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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烨是一个温柔的男生。”
妈妈提起石烨时的表情是那么的温柔而慈祥。
“我从来没有看过那么贴心的小孩,从小就会帮忙做家事,男孩子呢,正爱玩的年纪,情愿留在家里帮妈妈的忙也不出去玩,这么贴心,却很有男子气概,又有正义感,小时候他身体不好,他爷爷看他老是这么病着不是办法,就拉着他练拳。
练着练着,身体好了,个子也拔高了,遗传到他爷爷和爸爸的高头大马,可能小时候生病常常被欺负,他从来不欺负弱小,放学路上看见邻居小孩被欺负了,他会把小孩带走,亲自送回家……”
在打扫得干净的房间里,坐在石烨的单人床上,折叠他清洗晒干、有阳光味道的衣物,金色的阳光洒在她瘦削的肩膀,她的笑容有如梦幻一般。
“阿烨很喜欢开玩笑,只要有他在,就会很热闹,他是我们家的开心果……”
所以当家中负责逗乐大家的那人找不到回家的路时,这个家的笑声就消失了。
“阿烨是独生子,从小到大都是一个人,我最大的遗憾就是没能为他添个伴,他一定会是个好哥哥,一定一定会很疼惜你的,丫头。”
妈妈的身影仿佛就出现在眼前,晚风吹动窗帘,吹动妈妈乌黑中闪现银白的发丝,像是真的一样,好像只要她伸手就能抱住她,感觉到她的体温。
但是一眨眼,房间仍是原来的样子,打扫得干干净净,偶尔衣物折叠得很整齐,窗帘静静的垂在窗台上,阳光透过薄薄的窗帘照进来,将房间染得一片金黄。
哪来的风呢?妈妈怎么还会在这里呢?她出现了严重的幻觉!
萧梨华无意识的走进房间,无意识的整理床单,将四个角拉得平整。
“你在做什么?”
突如其来的声音从背后响起,她吃了一惊,回过头,看见刚好洗好澡的石烨。
“你回来了啊,早安!”萧梨华愣了一下,不好意思地笑笑,对他招招手。
石烨一天习惯洗两次澡,睡前一次,早上起床慢跑回来再淋一次浴,现在就是他晨跑回来,刚淋浴完洗去一身汗味的时候。
“我问你,你在做什么?”没有表情的扑克脸加上没有起伏的语调,石烨只要开口,尽避只是一句普通到不行的问话,都会给人质问的压迫感。
萧梨华忍不住在心里嘀咕。跟妈妈讲的完全不一样!
“那个……啊,就顺手整理一下……”她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抓了抓头,为自己的莽撞感到很抱歉。“我没有动你的东西,没有探听什么的意思,我只是……习惯了。”
石烨回家之后,尽避偶尔因为工作不会回来过夜,但他的行动、态度,以及具有强烈杀伤力的冷酷眼神,在在都诉说了他不喜欢别人入侵他的领域。
“顺手?习惯?”他拿着干毛巾擦擦头发,走进房间,当他把半湿的毛巾挂在椅背上要拿吹风机时,她已经自然的从他柜子抽屉里挖出吹风机递给他了。
从小到大,他房间里的摆设从来没有变过,他自然知道自己的东西摆在那里,但是她呢?她为什么知道?
这也让八年来过着养尊处优的石烨想到,回家这段时间,他的房间始终保持干净整齐的模样,过去他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事,因而忽略了一件事情——
这个家里,没有管家或女佣。
他从她口中得知,母亲在世时,靠整理他的房间来思念他,但在母亲过世的一年后,他的房间还是保持原来的样子,谁做的?为什么?
“妈妈过世了,你不需要继续打扫我房间。”石烨并未怀疑她进他房间是想翻找什么秘密爆料给狗仔。
她不会,如果她有那种聪明心机的话,不会留在这里,守着这栋老房子还有那个对她态度恶劣的爷爷。
“就是因为妈妈不在了,我才更需要这样做。”萧梨华的反应很激烈,话说得很急很快,音量很大,跟平常的她不一样。
直到看见他向来没有表情的扑克脸,难能可贵的轻轻一扬了眉毛,她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
一瞬间,她感到手足无措。“我、我要去买菜了!”她把吹风机插好电后摆在桌上,有点狼狈的想逃出他房间。
“讲清楚。”石烨厌恶这种话只说一半的感觉,他伸手拉住她手臂,将她扯回来。“为什么妈走了一年,你还要维持我房间的样子?”
萧梨华看着这个男人,他有着一张她很熟悉的脸,只是比起妈妈献宝似的拿给她看的照片要成熟一点、有男人味一点。
她闷着不出声,咬着下唇不回答。
妈妈在的时候,三天两头对她提起石烨,告诉她关于石烨的事迹,从小到大的点点滴滴,她听到都会背了,熟到忍不住一次又一次在心中勾勒出石烨的形象。
“丫头。”每一次妈妈说到最后,都会亲昵的喊她,揉着她扎着的丸子头,笑着对她说:“等阿烨回家,你就会多一个哥哥,他一定会很喜欢你,比我和爸爸更疼你。”
哪有啊?哪来喜欢她、疼爱她的哥哥?
以前爸爸在,从来不会勉强她说不想说的话,不会逼问她的心事,让她无所遁形。
不一样……他一点也不像爸妈告诉她的那个“哥哥”。
“说!”石烨一点也不温柔的逼问。
“你不见了……妈妈靠整理你的东西思念你……她每天都会到你房间假装你还在,拉着我一起……为什么我就不能继续假装妈妈还在?她要我陪,她需要我,我为什么不能假装世界上还有一个需要我的人?”为什么就不能让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对,她逃避,她是不愿面对现实的胆小表,那又怎样?
她只是想找一个安全的地方,把自己的恐惧藏起来,这样错了吗?
她出乎意料的回答让石烨一愣,看着她快哭出来的表情,突然间,他觉得自己很残忍。
握着她手臂的手顿时松了。
她就像树林中感觉到危险气息的小动物,瞬间窜逃。
砰砰砰,她急促的踏在老旧木质地板的声音引起了爷爷的注意。
“丫头,你在急什么,跑那么快赶去哪啊?”
“爷爷,我要去买菜,今天还要早点去面包店帮忙,我、我出门了!”
她回答爷爷的声音听起来一点事都没有,跟平时出门前一样,很快乐的样子。
不知为何,石烨眼前却有个清楚的画面——她露出难过得快死掉的表情,眼泪在眼眶打转,强迫自己不让眼泪掉下来,用掩饰的爽朗语调大声的回答爷爷。
一种从来没有过的情绪突然来袭,紧抓着他心脏,让他难受的皱眉,有一种挥之不去的情绪盘旋在他心口。
那种感觉,在发生意外重伤、鬼门关前走了好几回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了,他一度以为,自己一辈子可能都再也感觉不到自己像个“人”了。
那种同情的感觉,于心不忍,以及伤害了别人之后会有的——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