没理由十年后才出现的他就马上得到儿子的爱,她贴在侧身的双手慢慢地紧握成拳。
靠在古越驰肩上的小脸,瞥见满脸醋意的妈妈蓦然出现,裴从彦聪明地连忙敛回满心狂喜,眨一眨眼睛,无奈的往上一翻。
裴佩怒气冲冲的走上前,硬是将儿子从古越驰的怀里拉开,“认亲的时间结束了。”
迸越驰不满意她的蛮横,瞋目怒视裴佩,“他也是我儿子。”
裴佩将儿子往身后一拉,露出一副捍卫领土不得侵犯的威武,“他可是我一把屎、一把尿养大的。”
迸越驰神色丕变。
“那是我之前不知道此事,要是我知道妳怀孕,我不会让妳一个人独自为他把屎把尿。”
裴佩瞋怒,“是呀,我已经养他十年,你现在突然冒出来就想要理所当然的接手。”
“接手?”古越驰气急败坏的瞪着眼前不可理喻的女人,“从彦是人,不是东西。”
裴佩气得全身不停的颤抖,朝他怒吼:“不必你提醒我,我当然知道他是人不是东西!”
裴从彦看着他们水火不容继续缠斗不是办法,忍不住推推妈妈。“老妈。”
裴佩没好气的侧头看他,“干什么?”
裴从彦一脸无辜的望着怒气冲天的妈妈,“招惹妳的人是他,我老爸,与我无关,别把我也骂进去。”
“可恶的小表!”裴佩的手指用力戳儿子的头,“左一句老爸,右一句老爸,我养你这么大还不如认你不到十分钟的老爸,再说我哪儿骂你了?”
裴从彦为了不激怒养他十年的老妈,并给她留一点面子,假装很无奈的转了转眼珠子,“妳刚才骂我不是东西,现在反口说没骂我。”
说完,他马上转身一溜烟跑到柴影的身旁,拿柴影当挡箭牌,他可不想被老妈的怒火波及,刻意推推柴影。
柴影看了一旁的裴从彦,忍不住露出促狭诡笑,“想拖我下水?”
裴从彦不语,只是莞尔的挑一挑眉。
柴影无奈,只好跳出来搅合他们的家务事,“你们两人为了从彦吵了大半天,也该结案了吧?”
裴佩先发制人连吼带咆:“要你多话!”
迸越驰重新镇定自己的情绪,“其实也没什么好争,儿子是两个人的,十年来我所亏欠你们母子的,我会尽全力补偿。”
裴佩不领情地啐一声,“不必,我不缺钱也不缺人,更不需要你的补偿。”
迸越驰的脸色再度难看,可是看在裴从彦的份上,忍住怒气,“妳不领情就罢,我补偿从彦总可以吧?”
“我不……”她的拒绝还没说完,一个稚气的声音盖过来。
“我接受老爸的补偿。”
那没良心的小家伙居然当她的面跟她唱起反调?
“裴、从、彦──”
裴从彦双手抓着柴影的衣角看着妈妈,“我不忍心拒绝老爸的好意,再说妳怎能忍心教我做一个不肖子?”
“不肖子?”裴佩咬牙从牙缝迸出声音,“忤逆老妈难道不算不孝吗?”
裴从彦无奈地吐口气,松掉柴影的衣角,仰起头露出小脸,可怜悲叹的望着柴影,“柴叔,麻烦你好心到厨房拿把菜刀出来。”
“菜刀,你要菜刀干什么?”柴影一头雾水的瞅着裴从彦。
裴从彦显得无奈又无辜,眼睛在一、二、三秒后掉下眼泪……
他伸手拭去泪,擤一擤鼻子,“自古以来忠孝不能两全,我光是孝就无法两全,只好学哪咤削肉还母,剃骨还父。”
演戏博取同情?
裴佩顿时气愤难耐一个箭步上前,一拳就往儿子的脑袋敲下去,“不用你柴叔费事拿菜刀,我直接把你打成肉酱!”
“哇!”裴从彦抱着头在屋里乱窜。
裴佩握着拳头在后追打,“还跑?我今天非宰了你这没良心的兔崽子。”
裴从彦边跑嘴里直嚷嚷:“救命!谁有空帮帮忙,帮我打家扶中心,这里发生虐童案。”
柴影抿着嘴低头偷笑,这样的情形他早已见怪不怪,司空见惯。
迸越驰不能置信的看着他们母子像在玩官兵捉强盗般的满屋子团团转,他试着帮儿子月兑困,伺机拦住气呼呼的裴佩。
圈在他臂弯里的裴佩挥着手嘶声叫骂:“我白养你了!”
迸越驰一面躲着她半空中挥舞的双手,一面轻声劝解:“从彦只是一句玩笑话,妳何必当真?”
喂喂喂……手压错地方了吧?
他一条手臂完全覆在她胸脯上,脸颊涌上一阵灼热,裴佩咬着下唇,回头怒瞪古越驰,“你可以放开我了吗?”
迸越驰低头瞄了一下自己的手臂,马上松开。
裴佩登时获得自由,大大地吸口气,气呼呼的双手扠在腰间,面对着古越驰,“我在教训儿子,轮不到你插手。”
迸越驰为了不再不知不觉又侵犯她,双手插在口袋里,低头瞇眼看她,“妳这种教训方法我不赞同。”
她教训儿子还需要他赞同?
“不需要你……”多管闲事四个字还没说出口。
他突然伸出一根手指压住她的嘴唇,用讥讽嘲谑的语气道:“还是那句老话,他也是我儿子。”
“你──”裴佩美丽清澈的眸子顿时被怒焰灼红。
柴影见再这样下去只会没完没了,无奈的摇摇头,出面说公道话:“你们两个人继续这样争执下去,永远都不会有结果。”
裴佩恶狠狠的瞪着柴影,“都是你,你干嘛带他过来?”
“不,柴影,谢谢你今天带我来。”古越驰挑战她的怒气。
柴影哭丧着脸,闷闷的笑,“看来今天的唯一受惠者是从彦。”
既然柴叔将事情推到他头上来,裴从彦也不得不回报一下柴影刚刚的解救之恩,“没错,十年来我直到今天才知道自己父母双全,只是不知道……”
柴影赶紧伸出手捂住他的小嘴,免得又挑起祸端,“你们看,从彦多么渴望父母呵护,是吗?从彦。”他慌张的低头看着裴从彦,希望他的小狈嘴别吐不出象牙又肇祸。
裴从彦拨开嘴上的大手,肯定柴影的话,“我是很想过过有爸爸的生活。”
裴佩愕然的张大眼睛看着自己含辛茹苦养大的儿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很简单,从彦需要爸爸。”柴影索性帮她解惑。
“不必,从彦有我这个妈就行了。”裴佩用力咬着唇,满脸怨怼。
她的坚持令古越驰感到难堪,却无法强迫她改变念头而气馁。
与古越驰相识到相交至今,柴影从来没看过古越驰丧气的时候,直到这一刻。
柴影忍不住挺身为古越驰说话:“裴佩,从彦是男孩不是女孩,有许多事情应由父亲教导他,身为一个母亲是无法办到。”
“胡说,没有什么事是身为母亲无法做到?”裴佩一口驳回柴影的话。
“是吗?”柴影莞尔的贼贼淡笑,“现在小孩子发育得早,再过两年从彦将要进入青春期,请问妳要怎么教他男女之间的性教育?”
男女之间性教育?这这这这这……
这方面,即便裴佩生过一个孩子却还是懵懵懂懂。
唯一一次经验就是那晚,一片漆黑中,她只知一开始身体承受沉重的重量,接着全果精健的身体与她交缠,以熟练的技巧引导她进入他的世界……
回忆当时,裴佩的双颊泛出羞赧的红晕。
“从彦叫你叔叔,你、你也可以教他……”
“要我教?天啊,妳还不如直接说要我带他去酒店开荤吧。”柴影嗤哼。
“什么?带我儿子去酒店开荤?”裴佩惊慌大叫。
柴影讪笑的摇着手,“我哪敢,妳也知道我身边几乎都是酒店美眉,再说从彦又不是没有爸爸,这时候就该由他老爸教他。”他很技巧的将问题丢到古越驰的身上。
迸越驰感激柴影为他开了路,毅然决然接下话题,“柴影说的没错,这些都是做爸爸的责任。”
说不过他们,裴佩甘愿自动退让一步,“好吧,这方面就由你教。”
迸越驰气定神闲手撑住下巴,清清喉咙逐步进逼,“不,还有其他许多事都应该由我教。”
裴佩开始感觉自己主动让了一步,反而让自己陷于不利的境地。
“不,你休想得寸进尺。”
此刻古越驰心里暗地里做了一个决定,要完成这个决定,一定要先征求儿子的同意。
他故意忽略她的抗议,走到裴从彦的面前,“我若决定从今天开始跟你住在一起,你同意我的做法吗?”
住在一起,他想带儿子走?
“不准你带走从彦!”裴佩惊慌的尖叫。
迸越驰转身看着惊惶失色的裴佩,微微一笑,“瞧妳紧张的,我说过不会从妳身边带走从彦。”
“可是你刚才说要跟从彦住在一起?”她的听力一向很好,不可能会听错。
迸越驰有趣地看着她脸上的疑惑,“为了要担起一个做父亲的责任,所以我决定要搬进来跟从彦一起住。”
裴从彦的眼底瞬间绽出惊喜的光芒,“真的吗?”
什什什么?他要住进来……
“我不答应!”她愤怒地嘶叫。
迸越驰森冷的黑眸扫过来,冷酷坚硬像铁一般,直勾勾地看着她,表情变得阴冷而危险,他的唇紧闭、下巴缩紧。
迸越驰语惊四座,吓愣了柴影;须臾后,他细想古越驰的决定,这对裴从彦和裴佩来说未必是坏事。
柴影连忙跑到裴佩的身边拉住她,在她的耳边低语:“既然他承诺不带走从彦,妳为何非要激怒他?以古家的财力与声望,妳有几两重可以跟人家抵抗?万一他一怒之下跟妳法院见,只怕到时候妳连看儿子的机会都没有。”
“这……”柴影所言不无道理,以古家的财力和声望,她哪有能力可以争取儿子?再说她从儿子的眼里看到前所未有的喜悦,难道她真是一个失败的妈妈?
“妳就勉为其难答应吧。”柴影唯有动之以情的劝裴佩。
裴佩当然明白,倘若真的不自量力跟他硬碰硬,只怕受伤的是自己;只是她不懂也不明白,他为什么非得要住进来,当真为了要做一个尽责的父亲?
要是她点头让他住进来,是不是表示她每天都会看到他?
不,她不要,也不想每天看到他。
“能不能不要住进来,我答应你随时都可以来看从彦。”希望他能接受她的提议。
裴从彦的脸上有一抹拭不去的雀跃,“不,我希望老爸能住下来。”
“你希望他住下来?”裴佩的心登时全碎了,她爱他、疼他十年,当真抵不了一个相认不到半天的爸爸?
裴从彦一本正经的拍着妈妈的肩膀,“只要妳让老爸住进来,我会考虑选一所高中上学。”
“上学?”裴佩错愕的甩了一下头,“当初送你去上学,你嫌老师教你的东西太肤浅,这会儿又为什么突然说要上学?”
裴从彦一脸无辜,努力挤出一抹受伤懊丧的表情,“妳以为我不想去上学?就是因为身边小朋友知道我没爸爸,总是没大脑的嘲笑我,所以我才不想去学校,现在我有老爸了,也可以抬头挺胸走进学校。”
说来说去,好似是她害他没脸进学校似的。
一股自责像把利刃刺进她的心脏,她难过的撇一撇嘴,“反正说不过你,随你便,你要你老爸住进来就住进来。”
裴从彦得到妈妈的首肯,开心的跳起来呼喊:“万岁!”他立即跑到古越驰的身边,“老爸,你听到了吧?老妈点头让你住进来。”
迸越驰强笑点头,“听到了。”
他的目光注视着裴佩,不动声色的表情下似乎闪过一丝不让人察觉的情愫。
裴从彦难掩兴奋的拉着古越驰,“我带你去看你的房间。”
“好。”古越驰看着儿子,露出欣然的微笑。
裴佩的心宛如被划了一刀般,难过地抿起唇,心里十分委屈,妈妈真的比不上爸爸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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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能接近儿子,古越驰回家打包行李,准备堂而皇之住进裴佩的房子。
环视自己偌大的住处,心里不禁感到欷吁。
前一天他还苦思钻研有关女神庙的资料,今天却打包行李要住进另一个家。
在这之前他从来不知道什么是孤寂,现在他深深感觉到有家人的感觉真好,尤其是自己的女人和孩子。
他的脑海里出现裴佩的鲜明身影,忍不住抿嘴淡笑。
十年来,他的脑子里无时不想着拉斯维加斯饭店的那一晚,只是苦于不知她的姓名和住处;如今他们意外再度重逢,他内心的狂喜笔墨无法形容,更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是,那一晚之后,她为他生了一个聪明又古灵精怪的儿子。
他们母子之间有趣的相处模式,让他迫不及待的加入。
一方面他要补偿儿子这十年的亏欠,十年来他无法参与裴从彦的成长,但从今天起,他要记住儿子的每一刻成长过程。
裴佩……
他今天认真的看清楚她,她浑身上下有着令人着迷的特质,她那任性甩头的模样和娇俏的微翘嘴形,还有时而迷糊又娇柔动人的微笑,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让他倾心迷失。
他渴望重新认识她,让彼此有个崭新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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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告诉你,柴影,这个祸是你惹的,你要想办法解决!”裴佩气急败坏的站在柴影面前,怒瞪着柴影威胁他。
柴影苦着脸望着已经闹了近一整天的裴佩,“我哪知道事情这么凑巧,他竟会是从彦的爸爸。”
“现在你已经知道了,你得帮我想办法别让他住进来。”一想到从此早晚都要见到这个人,她的胃开始隐隐抽痛。
不让爸爸住进来,裴从彦头一个反对,他可是盼了十年,终于能跟别人一样有爸爸。
“不行!”裴从彦从椅子上弹起来,跳到妈妈的面前,“妳说过做人要守信,妳怎么可以出尔反尔、言而无信?”
儿子的反抗无疑是在裴佩的怒火上加油,她一掌拍向他的脑袋,“你还敢说我,老娘是白养你了,居然偏向十年都不曾见面的爸爸?”
裴从彦偏着头斜睨妈妈,“妳一直是个很称职的妈妈,可是妳也该为我这小小的受伤心灵着想。”
“受伤心灵?”裴佩愤怒尖叫,“我什么时候伤害你了,是少了你吃的,还是缺了你穿的?”
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是一样都不缺,唯一缺的是……
裴从彦垂下小脑袋,表现出好沮丧的模样,“我只是想要一个爸爸。”
“唉!”柴影不忍裴从彦的难过,深深叹口气,“裴佩,就看在从彦的面子上别再计较,让古越驰住进来吧。”
“不行!”裴佩倔强地一味反对,强拉住柴影,“你一定要想办法别让那家伙住进来,要我每天对着那家伙,我不发疯才怪!”
“有这么严重吗?”裴从彦不以为然的扬起小下巴,“他又不是丑得可以避邪,再说我正想夸奖妳的眼光,替我找个这么称头的老爸。”
称头?他居然还夸奖她替他找个称头的老爸?问题就是他太称头,无形中在她心上加重令她无法喘气的重量。
裴佩用力甩着头,“我不管,我还是不让他住进来。”
“我真的不明白妳为什么坚持不让古越驰住进来?难得有机会可以享受天伦之乐,妳非要亲手拆散?”柴影不耐的逐渐提高音量。
裴佩欲言又止,紧咬着下唇。
十年来,她从没想到会有再见到他的一天。记得当年离开他之前,她看清他俊俏的模样,在脑海里存入他的影像后,希望有朝一日能再见他;可是……十年后果真再度重逢,她发现他的沉稳、精锐,是个极具危险威胁的人。
“柴影,不如你跟他说,你是我未婚夫,你不准他住进来。”
“什么?要我骗他说我是妳未婚夫?”柴影惊呼一声。
裴从彦的眼睛也随之睁大,“老妈,妳这玩笑开得也未免太大了?”
她知道这是下下之策,眼前也唯有这样可以逼退他。
“只有这样才能让他知难而退,再说十年前你也差点就成了我的丈夫。”
柴影想到要做古越驰的死对头,他的头皮直发麻,“我不干,也不敢。”
不干也不敢?柴影的胆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小?
裴佩睁大眼睛盯着柴影,“为什么?”
“让我告诉妳为什么。”
蓦地,一道严厉低沉的声音宛如魔音传脑般穿过耳膜,裴佩惊讶地抽着气,回头望着不知何时站在门边的古越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