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时候,尝尝别人调的酒,也是不错的。”葛玫啜了一口“血腥玛丽”后说。
“这龙舌兰的味道辣了些。”仲惜还是喝她的最爱龙舌兰,她是一个一旦习惯了一样东西之后,就很难改变的人。
“只可惜大宝走不开,不能一起出来透透气。”葛玫叹了口气说。
“下回你和大宝若有一块约会的计画可以通知我,我可以帮忙照顾生意。”
“唉!大宝才没这个闲情呢,他恨不得整天泡在店里,足不出户。”葛玫百无聊赖的评论道。
这家两人光顾的PUB不提供Band的娱乐,它开辟了舞池让客人活动筋骨,营业面积大约是“双城记”的两至三倍。
时间满晚了,大约是晚上十点半,PUB这种地方是愈晚愈热闹。尤其是这个可供人跳舞的PUB,相对的分子也比较杂,年龄层也比较低,二十岁以下的客人比比皆是,衣衫鬓影,疯狂劲舞。
“大宝不喜欢这种Feeling的PUB,我说他老了,才会跟不上年轻人的玩意。这里确实比我们店里的气氛热烈多了,你看那些跳舞的少男少女,简直像是疯了,好象吸了大麻似的,不管明天太阳是不是一样从东边升起的狂舞。”葛玫指着舞池里早已分不清东西南北的舞者。
“热闹是热闹,但是管理不易,容易有麻烦。”
仲惜的话才落地,舞池里立刻引起一阵骚动,仲惜她们坐的位置因为靠舞池太近,所以首当其冲,被推挤成一团的人所波及,打翻了桌上的龙舌兰和血腥玛丽,弄湿了仲惜雪纺纱的长裙。
“哎呀!般什么啊?”葛玫放声大骂。
仲惜拉着葛玫闪到安全范围里,才拿纸巾擦干被污染的渍迹。
打群架的两方人马,好象分别来自于两所不同的大学,为了一个像花魁一般的女孩。
“那个女孩我认识。”仲惜皱着眉告诉葛玫。
“你认识?她的本领可真大,差点引起特洛伊战争。”
“她很喜欢孟云天。”她苦笑地说。
“What?怎么从没听你说过?”葛玫像是听到大消息似的发出怀疑的声音。
“那是她和孟云天的事,所以我没向你多提。”她避重就轻地说,掩盖她心里的不是滋味。
“她往我们这里看了,瞪大眼睛看着你。仲惜,她往咱们这走过来了……”葛玫着急的说。
“童医师,我能不能搭你便车?我知道你也住在敦化南路,我实在受不了那些粗鲁幼稚的男孩子,我告诉他们你是我姊姊,你可以送我回去吧?”好个直截了当的管洛桑,敢于表达她所要的东西。
梆玫被她这么直接的要求唬的一楞一楞的,像她那种“时代”的人类,是不会对一个不算认识的陌生人,主动开口提出这种怪要求的,虽然葛玫不认为自己的二十八岁算是太老,但在这号女娃儿面前,可算是古董级的上一代人了。
“可以,我也正要离开,葛玫,我先送你回双城记。”背了皮包,仲惜即往外走。
“没搞错吧?真要让这小魔女搭便车?”葛玫在心里嘀咕着,一边望着管洛桑的背影,猜测她想动啥脑筋,葫芦里不知卖什么药。
避洛桑一上车,反客为主的选择坐在驾驶座的旁边,好象她比葛玫有更大的选择权。得了便宜还卖乖地说:“不好意思,这位姊姊,你应该会比我先下车吧?所以我坐前座,免得待会你先下车后前座空着,让童医师做司机很过意不去。”
“真是恶心”的女孩,口齿伶俐到了极点,葛玫脸上也堆起了微笑:“没关系,小妹妹真体贴。”
“应该的,将来童医师是云天大哥的妻子,算来我也要尊称她为嫂子,我体贴她也等于是体贴云天哥嘛!”
“管小姐,你恐怕是误会了,我和孟云天只是工作上的朋友罢了,恰巧我有件公事要麻烦到他,所以你那天才会在他家遇到我,我们不像你所说的那么亲密。”仲惜厘清关系地说。
“喔?原来如此,我当是你们快要结婚了呢!”
“仲惜,你干嘛那么保留啊?让这位妹妹知道也无妨啊,孟云天确实疯狂的在追求你,这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结婚只是迟早的事嘛!”葛玫为了堵住避洛桑的口,干脆三级跳,直接预测仲惜和孟云天的婚事。
“这样啊,婚期订了吗?我下个月就要到哈佛去了,没喝到你们的喜酒,岂不太可惜了。”她假意的说。
“管小姐,你别听葛玫乱点鸳鸯谱,我和孟云天真的是不可能的,你放心的去哈佛吧,孟云天还是你的。”仲惜十分清楚管洛桑今晚的用意。“不过我不保证他不会属于我之外的任何女人,毕竟你很清楚他的魅力。”仲惜补充道。
好家伙,仲惜还懂得还击,不错嘛,葛玫在后座轻轻地笑着。“是啊,云天到双城记唱歌的那几个月,总是有不少女客人来向我打听他的事,要不是云天坚持不和客人有所牵扯,又不知会谱出多少罗曼史呢!”
仲惜看向后视镜与葛玫的目光相遇,有默契地一笑,她很清楚葛玫想为她打抱不平的个性,不过她以眼示意,要葛玫别搞得太过分,毕竟管洛桑是个小妹妹。
到了“双城记”,葛玫下了车。“仲惜,谢谢,管妹妹后会有期。”
梆玫下了车后,车里的空气只沉默了一分钟,管洛桑整理好思绪后说:“我知道云天很爱你,你爱他吗?”
“想爱,但爱不起。”仲惜差点月兑口而出,改口道:“如果我说我不爱,你相信吗?”她反问。
“如果这是你说的,我会相信。”
“那么,我说我不爱。”她口是心非地说。
“真的吗?若你不爱他,那你把他让给我好不好?因为我好爱好爱云天,我爱他好多年了,我从十六岁就爱他了,我想念哈佛是为了他;我留长发是为了他,我活着也是为了他。”管洛桑用一种多情的口吻告诉仲惜她对孟云天的爱意,如泣如诉。
避洛桑说她活着是为了孟云天,那么她呢?她活着又是为了谁?为了杜白吗?不,她早已过了为杜白而活的情境了,她对杜白只是有着不能相守的遗憾,不再是欲生欲死的海枯石烂了。
“你为什么不说话?”管洛桑问。
“我正在思考应该怎么对你说才好。其实不论我让不让,都不能保证你和云天是否能长相厮守,因为在这世上除了我童仲惜之外,他也有可能会爱上其它女人,就算他从来不认识我,也不表示他会爱你,你懂吗?没有爱情做基础的婚姻,是很容易枯燥的,尤其是像云天这样的男人,枯燥的生命是他所无法容忍的,他会饥渴地寻求其它水源,直到他的饥饿感消失为止,你要这样的婚姻品质吗?虽然我言之过早的谈论到婚姻,但我想你所指的﹁得到﹂应该不只是爱情吧,还包括婚姻,对不对?”她侧身观察管洛桑的表情,在绿灯亮起时仲惜掉转回目光,继续说道:“偏偏他是一个十分容易饥渴的男人,他要的不只是一个妻子,他还希望他的妻子同时是他的知己、母亲、女儿、情妇,而这些角色的认定标准是由他所决定的,不是你也不是我。”仲惜说完话后留了空间让洛桑思考。
“我可以成为他的太平洋,不让他有枯燥的感觉,他学法律我也学法律,我们有许多共同的话题,共同的兴趣,我可以配合他,放弃一切,这还不够吗?妳就不见得可以为他放弃一切。”管洛桑下结论说道。
“我不知道我会不会为他放弃一切,或是为谁放弃一切,世间的事在尚未发生以前都有无限的可能性。你是学法律的人,应该比我务实才对,而且你能大胆、聪明到找你所认为的首要情敌谈判,证明你是个有胆识的女孩,想要什么都能放手一搏,这正是我所欠缺的。”她赞扬地说。
“我希望你不会挡在我和云天之间,剩下的部分,好坏我自己会承担。”管洛桑把今晚的主要目的明显地标示。
“这一点你可以放心,我现在把爱情看的很淡,如果爱情找上我,也不是我自己去找的,所以,我不会主动去招惹你的云天。”仲惜保证道。
“谢谢你,前面红绿灯让我下车吧!”正好红灯亮起。
“还不到敦化南路呢,我送你回家,不麻烦的。”
“我家不住敦化南路,我只是想趁机和你谈谈罢了,我住在汐止的伯爵山庄,和云天是邻居,所以我说我爱了他好几年了,差不多是从少女情怀开始,因此我一定要嫁给他。”开了车门,管洛桑像一阵风飘下车,很快的过了马路,拦了对面车道的出租车,绝尘而去。
留下摇头叹气的仲惜,今天算是领教了都会女子勇于追求爱情的典型,标准的色彩分明,一点也不含糊。
*
受管洛桑那席谈话的影响,仲惜采取非常手段,避开云天,连到“双城记”的时间也改为不定时,不再同以往的星期三和星期五。
“管洛桑效应也未免太快了吧,你拥有绝对胜算的,为什么不参加竞逐?这样就鸣金收兵了呀?”葛玫不表赞同地说,她可是对管洛桑非常不以为然的。
“这是非战之罪,仲惜不屑加入两个女人的战争,这才是大家风范,我举双手赞成。”
梆玫立刻打掉大宝练过拳击的大手。“你客观一点行吗?既然是非战之罪,为何不积极迎战?何况云天喜欢的是咱们仲惜,情势对她大大有利。”
“玫,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是想,正如你所说的,孟云天对仲惜一往情深,这是管洛桑所没有的筹码;如此一来,就算仲惜不出面迎战,也是稳赢的。”大宝故意卖个关子,神秘一笑。
“不出面迎战,胜利会从天上掉下来吗?”葛玫不服气地反驳。
一旁久未言语的仲惜,微扬下巴,苦笑地说:“你们俩别争了,是我自己打算放弃的。”
“Why?”大宝和葛玫同声齐问。
“不想害他。”
“何害之有?你爱他都来不及了,怎么会说是害他呢?”葛玫不解地问。
“杜白也是因为得到我的爱而死的,我的爱是不祥的,前有杜白,难保云天不会成为另一个英年早逝的杜白。”
“鬼扯,杜白是杜白,云天是云天,你别把两人兜在一起研究好吗?你只是不幸罢了,怎可说是不祥。你自己学的是心理学,也做人家医生的,都会劝人了,怎会自己的事老是钻牛角尖呢?”葛玫斥责仲惜。
“这个杜白真是没白活了,死了四年多了还让你念念不忘,要是我啊,死了一年,葛玫大概就改嫁了。”大宝装模作样地说。
“呸!呸!呸!柯大宝,你敢那么短命,我上穷碧落下黄泉都要把你找到,你休想躲到天堂、地狱里去,我会翻遍每一寸土地把你挖出来。”葛玫扬起清脆的声音警告道。
“好啦,好啦,我们俩赶快闪人,正角要上场了。”大宝拉着葛玫的手臂,撅着嘴示意,葛玫望向门扉,两个眼睛都亮了。“原是孟大律师驾到。”她小声低喊。
仲惜心一惊,连忙转身,接触到他的目光,目光里有着焦虑的思念和无声的谴责。
云天坐在葛玫刚离去的位置,仲惜的身旁,他已经六天零八小时三十七分钟没见到她的面了。那种思念一个人的感觉好象十八岁刚谈恋爱,刚爱上一个人的心情,对他而言是陌生的,是令人崩溃的;他好象吃了毒药之后急需解药,而他的解药就是童仲惜。
“为什么不接我的电话,也不见我的面?”他粗嘎地说。
“我们不适合。”她回了一句所有濒临结束的爱情都会说的标准答案。
“就我所知,你和杜白才是真正不适合,但是,你却声称你热爱着他,这又如何解释呢?”他不放松的追问。
“你是大律师,我说不过你。”她不想解释,便以此搪塞道。
“我在你面前从来不是大律师,只是一个想要糖吃的小男孩,你只是把我当成固执的小男孩罢了,对不对?”他今晚是破斧沉舟地想把答案逼出来。
仲惜知道,她知道今晚的孟云天所为何来,他要的答案她给不起,所以她选择逃避。背了皮包,像是落荒而逃,连和葛玫、大宝打招呼的时间都没有就往门外走。
云天追了出去,在福特嘉年华后门侧捉住了她的手,不让她有逃月兑的机会,他箝住她的手臂,不让她有抗议的机会,把她放置在他的白色丰田的驾驶座旁,锁上了车门。
“我会跳车。”仲惜扬起不驯的下巴。
“那我们就同归于尽,你要为你的杜白殉情,那么我也可以为你陪葬。”他低沉的声音警告道。
“你疯了。”
“我没有疯,只是太爱你了,爱到整颗心都痛拧了。我吃不好、睡不好、无法工作,满脑子都是你的影像,而你却折磨着我,不肯承认对我的爱。”他咆哮地说。
“我忘不了杜白。”她在做困兽之斗。
“我知道,我没有要求你把他忘得一乾二净,我允许你继续想念他。”他退而求其次。
“我不要你这么大方。”她矛盾地说。
“如果这是得到你的唯一方法,我唯有大方。”他扳过她的身子,热情而苦涩地吻她的唇,他偷走了她的压抑,她的羞怯,她的抗拒;偷走她每一个思想,爱的飨宴于焉展开。他抬起头,认真的对她说:“给我机会,让我爱你好吗?如果你现在还不能爱我也没关系,只要先让我爱你就够了,给我机会好吗?”他持续哀求。
“你让我好舍不得。”她用手指抚模他的脸颊、眉毛、嘴唇……
如果一个男人放下了身段,眼里只有诚恳,你能够不被感动吗?是的,童仲惜已经被孟云天所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