筱娴的房间内挤满了人,当鹰飞匆匆赶到时,小鹦已趴在她的身上痛哭著:“筱娴姊姊,你怎么这么傻啊!呜……呜……”
难道!鹰飞急忙推开众人说:“筱娴——她——”
“幸好救得早,还有气在。”董总管立刻说道:“我已派人去请高明的大夫,很快就会到。”
一口气才又缓下来,“怎么会发生的?”
“没有人会想到她竟会寻短,还是送午膳来的丫环,叫门叫不开,教人来撞门才发现筱娴小姐已经悬梁,底下人救她下来时,尚存一口气在,气若游丝。”
鹰飞锁住浓眉,“这全是我的错。”
一双手抚住他的背,鹰飞掉回头去,望进平凡那张同样写满忧伤的脸。更强烈的罪恶感袭来,若是他早一些觉察到筱娴对他有超常的期待,事情还会到今日这地步吗?他会早于娶进平凡前,先为她找一门好亲事,就不会……此时再说什么都太迟了。
“鹰……鹰……”躺在床上的人儿,双唇微微颤动著,若不仔细听,还真无法听得真切。小鹦俯去,附耳上前听著:“是喊你来著,大哥。”
鹰飞将歉疚的视线扯离了平凡,走到筱娴的床边,生死关头顾不得避嫌,他握住她的小手说:“我在这儿,筱娴妹妹。”
“鹰……飞……哥。”她脸色发育微睁开眼,虚弱的叫著。
“安心,你已经没事了,很快大夫就会来了。”
她勉强吞口口水说:“不……不是……”
“多休息,不要勉强说话。”鹰飞柔声劝著。
筱娴流下一滴泪,“对……不起,大……哥。”
“你安心休息,没事了。”他转头对总管问道:“大夫怎么还没到?去多久了?
多派几个人去请。”
“是。”董浩刚要转身去办,门口外突然多了一位黑衣黑裤,顶戴竹笠,装柬特异的人物。那人跨进屋内微笑说:“找大夫吗?我就是大夫。谁要找大夫?”
平凡睁大眼睛,看著那张微笑的脸,“不奇姊姊!”
摘下竹笠,一张容貌秀晨雅致中带著高贵的脸蛋,面对著众人而笑。黑白分明的大眼盈满量秀之气。“平凡妹妹,好久不见。”
鹰飞站起身,“这位是……”
“来,不奇姊妹。”平凡简短的说:“我的夫君雷聿鹏,又字鹰飞,这位是我的好姊姊也是济南王妃,司徒嫣鸿,又名不奇。”她正色说:“没空闲聊了,不奇姊姊。你懂得医术,替这位姑娘诊一诊好吗?”
当然没有不答应的道理,不奇趋前握脉听心,“这位姑娘心脉微弱,先天就患有心疾,近来又为杂事乱神,以致于气虚攻心,脉象乱七八糟。瞧这颈际红痕,她发生什么事了?”
“刚刚悬梁让人救了下来。”旁人回道。
不奇好奇的挑高一眉,不语。“嗯……需要好好的补一补,你们稍微离开一下,我替这位姑娘运气护脉,暂且不许任何人进来打搅。”
听了她的话,众人纷纷离去。
平凡拉住鹰飞的手,走到屋外说:“你放心好了,不奇姊医术高明,她定会让筱娴平安无事,不会有问题的。”
但此刻他的心中千头万绪,并不是筱娴平安就能化解的。打自他十二、三岁开始接下雷家庞大的家业,家中所有的问题与麻烦都是他解决,从来没有他自身的问题牵累到众人。可情字一关,却不是寻常人能度的。他认定自己的妻子仅有平凡一人,没把其他女子放在眼中,本来是天经地意之事,今日为情所困若换作其他陌生女子,鹰飞大可不负任何责任、不闻不问,可筱娴呢?
他对范家二老要如何交代?
他对筱娴应该怎么办?
他对平凡……又岂能负心?
“鹰飞?”
看著娘子那张忧心仲仲的脸,他眉头更锁,“不,没事。我去……我去书阁内想些事情。”凝视他毅然离去的背影,平凡怔仲间隐然晓得,鹰飞的心思飘到她没办法安慰或是抚平的地方去了。
***
筱娴转醒之后,发现自己身上衣衫单薄,而又有一位男子模样的人坐于旁侧,她不禁叫出声来,“啊!”
“你醒了?”那人外表斯文秀气,连说话声音也特别好听迷人,“别担心,我不是坏人。”“你是谁?”筱娴掀起被子盖住自己。
那人睁眼愣了一会儿,笑出声说:“姑娘,不必为你的名节担忧,因为我也是女儿身啊!”筱娴不信的端睨著她,那人无奈的摆摆手,解开她系发的长巾,“我是为了旅途方便,改装男儿省却麻烦。”她眨眨眼起身转了一圈说:“现在你总该信我的话吧?”
没错,那妩媚柔态的确是女儿家,而且还是位非常标致的女儿家。筱娴过去必会固此而妒嫉不己,觉得世上怎能有姑娘兼具美丽具健康的身段,那太不公平了。
像自己就是红颜天妒,弱不禁风的。
可是现今……鬼门关前走一道,人不变才怪。
“对不起误会你了。”筱娴慢慢放下被子,“姑娘怎么称呼,你为何会在我的房中?”
“称呼我“不奇”就好,我是为了医治姑娘,所以留于你的房中。”她有条不紊的说:“若是姑娘想起来……你自缢获救后的片段,就该知道我说得是真是假。”
一提起自缢,筱娴脸色暗下来,“原来如此,多谢姑娘。”
“你现在感觉如何?”不奇走近,搭于她的腕上,“嗯,听起来好多了,你应该感觉舒坦多了吧?”
心里的结如何能打得开?筱娴抽回手,躺回枕上,“你们不应救我的。”
不奇扬起眉,“姑娘此话怎讲?难道你不想获救吗?”
筱娴将脸转向内侧,对著空墙说:“了无生趣,活著又有什么好?”
“虽然我不晓得姑娘遭遇了什么,但是活著也没什么不好哇?”
“与其让人指指点点,说我不知廉耻,连女子基本的美德都没有,我还有什么脸活得下去?”
“你打算置爹娘于不顾?有言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可损伤。”
筱娴一耸肩哽咽的说:“我爹娘早丢下我,双双过世了。”
“那更是不能死得。”不奇摇头说:“你没有脸活在这世上,难道就有脸到地下黄泉去见亲生爹娘?让他们晓得你不但自寻短见,而且还是在阳世混不下去,才去阴间报到?”
“这……”筱娴一个辞穷,“那我该怎么做才好呢?”她哭道。
“好死不如赖活著。”不奇断然的说:“苟且偷生的勾践都能复国,你不过是因为旁人眼中的闲言闲语,难道还不能看破吗?”
“可是……”筱娴止住哭声,“女子的名节看得要比性命还重……”
“呸。”
筱娴讶异的看著她。
“别怪我动作粗鲁了些。”不奇挥挥手说:“咱自小是在江湖中混大的,什么东西没见识过没模过——就是名节。我问你,那玩意儿是有多重?有多厚?有多少银两啊?不就是空气一样模不著看不见的吗?人非圣贤孰能无过,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才是真的。”
“我……书上有说,女子要从一而终,不可对丈夫不忠,不可对公婆不孝——”
“那是做人的基本道理,不忠不孝根本就不算是个人。不仁不义也不算个好汉,对吧?”不奇叉腰说:“可是呢?我说的女子名节——也就是你念念不忘的玩意儿,是那种无聊又没道理的事。譬如,一个女人家的脚踝要是曝了光,她就是不守妇道。
一个女人家要是让男人握住小手,就非嫁给那男人……管他是瘪三还是卒子都没得挑。你觉得这有道理吗?”
筱娴想了想,摇摇头。
“那不就得了。”不奇双手一摊,“该讲道理的,我们就听。不讲道理的,我们爱听不听。完全没道理的,我们连听都不必听。懂了吧?”
这对筱娴保守的思想来说,完全是大反叛。
“你说的话,好奇怪。”她最后干脆的告诉不奇。
不奇笑了,“谁让我有个很奇很怪的师父呢?你要是见了她,还有得吓呢!”
“还有比你更奇更怪的人?”
“否则我怎么叫不奇呢?”她反问。
对啊,筱娴心想,她还纳闷怎么有人替自己取这么怪的名字,就像“平凡”一样。她眉一皱,“不奇姑娘,你与平凡……嫂子是什么关系?”
“她是我的师妹。”不奇眨眨眼,“呃……也不能那么说,我们的师父是不同人,但情同姊妹。总之情况复杂,一言难尽。”
筱娴翻坐起身,“你不知道我是谁,才救了我吧!”
“我需要知道你是谁吗?”不奇好笑的说:“救人有分认识与不认识的吗?”
“难道……平凡——嫂子愿意让你救我?”筱娴掐紧被子,紧张的问。
“当然,是平凡亲口要我救醒你的。”不奇拍拍她说:“你安静的歇歇,我还要去找妹子聊天,外头有丫头在,你有需要就叫一声。”
“等等。”筱娴在她身后喊著。
不奇转过身,“还有事吗?”
“告、告诉平凡嫂子,说我筱娴……谢谢她。”
***
无垠星空高悬头顶,能够枕著夏夜凉风,斟壶小茶配盘小菜,最是雅兴。
“原来如此。”不奇嚼著小花生米,边说:“难怪那位筱娴姑娘一听见我是你姊姊,脸色就变了两三次。幸好我医治她时,她是昏迷的,否则我看她死也不会让我动她半根寒毛,光怕我下毒就够了。”
“不奇姊爱说笑。”平凡又为不奇添茶。
不奇摇摇头,一脸正经的说:“我说真的,若是你事先把她对你做过的种种恶事告诉我,我当真会在她的处方里开一点泻药。多少让她发泄出火气,别老是想著要抢人家老公嘛!”
“好久没与不奇姊见面,真是……变多了。”
“怎么我变丑了,还是变胖了?”
“都没有。”平凡支肘想著,“好像是多了分活泼,少了分正经。”
不奇戳戳她的腰问,“好呀,取笑起姊姊我来了。太久没尝我这搔痒绝技,忘了我的厉害吗?”
平凡躲著,“救命呀!不怪姊,救命!”
两人都停下手来,平凡一愣不奇,“要命,少了不怪,咱们两人就像缺胳臂或少腿似的。”平凡颇有同感,点点头,“真的,好久没听见不怪姊的消息。她到了关外之后,就像失踪似的。为什么不怪姊的爹娘要送她到关外呢?”
“还不简单。”不奇大叹口气,“怕让人知道自己养了个‘魔女’女儿。有时候我真不明白叔父与阿姨是怎么想的,难道非得要正经八百的当个不动菩萨,才是真的好女儿吗?”
平凡感触很深的说:“我真怀念黑心村的日子。”
“傻瓜。”不奇敲她一记说:“嫁人了还说这种长不大的话,我替婆婆教训你。”
委屈的模模头,平凡眼眶一红。
“傻平凡怎么好端端地又哭起来了。”不奇揽著她,逗著:“久久不见还是个爱哭鬼啊!都已经是别人家的娘子,孩子的妈了!”
平凡抹去泪水,瞪大双眼,“不奇姊,你怎么会知道!”
“我这双眼睛不是白生白长摆好看的。”不奇捏捏她鼻头说:“我方才一模你腰间就晓得,怕不有两、三个月,想骗我你还是多学几年吧!”
“我怎么敢骗你呢?不奇姊。”
“你相公应该高兴得很,像你姊夫一听见我有孕在身,差点没高兴地晕过去。”
不奇抬拾眉揶揄道。
平凡垂头丧气的说:“我没告诉他。”
“没告诉他?为什么?”不奇张大嘴,“再过个把月你肚子就会挺出来,你想瞒他做什么?这种事瞒也没用的。”
平凡转过头去,嘟著嘴不说话。
“噢,我晓得了。”轻轻的不奇说。
稍一个瞥眼,怀疑不奇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平凡没吭声。
不奇一边品茗一面闭目吟词歌赋起来。
心头的怀疑逐渐啃蚀她,平凡最后推推不奇姊,“别唱了,好姊姊。你就把话说清楚,你晓得什么、什么时候你又晓得了?”
不奇促狭的笑著:“我何时说过我晓得了?我什么都不晓得。”
“你别玩我了。”平凡嗔道。
不奇叹口气,拉过平凡的小手说:“你长大不少了,平凡妹妹,可是还不够成熟呢!”
“不够成熟?”
不奇点头说:“你是现在心底下最痛苦的人,是吗?”
“姊姊的意思是?”
“想想看,你喜欢自己的夫君做一个薄情寡意、不重诺言的人吗?他对于别人的托咐若是随随便便地敷衍,还算是个男子汉大丈夫吗?”不奇语重心长的说:“没错,看见自己夫君与其他女子纠缠不清是很难过,但是你要睁大眼睛去瞧去看,别永远先下判断,别下莽撞的结论。你不是怪他没给你解释机会,就误解了你的举止,难道你现在对他就有许多许多的信心吗?”她温柔地再说:“不经一番风霜哪得梅花满枝头?这正是考验你与他的最好时机。你要靠心也要听从理智来下决定。
知道吗?”
深深思量不奇姊的一番话,点破平凡心中所有的盲点。当人们处于自身苦楚时,无法去在乎别人的苦楚,当她沉溺于自己的悲伤时,她有没有为鹰飞设身处地的想过?
这时候,鹰飞真正需要的,是她。
“我好高兴不奇姊你来看我。”平凡撒娇的赖在不奇身上说:“你干脆就留下来当我的师爷好了,替我拿主意定法子。”
不奇扮个鬼脸,“恐怕我就算想留下也不成,这回我没告诉你司徒大哥,匆匆忙忙跑来,他回去人成要和我大大训话一番。”
“这么一讲,对了,不奇姊,你怎么晓得我需要你来呢?”
“可不是我的神机妙算。”不奇自怀中搜出一封纸书,“我接到这封信,立刻动身赶来。”信上写的简单,意旨是平凡非常想念不奇,希望能邀请她到府上住蚌两三天,让姊妹们好好的聊聊。
“这是鹰飞写的信。”平凡瞪大双眼,“为什么?”
“为了给大嫂一个惊喜啊!”突然间树稍倒挂金钩现出一张小脸,“可是信是我替大哥派人发出去的。”
“小鹦!”平凡试著皱眉缓和她的笑脸,“你又在偷听了。”
“这回可不是。”小鹦转个身子自树上翻身下来,自从与嫂子学艺之后,她身手越来越灵巧,“我先上树睡觉,你们后头才到林子小亭来喝茶聊天,所谓先来后到,我怎么算偷听呢?”“好吧,算你有理。”平凡执起信说:“你说这是个惊喜?”
“大哥与董总管说的,董总管再告诉我的。那阵子大哥为了关起大嫂的事而烦心,把这惊喜忘得一干二净,后来我想找人来替你们两人说项谈和也不错,就自作主张替大哥发出信了。”
“小鹦,小心让你大哥知道。”平凡温和的训斥著小泵,“虽然大嫂很感激你的帮助,可是下次别再——”
“平凡妹妹,”不奇双手抱胸,面色铁青的问:“方才这位小泵娘说起什么关禁之事,究竟怎么回事?”
***
“那真的是误会。你听我说嘛,不奇姊。”平凡一面追在后头,一面急急说。
不奇手持她擅长的飞刀暗器走于前头,气愤的说:“不管是谁我都不许他欺负我的妹妹,更何况他是你的夫君,怎么能够关住你呢!”
“当年司徒姊夫不也——”
“没错,就是这样我更要给他一点教训。”不奇说:“当年没人替我讨公道,我得自己去找你姊夫算帐。今日你有姊姊替你出头,不用担心,我绝对会让他不能再关住你半步。什么嘛!要知道我们女儿家不是好欺负的!”
“他有他的理由——”
“不许你替他说半句好话。”不奇警告的瞪她,“错就是错,没有借口。”
“我也不要见你伤害他!”平凡叫著:“我可以自己和他解决。”
不奇冷哼一声,“有一必有二,假使我该死的纵容他,让他以为我们姊妹可以坐视你被欺负而不管,他未免太过天真。不,我已经下定决心,你让开,平凡妹子,我保证他那条命我不会碰,就算我打他个半死,我也会负责让他活回来。”
平凡横臂挡于书房门口,“除非你先打倒我,否则我不会让你进去找他的,不奇姊姊。”
“我是在替你出气,凡儿。”不奇叉腰有气发不得。
她咬咬牙还是没放下手,“我可以自己解决。”
“你我还不了解吗?你心肠那么软,他只要一声好言好语你就忘了自己的委屈,万一还有下次、或是下下次?不,我要一劳永逸的解决这个争端。”
就在平凡还打算继续劝说,书房的门却由内打开了,“平凡,你与司徒王妃在这儿做什么?”
平凡忙把鹰飞往内推,“不关你的事,进去。”
“雷鹰飞,你给我站在那边。如果你打算躲在平凡的背后,我发誓会让你从‘西北无敌’变成‘西北不敌’。”不奇已经大声挑战。
“噢,我的好老天。”平凡以手遮眼,“抱歉,不奇姊姊说的话不是真的,你可以不用管。”
但雷鹰飞已把平凡推到身后,“司徒王妃为什么事如此生气?”
“问你自己做的好事。”
“我做的好事?”鹰飞皱起眉头,莫非与筱娴的牵扯有关?“司徒王妃我能了解你为平凡气愤的心情,不过范姑娘是我雷家的问题,我雷某自会解决的。”
“我才不管你与那位筱娴该怎么办,现在我讲的是你——竟把我们平凡给拘禁起来,你是何居心?她做了什么事让你有权利关住她?”
原来是讲这件事,鹰飞认罪的点头。“我的确是做错了。”
“你倒挺爽快承认的。”不奇降低一点敌意,“好,那么我问你,你有诚意认错吗?发誓没有下次?”
“平凡娘子绝不会再受到关禁的命运,除非把我自己与她一起关起来。”他说。
不奇松开胸前的手臂,开始沉吟的绕著圈子,“你不错,我喜欢你这人干脆利落。若是让我再听见你关住平凡妹妹,我前来府上讨人,你该无话可说。”
看见不奇姊已没那股滔天怒火,平凡也不觉松口气,“可以了,不奇姊姊,我会自己与鹰飞哥谈谈。”
但不奇好整以暇的等著。
鹰飞嘴角一扭,返身走入书房中,过不多久带著一只昂贵的青玉瓷瓶回到不奇面前,“我雷鹰飞如有违心之论,就让我下场与这瓶一样。”语毕,他竟用力以十指掐碎那只青瓷瓶,霎时破碎的瓶身混著他掌心流出的血滴溅到地板上。
“你!”平凡又急又气,捉住他流血的右掌,“傻、笨、呆、蠢!”
鹰飞还能对她微笑,“别又哭了,这次你要我用哪只手来替你擦泪呢?”
但她的眼中只有他掌上流出鲜红的血,而且不断扩散中,“我的天,来人啊,快来人送一盆热水与干净的布过来。”平凡已经七手八脚的扯著自己的衣袖,“该死,来不及了。”
但他却拍拍她的肩膀,“等一等。”
平凡瞪他,“你说笑!”
鹰飞没有费事回答这句话,他迎视不奇的目光,不卑不亢,“这样的证明就够了?或者你还需要更多?”
“更多?”平凡已经嚷叫著。
不奇低哑的笑著:“假如我试著要伤你,恐怕有人会先找我拚命吧?”
“他做得己太多了。”平凡告诉不奇,“难道不奇姊想要他的命?”
“我的确是没这意思。”不奇懒懒地说:“万一你成了寡妇,那我还得操心怎么拆掉你的贞节牌坊,岂不累死我了。”
平凡红著脸,紧捉著鹰飞的大手,“不奇姊!”
“是。”她应声笑道:“我还是替你看看该怎么医医他的手吧!省得你急得如同热锅蚂蚁,白白让人家笑话去。”
“这还比较像句话。”
有不奇的金创药与妙手回春,不多久鹰飞的手掌已包裹完毕,保证于三日内化大伤为小伤,小伤为无伤。
安排好不奇姊的客房后,平凡握著鹰飞的手,回到他俩许久未归的七星阁内。
“唉。”她满足的叹口气坐上喜爱的太师椅,“还是这里最习惯。”
鹰飞小心的捧著她的脸,“抱歉娘子,将你关于密室那么多天。”
她拉下他的大手,亲亲裹著白布的掌心,“你不必这么做,我自己也稍做反省,如果我不要那么冲动,不要一开始就和你杠上,不要让怒气掌握我,或许事情就不会发生到这种程度。”
他拉她入怀,“是我的错。”
“不,是我的错。”
“我的错。”他轻轻在她唇上一吻。
平凡还是努力的摇头,“不,我的错。”
“好。”他突然笑了。
什么好?平凡瞪著他俊挺的笑颜,“好啊!你耍我!”
“没法子,娘子既然坚持要把错归到自己头上,为夫的除了体贴的顺从你,怎敢做其他的论断呢?”
平凡猛推他,“该死的,雷鹰飞,我才不是认什么错!”
“别不好意思。”鹰飞攫住她双臂,浓浓情意荡漾,“你这么处心积虑要说服我,让我不产生愧疚之心,正足以说明了你有多爱我。”不允许她掉开头,鹰飞直视她说:“而我也同样的需要你,想要你,爱你。”
无形的结哽咽在她喉中,她缓缓的触模他的脸,他的唇与他的眉宇间,“你把我宠坏了,夫君。”
“乐意之极。”他边说,唇也温柔的覆上她。
噢,平凡先是发出微叹,有多久了?待在密室内她最后悔的,就是必需抛弃他俩之间亲密的温存。失去他温暖坚硬的怀抱,她觉得自己身体心底都怅然若失,他已经占有了她的一部分,再也没有还给她过。
起初他的舌尖无比温柔的轻触、试探,转而为饥渴吸吮的同时,平凡也迎向他攀住他索求著遗落已久的甜蜜。
“太久了。”他低喃著,双手艰困著试图抚触她。
她亦有同感,但不好意思把这种话说出口,“鹰飞……可以吗?你的手?”
他举起自己裹得如同顽石的右掌,“的确是个障碍。”他微笑地看著她失望的大眼,他眨眨邪恶的眼,“不过没关系。”
“没关系?”她皱眉。
“由你负责做,我负责指导。”
这个念头如此的令人困窘,她几乎差点自椅上跌下去,可是天生旺盛的好奇心不觉又起,“你……这样……没关系?”
“你会喜欢的。”他握住她的手,承诺道。
她的确喜欢那种感觉,当她为暂时行动不便的鹰飞解开衣带,她耳中听见他传来的抽气声,感觉到他庞大身躯在她手下微微颤动,想到他的激动与热情是来自于她,一股自得与满意就盈满了她。
他直立于温暖烛光下的身躯是那么地充满的力与美,与她截然不同的线条藏著优雅,长期辛勤工作而锻炼的男性体魄,令她充满安全感。“你好美。”
他以左手触触她的衣襟,“我也想看著你,吾爱,月兑下你的衣服。”
羞红著双颊,平凡第一次在他面前宽衣解带,但他热火洋溢的眼神鼓励著她,让她为自己的模样感到骄傲,他注视她就像注视著天下最重要璀灿美丽的奇珍异宝。
他展开双臂,她投入他怀中,完美的契合著。
在不触动伤手的情况下,鹰飞抱她到床上,在她的唇间撒下无数的蜜吻,低语赞颂,温柔爱语,源源不断的燃起两人间炽情烈焰。在他的引导下,平凡伸手抚模他回吻他,当她的吻落到他胸膛上,他叹息;当她的唇覆上他平坦的,他申吟;
当她的小手大胆的掳获他,他快乐的喊叫著。
她发现了两人嬉戏的乐趣远大于单人取悦的方式,过去她以为只有鹰飞才能主动,现在她了解爱的艺术里面,两人的默契与体贴才是最重要的。
“你这小妖妇。”他埋怨中带著溺爱,“你打算让为夫因为饥渴至死吗?”
趴在他的身上,平凡逗乐的轻舌忝他的唇,一次一边,无比诱惑的咬进又放开,“我不晓得,你说呢?”
鹰飞攫住她的腿,在她来不及抗议前,向上挺进他渴望已久的归属。“啊!”
毫无心准备突然的结合让平凡深吸口气,怒目瞪著他:“你不公平!”
他微笑著,“我只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他反驳,紧接著申吟,因为平凡试图移动离开而产生的快感。“我的天啊!”
相同的火热也让平凡晕眩,她放弃无谓的抵抗,倾前吻住他的双唇,并以他希望的方式爱他。
当高潮爆炸于两人的狂野激情中,平凡不觉地喊出:“我爱你。”
恍惚中他听见并紧拥著她的身躯,无比缠绵的吻了她。
静谧的,昏暗的烛光为情人燃起一室的浪漫。
平凡身心皆获满足,她别无所求,只要能一直待在他怀中,不要让现实的烦恼干扰她这份快乐。
同样该感到疲倦的鹰飞,却一直若有所思的仰望著天花板。
“鹰飞哥,你睡了吗?”平凡突然想要她该讲的重要事。
“没有。”他低下头亲吻她额际,“你该睡了。”
“我要告诉你……”话已经到嘴边,但是她一看见他温柔放松的表情,“没什么,你也一样该睡了。”
明天,明天再让他知道。一大早有精神的时候,鹰飞若知道他雷家继承有后,她就要生他的宝宝,一定会更加高兴雀跃的。
“晚安。”
他吹熄了烛火,“晚安。”
明天。平凡带著决心进入梦乡。明天她就会告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