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谬论!
明明是她自己没本事留住自己的男人,还怪罪无辜的小男孩,简直就是女人中的败类!
沙雪差点忍不住开骂,可是麦斯却继续说道:
“从那次开始,我不再介入他们之间的事,每天几乎都是留在自己的房间里。但是,这件事却变成一种习惯,只要他们吵架,那个女人就一定会来打我出气,而那个男人要是发现我被打,就气得又打他的女人一顿,然后再教训我,因为,我居然被女人打,简直没用!”
沙雪再度倒抽口气。
天哪!他碰到的那算是什么领养人?
“那时候,每天伤痕累累,旧伤未愈、新伤又来,我忍受了两年,直到我开始学会闪躲,我发现自己的动作,居然比任何人都要快!就算一个大男人站在我面前,比我高上两倍,伸手就能轻易揍扁一个像我这样的小孩,但是,我就是躲开了,甚至可以在他还没有反应过来前,就绕到他身后,将他打昏。”那是他发现自己与别人不同的开始,也是他反抗的开始。
“后来呢?”
“后来,我不再乖乖挨打,我也会反击。有一天,那个男人喝醉酒,气得失去理智,想一枪杀了我的时候,我比他更快一步,抢到他的枪,一枪……杀了他。”
沙雪咬住下唇,怕一开口,自己就要哭了。
“那个女人看到了一切,她怕得不敢再打我,却在某一天煮的饭里下药,想毒死我,但,我发现了,所以,我也杀了她。”
说到这里,他终于望向她,没有将自己的行为合理化,只是陈述着一个事实,“那一刻,我心里没有半点难过、没有半点后悔,只有痛快。”
很单纯的心态。因为他受了整整两年被屈打的日子,有时甚至伤得必须到医院接受接骨、去处理早已化了脓的伤口。
身体上的疼痛,让他学会了不去哭泣,因为哭,只会换来更多的伤害。没有人可以帮他。也没有人敢管那个高大魁梧、性格好斗的男人的闲事,他只能忍受。
无情也罢、冷血也罢、残忍也罢,杀了他们,他从来不后悔。
“这些伤,就是那时时候留下来的?”她缓缓抚着他身上的疤痕,一个又一个,看着这些伤,她好难过……
“有些是,有些则不是。”他抬手,拂去她滑出眼角的泪珠。“不要哭。”
她望着他,一双美丽的眼眸含着浓浓的水雾。
是因为这样,他才格外痛恨不负责任的父母吗?而比起他,她何其幸运,父母虽然不够关心她,但他们从没有虐待她,也全力供给她所需要的一切花费,让她的生活完全无虞。
而他是弃婴,连入学年龄都不到,便已被逼得学会杀人来自保。
“后……后来呢?”她深吸口气,问道。
“我不相信任何人会对我好,我也不想回到任何社工单位,让别人来安排我未来的命运。
那之后,我开始流浪,用我天赋的能力去偷、去抢、去想办法赚钱,刚开始手脚不够俐落,难免会被当场发现,不过我真要逃跑,也没有人追得上我,所以,从来没有任何人能逮住我,直到我无意中卷入两个帮派的争斗,我答应替其中一帮,杀掉另一帮的头目,代价是一万美金,那一年,我九岁。”也是他成为赏金杀手的开始。
杀手,是一种血腥的工作,不论好坏、不问恩仇,只有金钱,无情得让人闻之色变,却是最适合他的生存方式。
“九岁……就当杀手?!”会不会太早了?
“还想听下去吗?”他望着她纯净的脸庞。他会不会给她太多黑暗了?
“嗯。”她点点头。只要是关于他的,她都想知道。
“后来,杀人就成为我生存方式。”他继续道:“我没有身分、没有名字,一个人到处流浪,身上的钱花完了,就接工作,一个再一个,直到两年后,我被捉为止。”
“被……捉?”她心一跳。
“一个隐密的研究室、一个疯狂的教授、一堆奉命行事却没有自我意识的科学家、一堆助纣为虐的暴力分子伪装成的警卫保全人员……”他讽刺地一笑。“表面上是研究室,其实却是一个让人不见天日的大牢房。在里头,无法对外联络,更不会见到任何其他的人,除了M教授、除了警卫,任何人都不能在研究室与自己房间外的任何地方随意走动,进出任何地方,都必须要有指纹及通行密码。走道上、研究室里、任何地方两人以上可以同时出现的地方,就一定有摄影机……”
“M生物科技法人机构……”她低语,脸色微白。
“对。”麦斯低头望着她。“妳是里头的人,那里面是怎么做实验的、M教授是怎么管制所有人的,妳应该比我更清楚。”
是,她的确清楚。
研究室的所有科学家,除了保全人员是M教授训练出来的、有如绝对忠心的狗之外,其他人都是或强迫、或利诱找来的。只到一踏上M岛,第一件事所接受到的便是催眠。
催眠的作用,是要让任何来的人藏不住秘密,也对所有人下一道暗示--只要背叛M教授,唯一的下场就是死。
第二件事,便是在催眠中吞下毒药。毒药的成分没有人知道,只知道一个月必须服用一次解药,否则不到三天一定会毒发,毒发后人不会马上死亡一却会一天比一天衰弱,整整痛苦十天,才会虚月兑而亡。
这是在抵达研究室一个月后,第一次服用解药时,M教授对他们说的。他不怕他们知道实情,就怕他们不知道该害怕。
以前遗有人不信地不吃解药,想逃走,结果是被M教授捉回关起来,M教授让所有人眼睁睁看着他毒发痛苦死亡的模样。
那一次之后,再也没有人敢反抗M教授,也没有人敢再试着逃走。
但,这些对付科学家与研究人员的手段,与对付他们的方法一定不同,PSI是M教授这辈子最重视的东西,他们所受到的威胁与恐惧,肯定比他们这些研究人员更深、更多。
“我们都发过誓,绝不再受人胁迫,也绝对不再成为任何人的实验品。”麦斯语气一顿,深沉地看着她:“雪,妳不是我第一个女人,但却是我第一个纵容的女人,妳明白我的意思吗?”
这是他第一次唤她的名,也是他第一次明白告诉她他的心意。
“我……我想听你说。”她以清澈的眼神回望着他,一点也不闪避。
他的手指微弓,轻刷过她面颊,呢哝似地低语:“妳是我的女人。”
“唯一的一个吗?”
“是。”他不认为,他还会再有第二个。
沙雪好娇柔地笑了,伸出纤细雪白的藕臂勾搂住他颈项,仿效他的语法说:“你是我的第一个男人,是对我最好,也真正关心我的男人。”
“哦?”他眼里浮现兴味,低头吻着她唇瓣,一吻又一吻。
沙雪被吻得呼息微促。“虽然……我被派来……找你们……可是,我从来……不想用你们……来交换我自己的自由,从被你捉到……你又没有强逼我做任何事开始,我就更确定自己……不想遵守教授的命令……”
“那,为什么要逃?”缠腻的吻,由她的唇瓣往下移,她微白的脸蛋因他愈来愈亲密的举动,渐渐起了美丽的绯红。
“因为……那可以假装……我从来不曾找到过你……”不曾找到,也就不会泄露他们的行踪。
长年待在研究室里,她很清楚那些被研究的样品会有什么样的遭遇,她从来都不赞成以任何活体实验,来谋取所谓人类的福祉,一只小动物与一个人,都是一条生命,除非有害他人,否则谁都不应该被伤害。
将心比心,有谁颐意敞开自己、毫无保留地任他人在自己身上为所欲为?那不只是生理方面的侵害,更是心理上的摧残!
而M教授的作为,口头上说是为了人类的进化与未来,可是实际上,她更觉得那只是他给自己的一个完美借口,他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满足他自己的与梦想。除了他自己,M教授根本不在乎会伤害谁!
PSI,极有可能成为M教授征服世界的利器……
麦斯的吻停在她锁骨处。
“如果一开始就不打算替M教授做事,又为什么要跟踪我?”
“因为……我好奇。”她不好意思地垂下眼。
“好奇?”他狐疑。
“就是……你怎么能移动得那么快?这种特异的能力为什么会出现在你身上,别人都没有?我好奇嘛!所以就一直跟着你。”说到这里,她笑了,眉眼弯弯的,“可是我也觉得很神奇,因为你一路走,就算再挤,也没人敢去撞你,都自动让路给你走,让我跟在你后面,也省掉被人推挤的命运耶!”
“这算什么神奇?”他失笑。
“当然算啊!哪有人可以冷得像你这么彻底,不小心碰到你,说不定还会被你冻到。”她装模作样地打了个哆嗦。
“那妳怎么没被我冻着?”棉被底下,他贴近她。
“因为我完全错了。”她很正经地回答。
“错了?”他挑眉,不明白她的意思。
“我一直以为你很冷漠,是那种很酷的男人,结果……”摇摇头。“人果然是不可以只看外表的,我完全把你想错了,你一点都不冷漠,而且还很好心。”
“妳怎么知道我好心?”
“如果不好心,你怎么会为我父母的事生气?”她一脸慧黠。“听到我从来没有逛过街、没自己买过东西,就带我去逛百货公司,我想买什么,你都没有意见,还给我钱!”
“别忘了,钱是妳借的,还保证一定会还。”他提醒她。
“可是,你说你不拿女人的钱啊!那……我就省下来了。”嘻嘻……
“顽皮!”他敲了下她额头--当然是轻轻的。“妳不怕我吗?我是杀手,到现在都还是。”
“不怕。”沙雪很坦率地摇摇头。“虽然你是杀手,也还做着收钱取命的生意,可是,我相信你并不好血腥。”真正血腥、嗜杀成性的人,不会有这么温暖的个性、不会有同情别人的心。
虽然……杀人仍是不好的、不该的,可是她宁愿选择相信他、支持他。不是有句话说,爱他,就要支持他吗?
呃?!爱他?!
她爱他?她爱他?!她真的爱他?!什么时候发生的事5::她对他的喜欢,不顾一切到……爱的程度了二
沙雪一脸震惊。
“怎么了?”怎么一脸被吓呆的模样?
沙雪直觉摇着头,呆呆地望着他。
她一直以为她喜欢他,在他身边觉得安全、觉得依赖,可是……从没想到那会是爱……
“雪?”她始终没出声,他开始担心。
她是被他吓到,还是觉得冷了?应该不是吓到,如果会吓到,早在听见他九岁杀人时就该吓到了,不会等到现在;可若是冷……
他抚着她身体,明明都很暖,没有失温或寒冷的现象,摩擦的手由她的背绕到胸前,再往下--
“麦斯!”她惊呼一声。
麦斯抬起头,望见她通红的俏脸。
“回神了?”搞了半天,是神游太虚,害他担心了一下。
“我没事啊!你你你……我没事了。”他的手可以不要再……模了?!
“刚刚在想什么?”他双掌握住她纤腰,沙雪差点吓得弹跳起来。
她她她……她最怕痒了啦!
“我……我……没什么。”她想拿开他的手,可是他不放。
“嗯?”愈假装没事,表示愈有事。
“雪,不要瞒我。”他不说“骗”,只用“瞒”,希望她说出来。
“我没有啊!”他突然深沉的表情,让她也跟着恐慌起来。
“妳有。”他指背拂过她眼睫,翻身坐了起来。
失去他的体温,沙雪觉得一阵冷。
“麦斯……”她跟着坐起来,抱住他。
麦斯没有回过头,沙雪直觉他生气了。
“我……我不能保有一点点小秘密吗?”她小小声地道。
他没回答。
沙雪没辙了,只好老实说,心里已经作好被笑的准备了。
“好啦好啦!我说就是了。”她嚷嚷。“我突然发现……我爱上你了。”她飞快说了,然后闭上眼。
麦斯倏地转身。“妳说什么?!”
“你不要再叫我说第二遍,我不要说了!”她闭着眼埋入他胸膛,埋得紧紧的,他休想拉开她。
别人应该都是在上床前就先示爱的吧?哪有人先上床再来表白的,逊!
“雪,抬起头。”他的声音突然柔得不可思议,一点都不冷漠。
“不要。”她小小声地嘟囔,冲动地喊完了,也害羞得不敢见他了。
“好,那妳不要张开眼。”
他顺着她,搂着她一同躺下,捧起她的脸,从额头开始逐一往下吻,眉心、眼睫、鼻子、脸颊、下巴,肩颈、锁骨、胸口……就是跳过双唇;沙雪的心跳随着他的吻,愈跳愈急。
麦斯的吻在她胸口心脏的位置,感觉到了她的心跳。
“谢谢。”在她心口道了一声,他的吻蓦然变得狂野。
“麦……麦斯……”她颤抖,身体刚褪不久的激越再度因他而翻腾,再也忍不住地睁开眼。
“嘘--”吻住她唇,他不让她说话。
“你……你答应我……一……一件……事……”她挣扎着开口,被他吻得有点头昏目眩,差点集中不了精神。
“什么事?”他稍稍放松,让她有时间说话。
“不要……让我一个人孤孤单单的……陪我……直到我合上眼的那一刻,好不好?”也许……那就快到了。
麦斯扬起一抹混着傲慢与自信的笑容。“这辈子,我都不会让妳一个人孤单。”
说完,他更狂野地挑动她,直到她颤抖地接受他,眼里、心里除了他,再也没有其他……
雨很美、夜很凉、天很冷,可是,小木屋里的温度,却一点也没下降,反而急遽攀升……
清晨,山林原始清静,连绵不绝的雨终于在清晨曙光出现的那一瞬间停下,晨光透过树梢问的缝隙,开始传递温暖。
昨夜的欢爱,让麦斯很难得地在天未亮前就睡着,但天一亮,他立刻警觉地醒来。
他向来不在晚上睡觉,而多年的训练下来,让他只在清晨小睡一两个小时,便能得到充分的休息。
眨了眨眼,他神志已经完全清醒,表情恢复原有的沉稳与冷静,然而,一感觉到怀里的柔躯朝他偎近了一点,他的眼神立刻柔和了。
他睡得不多,但她却是一夜好眠,再度欢爱过后,她几乎是立刻就合眼睡着,他却看了她的睡颜好久。
不是第一次看着她睡着,他也敏锐地发现,她虽然需要休息,可是却不容易睡得好,有时候,她半夜会打着哆嗦,在睡梦中把自己蜷缩成一团,缩到床的最角落。
好几次,要不是他及时接住,她几乎就要摔到床底下了。
有人说,人在睡眠时是最无法防备也无法假装的,她的不安,白日里看不出来,夜里却表现得清清楚楚。
她在研究室里三年,虽然不是“被研究品”,但心态其实和当时的他们差不了多少吧!
每天被监视、自由被剥夺,只能做被命令做的事,不能有意见、不能有自我,这种日子,任谁都会感到神经衰弱,可是她撑过来了,还努力替自己想办法解套,那种努力乐观的模样,悄悄打动了他。
那是使他想纵容她的开始,想要她快乐地笑的开始。
他怀疑过她,也许她只是在他面前做戏,但是他的警觉性,却在她的笑容里渐渐败倒,相信了她的笑容、相信了她。
就像此刻,望着她睡容上的微微笑意,他忍不住心动地吻了吻她。
“雪,不要背叛我……”
“嗯……”睡梦被打扰,沙雪眉头微皱了下、抗议地咕哝一声,翻身将自己藏起来,免得再被“叮”。
麦斯看得差点笑出来,他及时忍住。
才清晨,就让她多睡一点吧!他拉起棉被将她盖得密实,搂着她,只让她露出一张小脸蛋,才想闭眼再休息会儿,然而,他的直觉却忽然敏锐起来,全身自然紧绷。
麦斯轻轻摇醒她。
“雪。”他低唤。
“唔……”沙雪咕哝着张开眼,瞇着爱困的眼望了望他,又闭上。“人家还想睡……”
“雪,清醒一点,有人来了。”他压低声音,同时将两人的衣服悄悄地由床被外拉进床被内。
“有人来了?!”她勉强睁开眼。
“将衣服穿上。”将她的衣服塞进她怀里,他聆听着外面的动静。“如果有必要,我们就立刻离开。”
“嗯。”他警觉戒慎的模样终于让沙雪清醒了一点,她拿过衣服,就在被窝里努力穿了起来。
相形之下,麦斯的动作就俐落多了,他避过窗口所及的视线位置,很快穿好衣服,侧身隐在窗户边,看着外面的动静。
隐约听见宪宰的脚步声,但没看见人,表示的确有人,只是在窗户所及的视线之外。
是他们吗?
在麦斯思考的时候,沙雪已经穿好衣服,同时也悄悄将行李打包好,矮着身子走到他身边。
“怎么样?”她以嘴形无声地问道。
“没看见人。”
“噢。”她点点头,有点担忧。
麦斯握紧她的手,想着该怎么月兑身。
小木屋只有一个出入口,就算他能直接从窗户下去,但雪不能,而车子远在停车场,如果要去开车,也得考虑到若遇上埋伏的应变方法……
但是,避开并不是他的原意,他的目的是要引他们出现,从他们口中套出“M生物科技法人机构”的位置在哪里,只是现在……他必须考虑到雪的安危!
“不要担心我。”脑子终于比较恢复正常的沙雪,一看见他犹豫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吧。”
麦斯讶异了下。是他太容易被看穿,还是经过昨晚,她已经学会由他的神情,推断出他在想什么?
“我会乖乖在这里等你。”她又道。
“嗯。”麦斯很快点头,将她藏在角落。“乖乖待在这里,别接近窗口和门边,我很快就好。”
“好。”她蹲缩着,以大大的行李箱挡在自己身前。
屋外的微小声音突然停了下来,麦斯跟着提高警觉,抓起床上的被褥,埋伏到门边,将被褥卷起来。
门外的人无声无息潜到门边,虽然没听见声音,但是麦斯就是知道门外有人。
双方都静止不动一分钟,然后,门外的人开始小小声地试着开锁,同一时间,窗户下方也有了动静。
窗户与门锁同时被打开,麦斯锐利的眼神一闪,将手上的被褥往窗户丢去,接着朝门口的人踢去一脚,让来人滚下楼梯,接着闪电般地瞬移到窗口,一拳揍飞那个爬上来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