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的南台湾,阳光狂吻大地,热情得教人无法招架。
斑雄市三多路上,某栋高楼内正在举行面试,应征的项目为——女佣。
录取名额只有一名,却有三百多人竞争,原因无他,光是月薪五万,就吸引了大批求职若渴的“灰姑娘”们。
面试已进入第四天傍晚,办事人员唱号。
“下一位,三百一十九号。”
坐在角落的程至刚内心一震,怯怯举起手响应,不敢发出声音,幸好他是最后一个,没引来太多注意,否则露出马脚就惨了。
“请进,程佳眉小姐。”办事人员以诧异眼光看了“她”一眼,如此高大强壮的女人可不多见,尤其在这么热的天气,还穿高领长袖的衣服,怎么看都怪怪的。
程至刚默默点点头,告诉自己只要过了这一关,妈妈的医疗费就有了着落,妹妹也能安心完成学业,他只准成功不许失败!
打开门,面试的会场宽敞而明亮,里面坐着一位慈眉善目的主考官,那是在江家服务多年的管家——赵培新。
江家小姐江依柔即将南下念书,为了替她找个合适的女佣,赵培新这几天卯尽全力面试,却因优秀的人才太多,反而让他难以抉择。
无论如何,这已是最后一位应征者,接着他就依照评分挑选吧!
“程小姐,你好,请坐。”赵培新拿起履历表端详。“这上面写说你有语言障碍,但听力方面没问题,因此请你以纸笔作答,可以吗?”
可以。程至刚带了小白板和水性笔,就是准备面对这一刻。
“很好,现在我要开始发问了。”
赵培新的第一道题目是:“主人生病的时候,该怎么办?”
带主人去看医生,做简单而营养的饭菜,不眠不休的照顾。
“主人生气的时候,该怎么办?”
保持安静,插一瓶花,放一盆热水,如有必要,扮小丑逗主人开心。
“主人伤心的时候,该怎么办?”
带主人去海边,把烦恼的事大叫出来,吹海风,看星星,许下新的愿望。
赵培新露出满意微笑,慈祥眼神直视对方。“程小姐,你回答得不错,最后一个问题是:你为什么要打扮成女人?”
赵培新活了六十几岁,无论是富贵显要、平民百姓,都难逃他锐利的眼光,如果连男女都分不出来,岂不愧对他阅人无数的管家生涯?
糟了!程至刚吓得差点跌下椅,这位亲切老伯是何时看出来的?
“我并非要责怪你,有什么苦衷尽避告诉我。”赵培新相信其中一定有原因。
来自陌生人的关怀,让程至刚深为感动,他站起身鞠躬。
“对不起!我知道自己这样不对,可是……我爸已经过世,我妈生病住院,我妹还在念高中,我必须照顾家人。这是我看到最高薪的工作,我以为自己办得到……”
“喝口茶,先平静下来。”赵培新亲自为他倒杯菊花茶,看他喝了几口才问:“可以详细一点介绍你自己吗?”
捧着温热的茶杯,至刚心中也感到暖意。“我的本名叫程至刚,程佳眉是我妹的名字,我爸是个讨海人,两年前在海上意外身亡,虽然那时我考上中山大学,却没办法付出学费,所以我选择先当兵……没想到上个月我妈检查出有胃癌,现在我必须筹措我妈的医药费,还有我妹念高三的学费……”
世间不如意事本十之八九,只是当太多不幸一起降临,总让人不得不感慨。
赵培新点点头,安慰他道:“人生有时很难预料,危机或许也是转机,虽然你选择先当兵,入学资格应该还保留着吧?”
“嗯。”至刚颔首。“可是……我不会去念,我只想努力工作。”
赵培新不急着说服他什么,便转了个话题。“你知道为什么我们只应征女佣吗?因为雇主是个女孩,刚满十八岁。”
“原来如此……”程至刚黯然低下头,其实他早该猜到了,既然雇主是个年轻女孩,当然不愿自找麻烦、引狼入室。
“不过……我认为你是个很适合的人选。”
“真的?”已灭的希望又燃起火苗,程至刚眼中闪着惊喜和不信。
“不过,我想问一下令堂的名字,还有她住在哪家医院?”在做决定之前,赵培新得查个清楚。
“呃……我妈叫卓彩云,卓越的卓,彩色的彩,云朵的云,住在大同医院。”
“我了解了。”赵培新记下资料,接着从皮夹拿出十几张大钞。“这些钱你先拿去,要做什么都比较方便。”
“不,我不能收!”至刚慌忙摇手拒绝,他犯规应征已经太过分了,再贸然拿这笔钱的话,老天爷不会原谅他的。
赵培新对这年轻人越来越欣赏,多像当年他们家的先生,一身傲骨正气,因此吸引了太太的注意。或许……现在的小姐也有相同眼光,也会看上善良的穷小子。
“那我不勉强你。”赵培新收起钱,在纸上写下一个地址递给他。“下周一早上九点,到这栋大厦前面等我。”
“谢谢您给我机会,我一定准时到!”程至刚恭敬收下,胸中是满满的感恩。
程至刚一离开,赵培新立刻打电话向女主人请示,说明应征女佣的过程和结论。
“……虽然原本是要找女佣,但我觉得程至刚这个男孩很不错,请太太考虑一下。”
“嗯……”电话另一端的江雪蓉身为“擎宇集团”的董事长,思考方向不同于常人,眼光也特别远大。“你的意思是,除了让他做小柔的佣人,或许还有可能再进一步?”
“是的,我一看到他就这么觉得,仿佛看到当年的先生一样。”当初就是赵培新牵起的红线,介绍江雪蓉认识爱心兽医杨迅,两人婚后才有江依柔的诞生。
“找人调查他,尽快把资料交给我。”
江雪蓉只有依柔这么一个女儿,未来将是“擎宇集团”的继承人,然而凡事各有利弊,依柔具备了美貌、聪慧与财富,自然吸引大批追求者,养成她任性刁钻的个性,甚至把男人当衣服,随时可换可丢。
江雪蓉不只一次想过,与其让女儿跟那些公子哥儿周旋,不如替她找个诚恳实在的好男孩,将来像杨迅一样入赘江家,这才是上上之策。
“是!我马上去办。”赵培新内心有种预感,小柔小姐的人生将有重大变化。
同一时刻,美国纽约,大都会剧院。
江依柔正坐在最昂贵的包厢里,观赏由舅舅江逸樵所执导的歌剧。
江逸樵本是“擎宇集团”的第一接班人,因爱好艺术而放弃继承权,由妹妹江雪蓉一人挑起重责大任。他长年住在纽约,自组剧团表演,目前已是知名导演,一出戏比一出戏华丽,所有灯光效果、舞台背景、造型设计,全是钞票堆砌出来的。
江依柔放下戏码单,摇摇头说:“最高票价才五百,太便宜了。”当然,她指的是美金,而非台币。
“Zoe,你跟你妈真像,脑袋里有台计算器。”坐在她身旁的男人叫马丁,是江逸樵多年来的亲密爱人,关系上算是依柔的“舅妈”。
马丁的中文程度只能打招呼,依柔早习惯用英文跟他交谈,她每年寒暑假出国游学可不是念假的。
“那当然,我才不要像我爸!”依柔抬高下巴,略显骄傲。
她母亲江雪蓉在商界呼风唤雨、地位崇高,她父亲杨迅却是个爱心泛滥的兽医,靠妻子资助建立流浪动物之家,送出一只小狈又收容一窝小猫,完全是个活在梦想中的大傻瓜。
从小依柔看到爸妈截然不同的生活方式,早已决定要以母亲为榜样,做个本领高强、实事求是的企业家。
“你爸是我见过最善良、最不自私的人,你该以他为荣。”马丁仍清楚记得十八年前的那个夜,若非杨迅挽救了他的狗女儿爱丽丝,就不会有健康活泼的第二代。
“我爸和我舅都只会花钱、不会赚钱,我还是像我妈好,精明一点。”依柔对父亲并非讨厌或轻视,只是不想步上他的后尘。
马丁眼露疼爱,模模她的头发。“我很确定,你将是个超级女战士,不过你还这么年轻,先让自己享受青春吧。”
“我看过一本书上说,青春就是什么都无法随心所欲,为了一点小事而伤心流泪挣扎,你想我是那么笨的人吗?”
“因为你太幸福了,能拥有你所要的,也能做你想做的,等你谈了真正的恋爱,才会明白何谓甜蜜的痛苦。”生命如果太过一帆风顺,可能会无聊而死呢!
“谁想明白那种东西?浪费时间!”她从小学开始交男朋友,哪个不是对她百依百顺、言听计从?做个成功的女人,就是要把男人掌握在手中,绝不能让男人反过来影响她。
马丁摇头微笑。“你还小,人生比你想象中更复杂、更有趣。”
依柔还想多辩几句,但中场休息已结束,下半场即将开演,她只好安静看戏。
话说回来,怎么每次在舅舅的歌剧中,都有门不当户不对的男女主角?情节愚蠢却大受欢迎,这些人简直有被虐狂嘛!
剧终后,照例是谢幕和安可的拉扯,观众热情喝采,演员欲拒还迎,等江逸樵能抽身时,已经又过了两个小时。
“抱歉,让你们久等了。”
江逸樵一上车,江依柔立即加速前进,以免热情剧迷在后追赶,她持有美国护照,早在十六岁就考得国际驾照,开车是她最喜爱的事情之一。
“多么完美的一晚!”江逸樵大大喘了口气,转向外甥女问道:“怎么样?喜欢今晚的演出吗?”
“除了剧本以外,一切都很好。”
“嗄?这什么意思?”
看江逸樵一脸迷惑,马丁笑着代为回答:“Zoe说如果她是剧中女主角,绝对不会爱上贫穷的男主角,那一点逻辑都没有。”
江逸樵恍然大笑。“我们的公主可真有自信,但愿她一辈子都是如此。”
“等着看吧!我才不会做那种蠢事。”依柔可是认真的,她的前程似锦、责任重大,怎能被爱情那种小事所耽误?
“是的,公主殿下。”江逸樵又问道:“你生日快到了,想要什么礼物?”
“不用了,我想要的都买得到。”依柔轻轻打个呵欠,也是倦意也是厌烦,这世界对她来说有点缺乏挑战。
江逸樵趁此做个机会教育。“不,你错了,有种东西是金钱买不到的。”
“是什么?”依柔稍微被挑起了兴趣。
江逸樵和马丁互望一眼,同时说:“真爱!”
“拜托~~”依柔做个鬼脸。“这么老掉牙的答案,你们两个老男人说出口不觉得害羞吗?”
“一点也不!”说着,他们还在彼此颊上一吻,以示此情永不渝。
“够了!”依柔在台湾已看腻了父母恩爱,到美国还得看舅舅和“舅妈”卿卿我我,怎么她身边的人都这么相爱?
“说真的,我们给你介绍的男孩中,难道没有一个让你满意的?”
为了给外甥女找个好对象,江逸樵花费了许多心力,从纽约的上流社会中千挑百选,甚至有欧洲来的皇亲贵戚,哪个不是英俊潇洒又多金?
“他们只是男孩,不算男人,太软弱了!”依柔自有一套标准。“我的男朋友不只要有钱、有身分,还要跟我一样聪明、坚强。”
“这种男人大部分都很爱玩,换女朋友像换衣服。”江逸樵不希望外甥女成为人家花名上的一员。
“若要玩游戏也是我来主导,岂有被玩的道理?”依柔未曾被甩,总是甩人的一方。
马丁听了却若有所思。“我在想,Zoe可能会像她妈妈一样,最后挑中一个善良却贫困的男人。”
“永远都不可能!”依柔立刻以坚决的口吻否定。
江逸樵故意恐吓道:“希望命运之神没听到你这句话,否则你最不想要的就会发生在你身上喔!”
“命运是由我自己创造的,等着看吧!我一定会得到所有我想要的东西。”依柔对自己充满信心,她生来就是天之骄女,当然有资格这么说。
江逸樵和马丁互相使个眼色,在他们看来,依柔仍是个稚气未月兑的小女孩,需要一场刻骨铭心的恋情,才能使她真正成熟。
在那之前,他们做为舅舅和舅妈,就尽情地宠爱她吧!
早上八点,程至刚站在五福路上一栋大厦前,他提早到了,但他不在意,机会原本就是给准备充分的人。
九点整,一台黑色轿车停在大厦前,看到赵培新走下车,程至刚立刻上前招呼:“您早!”
“至刚,你这么早到?”赵培新对这年轻人越看越顺眼,他的诚心诚意都写在眼里。
“您愿意给我机会,我当然要好好珍惜。”至刚鞠躬道。
“别说什么您不您的,叫我一声赵伯伯就好。”他请征信社做了调查,果然这男孩所言不假,出身清寒,父亡母病,还有一个念高三的妹妹,全家压力都在他肩上。
江雪蓉看过详尽报告后,立即决定录用他做佣人,由赵管家全权处理。
“是,赵伯伯。”至刚稍微放松了点,赵伯伯的微笑使他如沐春风。
两人边走边谈,搭乘大厦电梯直达顶楼,这原本是两户住家,被打通后重新设计,大概有一百五十坪,除了基本的客厅、餐厅、厨房、卧室,还有客房、书房、更衣室,卫浴设备更是豪华宽敞。
至刚从未见过如此场面,光是厕所就比他的房间大好几倍,他仿佛闯入了一个未知的世界,一切都显得非常不真实。
赵培新看得出他心中忐忑,拍拍他的肩膀说:“别紧张,我们坐下来聊聊,我先说明一下主人家的情况。”
“是……”坐到沙发上,至刚整个人忽然一沉,他发现这沙发材质软绵绵的,一坐下就让人想睡觉。
赵培新若无其事地起了话头。“你听过擎宇集团吧?”
“嗯!”虽然距离有如另一个银河系,市井小民也听过大名鼎鼎的大企业。
“我们家太太江雪蓉是擎宇集团的董事长,江依柔小姐跟着太太姓,未来将继承所有事业,她就是你要伺候的主人。”
“啊?”至刚傻在当场,他要服务的对象竟是一位超级千金大小姐?
赵培新以轻松的语气安慰他。“我们家先生杨迅是一位热心的兽医,十八年前入赘江家,每天都忙着流浪动物之家的事,你们俩长得有点像,小柔小姐看到你一定觉得很亲切。”
“是、是吗?”至刚仍回不过神,这事实太令人震撼了。
“以后你就住在这里,二十四小时伺候小姐,到了学校也一样,随时保护小姐的安全。”赵培新一听这男孩考上中山大学,心里便打着如意算盘,除了佣人还能身兼保镳,确实有雇用他的价值。
“学校?小姐也要念中山?”事情也太巧了吧?巧得让人心惊肉跳。
“没错,我们家先生对此非常担心,深怕小姐被坏男人骗了,所以你的责任重大,务必要让小姐的身心都完整无缺。”
“这……我不知道自己做不做得到?”责任如此重大,他怀疑自己有多少能耐。
“如果你对自己没信心,怎么能照顾好家人?”赵培新眉头一皱,似乎对他非常失望,怎可一开始就打退堂鼓?
“我……”想到赵伯伯的恩情,他慨然答应。“我愿意!”
“很好!”赵培新早知他会这么回答,从公文包拿出厚厚一本资料夹。“这是伺候小姐的基本资料,你有空就看看。”
程至刚接过翻阅了一下,里面分为许多单元——饮食穿着、生活作息、家居摆设、环境清洁、个人品味、健康状况、喜怒哀乐等,不愧是专家中的专家,研究得淋漓透彻。
赵培新看他的表情似乎被吓坏了。“怎么样?想从哪方面开始着手?”
“我可以借用厨房吗?”至刚心想慌张也没用,先朝自己擅长的方向努力,至少要表现出最大诚意。
“请便,冰箱里有各种材料,就看你大展身手了。”
“谢谢!”至刚穿上围裙,手脚俐落地料理起来。“等会儿请您试吃,并请多给我批评指教。”
望着程至刚认真的模样,赵培新再次肯定自己的眼光,距离他上次作媒已经有十九年了,现在先生和太太仍在热恋中,不晓得这次是否也会一样成功?
经过十几个小时的飞行后,江依柔终于从美国回到台湾。双亲又替她办了一次生日会,不只因为她满十八岁了,也因为她即将前往高雄念书。
从幼儿园到高中,江依柔念的都是私立贵族学校,上下课由司机接送,还有保母照料生活起居,除了学业没有任何压力。
原本依柔想到纽约念知名大学,江雪蓉却认为女儿应该受些磨练,因此替她申请了高雄的中山大学,让她了解何谓独立生活。
依柔想想觉得也不错,一来获得自由,二来离家又不远,立刻答应母亲的安排。
临走前一晚,一家三口一起吃饭,杨迅几番欲语还休,终于还是说道:“小柔,如果……你交了男朋友……千万记得……”
“老爸,你到底要说什么啦”依柔对父亲总是没大没小,像对待同辈朋友一样。
杨迅终于说出真心话。“先带回来给我们看看,别太冲动。”
“神经喔?我又没要结婚,带人家回来干么?”
江雪蓉代为解释。“你爸是怕你一个人住在外面,带男朋友回去过夜,不小心就让我们当爷爷女乃女乃了。”
依柔用力一叉叉在明虾沙拉上,撅起嘴说:“拜托~~我有那么笨吗?再冲动也来得及去便利商店买呀!”她交过的众多男友中,最多只能得到她的吻,因为她还不想对谁认真,等她觉得非要不可的时候,该发生的自然就会发生喽~~
“噗——”杨迅喷出满嘴西红柿汁,像是吐血三升。
雪蓉笑着安慰丈夫道:“你又不是不知道,现在发生性行为的年龄降低,不像我们当年那么迟钝。小柔已经成年了,她懂得自己要什么、不要什么。”
“老爸,”依柔对老爸眨眨眼,语气暧昧地问道:“你跟妈不是先怀了我才结婚吗?了不起耶!”
“你、你、你怎么知道?”杨迅脸上红烫,仿佛被揪住小辫子。
“我自有管道。”依柔得意地一笑。其实她花了好大功夫才套出秘密,原来爸妈会在一起是赵伯牵的红线,否则按照老爸死板的个性,可能一辈子都讨不到老婆。
被女儿这么一数落,杨迅身为父亲的尊严全无,也没什么资格继续进行“道德劝说”了。
江雪蓉倒是不觉有何不妥,神色自若。“这次你到高雄的事,赵伯已经安排好了,食衣住行都没问题,还有个佣人跟你一起住,照顾你的生活起居。”
“既然是赵伯找的人,我勉强可以接受。”依柔本想一个人生活,但她会做的家事没半样,有个女佣帮忙也好,否则只怕不到三天就要打包回府。
“来,祝你的大学生活精彩充实!”雪蓉开了瓶红酒祝贺女儿。
“谢谢妈。”依柔举起杯,视线一转,幽幽问道:“老爸,你不肯祝福我吗?”
杨迅怎敢迟疑,连忙举杯说好话。“祝你福如东海、寿比南山。”话一说完,但见妻子和女儿大笑不已,算了,能逗亲爱的家人开心也好。
“干杯!”三只酒杯碰出清脆声响,在这美好的夏日夜晚,即使离别在即,也该尽情欢笑作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