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泽允睡得很沉,一连睡了二十四小时,才满足的睁开眼睛。
映大眼帘的,不是比佛利豪宅的主卧室,他熟悉的摆设以及他熟悉的香气,而是豪华精美的饭店大床。
脑子里立刻回想先前发生的事,他闭上眼睛,愉悦的叹息。
睡眠充足,生理擭得充分的满足,心理方面也因为海伦的配合而感到欢喜。
她并没有很强硬的拒绝他的求欢,这表示没事了吧?
他将头埋进枕头堆里,赖床不肯起来。
突然间,覆在身上的丝被被掀开,一道冰凉的水注泼洒在他身上,还有冰块咧!
“啊!”瞌睡虫瞬间全跑得消失无踪,他惊跳起身,赤果着身体跳下床。“见鬼了!”他低咒着,定睛一看,床边站着的,是捧着冰桶的海伦,她脸上一点笑意也没有,十分冷漠。
这让黑泽允顿时无所适从。不是已经没事了吗?
“海伦,妳在搞什么鬼?”
“你才搞什么鬼!你睡够了吧?你想占着我的床到什么时候?”她的语气比他更凶,让他更加错愕。
“海伦,妳吃错药了吗?”他不禁这么怀疑,毕竟她不曾这么凶的对他说话过。
“是啊,我吃错药才被你骗了十年,被你耍得团团转!”海伦一听他那口气就一肚子火,好似她柔情似水、温柔体贴是应该的,她根本不能够有脾气,这个该杀千刀的大男人!
都怪她,一贯的纵容,才养成他这么自大的脾性。
坏脾气的男人都是女人宠出来的,她再也不会宠这个男人了。
“出去!”指着房门,她下起逐客令。
黑泽允简直不敢相信,她竟然赶他离开?
“那昨天这个时候发生的事情妳怎么解释?”他瞇起眼,这是隐怒的前兆。
她耸耸肩,没什么大不了的道:“只不过是。”
“妳再说一次!”
“我说那只是,怎么样?”海伦一点也不把他的怒气放在眼底,口气比他更咄咄逼人。“你以为你板起脸孔我就会像以前一样被你吃定?你作梦!”她冷哼。“不要怪我不给你情面,我不想赶你出去让你难做人。”
“妳到底想怎么样?”他头痛得不得了。“我向妳道歉,可以吗?”
“不用!”她愤怒的回绝。“这么敷衍,不需要。”
“妳怎么那么难取悦啊!”他不禁抱怨。
“我难取悦?”她语气高了八度。“到底难取悦的人是谁?黑泽允,你搞清楚,这十年来我没有做出一件对不起你的事,一直都是我在取悦你,你何时取悦过我了?对不起我的人也是你,这十年你一直都在骗我,所有的事情都隐瞒着我,你根本就没把我当成你的妻子,我受够了!”越说怒火越炽,演变成了咆哮。
黑泽允被吼得傻眼。
从来没看海伦这么生气过,他何德何能,竟能将她激怒成这德行?
什么优雅、气质,全被她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最受不了的是,你明白我已经了解所有你隐瞒我的事,还想用老方法让我忘掉,你以为事情发生了可以当做没这一回事吗?尤其在我发现,我辛辛苦维持的婚姻,竟然是建立在你一个又一个的谎言上,我怎么可能当做这一切都没发生?你连个解释都不肯给我,我在你心里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
他被堵得哑口妩言。“我只是……太害怕失去妳。”
如果他早在一开始告诉她,他们现在会变成这样吗?
海伦知道他隐瞒自己的身世背景,全是因为怕她会担心,甚至怕她因了解而离开,就算知道他一切的出发点都是为了将她留在身边,也无法让她立刻就原谅他。
“你连试都没有。”她哀伤的看着他。“在你眼中,我会是在意你背景的那种女人?我爱的是你的人,不是你的背景,黑泽允,你搞清楚了没有?”让她受伤最重的,便是他对她的不信任。
总之问题在于他们相恋的时间不够长,直接跳过了模索期步入礼堂,只想立刻拥有对方,而变得刻意讨好,根本没有好好了解彼此过。
他终于搞懂海伦气的是什么了,她怪他不够信任她。
“海伦,无论妳想怎么骂我,报复我都可以,甚至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妳,就是请妳不要离开我。”黑泽允难得低头,卑微的乞求。
海伦差一点就心软了,但脑子里立刻浮现这十年来的点点滴滴,当下把心一横,拒绝他。
“在我想清楚之前,我不想看到你,也不想再跟你说话,你出去。”她再次下了逐客令。
“海伦--”
“我叫你出去你听见没有?!”她歇斯底里的咆哮着,绕过床冲至他身边,抡拳将他打出房门外。
她的暴力让他狼狈的窜逃,要是让认识他的人见了,一定会捧月复大笑他的狼狈样。
当门在他鼻尖前被狠狠摔上,他好运没让发狠的她夹断鼻梁,此时他才真正面对现实--他那一向温柔妩媚,从不对他说不的妻子,将他排拒在外。而且--
“海伦,妳好歹也让我穿件衣服……”尴尬的在饭店走廊遮遮掩掩,真怕其他房客正好走出来,见到他这副果奔溜鸟的狼狈样。
门被拉开小小一条缝隙,丢出一套睡袍后便立刻关上。
黑泽允模模鼻子,套上睡袍,赤着脚离开,走向饭店大厅柜台求救。
这绝对是他一生刻骨铭心的经验之一。
爆笑声自西尔饭店顶楼传出,那是李奥爽朗的大笑。
“我的妈呀,海伦真是让我跌破眼镜,她真的把你赶出房门,而且你还光溜溜的哦!”他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看来好友的遭遇取悦了他。
“很高兴取悦了你。”黑泽允没好气地翻白眼。
他穿着浴袍搭电梯走到饭店大厅的画面,应该是西尔饭店的鲜事之一,尤其当凯蒂看到他时的表情更是绝妙透顶。
他所有的东西,包括证件以及信用卡、现金,全都在海伦房间,被她赶出房门后她只赏赐他一件浴袍,他身无分文,连买件衣服都成了问题。
还好莱恩这个朋友不是当假的,立刻找来一流男装品牌员工到饭店,任他挑选商品,这才解决了他没衣服穿的窘境。
“我真恨当时没在现场亲眼目睹。”李奥还是有那么点小遗憾。
“李奥,你很久没尝过我的拳头了是吧?”他掀掀嘴唇,眼光带着警告。
“啧,没风度的男人。”李奥撇嘴,啐了声。
“咦?爹地你还在这里啊!”黑慎朝父亲走来,俊秀的小脸上带着诡笑。“我和歆以为你一辈子都不会向妈咪低头,回比佛利山庄去了。”暗指父亲的大男人主义。
黑泽允皱眉,转头对李奥发出疑问,“这精明又欠扁的小表真的是我儿子吗?”一点都不可爱!说的话那么的可恨!
“他欠扁的一面很像你,”李奥哈哈大笑。
他脸臭得要命的瞪着儿子。“慎,你跟歆在这里做什么?”
黑慎垮下小脸。“妈咪知道我和歆帮着你瞒她,她现在处罚我们每天跟洁儿和睇娜一起念书,也得一起玩。”
“这算哪门子的处罚?”他皱眉,觉得海伦的做法很怪异。
闻言,李奥拍拍他的肩膀。“你相信我,那真的是处罚,那对双胞胎是恶魔,她们是全天下最难取悦的女人。”
“啥?”黑泽允听不懂。
黑慎沉默半响,才小小声地对父亲和李奥叔叔说:“老爸,上回莱恩叔叔把她们带来我们家,请妈咪帮忙照顾,你们前脚一走,而妈咪进厨房做菜,然后……我也不知道怎么一回事,娣娜把歆压在地上打,还坐在他肚子上狂揍他,不过歆很勇敢,没有哭哦,所以妈咪也不知道娣娜曾经和歆打过架,洁儿没娣娜夸张,不过她是个心机份子,每次一看她眼睛朝我这里瞄过来,还笑得那么可爱,我就觉得头皮发麻。”说着他还打了个冷颤。“跟她们姊妹相处,是折磨!”
黑泽允傻眼,他想不到那两个总像天使一般的女孩,竟然有这么暴力的一面,这些……莱恩都知道吗?
“哈哈哈--”李奥忍不住大笑。“这些事情,我相信她们绝对做得出来,所以小慎,男人就该精明点,千万不要被女人的外表给骗了。”
“那当然。”黑慎一脸的理所当然。
“那么上完课了,是不是应该回去找你们妈咪,免得她操心?”黑泽允提醒着。
“妈咪会来接我们,在这里吃完晚餐才回去休息。”站在哥哥一旁不说话的黑歆开口了,而且还皱起眉头。“妈咪向安迪叔叔借厨房做晚餐给大家吃。”
“真的吗?太好了!”李奥口水差一点流下来。
黑泽允也眼睛一亮。“你们妈咪要下厨?”他肚子里的饿虫听见海伦要下厨后便开始作乱。
“老爸,你不会以为妈咪会让你跟我们一起吃饭吧?”黑歆同情地道。
儿子的话让他脸色一僵。
确实,他忽略了海伦现在对他的反感,不过她不是那么狠心的人,不会当着朋友的面给他难堪。
“这么多人在这,你们妈咪不会这样残忍的对待我。”他自信满满。
“难讲。”黑慎语带保留。
妈咪平时是温和没脾气,但一旦被惹毛了,后果不是他们所能想象的,而且也不能保证在盛怒之下她会有理智。
但黑泽允没想那么多,躲在房间等着娇妻准备大餐。
当饭菜香飘来时,他闭上眼深呼吸--
“就是这个味道!”他可以想象出海伦料理出一桌子的好菜,样样色香味俱全。
吃外食太多天,他份外思念妻子的好手艺,想到待会儿可以大快朵颐,他嘴角就不自禁扬起。
莱恩和凯蒂下班后回来,便看见他一脸满足的傻笑,夫妻两人相视一眼,等着看好戏。
“可以吃饭了,”当安迪通知大伙可以到餐厅用餐时,黑泽允首当其冲,第一个冲进餐厅里。
海伦当时正端着一盘新鲜的凯撒沙拉走出来,一看见他在场,美目一瞠。
“你在这里干么?”她不悦的质询。
“吃饭。”他无赖的笑道。
“哼。”她看到他就觉得剌目。“我没有准备你的份!”不留情面的当场傍他难堪。
黑泽允不敢相信,海伦真的这么对待他!
“妳……妳连顿饭也不给我吃?”他一脸震惊。
“连看到你都懒了,还做饭给你吃?”她没好气地吼。“出去。”
“海伦,别这样。”他不禁求饶。
“你不走没关系,那我走。”放下手上的沙拉钵,她说走就走。
“妳真这么不愿见到我?”他一脸郁色。“向妳道歉妳也不接受,我到底该怎么做才能让妳好好跟我说一句话?”
“我还没想到。”她潇洒道。“在我还没想到怎么对付你之前,我就是这种态度,怎样?”
她蛮不讲理的一面让他好头大,但也好可爱!
完了,他一定是疯了,而且还有非常严重的被虐倾向,才会觉得海伦任性的模样可爱得不得了!
“海伦……”堂堂黑朝制片负责人,意气风发、不可一世的黑泽允,如今垮下脸来,面对妻子的怒容一点办法也没有。
“走不走?”她横眉竖眼地说。
“我走。”哪舍得她辛苦做完这一桌子好料,什么也没享受到就转身走人?当然是他走。
不准说他没骨气,他是大丈夫能屈能伸。
“不送。”她哼了哼,转身不理他。
他就在众人的同情眼光目送下,默默的离开,与那一桌子海伦亲手料理的菜无缘。
临去时他以眼角余光瞄了眼,心里打了个突。
海伦是不是知道他在这,所以故意全做了他爱吃的菜,让他看得着却吃不着?
这种报复也太恶毒了吧?!
“黑,再见。”李奥笑嘻嘻的朝他挥手道别,然后重重的关上门。
当他消失在眼前,海伦眼神突然一变,让莱恩发现了,他盯着她,浅浅微笑。
被莱恩那像是洞犀一切的眼神瞧得心虚,她连忙收回视线,故做轻快的与大家一起用餐。
“海伦,妳不用这么勉强。”莱恩轻柔地道。“妳心疼了,对吧?”
莱恩只不过说了一句话,就激起海伦非常大的反应。
“谁我说心疼他了?!我才没有!这一切都要怪黑,他活该。”她否认得太快,反而让人觉得此地无银三百两。
“我可没说妳心疼谁。”莱恩愉快地道。
她顿时感到脸上一阵燥热,困窘得说不出话来。
“报复点到为止即可,别仗着黑对妳的感情深厚就这样待他,男人都是爱面子的。”莱恩说了句公道话。
他的话让海伦重新思考。
他说的对,她这么对待黑,跟他仗着她爱他而事事隐瞒有什么两样?
不应该利用爱来伤害彼此。
所以,当儿子们在餐桌底下藏食物时,她也当做没看见,她知道儿子们是在为亲爱的父亲偷渡食物。
其实这一桌子的菜都是为他而做的,全部都是他爱吃的东西。
她也不希望他们夫妻一直这样僵持下去,可依她对丈夫的了解,若不好好教训他,日后他一定会再犯,所以必须让他对这次的教训记忆深刻才行。
但是该怎么做呢?
海伦又陷入了困境里。
在饭店待了太多天,都没出去走走。
海伦挑了一个假日,带着两个宝贝儿子出门逛逛,到百货公司采买一些衣物。
当她眼也不眨的买下大量价值不菲的名啤精品,在帐单上签帐的那一刻,她皱起了眉头。
她以前不是个会花大钱在置装上的女人,她家境虽然不错,但不可能让她挥霍无度,是嫁给了黑泽允,他提供给她不虞匮乏的生活,把她养在豪宅里,让她做她喜欢的事情,以珠宝华服妆点她。
她喜欢下厨,所以他建了一个设备齐全的顶级厨房。
她喜欢以新鲜玫瑰花瓣入浴泡澡,他每天让人送新鲜的玫瑰花到家里来,就为了她偶尔为之的享受。
他将她保护得很好,舍不得她在外面工作操劳,他打造了一个无忧无虑的家园,等她来当女主人。
是他们爱得太小心翼翼,是他们沟通出了问题,才会让一个小小的谎言变成漫天大谎。
海伦知道自己也有错,她错在把温柔用在不适当的地方,若十年前新婚之夜时,她坚持问出他的去向,那么今天他们不会演变成这种局面。
“嘿!”一个长发飘逸的华裔女子拦下她。“我记得妳。”
她的思绪被打断,愕然的看着眼前这个突然出现,半路拦住她的女人。
这个女人一身黑衣,又黑又亮的长发长及腰,笑容浅浅的,从她身上看出潇洒和俐落,而且,这个女人很眼熟……
海伦瞇起眼,“妳--”
“海伦,妳不记得我了?”黑衣女郎勾唇浅笑。
她怎么可能不记得这个女人呢!
老天爷会不会太眷顾她了?为什么都过了十年,她仍然美丽依旧,脸上看不出任何岁月的痕迹呢?
还是东方女性本就不容易老?
“看来妳还记得。”女郎笑得眼都瞇了。
“我怎么可能忘了妳是谁。”海伦口气带着敌意。
“哇,敌意好深,我想我们之间有一点误会。”黑衣女郎轻笑着。
海伦防备的看着她。“我得走了,再见。”
“海伦,妳想不想到一个没有黑泽允的地方好好静下心来思考呢?”她的话让海伦停下脚步,回头望着她。
“妳--”连她们夫妻问的问题都一清二楚,这个女人一定跟她老公有问题。
海伦心火狂烧,醋坛子被打翻了。
“如果妳愿意跟我走,妳就会明白这一切都是误会哦。”她诱惑着。
海伦还是防备的瞅着她。“我为什么要相信妳?”
黑衣女郎呵呵直笑。“看妳敢不敢赌喽,我能保证妳一定不虚此行。”
海伦心想,她没有理由骗她,便点头。“好,我跟妳走。”
她不是天生赌徒,但她想赌这么一次,不为什么,就为对方脸上那抹不带敌意,却带着兴味的笑容。
“妈咪?!”黑慎、黑歆一脸的不赞同:“这样好吗?”妈咪会不会是气疯了啊?这样就随便跟别人走,被拐了怎么办?
“没关系,我们看看这位阿姨想做什么。”
“欸,别把我叫老了,我是姊姊。”黑衣女郎连忙替自己辩白。
“姊姊?”海伦挑眉,心里想的是--小姐,妳年纪应该跟我差不多吧!不叫阿姨叫姊姊,会不会太过分了点?
“相信我。”她诡笑。“妳会同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