棒日早晨,餐桌上擺著半條吐司和兩包三合——的即溶咖啡,閱讀過的報紙被隨意地擱在沙發上,主臥室的木門半掩,枕頭與薄被早巳整整齊齊地疊放在床的一角。
董蘭妮睡跟惺松地模出房門,在一陣梳洗過後,拿起吐司就吃。簡陋的早餐及雷旭亮的不見人影,讓她不悅地蹙起眉頭。
「奇怪,旭亮他究竟跑哪兒去了……」
想打電話問,卻沒有他的手機號碼;想出去找,人生地不熟的,又讓他動彈不得。無計可施的蘭妮只好無奈地等了。
等、等、等,等到中餐也以吐司果月復,等到窗外霞光片片,等到快吐血,等到想揍人,雷旭亮才老神在在地現身。
「你去哪里?」董蘭妮氣死了。
「練柔道。」雷旭亮回答的聲音很懶散,但進房間的速度卻很快。
「你就這樣把我一個人丟在這兒?」
「我的生活步調向來如此,不會因為你的出現而改變。」他不悅的皺起眉頭。「遇避一下好嗎?我要洗澡、換衣服,得趕著出門。」
董蘭妮驚訝地瞠大美眸。「你又要去哪?」
「和朋友有約,這是早就排定好的。」和薇莎約六點半去她家接她,他不能遲到。「你快出去好嗎?我真的在趕時間。」
「那我怎麼辦?」無法相信!旭亮竟然又要丟下她不管!?
「你可以去逛街采購啊,那不是你的最愛?」他大方地提供意見。「沒來過台灣,不知道路是吧?計程車一攔,告訴司機你要去遠企,買完了再搭計程車回來,很簡單的。」他關門,將董蘭妮的不滿擋在門外。
當木門再度被開時,雷旭亮已是西裝筆挺,帥到不行。
這讓方才被擋在門外的董蘭妮更加惱火。「我可以參與嗎?」吼,還說沒有宴會!他穿得這麼正式,不是要去參加宴會才怪。
「抱歉,不行。」
「你需要一位高貴美麗的女伴——」氣死人了!向來都是別人求她,這會兒她卻在這邊低聲下氣地求人。
「我已經有了。」他又關門。這次,是大廳外那扇超重的鐵門。
「雷旭亮!」氣爆了的董蘭妮踢沙發泄憤。「SHIT!」
沒喝酒,卻有醉意。雷旭亮知道此刻他之所以醺然,是因為跟前的人兒太迷人。
她的秀發像層層波浪,精致的五官上自然生動的彩妝,粉藍色的小禮服似第二層肌膚般緊密貼合,鏤空的設計展露出她完美無瑕的挺直背脊,她縴細的手腕上,印著小小的香奈兒刺青貼紙……
是的,今晚他們要參加的正是香奈兒的秋裝發表酒會。
玉指輕戳,俞薇莎納悶地瞅著恍神的高大男人。「旭亮!」沒見過他這般慎重的裝扮呢,今天的他好帥、好帥喔!
「薇莎你好漂亮……」臉微微的泛紅,雷旭亮不好意思地說道。
「謝謝你的贊美。」呵呵呵呵,這還用說,她可是宇宙超級無敵大美女嘛!「走吧!」俞薇莎輕輕地挽著他的手肘。
「嗯,車子我開。」盛裝打扮的薇莎,適合坐在駕駛座旁的主位上,盡情展現她的優雅與高貴。
「咦?沒問題嗎?台灣的交通很爛喔!」雖然懷疑,但她仍是乖乖地遞出鑰匙。
「呵呵,放心,這還難不倒我。」雷旭亮自信地層露笑顏。
他開車的技術非常好,沒買車是因為覺得沒有必要,而且停車位又難找,他如果要去柔道館,搭計程車反而會比較方便些。
流暢平穩的車速證明了雷旭亮所言不假,沒多久,兩人便已抵達酒會現場。
悠揚的樂聲輕瀉,金碧輝煌的吊燈釋放出柔光,名嬡淑女、政商紳士穿梭其問,整個酒會的氣氛顯得十分隆重且高雅。
饒是花枝招展無數,最亮、最耀眼的,仍屬俞薇莎一人。
與往常不同的是,今天她的身旁多了個高大勁帥的護花使者,這讓她的人氣稍稍減退了些。
不過俞薇莎可不在乎自己受不受矚目,此刻的她心花怒放,快樂得很。
要雷旭亮陪同一道出席,其實有著昭告天下的意味,雖然尚未成為事實,但別人欣羨,認同的目光……總之,那種踩在雲端的滋味.她真的好愛、好愛喔!
心情大好的俞薇莎,不自覺地多喝了幾杯甜甜的雞尾酒,因而她臉上漾出的醉人光彩,終于讓原本裹足不前的許多男土,在雷旭亮暫離的空檔,忍不住挪動腳步簇擁向她。
擰起眉宇的雷旭亮,凝望著男人們包圍、笑得花枝亂顫的俞薇莎,心里感到微微的酸澀。
不過是暫時離開一會兒去幫薇莎拿個小甜點,她的身邊便已無他容身之處;她的受歡迎,讓他感到很不是滋味……
「嗨,雷旭亮。」也在受邀名單中的羅文麗翩然近身,臉上淨是和善親切的笑意。
「嗨,羅文麗。」他客氣地打聲招呼。
「好久不見了呢!差不多八年有了吧?」
「嗯,好久不見。」他心不在焉地回答,眼神仍凝望著不遠處的俞薇莎。
「陪薇莎來?」明知故問。
「是啊。」
「嘻嘻,你們進展得怎樣了?」雷旭亮高大挺拔,薇莎嬌柔美麗,他們倆看起來真的很登對。
「什麼進展?」沒有進,哪有展?雷旭亮無奈地忖想。
「唉?」不會吧!?難道薇莎表現得還不夠明顯嗎?「你們兩個沒——」
「我們並沒有在交往。」
「但你喜歡薇莎沒錯吧!別騙我喔,你的眼楮已經露餡了。」光從這男人直盯著薇莎看的深情眼神,就可以看得出來,他愛慘了薇莎。
哇,臭薇莎!她一定又在抱著沒用的面子死撐了。
「呃……嗯。」真這麼明顯?那為什麼薇莎卻始終沒發現……
「那你就該向她表態呀!」
「喔。」他也想啊,在等機會嘛!只是,照目前她受歡迎的程度看來,他的機會十分渺茫。
「喔什麼喔,薇莎現在身陷狼堆,你還不趕快當英雄,去將她拯救出來!」
雷旭亮沒信心地噥道︰「也許她非常樂意處在狼群當中……」
「哼哼,你現在是在吃醋對吧?」羅文麗賊笑。「笨耶你!薇莎如果真樂意這樣子,干麼還要你陪著出現破壞她的行情?」她推他。「加把勁啊。」
對喔,他今天來,是為了幫薇莎趕蒼蠅的呵!羅文麗這麼一提醒,雷旭亮頓時精神大振。
他邁開矯健的步伐,用高大的身軀趕走人形狼,用殺人的眸光嚇飛假面紳士們暗藏在心的覬覦妄想。
于是,剎那間「狼」散「蠅」飛,俞薇莎周圍兩公尺的範圍呈現淨空,雷旭亮光榮地收復失土。
「薇莎。」厚實的大手輕搭上她的細肩,宣示他的所有權。
「旭亮你跑去哪兒?我等好久喔——」俞薇莎粉頰飛上兩片紅雲,一雙美眸也變得朦朦朧朧的。
「我去幫你拿點心。」雷旭亮溫柔地將一小撮散落在她臉龐的發絲,勾到她的耳後。
她的臉好紅、好紅,吐出的呼息都是甜甜的酒味,看來她似乎喝丁不少酒,難道她不曉得雞尾酒的後勁很強嗎?
「惡!我吃不下……」有點反胃,頭也昏昏沉沉的,她好像是喝醉了。「好想睡覺喔,我們回去了好不好?」
「好。」當然好,怎麼可能不好?他討厭死別人對薇莎虎視眈眈的眸光了。
寬闊的胸膛借她倚靠,雷旭亮輕攬俞薇莎縴細的腰,小心翼翼地護著她步出會場。
「等一下!」瞧見了他們欲離開的身影,羅文麗連忙小跑步奔來。「你們要走了嗎?」
「嗯,薇莎她喝醉了。」雷旭亮心疼地望著懷中醉得不省人事,已經合上眼簾的人兒。
「八成是因為她今天太開心了!至于開心的原因……」羅文麗輕咳了一聲。「雷旭亮,為了表達八年前你向薇莎告白那日,我很沒品地搞破壞的歉意,我決定偷偷地告訴你一個小秘密。」
「什麼秘密?」他納悶地挑眉。
「薇莎有養一只狗,它的名字你知道吧?」
「萊特。」他當然知道啊。
「……」不,他不知道。羅文麗無奈地搖頭。「通常,薇莎都叫那只狗‘亮’,偶爾,她會更親呢地喚它——‘雷、小、亮’。」
「嘎!」
震驚!錯愕!不敢相信!薇莎她、她叫萊特「雷、小、亮」!?
不,它的名字本來就不是萊特。他想起阿佑之前似乎快要噴淚的怪異表情了。
「亮」原來不是隱喻光明,「亮」是因為想追憶,所以才特意自他名字中截取以解相思……天啊!他可不可以這麼想?這麼想又對不對?
「呵呵,快回去吧!」愧疚的尖刺終于拔除,羅文麗心情頓時變得異常輕松。「記得,要加把勁喔!」旋身離去前,她不忘再次提醒、叮嚀。
「嗯,我會。」雷旭亮激動地點頭承諾。
不想再臆測了,不要再幻想了,他不要和薇莎之間只有單純的朋友關系,他希望能夠全然地擁有薇莎,而不是鎮日躲在家里睹物恩情。
體貼地為薇莎系好安全帶後,雷旭亮.將車子平穩地駛向回家的路。
很努力地想讓她睡得舒服一點兒,但怕油路上偶爾凹陷的窟窿卻喜歡使壞,頭微微傾斜的薇莎,總免不了結實地踫撞上玻璃窗。
「喔噢,撞到了。」單手握著方向盤,雷旭亮將薇莎的頭扳正,順勢輕輕地揉壓她撞擊的部位。「不疼嗎?」
「嗯……」櫻唇送出輕輕的申吟,俞薇莎沒睜眼,繼續昏睡。
「薇莎,可不可以問你……我們之間存在的,究竟是什麼樣的關系?」握著方向盤的修長手指因用力而泛白,泄漏出他的緊張。「在你對我展開的笑顏後頭,是不是隱含著某種特殊的感情?或許你會覺得奇怪,為什麼我會這麼問,因為……因為那是我的想望——那特殊的感情並非友誼,而是像戀人般的那種喜歡。」
砰!頭顱再度黏上車窗,遭受了二度傷害。
「哼……」秀眉緊蹙,嘴里咕噥了一聲,仍舊熟睡中。
「咳嗯!薇莎!」車子仍在行進中,他只能偷偷瞥她一眼。
不妙——她睡著了,听不見。
轉念一想,薇莎沒听見也好,適才他實在太急切了,表白的方式並不妥當;先問人家愛或不愛,才決定要不要吐露自己的真情,未免過于懦弱,不是男子漢的行為。
接下來的時間里,雷旭亮並沒有再度開口,但腦海里卻不斷想著兩人的未來——
幸好歸家路途並不遙遠,十幾分鐘後,白色房車便已駛入幽靜巷道。
停妥車子後,雷旭亮攙扶著醉意十足的俞薇莎上樓。
套房外,他費力地模索她小巧皮包里的鑰匙,隱隱約約,他可以听見門里狗狗的嗚咽聲。
門開了,「亮」搖著尾巴迎了上來,跟前跟後地一陣嗅聞。
一個醉到沒有意識,一個忙著照顧死不肯張開眼楮的人,備受冷落的「亮」只得識相地窩回落地窗旁的小小角落。
而身軀甫接觸到床墊的俞薇莎,隨即像只慵懶的趴趴熊,滿足地佔據整張柔軟的床鋪。
「不換件舒適點兒的衣服?沒卸妝可以嗎?」曲膝靠著床沿,他極其溫柔地撫弄著柔軟的發絲。
得不到任何回應。嬌顏無邪且平靜,怕是早已經沉人夢鄉。
她是笑著的,很甜很甜地漾著半圓弧的笑靨……
指尖,緩緩畫過柔女敕的肌膚,最後停留在她的唇間,輕輕地、柔柔地點壓,沾染上粉亮晶瑩的唇膏。
「怎麼辦?我想吻你……」
那就吻啊!反正,她早已不知游到哪個國度去了。
喂,有沒有搞錯啊?趁火打劫非君子耶!
噴,君子動口不動手,沒听過喔?
唉……
綺情漸催,指尖悄悄地自動退位。雷旭亮俯,厚唇輕復,他吻得很淺很淺,怕擾了她的甜睡。
但,她均勻的呼息竄入他的鼻間,濃濃的酒精似有魔力般,害得他也跟著醉了。
的電流借著數以萬計的微血管,以極快的速度蔓延,輕貼著的唇瓣開始游移,導電的範圍一路往下擴散。
從唇、頸項,一直到緩緩起伏的胸口……
喂喂喂,超過了喔——
有嗎?沒有吧!?
你的手啊!你的手在做什麼?
我的手……在褪下她肩上的細帶……
吼!
駐守心中的糾察隊拿起皮鞭狠狠猛抽,迷蒙的眼懊惱地瞥向自己圖謀不軌的大掌,然後,極不情願地將落至臂膀的肩帶歸位。
仰頭,深吸了口氣,他稍稍清醒了些。隨即又垂下眼簾,貪婪地看著她的睡顏,那種無法饜足的感覺,險些又讓他陷入深淵。
唔,他最好還是特別靠薇莎靠得太近,這樣她的處境應該會比較安全些。
退了一步,再一步,隔著些許距離,饑渴的目光直勾勾地停駐在她沉睡的臉蛋,良久。
擔心她半夜醒來會覺得口渴,雷旭亮還倒了杯開水,擱在梳妝怡上。「晚安,薇莎。」
雖然很想留下來陪她、照顧她,但是他不能!他害怕自己會變成發情的野獸,很沒品地對薇莎展開攻擊、蹂躪。
臨去之前,似是想起了某件事情,雷旭亮回眸瞥向落地窗旁,窩成一球的「亮」。
矮,他單膝跪在地上,朝著狗兒伸手。
「萊特。」試探性地輕喊一聲。
唔,完全沒反應,那麼換個名字試試。
「亮!?」
雷旭亮有了驚喜的發現——
狽的耳朵晃了一下,小眼倏地睜大,尾巴開始有規律地擺動;接著,兩條狗腿快速地伸展,撐起還算結實的前半部身軀。
「雷、小、亮,來!」手指頭朝著蓄勢待發的狗狗勾了勾。
咻!後腿像是裝上了彈簧似的,蹬地沖向開口叫喚的男人,狗嘴哈、哈、哈地直喘,尾巴急劇搖晃的速度直逼沙漠里的響尾蛇。
「呵呵呵……原來你的名字真的不叫萊特。」他寵愛地搔弄‘亮’的全身,開心印證後的結果。「乖,要代替我好好地保護你的主人喔。」
宴會廳里,俞薇莎讓一群凡夫俗子給包圍著。
嗡嗡耳語令人心煩,她四處瞟望,急切地搜尋著一抹熟悉的身影。
她的他究竟在哪兒?
不遠處,倚在花岡石柱旁的宏偉男子,緩緩地神動腳步,如鷹的利眼凝睇著場中央最亮的那顆星子。
終于,兩人的視線在空中接觸、緊緊交纏。
他眼中的情意濃得化不開,寵偉身軀散發出強烈的佔有,逼得一干凡夫俗子不自覺地退開,讓他毫無阻礙地來到摯愛面前。
樂聲仿佛為他倆而奏起,俞薇莎將手交付蛤心上人,任由他帶領著起舞。
身子翩然旋了又旋,旋出了一圈又一圈的耀眼光圈,亮得教眾人睜不開雙眼。
晶瞳眸眨了眨的瞬間,帶著笑意的厚唇復上了她的穎際、鼻尖、櫻桃小嘴。
唔,別、別、別當著眾人的面前舌忝著她的耳垂呀!
俞薇莎的心狂疏,她覺得好羞……
「旭亮你別這樣……好疼喔……」她害臊地縮起肩膀,不依地嬌聲嚷嚷。
暖舌轉移陣地,舌忝弄著她的唇辮以及合著的眼。
「呵呵,旭亮你真死相,活像只流著口水的大野狼……」
她抗議地輕推了推心上人。「唔,真的別這樣啦,我臉上的妝都要花了……」迷蒙的眼微微地張開。
唉,旭亮的臉上怎麼都是毛?難道他真的是匹大野狼嗎?呃,再仔細看個真切……
「咳!咳!什麼啊,原來我剛才是在作夢啊——」一顆大狗頭緊貼著自己,長長的舌頭啪答啪答地舌忝舐著她的臉,俞薇莎霎時完全清醒。
「惡,整個臉沾滿了‘亮’的口水,好臭。」模了模寶貝狗,俞薇莎起身走進浴室梳洗一番。
現在幾點了?她是什麼時候回家的」是旭亮送她回來的嗎?哇!她真的喝太多了,什麼都沒印象哩!
步出浴室,她掀開窗簾探向外面昏暗的天色,再回頭看看床邊的鬧鐘。
「嘖,才四點多,難怪天還沒亮。」俞薇莎輕啐一聲。
「不知道我喝醉的時候,有沒有胡亂說些什麼話?」她對著鏡子喃喃自語。「嘻嘻,最好是有。」
人說酒後吐真言,俞薇莎暗自希望自己的酒癖差勁,好借著酒膽將說不出口的心里話悉數向心上人吐露。
昨晚,她和旭亮的關系算是更進一步了吧!?她記得兩個人手勾著手,就像真正的男女朋友一樣。那樣的感覺好好,害得她現在就迫不及待地想要飛奔到他的身旁,讓彼此的情意持續加溫下去。
但,他應該還在睡吧?現在跑去打擾他似乎很不妥當……
「對了,今天和旭亮約好了再一起去看房子呢!我正好可以趁著現在先將‘亮’帶回陽明山,然後再買個早餐去找他。」
于是,打好如意算盤的俞薇莎,手腳開始忙碌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