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团圆)
这不可能是真的
但却又是真的
圆过的月
爱过的人
都回来了
都回来了
这天黄昏,杜春秋照例来到法业寺前,让人传报求见道缘,但是没一会儿,那个尼姑就走出米,带着歉意说:"师姊今天不太舒服,在西厢房里歇着,不能见客。"
"不打紧,我在这逛逛就好。"杜春秋对这结果并不失望,他早在心中盘算过了,要以时间来换取一切。
许经纶和郭皓云都一起跟了来,看这情况老是这样也不是办法,便让杜春秋一个人在园子里闲逛,他们却又遣人进去通报,说是聂王爷府的人求见。
道缘接见了他们,毕竟聂王爷和聂王妃都是她的故友。许经纶和郭皓云一看到道缘就高举过手,恭敬地打了个揖,"冒昧叨扰,谨代表聂王爷和聂王妃问您问好。"
"多谢,也请代我问他们问好。"道缘还礼道。
彼此问说了几句客套寒喧的话,郭皓云便走到街边说,"外面在等着的,想必是杜家的杜老爷吧?"
道缘回答得模梭两可,"任何人都呵以到法业寺来的。"
许经纶说:"我们其实也明白杜老爷的来意,不过我们这一次来,是为厂聂王爷和聂王妃的请求而来。"
"有什么请求呢?"道缘一时想不出来。
"是这样的,聂小王爷对杜老爷的养女杜雨晨一往情深,非卿不娶,两人也早已有了婚约,却迟迟不能成亲。"许经纶说。
"为什么呢?道缘对于这两位晚辈是很乐于祝福的。
"因为杜雨晨小姐孝心极深,她坚恃一定要等养父的终身大典解决,才能轮到她自已来成亲,否则她也舍不得丢下养父一人终老。"
"这孩子也太傻了。"道缘摇了摇头。
"现在情况更糟糕了,因为杜小姐已经有了小王爷的骨肉,若是他们两人还不成亲,只怕到时孩子生下来,就要成为一个无父的私生子了。"许经纶语重心长地说。
丙然,道缘的脸色变了,"你们……你们就不能劝劝她吗?"
"杜小姐的个性倔强,连我们小王爷都驯服不下她,更何况是我们呢?唉!只是苦了我们小王爷的一片深情,又苦了那即将出世的孩子。"许经纶装模作样地叹了一口气。
道缘的心动摇了,她不忍心有到这样一对有惰人,竟然因为她而误了婚姻大事。但是她又不能就这样和杜春秋一走了之,因此她犹豫了。
许经纶看得出道缘正在迟疑,又跟进说:"我佛慈悲,任谁看到这样子,也不能忍得下心的。"
冰皓云那边也出招了,"咦?天快下雨了,杜老爷没带伞呢!怕要淋湿了!"
其实杜春秋这一行出来,怎会没带伞呢?只不过许皓云吩咐过随从,不管任何状况,都不可以进法业寺来。道缘往窗边走了一步,看见杜春秋果然站花园子里,抬头望着满灭乌云,然后一滴雨、两滴雨落了下来,接着就成了倾盆大雨,但是杜春秋却没有要躲雨的意思。
道缘的眼晴模糊了,心头一晃,仿佛看见当年的大师兄,因为她总是如此望着他的背影,怀着满心的痴情盼他能回首过来。但当初他是为了师姊而徘徊在风里,而今他却是为了谁而独立雨中呢?
"你们……快去叫他走啊!"道缘逼自己收回视线。
许经纶却摇了摇头,"杜老爷他伤心人别有怀抱,即便我们出去喊他,他也不会听进去的。"
冰皓云则加油添醋地说:"这雨看来可要下得久了,乌云浓密得很呢!"
他说得倒也没错,大雨是越下越猛烈,一点也没有要停的样子。杜春秋仍旧站立小园花径之中,那高瘦的背影看来更加冷清孤寂了。
道缘这下可急了,终于开门道:"你们去叫他,就说是我要他进来躲雨的!"
"这……好吗?"许经纶还故意迟疑着,
"别耽搁时间了,要不他就要着风寒了!"道缘已经管不得那么许多了。
"好吧!我俩这就去喊他!"郭皓云见时机成熟,便和许经纶一起冒雨奔出去。
道缘在厢房中只见到那两人冲到杜春秋面前,不知对他说了什么,看见杜春秋突然倒了下来,另两人就搀扶着他走过来。道缘心里更慌了,难道大师兄身体这样差,一淋雨就受不住了吗?
许经纶和郭皓云一道把杜春秋扶了进来,脸上都是惊慌失措的模样,"杜老爷不知怎么搞的,突然就这么倒下了!"
"怎么会呢?你们快扶他躺下!"道缘快惊昏了。
"要躺在哪儿?这椅子又不够宽!"郭皓云慌乱地问。
"这……"道缘只犹豫了片刻,便咬咬牙说:"到我房里去吧!"
于是许经纶和郭皓云同心合力,将杜春秋扶进道缘的寝房里,里面虽然陈设相当简单,到底是女人的房间,有种雅致洁净的清爽。
"就让他躺着吧!"道缘看杜春秋的脸色苍白,似乎随时就要昏迷了一样,连忙拿被子给他盖上。
许经纶说:"我看这样吧,我们先去请大夫,杜老爷就有劳你先照料了。"
道缘不疑有他,连忙点头:"好,你们快去请大夫!越快越好!"
于是许经纶和郭皓云匆匆告辞,便冒着大雨冲出了法业寺。不过他们这一去并不是请人夫,而是回到聂王爷府,安安稳稳地睡大觉去了,因为半夜还要陪小王爷去杜家,他们不赶快补眠怎么行?
因为怕有人看见了误会,道缘先关上厢房的门,才走到床边看片杜春秋,他的脸色更苍白了,而且全身还发抖着,看来情况很不妙。道缘倒了一杯热茶,想要端给他喝,却发现他连拿杯子的力气郡没有,她犹疑了一下,只好先扶他坐起来,再慢慢地喂他喝下。
"你……你还好吧?"她忧心地问,
但是杜春秋只看着她,却说不出半句话来。
"你年纪已不小了,难道下雨了也不知道要躲啊吗?"她忍不住埋怨起他。
杜春秋的眼睛眨了一下,代表他听得见,但是他嘴懦动了一动,还是没说话。
"你这身湿答答的,该怎么办才好?"道缘看他全身都湿透了,即使盖着被了也是徒然,寒意还是会侵蚀到他身子里去的。
杜春秋这时颤抖起来,道缘一惊,伸出手模了模他的额头,发现他的体温居然高得烫人,他发烧了!天啊!
"这可不行了,说不定会要命的!"她整颗心都乱了,却想不出该找谁帮忙,法业寺里都是尼姑,不能让她们发现她房里有个男人,而许经纶和郭皓云去请大夫,又不知何时才赶得回来?现在她只能靠自己了!
于是,她咬了咬下唇,把心一横,伸手解开了他的外衣,没多久就看见他赤果的上身,虽然瘦了些,却还是那么健壮,此刻她脸颊一红,却也顾不得那么许多,继续月兑下他的衣服,直到只剩下一件长裤,才停下动作。然后她又取了几条干布来,替他擦干身子,再拿新被子将他密实的盖好。她又将炭炉搬近一些,好让他能感受多些温暖。
她在做着这一切的时候,杜春秋虽然没说话,但眼睛一直盯着她,显现出感动又感激的神色。
"你觉得好些了吗?"她问了这句,又往外头看去,"下这么大的雨,也不知道他们请得到大夫吗?"
等她转过头来,却看见杜春秋脸色更苍白了,而且牙齿都在打颤了。"老天,你怎么如此严重?"她慌得都快哭了。
她伸手一模,他身体烫得吓人,全身不住发抖,看样子是发烧得很厉害。道缘心中翻腾不定,终于站起身来,在他惊愕的目光中,把身上的素衣月兑了,露出那她未曾让人见过的身子,然后她什么也不说,爬上了床,躺在他身边,犹豫了好一会儿,伸出双手拥住他。
"我……我绝对不让你死……"她眼眶都红了。
杜春秋无法言语,眼中却也是一阵湿润,在这世界上,还有谁能如小师妹这般待他?要是此刻被人发现,她的清白也就毁于一旦,可是她却愿意为他牺牲至此,他唯有以一生相报!
道缘抱着杜春秋,将体温传到他身上,两人静静听着雨声,如此过了不知多久,她才觉得他的颤抖止住了一些,脸色也稍微有了血色。
"你-…你怎么样?"她着急地模过他的脸庞。
杜春秋张开了嘴,极其困难才发出了声音,"我……我被点了哑穴……"
"什么?"道缘诧异地睁大眼睛,这才想到刚才他一直没说话,确实相当奇怪,即便他发烧再严重,应该也不至于完全说不出话才是!
"刚才……我在雨中站着,郭参将突然走过来……点了我的哑穴,然后……许师爷又撬开我的嘴,不知给我吃了什么药丸,害得我……一会儿冷、一会儿热……全身止不住发抖,可是偏偏又说不出话来……"杜春秋吃力地解释道。
"原来……这都是他们骗我的!"道缘惊怒交加,又羞又恼,眼泪立即流了下来。
"小师妹,你别哭……"他恢复了一些力气,伸手要安慰她。
道缘想到自已傻傻地任人捉弄,不只留宿了男人在寺里,还宽衣解带为他取暖,这份保了一生的名节却毁于一旦,教她怎么能不生气?不恼怒?
"谁知道你是不是和他们一伙的?我恨透你了!"她推开他要起床,却忘了要遮掩住自己,害得她又连忙缩起身子。
杜春秋见状心疼得不得了,一把抱住了她说:"你别气,这一切都是我不好,我给你赔罪,我会对你负责的,我这一生都听你的了。"
她却停不住眼泪,小手打着他的肩头,"你可恶,你联合其他人来欺负我,扰了我的清修不说,还坏了我的名节,你怎么赔得起我?"
"我真的不知道他们会出这种馊主意,今天他们说要跟我一道过来时,我以为他们只是帮我做说客而已,谁晓得他们做出这种坏心眼的勾当,对不起,都是我疏忽了,害你受了委屈,现在你要我怎么做,我就怎么做,好不好?"杜春秋在她耳边低喃着,大手则轻轻抚着她赤果的背。
道缘哭得稀里哗啦的,像是要把这么多件来的哀怨都哭出来一样,"我是上辈子欠了你什么?从十五岁……第一眼看见你以后,就再也看不进其他的人,可是……你从来不多看我一眼,让我等了这宝贵的二十年,等人家师姊不要你了……你才又转过头来找我……我到底算什么?现在……一片好心要救你的命,结果又是被你戏耍了,我……我……我的委屈你懂不懂?杜春秋,你……你害得我好苦、好苦……"
杜春秋听得既分明又清楚,像是一个字一个字都敲进了他的心版上。
"我懂,我真的懂,所以我才想好好疼惜你、补偿你,我要把以往错过的都找回来,把疏忽的都加倍给你,如果你要我等,我可以等你一辈子,如果你恨我,我却还是一辈子爱你。我听人家念过两句词,我愿把这当作我的誓言:系我一生心,付你千行泪,过去我要负了你千行的眼泪,而今我唯有把这一生、把这颗心都交给你。"
听着他诚恳的言语,忏悔的声音,让她的心慢慢软了,再抬起头,看见他湿润的双眼,她也看得出他的激动和情感,这一切的一切,都让她有些迷离恍惚了。
"小师妹,嫁给我吧!我们开了一家武场,我当师父,你当师娘,让一群孩子围绕着我们又跳又叫。我练武休息的时候,我只会等着你递进来的毛巾,除了你我谁都不要。"杜春秋捧起她的脸说。
"大帅兄……"道缘仿佛看得到那一副景象,但她却不敢确定。
"相信我,我会让你幸福的。"
许久,两人执手,汪浪相看,竟无语凝噎。最后,道缘闭上了眼晴,流下最后一滴清泪,她真的融化了,她不再固执了,她的心还在跳动着,她终究还是无法忘情于这红尘情爱啊!
杜春秋低下头,缓缓地靠近她的唇,终于封住了她的哽咽,这个迟到二十年的吻终于来到了,像是一瓶陈封已久的佳酿,显得更加深沉醉人。半个月之后,道缘还了俗,留了发,又称为江淑华了。杜春秋和女儿杜雨晨一起到法业寺前来迎接,当江淑华一踏出了大门,就看见他们父女俩和一辆马车在那儿等着。
"娘!"杜雨晨笑嘻嘻地喊道。
江淑华早就见进杜雨晨,但平时她都喊她"阿姨",今天却突然喊了一声"娘",害得江淑华一时害羞起来。"小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随便喊大娘!"江淑华说了她一句。
杜雨晨爽朗地哈哈一笑,杜春秋说:"是爹教我的。"
"你!我说过我要嫁给你了吗?"江淑华瞪了他一眼。
"我知道你不肯嫁我,所以我要先下手为强,让你先当女儿的娘,那你就不得不当我的妻子了!杜奋秋微笑说。
"你们父女俩,真让人受不了!"江淑华埋怨地说,却忍不住噗哧一笑。"
"娘!娘!"杜雨晨拉住江淑华的手,"你和爹的婚礼,我们都已经准备好了!"
"我都几岁的人了?还成什么亲?"
"不成亲,总是名不正,言不顺啊!"杜春秋说。
"谁要跟你名正言顺了?"
"不就是你吗?你不要我的话,我可就没人要了?杜春秋逗着江淑华说。
"不理你了!"江淑华佯装发怒道。
两人那模样就像当初年轻的时候,大师兄总是喜欢打趣小师妹,只不过时光已经偷偷溜走了二十年。杜雨晨在一旁看了,只是掩着嘴直笑,看来爹娘的好事是成了。
就在这个月底,杜家和聂家都动了起来。为了杜春秋和江淑华的婚事,先是大大忙了一阵,再来又为了聂楚风和杜雨晨的婚事,光是纳采、问名、纳吉、纳徽、请期、亲迎,这六项大礼无一不可或缺,就让杜、聂两府搞得人仰马翻,几乎没把屋顶给掀过去了。
只见大红灯笼高挂,杜家喜气洋洋,聂家也是如此。新婚当天,聂楚风被灌了几十杯酒,但是他酒量向来就好,不但没醉倒,反而是许经纶和郭皓云都醉倒了,因为他们两人将功抵罪,近来是人逢喜事精神爽,所以喝起酒来也格外尽兴,此刻都由他们的娇妻带回房里休息了。
"小王爷,我们功成身退,先告辞了!"许经纶和郭皓云道。
"风儿,我扶你爹先下去休息了。"聂王妃也道。
聂楚风看父亲也由母亲扶着离席,大家都是成双成对的,他嘴里不禁叨念说:"我要去找我的妻子了!"说罢,他就在宾客的簇拥之下,走进了温馨喜气的
新房,照例由伴娘们出了些难题,大伙儿玩闹了一阵,便都识相地先行离开,留下新郎和新娘共度春宵。房里突然只剩下两人,气氛变得有些微妙,聂楚风咳嗽了一声,才走近过去揭起了红色面巾,杜雨晨这才缓缓抬起头来,一双清灵的双眼直直的看着他。
"雨晨……"他傻傻地喊道,望着自已的娇妻不禁出神,还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真的娶到了这可爱的人儿。
"别看了,又不是没看过!帮人家拿下这凤冠嘛!"雨晨被他看得都难为情了,开口先这样要求。
聂楚风微笑了笑,替她拿下沉重的凤冠,这才在她身边坐了下来,"你还好吗?"
"还好啦!原来成亲就是这么一回事,累了点而已。"
"孩子累不累?"他模模她的小肮问。
"累也没办法,成亲就这么一次啊!"她吐吐舌说。
他感叹一声,伸手拥住了她,"我还是难以相信,我们真的成亲了,经过了这么多波折之后,你终于成为我的妻了。"
"不敢相信吗?"她轻轻推开他,甜笑着拿出一条鞭子来,"或许这个可以让你清醒一点!"
"这……这条鞭子……"不正是他以前老带在身上的驯兽鞭吗?
"没错,就是你以前用来打我的鞭子。"雨晨露出淘气的眼神,得意地说:"这是公公和婆婆送给我的,他们说要驯服你的话,就要要用这条鞭子!"
"这……不必了吧?"聂楚风退后了一点。
"那怎么行?我要好好驯服你才行啊!"
"其实……我已经是你的了,用不着鞭子,我也会乖乖听话的!"聂楚风眼明手快,赶紧抓住鞭子丢向一边,身子也扑向他的老婆。
"你好坏啊你!"她呵呵娇笑着。
"雨晨,你已经驯服我了,真的!"他一边吻着她的肩膀,一边连连保证道。
"是吗?那我要把你绑起来!"她的黑眸又发亮了,
从枕头下拿出一条长布,那正是他曾用来绑住她的家伙呢!"不、不要啊!"
一阵阵惨叫声从新房中传来,但是没有一个人会过来关心、察看,因为所有人都明白里面有两头野兽,凡是人类最好不要接近,以免遭到误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