惹綠惡棍 第五章
作者︰唐席

「他們沒有死。」熒幕顯示飛機在爆炸前,曾在舊金山停留二十分鐘。「該死,我早該把整個洛杉磯炸掉。」凶殘的李邗怒道。

「原來機場那幕是演給我看的。」難怪吵得惟恐天下人不知。

陰冷的李郁目露凶光。

「一定是那詭計多端的卓飛壞事。」這筆帳要算在卓飛頭上。

「看來是踫上對手了。」

「我非讓他們死得異常精采不可!」

「事情會變得很有趣。」

「你的意思是……」

「讓耿綠變成‘鑰匙’,一定是很有趣的事。」她最拿手的把戲就是造「鎖」。

「讓她變成鑰匙?」

「班機的目的地是哪里?」

「台灣。」

***

台灣桃園國際機場「走吧。」卓飛一直拉著耿綠的手肘,走出桃園機場大廳。

「我想我們可以各分東西了。」耿綠揮掉他的手,比之前更為冷峻。

「在我知道你真正的心意之後,你還想跟我保持怎樣的距離?」她的態度令卓飛生氣,明明是那樣想他、要他,卻一再苦苦壓抑,把自己武裝成刺蝟,再三否認他們之間的關系,這種態度任誰也受不了。

「那是我的私事,也是我的自由。」耿綠臉色一凜,眸光如冰。

飛機上那短暫的十幾個小時,是她今生最美好的時光,那樣被疼著、寵著、呵護著,令她覺得即使就那樣死去,也毫無遺憾。

但那也是她今生最大的敗筆,她不該讓他有機可乘,不該放任那好不容易勉強維持的平衡潰散,更不該讓那本應緊鎖的私情有被打開的可能!

她當時也許無法思考,可記憶卻異常清晰地提醒指責著她的放縱、無恥和糜爛……那甜蜜、幸福、溫暖的感覺依然留在她心上、體內,令她眷戀、流連……可是另一方面,她過于嚴苛的理智卻令她難堪的恨不得一頭撞死。

她不稀罕溫暖、不需要幸福、更不屑甜蜜,她是個天生的執法者,惟一恪遵的守則是以鋼鐵般的意志,奉行終生忠誠的信條,以堅持到底的精神,剽悍的打擊犯罪,保衛人民的安全,其他的都不能去想。

惟今之計,除了用更堅固的鎖把軟弱的自己鎖起來之外,就只有遠離所有可能打開那把鎖的人。

「我懷疑你有雙重人格……」卓飛搖搖頭,還想再說下去,她卻攔下一輛計程車,絕塵而去。

「綠,你對台灣人生地不熟的,你要去哪里?」卓飛追著車子喊,這女人為什麼能如此背叛自己的心?

李邗和李郁已經早一步到台灣來了,也許她們已經布下天羅地網要殺她這次的對手非比尋常,他怎能讓她單獨冒險?

事不宜遲,他馬上啟動小月為他準備的紅色跑車,朝計程車追去。

***

黃色計程車以非常異常的方式在公路上飄竄,耿綠卻只是負手看著前方,冷靜卻空茫,捉不到焦點的目光讓人不知她在想什麼。

她的心好痛,痛得連呼吸都困難。

但是她搖搖頭,告訴自己,這是最後一次忍受這種心痛,因為這是她最後一次離開卓飛,她再也不會再見到他了。

所以,無論再怎麼痛,都要咬牙忍下來。

從那股痛中回過神來,猛然發覺計程車正飛也似地朝安全島撞去時,「快停車!」她直覺的喊。

情急之下,耿綠欺身向前搶方向盤,車子歪歪斜斜的彈開去,車速卻絲毫沒有慢下來。

雹綠轉頭看司機,以為他只是精神不集中,才會有這些驚險的鏡頭,不料那執意和她搶方向盤的司機卻眼神空茫、表情呆滯。

「停車!」她怒吼著。

司機置若罔聞,兩眼依舊空洞茫然,口中含糊不清地喃念著什麼,油門直踩到底,使盡所有蠻力搶方向盤。

「放手!」耿綠劈出手刀,想把他擊昏,想不到非但一點作用都沒有,還被司機甩回後座。

「可惡!」耿綠從後座爬起來,掏出槍來抵著司機的太陽穴,「快停車。」

誰知司機根本不怕,一徑快速的把車子開得險象環生。

雹綠看著他,掙扎了良久,還是無法勾動扳機——她無法射殺任何一個無辜百姓,只好把手槍收起來,改以徒手攻擊。

于是她開始攻擊司機,可她愈攻擊,車外的險象就愈多,司機也愈蠻橫,到後來,耿綠得用盡全身力氣才能稍稍制住他和方向盤,可是這一切仍嫌吃力,她依然無法使車子停下來,這時候如果有個人來幫幫忙就好了。

躍進腦海的是卓飛的臉孔,她搖頭把他的形影甩掉。

「為什麼……」她想盤問司機,可是,發現這一切是多余的,他根本喪失了神智。

難道他是一把「鎖」,被人控制了心志?這是否就是李均致力的「潛意識能量研究」?那麼誰來研究?

李邗專攻彈藥,李郁專攻科技,如果這個鎖跟她們有關的話,必定還有第三者存在。

「綠!綠!」她听見敲車窗的聲音,抬頭看見另一輛車內的卓飛。

她心中升起復雜難解的情緒。

扭開頭,她命令自己別去理會他。

「那司機瘋了,」卓飛咬牙悶吼,「我替你想辦法搞定他。」

說著試圖造成車禍,把那輛車停下來。

司機趁耿綠轉移注意力,把方向盤轉右,車子直直朝山壁撞去!

「踫!」在車子撞上山壁前,先撞上了卓飛所駕駛的跑車。

由于跑車的阻力,才沒有使司機和耿綠受到太重的傷。

雹綠爬出車子時,卓飛正從道路另一邊的山坡地爬上來,「幸好不是太深的山谷。」他渾身上下全是干樹葉和泥,狼狽不堪。

「耿綠,小心!」他突然朝她吼。

但是已經來不及了,就算耿綠想閃躲,那雙手也已扣在她的脖子上。

那雙手扣得非常緊,她幾乎同時失去意識和呼吸的本能。

「放手,該死的!」卓飛朝司機攻擊,卻發現他根本是拼了命的要置耿綠于死地,那堅強的意志力使他仿佛刀槍不入。

這司機的心志被人控制住了!這個念頭飛進卓飛腦海。

他的雙眼空洞無神,口中重復念著同一句話,這分明是「鎖」

被開啟的征兆!

「既然如此,那就休怪我不客氣了,」卓飛一拳揮向司機的鼻梁,司機跌向山壁,正中後腦勺,整個人僕倒在地,昏死過去。

哼,想對他的耿綠行凶,先來問他答不答應!卓飛對昏死的司機冷啐。

「綠,」卓飛連忙上前扶住搖搖欲墜的耿綠,她兩眼失去神采,臉上沒有半點血色,呼吸薄弱……卓飛的心跳幾乎要比她早一步停止了!連忙湊上嘴,將空氣哺進她的肺部,企圖把她從閻王那里搶回來。

「呼呼呼……」連喘幾口大氣後,耿綠終于恢復過來。

說恢復不如說是驚醒,她顫抖著醒過來,驚慌得仿佛作惡夢的小孩。

「別怕,他已經威脅不到你了。」卓飛連忙輕拍她胸口。

「……放開我!」內心交戰良久,她才能吼出這句絕情的話。

倔強的推開卓飛,誰知卻更顯得搖搖欲墜,最後還是卓飛扶住她。

卓飛把耿綠扶到跑車上,又把司機拖到車內,啟動油門,朝原來的方向回去。

「你對我做的任何事,我只會覺得你多事,不會因此而感激你。」耿綠兩眼直視前方,以冷硬的側臉面對卓飛。

「你變成了一把鑰匙。」卓飛不理會她的話,兩眼平視前方路況,自顧自的說。

他從上衣口袋中找出一根煙來餃著,這回看起來一點也沒有吊兒郎當的味道,反倒像哲學家在思考重大問題,「這足以證明李郁和李邗已經早一步抵達台灣。」

「成為‘鎖’的人,平常和其他人無異,但當他踫到某種暗示,這個‘鎖’的內容,就會成為他惟一的使命,而他自己卻毫無意識。」耿綠冷冷的說,「這些‘鎖’的使命是跟我一起死。」這是剛才司機口中一直喃念的一句話,「雖然有了‘鎖’,卻仍不足以證明李氏姐妹已經抵達。」她想知道這能使用潛意識能量的第三者是誰,所以以此向卓飛套話。

她的用心卓飛豈有不知?他抿嘴一笑,慷慨的解開她的疑惑。

「李郁另一個不為人知的絕活是——深度催眠。日前那些莫名其妙的暴動、戰爭事件,國際黑道組織一致認為肇事者除了她之外,沒有第二人選。」

這麼說,李均口口聲聲說的「潛意識能量」指的就是深度催眠?耿綠找到了合理的推論。

「在這個科技昌明的時代,如果以通訊系統來實施深度催眠,那造成的影響力將無法想像。」就是臆測到這種可能性,耿綠才苦苦追蹤李均那麼久,想不到真正的執行者卻是深藏不露的李郁。

「這里是我的地盤,而你沒有地方可以去,你只能跟我一起行動。」卓飛沒頭沒腦的說,這回已經不是商量的口吻。

案子已經有眉目了。為了及早破案,耿綠對那遠離他的決定也不再多有堅持。

***

車子鑽過大街小巷,最後駛入台北近郊一處因沒有發展成功而被荒廢的商業大廈區。

車子從地道往下滑行,滑入更漆黑密閉、伸手不見五指的陰暗地帶。

卓飛下車來,到後座去,想把司機拖出來,誰知醒過來的司機,早已先一步像老鷹捉小雞般,朝耿綠撲過去。

雹綠機伶地溜出車外,司機也很快追出來,車門關上後,惟一的照明也失去了。

人類的視覺一旦無發揮作用,听覺就會變得異常靈敏。

在那絕對黑暗的空間中,三個人都非常小心翼翼。

雹綠靠著絕佳的耳力判斷自己的安全性,忽覺一股力量從左邊把她拖開,她踉蹌地跌入一具胸懷,耳邊同時響起重物撞到汽車蓋的轟然大響。

「留神點。」卓飛的聲音還在耳際,她略微一閃,一陣勁風從她頰畔掃過。然後就是一陣來來往往的腳步聲、打斗聲、喘息聲,兩個男人扭打成一團。

「和耿綠一起死。」

才一閃神,那名司機不知從哪里拿來什麼重物,已朝耿綠當頭砸去。

雹綠沒有被砸中頭,但肩膀因閃躲不及而落難,使她的移動速度變慢。

然後又是一陣難分難解的打斗聲。

打斗聲不知為何突然停了,接著,她突然被人從後面勒住脖子。

「和耿綠一起死、和耿綠一起死……」司機喃喃念著,使出全身力氣,勒著耿綠一起跌撞出去。

「砰!」耿綠覺得頭頂一陣劇疼,也許是撞到了車子,她想趁機月兌逃,無奈那司機一身蠻力,根本就與「和她一起死」的意志力那般難以動搖。

「放開我!」耿綠想盡任何掙月兌的辦法,卻只令他愈勒愈緊。

他雖然沒有任何武術基礎,但那身蠻力和死不放人的決心,卻比任何人更棘手,「卓飛!」一個名字未經大腦許可,自作主張的月兌口而出。

「喀喀喀……」耿綠听見司機的喉間發出怪異的聲音,好像正想說話,卻突然被勒住脖子似的。

「把手放開,否則你只有死路一條。」卓飛的聲音在後方響起。

「一起死、一起死……」司機宛如沒感覺到卓飛的威脅,身形仍不住想沖出去尋死。

「卓……我……」耿綠口齒不清,覺得她就要因窒息而死了。

「放手!」

此時,傳來毆打的聲音,三個人糾纏在一起。

「你們再不下來,就沒有活體可研究了!」卓飛氣急敗壞地對著空氣吼道,「為了救綠,我不惜毀掉這惟一的活體。」

好像是听到卓飛的憤怒似的,「當」的一聲,一道刺眼的光線突然劃破絕對的黑暗,一個人仿佛天使降臨般,逆光而來。

來人有張年輕俊俏的臉,是個二十歲出頭的小伙子。

「這麼晚才下來,你好樣的,小月。」卓飛怒瞪著小月。

小月一點也不以為意,把手中針筒里的液體注入司機體內,司機立時昏死過去,耿綠也從鬼門關逃了出來。

「對不起,老大,我們正在接收與研究相關的訊息……」小月的語調很卑微,態度卻完全不是那回事,轉身看見耿綠,輕佻地吹了聲口哨,「你就是大名鼎鼎的耿綠吧?歡迎加入飽受迫害一族的行列!」彎下腰去執起她的手。

雹綠不自在的怔忡,她不習慣和人做這樣的接觸。事實上,只有任務上的事,才值得她去學習和注意。

「說什麼?死小子,還不快干活去!」卓飛抬起腿,作勢往小月踹去,小月只好作勢跌入電梯,而那司機就像小雞一樣被拎走。

「你看你看,這就是證據!」

卓飛還想追上去,小月已經關了電梯門,立時又把黑暗還給他們。

「你沒怎樣吧?」卓飛在黑暗中以目光檢視她,「受傷了?

嗯?」小心的扶著她。

他的聲音溫暖得令耿綠幾乎要卸下重重防備。

「不用你管。」她沒有力氣拒絕他的攙扶。

「這里是我的秘密基地,也是我的藏身地之一。」卓飛扶著耿綠走入電梯,「你來者是客,我當然要管。」

***

從外觀看來,這的確是個連鬼都不敢路過的廢墟,但一旦進入內部,果然如卓飛所言,是個秘密基地。

整個樓面在眼前大放光明,映人眼簾的一切令人難以與外頭的枯荒聯想在一起。

這里儼然是個醫學研究室,擁有全世界最先進的醫療儀器、設備、器材,至于窗戶,則相當嚴密地使用不透光單面黑色玻璃,周全的保住這些秘密。

那名司機此時被放在白色病床上,腦部被接了幾條線,小月正在調整旁邊一具精密儀器。

「想不到你們居然有膽去招惹李郁。全世界都知道招惹李郁是最快的自殺方法,你們真是活得不耐煩了。」小月抬起頭來對卓飛訕笑道。「還有李邗,她號稱二十一世紀最冷血的殺手,你們能活著回來,真是老天無眼……呃,祖上積德。你們兩個有遺言快說,我會做做善事替你們達成。」

「那我是不是要點三炷香感激你?」卓飛惡毒的反駁。

「不過說真的,你那招金蟬月兌殼,用得真是……比作古的那堆人傳神。」小月改變話題,那個話題再說下去,就太毒了。

「好說好說,除了金蟬月兌殼外,還有天女散花和將計就計。」

卓飛一臉得意。

「可是李氏姐妹也不差,這會兒來個以逸待勞、守株待兔,你們果然回來當她們的甕中鱉。」

「只怕甕里頭的不是鱉,是死神,取了她們性命。」

「那你得先祈禱,她們不會想毒死整甕的鱉。」

雹綠對卓飛與小月的抬杠並沒有多大的興趣,她認為這些都是多余。

雹綠在偌大的研究室內走走看看,那些世界最先進的精密儀器,就算找遍整個亞洲,恐怕也湊不足第二套。

不過她心中納悶的是,小月為什麼知道他們和李郁、李邗交過手?還知道飛機爆炸事件的內情?甚至好像還知道李氏姐妹的行蹤?這些情報,他是怎麼知道的?

難道他們之間有什麼秘密聯系管道?耿綠看看卓飛,又看看小月,隱隱猜測到問題的答案。

大伙兒各忙各的,忽听電梯門「當」的打開,從里面飛奔出一個人,一跳跳到卓飛身上。

「飛哥哥,你怎麼現在才來,從機場到這里要花四個小時的時間嗎?」

那是個年齡不超過二十歲的女孩,長著瓜子臉,有一頭長發,身材偏高,五官與小月有幾分酷似。

如今,這小女孩掌控他們真正抵達的時間,對耿綠來說,已經不是大吃驚的事。

「我告訴你喔,十個小時又十五分鐘前,李邗和李郁抵達台灣,她們一來,我就賞了她們一人一顆煙霧彈,在她們隨身帶來的行李中放了追蹤器,所以她們的行蹤都在我的掌握之中。我很棒吧,親一個當獎賞。」說著,那女孩朝卓飛的唇湊去。

十個小時夠做很多事沒錯,但夠制造一把「鎖」嗎?!怎麼做?耿綠暗暗思考。

「唉,獎賞有別的方法,先跟你介紹耿綠。」卓飛用手掌把小芬湊來的唇推開,「她叫小芬,是小月的妹妹。」

小月和小芬是卓飛十年前從海里救起來的,他給了他們這個秘密基地,他們也很上進,把世界最先進的各種技術學了十之八九。

「今年十七歲,是卓飛的未婚妻。」小芬自動加上一句,一點也不介意將自己變成章魚,把卓飛緊緊纏住。

不知為何,耿綠仿佛全身血液被抽干,臉色刷地慘白一片。

看著小芬那理直氣壯的表情和卓飛一點也不想解釋的模樣,她突然覺得自己一刻也待不下去。

「你們慢聊,我不打擾了。」說完,她逕自往門外走去。

「耿綠!」卓飛連忙甩開小芬,朝耿綠追去。

他一把捉住雹綠的手腕,「去哪兒?」

「不用你管!」耿綠甩開他的手,逕自走入電梯。

「出來!」卓飛竟粗魯地把她拖出來,「你不知道現在是什麼狀況嗎?外面不知有多少人不顧性命地要殺你,你還不知死活的想亂跑!」他實在生氣,這女人的腦袋里裝的是豆腐嗎?還說不用他管,是什麼意思?!

「愛去哪里是我的自由。」耿綠被甩在電梯牆上,毫不猶豫的扯開嗓門大吼,「你去談你的情、說你的愛,管我的死活對你有什麼好處?!」

話才出口,耿綠就驀地住口。她說了什麼?她毫不考慮的說了什麼?不等卓飛反應過來,她連忙轉身往樓梯走。「原來你是為這件事生氣。」卓飛陰暗的眼神鎖定她,不容許她否認或逃避,一手將她按在牆上,「因為你愛我,才吃那麼大的醋,也才想快點走開。」

他辛苦的死纏爛打這麼久,終于有結果了,是不是?

他說中了,他全說中了,可問題是,連她自己都不肯承認的事,又怎麼能對他承認?無論如何,她不能讓她的心再淪陷了。

雹綠不回答,一徑想快點離開他的視線,撥開他的手,轉身便往樓梯跑。

「給我回來!」卓飛從身後握住她的肩。這女人……他到底該怎麼讓她面對自己?讓她不再離開他?

「別想!」耿綠一轉身就回以迅速且銳不可當的攻擊。

卓飛機伶地躲過她的攻擊,兩人在狹隘的樓梯間大打出手。

雹綠想打倒卓飛,好光明正大的逃開,卓飛則恨不得把她心里的話一拳打出來,省得他勞心勞力。

兩人誰也不讓誰,打得難分難解。

卓飛發現耿綠擁有難以衡量的潛力,令人不敢小臂,但這並不表示她能只身與李郁或李邗抗衡——他對她仍不放心,再怎麼強,她也只是個女人,需要人保護,而他則是那個惟一能保護她的人。

雹綠悲哀的發現,就算和他打架,也讓人覺得好幸福。

正打得火熱,接在司機腦部的精密儀器發出一聲嗶聲,畫面上有線條顯現出來。

「腦波解析出來了。」一心專注在儀器上的小月喊道。

仿佛听見中了第一特獎似的,所有人停下手邊的工作,不約而同的趕過去——連熱斗中的卓飛和耿綠也不例外。

***

除了儀器發出的嗶嗶聲外,偌大的室內寂靜無聲。

熒幕上出現類似心電圖的曲線,一高一低極為平穩、規則。

「很穩定的腦波。」小月低喃,「一切都很正常。」

「一般受催眠的人,都不會有這麼規律的腦波,因為他們的潛意識受到影響,都會呈現大小幅度不等的波動。」小芬這時也沒再纏著卓飛,全心投入研究腦波儀,神情一派慎重。

「相當無懈可擊的手法,不愧是‘鬼才李郁’。」卓飛爆出一句贊嘆。

「現在還有空稱贊敵人?不快把‘拆鎖’的方法找出來,你是打算放台灣暴動、血染淡水河不管嗎?」小芬對卓飛訓斥,和方才纏著卓飛討賞的可愛模樣,判若兩人。

「到底是用什麼方法對他催眠的?」耿綠喃喃自語,極盡所能的絞盡腦汁,「外面還有多少人被催眠?」

「這種精致復雜的手法,果真只有‘鬼才李郁’才弄得出來。」卓飛嗤哼,「她是網路科技天才兼心理學家,如果把這兩項專長結合的話,造成的威力不同凡響。」

「半年前緬甸暴動,利用的是電視媒體,菲律賓暴動是利用廣播頻道,泰國暴動是利用音樂……」小芬伸出手指頭,如數家珍。

「那是針對暴動,如果是相同手法,耿綠在走出機場後,恐怕就被群眾追殺,現在台北早就陷入前所未有的瘋狂境況了。」卓飛負手沉思。

「是隨機催眠。」小月一拍自己的大腿,猛然頓悟,「隨機催眠的話,就不會引起大規模的暴動。」

在小月提出這一點之前,耿綠就想到這個答案,但是更多的問題接踵而來——隨機催眠看似容易,實際上卻比集體催眠困難,尤其是在媒介的選擇上,更是難上加難……媒介是什麼?耿綠認真思考著。

「唉呀,你真聰明。」卓飛搭著小月的肩,夸張的贊賞著,「那麼請你想一想,隨機催眠的媒介是什麼,破解的關鍵又是什麼,就這樣啦,我先出去了。」說完立刻走人。

「去‘掃街’嗎?我也要去。」小芬拔腿追去,勾著卓飛的右臂。

「未成年跟人家掃什麼街?回去睡覺去。」掃街,飛車黨的術語——飄車兜風是也。

「我不管、我不管,人家好歹是你的未婚妻,跟著你是理所當然的。」小芬任性的纏著卓飛。

未婚妻?再次听到這個名詞,耿綠心上猶如利刃割過,隱隱作痛著。

雹綠雖然逼自己看開點,把所有心思放在找出催眠媒介上,耳邊仍難以避免的听見他們打情罵俏的聲音,心底正分泌出難以下咽的苦汁。

「你別自己亂編身份,誰當你是未婚妻。」卓飛雖然明言否認,但听在旁人耳里,拌嘴的成分居多。

「所有人都說我是你的未婚妻,你自己也沒有否認啊,所以就這麼說定了。」小芬人小表大的學著卓飛的口吻,逕自決定。

「不是這樣就算決定的!」卓飛對她嚷。

「我不管、我不管,現在我有情敵了,我要二十四小時跟著你!」小芬瞄一眼耿綠,大聲嚷嚷著。

卓飛看耿綠的眼神跟看別人不一樣,她自作主張的把她列為第一號情敵。

「現在時間不早了,該睡覺了,乖乖去睡覺好嗎?」卓飛一臉莫可奈何,他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小芬要任性。「耿綠來者是客,你這個主人就帶她去客房吧。」

「叫哥哥帶她去就好了。」小芬撇撇嘴,百般不願意。

「小月要解析腦波,不能離開。」

「噢……」再也找不到搪塞的借口,小芬只好無奈的叮嚀,「那你要早點回來喔。」像個送丈夫出門的小妻子。

「沒問題。」詭計得逞,卓飛得意得很,「那你也要好好照顧耿綠。」深情的眸光投向耿綠,耿綠別過頭去,假裝沒看見。

「好啦。」

小芬送卓飛到門口,才心不甘、情不願的回來喚耿綠。

「我帶你去房間吧。」面對情敵,女人都不會有太好的臉色。

電梯停在十五樓,里面的裝演大有五星級飯店的水準,「這里是我們的客房,你隨便找一間住。」小芬打開一個房間。

那是耿綠所住餅最豪華的房間了。「謝謝你。」

「還有,我告訴你,飛哥哥從來沒發過那麼大的脾氣,你最好小心一點!」小芬不懷好意的說,「我剛剛說的話,相信你都听到了,我是飛哥哥的未婚妻,飛哥哥是我未來的丈夫,我警告你,休想動他的歪腦筋。」女性的直覺告訴她,卓飛的反常是因為耿綠在他心目中有特別的地位。

雹綠面無表情,「那是你的事。」用盡全力壓抑心中洶涌的波濤。

小芬大喜過望,「這麼說,你任務完成就會走羅?你不會愛上飛哥哥?你也不會搶走他嘍?」她要再三確認才安心。

雹綠瞪她一眼,一言不發。

「你回答我呀,我要你親口說,你不會愛上飛哥哥,也不會讓飛哥哥愛上你,任務一結束,你就會從我們面前消失。」小芬不放心的要求,因為她從耿綠眼中看見深沉的傷痛。

雹綠與小芬四目相接,不明白她為什麼要這樣逼她,更不明白她為何能這樣逼她,就好像她要獨佔卓飛似的。

一個女人可以這樣愛一個男人嗎?愛可以這樣公然的獨佔彼此嗎?她為什麼能這樣坦率的愛一個男人……這些都在耿綠的認知之外,雖然她曾經不只一次的想過要獨佔卓飛、守著卓飛,但她告訴自己不能。

「就算你不說,我也會那樣做。」她輕啟雙唇,冷淡的答應。

她不能!她不能!她一再告訴自己,她不能愛上卓飛,也不能讓卓飛愛上她!

「你發誓?」小芬再進逼一步,她對耿綠太不放心了。

雹綠昂起頭來怒視她,「發誓。」她咬著牙,兩個字從齒縫迸出來。

「很好。」小芬這才滿意,「記住你發的誓。」說完,像花蝴蝶般,飛舞著下樓去。

雹綠閉起眼來,做幾個深呼吸,才能安撫胸腔里那顆紊亂的心,也才能把眼眶中發熱的水霧逼回。

一諾千金,一切都那樣決定了。她命令自己,一切就這樣定案了。

躺在床上,耿綠一如這幾天以來的輾轉反側,腦海中不斷地轉著卓飛的身影,他握住她手的觸感、他不正經的嬉笑、他處理危機的超然魄力、他對她的保護、他的吻、他的氣息、他的胸懷……不知為何,辛酸的熱淚總是伴隨這些美好的回憶,在眼眶中打轉。

***

「看來她沒死。」李邗咬牙切齒道。

「如果這樣就死掉,這場游戲就太無趣了。」李郁陰森冷笑著。

「我非派人去宰了她不可!」

「那個‘鎖’也別留活口。」

「知道了。」

「耿綠啊雹綠,別人殺不死你,我就不信連你自己也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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