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很久的不久之前。
有一个男人犯了个愚蠢的错误。
他以为把所有的杂草除光后,自己便能独占那一朵娇媚的花儿。
想不到除草的过程当中,一个不小心,连花儿也残害了,令得花儿枯萎、憔悴。他为时已晚地发现花草是连生、连根的,没有草便没有花。
上天喟叹着,并告诉他,世上他再也找寻不到第二朵及得上它的花儿。
男人深深地忏悔着,不知该怎么做才能向花儿赎罪。
拖着大病初愈的身体,男人隐瞒着所有人,秘密地离开斯科城。
搭着马车翻山越岭的时候,他都锁着眉不住地思索着,该怎么向对方请罪?该如何要求对方原谅?原谅他的愚昧、鲁莽,宽恕自己一手刨开他的旧伤,逼得对方无路可退……
男人做好觉悟,无论对方如何谩骂、发怒、拒绝,他都要不断地赔罪,直到他愿意听听自己的悔悟,愿意再接纳自己为止。
然后,男人替自己与他绘着美丽的未来前景。
……我要带你走,伊凡。我要带你远离这个令你伤心的国度,我要带你去全世界。我们可以去浪漫之都小住,日日常夕阳;可以在水都买座小宅于,傍海而居;可以选择清静雾都的城堡,你在园子里打盹、晒太阳的时候,我来泡杯茶!
自己夺走了对方的大好前程,自己夺走了对方的家园——那本是他唯一能归去的地方。自己还夺走了对方的笑容——原就少有的、可怜的笑。
这些,男人都要还给他,十倍、百倍、千倍!
……我要向你证明,伊几,我给你的爱是真的。
我和过往那些玷污你的禽兽不一样,我可以不再碰你一根手指,只要你不愿意,什么都不强要。我只想请求你——陪在我身边就好,在我的眼睛所及之处就好,让我可以爱你就好。你不想笑,那么就骂我、瞪我也没关系,我会想办法来取悦你的!
这些,全是男人反省后,最卑微的姿态。男人愿洗心革面,不再做个傲慢无知的、随意践踏他人、恣意玩弄别人命运的混帐。
为了祈求神再赐一次机会给自己,男人发誓一定会改正过去的恶行!
男人知道要找寻的人儿在哪个地方。打从一开始,男人便不相信母亲与他的约束。他虽然受伤躺在床上不能动弹,但那不意味着他什么都办不到。他派人先到放逐地寻找门路,接着安插一名保镖在流犯的人当中,跟着他所爱的人一路……通风报信。
所以,男人轻易地找到了他。
抵达当地后,男人先和朋友见过面,感谢朋友代自己保护了爱人。短暂会晤后,迫不及待地想见见分隔数月的爱人,男人朝着厚雪堆积的森林里狂奔。据说,情人正在林子里捡拾干柴。
奔着、跑着,宛如在抗议受尽虐待的身体不听使唤、跌跌撞撞,可是男人没有一刻停下双脚,他的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二个身影!
伊凡、伊凡、伊凡……
能再次亲眼看到那人的喜悦,盈满全身。
看到了!
就在前面!
蓦地,男人止住脚步,突如其来的恐惧上涌。不知是什么力量,拉住了他,原本没有预期到的种种影像,令男人动弹不得。他好害怕,怕自己会受到对方冷眼的对待。自己曾是那么样的恶劣,以最过分的手腕去支配、占有过他,他怎么可能不恨自己?如果那双黑眸满是对自己的憎恶,该如何是好?
结果,当那抹熟悉的身影朝他转过来时,男人落荒而逃,他躲了起来。藏在一棵巨树的后方,像是窃贼般鬼祟地由树后捕捉对方的身影。
瘦了,憔悴了,令人不舍的脸庞是苍白的。
男人咬牙切齿,眼眶热痛。
我做了什么?做了什么该死的……
喘不过来的呼吸中,每一口都吸进了自己的罪恶感。男人更没勇气现身了,但他的眼睛贪婪地跟随着那抹身影在林子里移动,看着对方弯身捡拾柴薪、看着对方哈着气,企图温暖冷冻僵红的指、看着对方放下手,抬起头望着天空。
在看什么呢?男人也好奇地跟着对方的视线上仰。
一只翱翔在永夜画日下的鹰。鹰以美丽的弧度盘旋着,而仰望它的视给是那样的平静祥和。
男人未曾看过“他”这般平静的表情,不是冰冷无情,也不是压抑封锁,就是平静。由一切束缚中解月兑的平静,心灵、身体。现在的“他”,在没有男人的地方,活得平静而满足。
宛如平地一声雷,打得男人无力招架,打得男人由美梦幻境跌回现实。自己的一厢情愿有多可笑,男人再真实不过地体会到了。
我,能给你的只有灾难,却还自以为是你的救世主。
你,不能快乐的理由,都是因为身边有我这号人物,我是你的灾星。
“爱”……
你唯一不需要的,就是会令你失去笑容的爱。只要我不在了,你就可以过着十分幸福、十分宁静、十分喜悦的日子了。
倚着树干,男人躲在离对方不到三尺的距离,没有发出半点响声,静静地曲着身掉下泪来。他抱头掩面,五官肌肉扭曲着,龇牙咧嘴,咬牙恸哭着,他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他晓得除此之外别无他策,他非这么做不可…可是,他难抵这椎心的痛啊!
伊凡……我……我……我不能再爱你!
整件事的始末、男人的忏悔旅途,就这么地完结。
将回忆收在最深的深处,渥夫决心要将这秘密带到墓穴当中,陪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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晃了晃身子,伊凡后退两步,撞上椅脚。
残忍的绿瞳唾弃的、鄙视的光芒,刺穿他的灵魂,绞断他所有的尊严,抹杀。
“如果这样说得还不够清楚,我只好派人动手撵你出去了。”从椅子上起身,高高俯视的目光,比看着一只垂死挣扎的虫子还要轻蔑。
仿佛伊凡是不该存在这世上的丑陋生物。
这就叫无地自容吗?……我,为什么还站在这里?我根本就来错地方……不,不对……是我的错……我不该被生出来……我不该活着……天下之大竟无我容身之处……
恍惚失魂,伊凡眼角余光看到火炉上摆放的弯刀,他什么也没想地冲了过去。
“怎么,你还想再度刺杀我不成?”
不,该死的人不是这个打从出生便衔着金汤匙、坐享世间荣华富贵、拥有至高无上的地位、活得理直气壮的男人。
“可以啊,过来砍我的头,然后宣告自己的死刑。”
懊死的是——
斑高举起锋利的弯刀,伊凡横在自己的颈间,心想着:我死,大家都解月兑!
“傻瓜!快放下刀子!你在做什么?伊凡!”
有人大力地冲了过来,撞倒伊凡,还将伊凡手上的刀子抢下,并且破口大骂着。“你这傻子,有必要把那种混帐的话听进去吗?那家伙说的根本不是人话,你就当他在放屁,何必理他!”
紫瞳漾着水气,火冒三丈的脸气得都扭曲了,白白浪费一张被称之为绝色的相貌。霎时间,伊凡情绪转不过,他呆望着谢维克,无法理解他的怒火,他的激动、他是怎么现身的?
“你这——渥夫·拉沃尔!从今天起,我绝不再当你是朋友了!你爱怎么胡搞瞎搞都随便你,迟早有——天,你会死得很难看,一定会下地狱受尽惩罚的!”
咆哮完之后,谢维克拉着伊凡起身,支撑着步履不稳的伊凡说:“我们走!这种乌烟瘴气的废人窝,我连一刻都待不下去!”
六神无主的伊凡默默地在谢维克强势的带领下,离开大公府邸。
等他们前脚离开自己的视线,渥夫旋即颓然地倒回椅子上。
他一手撑着脸,低头发出阵阵笑声。
抖动的肩膀震个不停,而那笑声听起来……也似哽咽的哭声。
都结束了。
永别了,伊凡……永别了。
“……你是想把我吓死不成?不管听到渥夫那混帐说了什么,不都是些鬼话?以前的你应该不至于会被他这些言语刺伤吧?我真是没想到你会拿起刀子就往脖子上抹。要不是我抢得快,你的小命真会丢了!”
坐在谢维克的马车上,平常举止优雅、谈吐幽默的友人,也顾不得形象,揪着伊凡便是一顿长篇教训。
“再说,过去有几个男人又怎么样?我可是从小玩到大,论阅人无
数,我也不输入。至于渥夫,那家伙更没资格说别人,他才是烂棍一根,
没节操又没原则的禽兽!比起他的,大家都望尘莫及。所以你有什
么好想不开的?过去是过去,现在是现在,人不是为过去而活,是为了明
天而活,知道吗?”
“……学长,你不必再说了。”伊凡叹息。“刚刚我是一时……昏头失
心,我知道错了,我不会再自杀的。”
听见伊凡语气还算理智,谢维克松了口气,揉揉他的黑发说:“还叫
我什么学长?我们月兑离学校已经很久了,叫我谢维克吧!”
“学……谢维克怎么会刚好在那边?”伊凡垂眸。不知道他听了多
少?从头到尾他都在吗?
“怎么可能‘刚好’?天底下有那么多巧合吗?我是特别去找你的。
先去你的老家,继而找到你妹妹那边去,最后他们说你来见渥夫,我马上
飞骑杀过来。不料还是迟了半步,没及时警告你,渥夫变成了个多可恶
的混帐。”
谢维克一口气说完后,端详着伊凡的脸色,拍着他的肩膀说:“没什
么好尴尬或介意的,我最瞧不起的,只有卑鄙小人。你不过是个受害者,
无须自责。”
“……所以你……都知道了?”
望着伊凡恐惧苍白的模样,谢维克索性抱住他说:“瞧,你还是你,我
还是我,我们的关系一点儿也没变!你的过去算什么?把它给踹到天边
去,我们永远是朋友!”
伊凡眉一锁,咬着下唇,泪才淌出眼角,就被谢维克的衣服给吸干
了。起初还有些迟疑的伊凡,最后整个头都埋在谢维克的胸口,暗暗饮
泣着。
唉,真是苦了……
谢维克自己眼角也有点酸,可是他不能跟着哭,要不然谁来安慰可怜的伊凡?全是天杀的混帐渥夫害的!他怎么说得出口?那些话实在是太伤人,换成谢维克遭受这样的侮辱,不至于寻死也会想砍人,更何况是原本就有着高昂自尊、以此为保护壳的伊凡?他会当场崩溃并不奇怪。
总之,渥夫的绝情,谢维克是见识到了,也作出了结论:再继续让伊凡留在这儿,太危险了!谁知道渥夫还会再耍什么更狠的花招?加上他的母亲——女王陛下也正虎视眈眈着伊凡的性命。
伊凡的处境是前有狼、后有虎,凶险还不足以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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护送伊凡回到娜塔莎所住的庄园后,谢维克立刻召集所有的人到大厅,开宗明义地说:“想阻止这场婚礼,势必是不可能的了,你们得趁早放弃!伊凡,你必须马上离开斯科城!”
“你的意思是要我们眼睁睁地看着娜娜嫁给那家伙?!”乔率先发难。他不管这个美得过火的男人是不是伊凡的朋友,要是他站错边,乔一样找他拼命!
“渥夫是不听劝的,而你们的娜娜小姐又不肯说出她受了什么威胁。除了让她嫁给他之外,还有什么法子可想?”手指头一点,谢维克把焦点都转到坐在躺椅上的娜娜身上。
闻言,娜娜倒抽了口气,眼眶泛红,伸手探向伊凡,委屈地说:“我……我不能说……可是我不想嫁……我想和伊凡哥、和乔哥哥在一起。”
伊凡抚慰地拍拍她的小手,即使想夸口说“我会保护你”,可是他根本无计可施,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谎言?
面对拥有强大势力的敌人,自己的无力,着实可恨。
谢维克盘着手,一耸肩地说:“那能怎么办?要逃婚吗?对方可是卫罗斯的大公阁下,逃得了一时,逃不了永远——起码在卫国,你们是永无宁日。”
全场陷入静默之际,爽朗的男声响超——
“那就逃得轰轰烈烈,逃到十万八千里的国外去不就得了!”
错愕地回头,谢维克一看到业尔·温马克,立即反射地蹙起眉。“你是——”
“在下业尔,初次见面。哇!你还真是个大美人呢!这银色的发是真的还是假的?借我模模!”
谢维克冷面拍开对方放肆的手。“什么初——晤!”
当着众人的面,色胆包天的男人大手一揽,双唇一贴,扎扎实实地强吻了谢维克。谢维克先是一愣,接着奋力抵抗,可是业尔丝毫没有放开他的意思,直到谢维克因为呼吸困难而松软身子后,他才放开他说:“谢谢招待,大美人!”
扬起一手,谢维克意欲赏他个巴掌,但业尔却抢先一步地扣住他的手腕,小声地在他耳边说:“装作不认识我,等会儿解释。”
啪!
谢维克照样重甩下去,登时五指印痕烙在对方脸上,不过他嘴巴上已经转口说:“哪儿来的粗鲁乡巴佬?滚出去厂
模着脸颊,业尔邪笑说:“好痛喔!看在这一巴掌换一吻的分上,就当我占便宜了。”
“废话少说!你刚刚插什么嘴?”
业尔挑着眉。“我觉得这提议再好不过喽!既然没有退路可走,干脆就放弃这块土地,到别的地方另起炉灶啊!天下之大,又不是只有卫罗斯。把马车往西方一路驶去,早晚会抵达边界吧厂
“逃婚?”乔张大眼睛。“可是……这种事……是为可能的!女王陛下会不会派出军队姑且不论,但大公是不可能眼睁睁地看我们逃的!我们才这寥寥数人,哪里是对方千军万马的对手!”
“那就让对方忙得无法来追我们啊!”业尔轻松地应道。
“你心中早有月复案了?”谢维克狐疑地拱着眉。
“首先,今夜、明日前要做好万全的准备,该打包的打包,想留下的留下。今生不会再踏上这块土地了,所以你们别丢三落四的。等到婚礼举行的早上,这儿会有两辆马车,一辆是载着假新娘子往教堂去的,一辆则是等去教堂的马车出发后,往西方边境直去的。”
指着娜娜、乔与伊凡,业尔说:“你们几个当然是在后面那一辆上头,前面的马车负责作饵。当你们往城外出发时,为了掩护,有必要引起一场小暴动,满街上的人会代替我们将遗兵的蹄子给拦下。”
业尔最后一摊手。“剩下的就是时间问题了。能不能在暴动平复前,顺利离开,全看运气了。”
“离开……卫罗斯……”乔低下头,他没想过这法子,但听起来似乎可行。虽然对于故乡的眷恋难免,可是乔本就不是个念念不忘过去的人,他对冒险的兴趣远大于守着旧家不放。
这一点……他看向伊凡,恐怕关键是在伊凡身上!
对舆古史坦家最是依依不舍的、把那个家当成是堡垒来守护的伊凡,不可能会轻易地答应……
“我们去吧!”
打破沉默的伊凡,黑眸灼灼地看着乔与娜娜说:“养父不会希望娜娜不幸,也不会要我们守着老宅硬是留在这儿的。我们一起走吧,离开这里,去新天地看一看、闯一闯广
曾经,伊凡以为自己会老死在这块土地上。
卫罗斯虽然不是他的故乡,却是给他重生机会的第二故乡。
这块土地上有太多让他流连忘返的珍贵回忆,自己抵达这块土地时,十二、三岁的孩子胸口泛起的感动,也还在心上。他的名字、他的家、他的兄妹,全都是在这块土地上获得的宝物。
他想都不曾想过,自己会有想要离开卫罗斯的一天。
可是我已经无法再忍受了!渥夫今日所说的、所做的,在在证明了我和他不能共存在一块土地上,我在这儿多留一天,不过是多让他借着折腾我所爱的家人,来达成践踏我的目的罢了。
我已经受够了!
不是离开,便是死亡。伊凡知道在这块土地上,自己是逃不渥夫,也得不到平静的。
他要离开这个有着渥夫·拉沃尔·布里司基所在的国度!
“伊凡哥,你真的愿意吗?”乔喜出望外。
“除非你和娜娜不愿意。”
“我愿意!当然愿意!娜娜你呢?”乔焦急地寻求着妹妹的认同。
娜娜脸上飘浮着红晕。“我……哪里都去……只要哥哥们还要我
……”
“万岁!那就这么决定了!我们去!”乔万岁地欢呼。“宋,我们来讨论该怎么进行吧!”
谢维克面色凝重地望着几个人兴奋地商讨起来。
这太奇怪了。
业尔·温马克有什么理由帮助伊凡月兑逃?那家伙在变成罪犯、逃犯之前,可是和渥夫混一国的酒肉朋友(而且是个绝不逊于渥夫的天生坏胚)。虽然从他被判刑后,就再没听过此人的消息……
他此时、此刻出现在此地,真的是“偶然”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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享用完在卫罗斯所吃的最后一顿晚餐,伊凡与乔忙着为行动不便的娜娜准备所需的东西,纳希与哑哥也去帮忙。谢维克乘隙逮住业尔,揪着他往无人的书房密谈。
“你在图谋什么?快说!你不说的话,我马上下楼去告诉伊凡,你和渥夫的交情!”
“啧!我还以为你猴急地把我带来这儿,是想跟我重温旧情呢厂模了一把谢维克的,业尔昨舌。
“你想要被我踹爆你的蛋吗?”
“上流社会的贵公子说这种下流话,不太好吧!”他揶揄一笑。“虽然你气嘟嘟的模样一样迷人。我可是一点儿都没忘记咱们的那一夜……”
谢维克冷笑。百正啊,我也没忘,那是找人生中最耻辱、最差劲的一夜!在我所有的伴名单中,你高居第一位!”
“噢,我有这么大的荣幸——”
打断他的洋洋得意,谢维克毫不留情地说:“最烂的一位!”
业尔抱怨地一啾唇。“拜托!我没那么糟糕吧?我可是记得那夜所有的细节,你那可爱的蔷薇小口,是怎么地教我如痴如醉。自从你之后,还没有哪只小羊儿能让我一夜不拔出的七连发呢!”
“我也记得很清楚,在那之后的三天里,我过的是怎样生不如死的日子!坐也不能坐、躺着也痛,还拉了三天的肚子!全都是被你这只没长脑袋、没有技巧地横冲直撞的种马给害惨了的!而且——”谢维克比了比中指啐道:“我绝不会再喝醉,给你这种禽兽可乘之机,放心吧!”
“真是奇怪了……”模着下颚,不解谢维克怎会这么愤怒,业尔嘀咕
着。“我记得没错的话,你也达到了三、四次高潮吧?”
谢维克取下一本书往他的脑袋重重敲过去。
“我不是来跟你讨论过去的!废话少说,给我从实招来!为什么你要帮助伊凡他们逃婚?”
业尔左闪右躲。不是开玩笑的,被那么大本的书砸到头,不成傻子也会变笨。
“你那么聪明,不必我讲也明白了吧?”
“这和聪不聪明有什么关系?我只知道渥夫把伊凡逼到绝路,而你跑出来要帮助——”谢维克脑海忽然晃过一个荒谬的想法。“难道……渥夫他……”
“男人很辛苦的。”
业尔见他不再追来,安心地隔着沙发与他对望说:“那家伙也改变了,以前的他哪懂得什么为别人牺牲、着想这种事?跋扈、嚣张、自私、眼中只有自己的男人,想不到也会有顿然开悟、痛改前非的一天,了不起吧?”
瞧他说了一长篇,重点一句也没提,谢维克揪住他的颈子,冷声道:“你给我一五一十地从头说,否则找就把你那根油腔滑调的舌头修短!”
竖起双手投降,业尔嘟囔道:“你想听,我就说,前提是不能把这件事转达给伊凡。理由,你也很清楚吧?\'’
“万一伊凡知道后,会觉得自己有责任,甚至打消离开卫罗斯的主意吗?”谢维克痛心地低语。
“别让那家伙的辛苦成了泡影,他可是筹划很久了。”
“什么时候开始的?渥夫是何时下定决心要让伊凡离开卫罗斯的?”
“何时开始的,这我也不太清楚。他来找我商量,说他已经有个完整的计划时,是约莫半年前。之前他只拜托我替他照顾伊凡……啊,别瞪我,我再怎么混帐,也不会打好友老婆的主意!”业尔默默地画个十字架,请求上帝原谅自己的谎话。
“……哼,伊凡才不用你照顾!”
“嗯,后来我也发现了,他满强的。剑术、射箭术、骑马术,我们队上没什么人敌得过他。”业尔耸耸肩。“这就叫有备无患嘛!一个人背上也没长眠,女王又拼命想要暗杀伊凡,多几双眼睛在巡逻,就没人能伤到他了。”
谢维克到此为止都没疑问,也觉得合理。现在最大的问题是——“婚礼从头到尾都是假的吗?用来钓伊凡和女王上钩用的?而这些都是渥夫筹划的?该不会连伊凡的妹妹也参了一脚在其中?!”
“答对了!赏香吻一个。”
“我才不要!”谢维克推开他的臭脸,恍然大悟到这盘棋是怎么下的
婚礼一女王陛下的怒火一想尽办法阻止一召唤伊凡到斯科城内。
丝毫没有发现,众人上了渥夫的当,女王与伊凡纷纷照着渥夫的脚本行动……下定决心要离开卫罗斯的伊凡,带着弟妹,明日登上马车后,就会远离女王的威胁,重获新生!
“可是渥夫为什么非要斩断和伊凡的情,说出那么绝的话?”
渥夫可以不见伊凡的面,驱赶伊凡离开啊!无计可施的伊凡,到头来还是得接受逃婚的建议,何必非扯破脸?
“不想给自己任何希望吧,我觉得。”
业尔弹弹谢维克洁白的额头说:“我可以想像渥夫说了什么,换成我站在悬崖边,知道自己即将坠下,我会给心爱的人一篇永生难忘的爱语吗?不,我会狠狠地推开爱人,和他大吵一架,分手。这样我便知道他不会为我哭哭啼啼,我也不必牵肠挂肚,死得干脆。所以,渥夫是在让自己死了这条心吧!”
“那个……大傻瓜!”
谢维克有些伤心,渥夫竟连自己都不肯说。
他的演技将谢维克骗得死死的,害得谢维克对他说了一堆绝情的话语,以为渥夫真的是被乌鸦叼走了良心,变成万恶不赦的混帐了。
如果渥夫把他当朋友,好歹也跟他……谢维克想了想,摇了摇头。渥夫是对的,渥夫找自己帮忙有何用?不过是增加秘密曝光的危险,况且自己能做的太有限了!
你真的爱惨了伊凡,对吧?渥夫。
我道歉,不谊骂你、不谊诅咒你下地获的。我现在收回,我们还是朋友。
“不要因为同情,就把整件事给曝光了。”业尔提醒道。
谢维克瞪他一眼。“这无须你操心!对渥夫虽然抱歉,可是我本就反对伊凡和渥夫继续交往。无论渥夫爱不爱伊凡,他们之间悬殊的身分与背景,根本没有容纳彼此的空间。能在彼此受更大的伤害前分开他们是件好事,我再赞成不过了。”
吹声口哨,业尔微笑道:“难得咱们意见一致,而且气氛正好,如何?要不要到我的房间——”
话都还没说完呢,谢维克把始终拿在手上的书,狠狠地击上业尔的下颚——
咚!男人直挺挺地倒下。
“晚安。你好好睡吧!”
跨过地上的“活尸”,谢维克正要走出书房时,差点撞上伊凡,他吓了一跳。
“怎么了?”伊凡不解地看着他那惊白的脸。
哀着胸口,强自镇定的谢维克,扯扯唇角说:“没、没什么,你刚好搬东西经过啊?要不要我帮忙?”
“不必了,这是最后一·箱,,”越过谢维克的肩膀,伊凡好奇地望着书房。“你在看书吗?”
祈祷伊凡没发现躺在地上的男人,谢维克椎着伊凡往前走。“你不是很忙吗?走,我帮你—-·起搬。”
“真的不必了。”微微扬起唇,伊凡婉拒。
“是吗?那就……”
毫不知情的伊凡,会一直持续着对渥夫的厌恶吧?谢维克佩服渥夫这么做的勇气与决心,也知道这番用心良苦全为了一个“爱”字。他不会、也不能鲁莽地拆穿这一切。
只是,一想到渥夫此刻是怀着什么心思,在明知伊凡即将离去的时刻,却必须……谢维克的心口就是止不住地疼,内咎与罪恶感都不及那种怨恨。
他好怨恨上天,何必让人相识一场,爱上不该爱的人?!
“学长……你……怎么了?”
直到伊凡吃惊地发问,谢维克才晓得自己掉了泪,他连忙擦去眼角的水泽,笑着说:“沙子吹进眼中了,没什么。”
“不要紧吧?”
握住伊凡的手,谢维克突然地给他一个拥抱说:“你一定要在新天地里找到幸福,过得幸福,伊凡!”
困惑的伊凡,以为谢维克是在同情自己,于是笑着,也回拥他说:“谢谢你,学长,我会的。”
离开卫罗斯,怎么可能会不幸呢?
伊凡想着:冬日将尽,我现在终于看到一丝光明,那像黑夜般笼罩的日子已经过去了,未来必定是充满煦阳的,不是吗?
崭新的明天,会带来崭新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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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罗斯的国史上,发生过数十次的暴动,其中被称之为“十一月暴动”的这一场,别名是“婚礼暴动”。
起因,是一袋由马车上洒落的金币。
不知道由谁搭乘的马车,驶过斯科城大街上时,沿途洒下一枚枚的金币。当时的大街上,聚集了成千上百等待参加婚宴的平民百姓,许多不得温饱的农奴们为了抢夺那些金币,争先恐后地占据道路、追逐马车。
原本这只是个很小的骚动,可是它却失控了。因为民众挡路的同时,也挡住了迎亲的队伍。
因为负责护卫新娘马车的行伍被耽搁,前导的士兵们祭出长枪驱赶。枪声吓醒了一些人,也激怒了一些人,他们捡拾起地上的石块,不由分说地往士兵们扔去。
暴力,有其传染性,一个接着一个。
迎亲的队伍成了镇压的队伍,新娘的马车内,也不见了新娘。
抢夺、打架、放火、劫掠,纪律与枪炮此时都抵挡不过人类原始的欲求——他们渴望着长期受欺压的日子能获得一点补偿,他们渴望着一点温饱的契机,他们将获得唾弃权力的机会……
失控的火,就这样远超过人们所预期地,蔓延开来。
十一月暴动持续将近半个月,焚毁了大半个斯科城,伤亡人数未曾统计,据信超过数千。其间最令外界震惊的,莫过于卫罗斯王宫也同样难逃暴民之手,被蹂躏践踏成为一片废墟。
“报告!东街发生暴动!暴民正往王官方向聚集,请陛下立刻前往避难!”
洛琳女王冷静地放下红茶杯。“避难?这是什么意思?”
“就是叫您逃啊,母亲大人。”
“渥夫?!你这孩子,为什么跑来宫中?你的婚礼呢?你把成千上百的宾客都丢在教堂做什么?”
“婚礼?那是什么?我以为最不希望这桩婚礼被完成的,是母亲您呢!”淡淡地说着,绿眸宛如春日绿荫般平静。
“你这孩子……”洛琳以手掩住嘴。“你——”所谓母子连心,忽然间,她读出了儿子的计谋——自己彻底被儿子给骗了!
“快些请陛下去逃亡吧!”渥夫对着左右的卫士吩咐着。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么做,渥夫?你是朕最爱的儿子,我愿把一切都给你,你却要为了一个男人,一个东方出身的贱男人,把朕的国家捣毁?!”声嘶力竭的,洛琳愤怒地叫喊着。“你这个不肖子!”
“我也爱您,母亲。”渥夫以最柔的声音回道:“我现在终于知道,自己和您是这般的相像。我们都是不择手段要赢的人,连爱也是,非赢不可。我们还真是对可悲的母子!”
“你说什么?我不会原谅你的,渥夫!”女王在几名护卫以“强行避难”为名,被带往厅外时,还在狂吼着。“我非宰了伊凡、爱不可!朕一定会……”
逐渐远去的声音到消失前,都还在谩骂着。
渥失笑了笑。母亲是名强悍的女人,他相信她说到做到。
看着四周繁华、但一点儿都不温暖的装饰。全部都是冷冰冰的,所以他小时候最讨厌到这儿来了。权力的臭味、财富的臭味、阿谀谄媚的臭味,都黏在这些墙上,渗透进去,洗也洗不掉。
母亲是对的,自己的确不肖。
但是他仍然要这么做,因为他有一辈子的时间可以向母亲赎罪,却只有这次的机会能给自己所爱的人一条活下去的道路,一条通往光明的道路。
站在王宫的顶端,渥夫遥望着远方的天空。
跑吧!
逃亡吧!
张开我送你的羽翼,飞翔吧!吾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