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年沒過過正常上下班打卡的日子,夏絮千仍處于調適狀態,努力去適應接下來半年可能面對的規律生活。第一天進南華服飾業務部,沉類就找業務部所有成員開會。
「大家好,我叫夏絮千,大家可以叫我千千。以後有什麼不懂的,還請大家多指教。」夏絮千環視周遭的男性同事,發現他們正用奇異的眼光打量她。
沉類仿佛是替她澄清大家的疑慮︰「千千的業務企劃能力不錯,所以我打破這一陣子的慣例錄用她。大家有問題嗎?」
沒人說話,沉類接著說︰「因為千千的攝影技巧達職業水準,我們公司預計推出的秋裝autumnred系列服飾,包括專刊,都將交由千千全權負責。」
散會後,小羅悄悄在夏絮千身旁說︰「妳真是萬中選一耶!我們業務部已經有兩年沒見過女同事,都快變和尚廟了,還好有妳來沖淡過盛的陽氣。」
小唐也加入話局︰「千千,妳可要做久一點,不然下次有女人進來時,我可能已經到退休的年紀了。」
「我會加油。」夏絮千淺笑。這兩人看樣子挺喜歡聊八掛,下次有機會套套他們口風,看能不能得到特別的消息。
沉類抱著一堆資料走到她面前,「妳先看看公司服飾的簡介報告,半小時後停車場見,一起去見德國客戶。」
夏絮千快速翻看所有數據介紹,這種整合分析的事難不倒她,好歹她做探子也常要快速將客戶的需求與愛情障礙提出企劃報告。南華服飾嘛!外銷的走休閑路線,帶點華麗裝飾的風格,以歐洲為首要外銷地,主攻二十到三十多歲的女性市場,價位定在中上……
看看手表,好象時間也到了,夏絮千拿起黑色公事包,快步走到電梯口,沉類恰巧也站在那兒。
她瞥視他西裝筆挺的模樣,深邃的輪廓,優美的臉部線條,這人………是為了總經理頭餃故意裝老沉嗎?怎麼看都不覺得他只有二十五歲。他自然散發出的成熟韻味、男人可靠負責的穩重氣息,讓人感覺起碼有三十歲。
沈類凝視夏絮千,眉頭不覺緊縮了一下。她沒漏掉他任何的小動作,開口輕聲問︰「哪里不對勁嗎?」
沉類詫異于她敏銳的觀察力,看著電梯樓層儀表板說︰「沒有。妳一身黑服,家里最近有事嗎?」
這人總經理果然不是做假的,想象力豐富,推理能力一流,可惜她只是個人偏好單色系列衣飾,家里親人……目前都安康得不得了。
翻開夏絮千的衣櫃,只見黑、白、灰三色系衣服,其它什麼紅橙黃綠藍靛紫,都不可能出現在她身上。
安琪說這是顏色冷感癥,缺乏情感滋潤的人才有可能出現的癥狀。
夏絮千對安琪狗屁不通的說法一笑置之。
真正缺乏愛情雨水灌溉的應該是安琪那顆脆弱的心靈吧!夏絮千可沒膽戳破安琪絕麗但比紙還薄的臉皮;把女暴龍惹毛,她一定是那個被踹扁撕裂的獵物。
沒多做解釋,夏絮千平淡地說︰「我喜歡單一色系的衣服。」相信他也沒興趣听她對顏色的觀感吧?
不出她所料,沉類只回應了一聲︰「喔。」就沒再多問什麼了。
銀色的賓士車往敦化南路的遠企飯店開去,車內安靜得只剩冷氣的聲音。事實上,了解一個人不一定要藉由話語,他的任何習慣動作都是參考依據。
沈類的任何動作都相當優雅,夏絮千猜想一定跟他模特兒的訓練有關。他對人維持一種不熱絡又不生疏的刻意距離,好似在隱藏什麼,又好似是漫不經心造成的。這樣的男人會喜愛哪一類女人?還真引起她的興趣了!
在遠企門口下了車,一男一女向他們揮手。哇塞!不是蓋的,絕對是頂尖模特兒的魔鬼身材、天使臉孔。
「類,好想你喔!你老是這麼忙,見一面都難!」長發美女奔過來給沉類一個香吻,大庭廣眾下當場緊緊擁住他。
「麗莎,妳換發型了。」沉類撇了一眼,「不好看。」他直率地批評。
天啊!這麼不可一世的尤物還有得嫌!沉類的眼楮長在頭頂上嗎?那像她夏絮千這樣相貌平凡、充其量只算可愛的人不如去跳樓算了。
「真的嗎?」麗莎有點受傷地問。
「別理類,他今天肯定刮台風,心情不好。」帥帥的喬依對夏絮千打招呼,給她迷人燦爛的一笑。
是嗎?沉類今兒個沉默的反應是心情不佳?夏絮千心想,她得多注意了。
「類,你干麼請個年輕的妹妹當業務啊?這麼缺人我去幫你呀!」麗莎一百七十多公分的高挑身材,以居高臨下的俯視將夏絮千上上下下打量一遍。
「她,二十六歲了。」沉類嘴角微揚,要笑不笑地。
「妳竟然……比我老三歲!」麗莎再度將眼光放在夏絮千略顯babyface的稚氣臉蛋上。
夏絮千完全不想參與討論年齡與長相的話題,這些人的年輕、熱情、活潑,跟她仿若沒搭軋似的,她走她的,他們說他們的。她心里疑問的是︰沉類可能有一面是公司里的人都沒見過、只在熟人面前表露。
「千千,他們身上穿的是我們公司最新推出的『大地之母』自然風系列衣飾。」沉類指著麗莎的淡紅紗質洋裝,「今天要和德國客戶談的就是這系列衣服的合約問題。」
「妳叫千千?」麗莎睜大眼楮問夏絮千,話里暗藏一股警戒意味。
「我叫夏絮千。」夏絮千不知道麗莎在擔心什麼,擔心她會對沉類下手?拜托!她才沒那個美國時間,想下手的是韓湘愛。
「干麼穿那麼黑?」麗莎趾高氣揚地問她。
麗莎直來,她就直去︰「我高興。」
喬依看不過去,輕輕踫了麗莎,「不要這麼沒禮貌。」
夏絮千描繪了一下麗莎與喬依的臉,不是很確定地問︰「你們是兄妹?」
「妳怎麼發現的?從沒有人看出來過耶!很多人都覺得我們不像。」麗莎語氣即刻上揚八度,不可思議地問︰「類跟妳說的?」
「我沒說喔!」沉類劃清界線。
夏絮千指著他們倆的眼楮,「你們眼神中散發出的光芒……感覺很相近。」職業病不知不覺就犯了,她看人的精細程度可是受過專業考核的。
「千千以前在哪里工作啊?」麗莎對她的來歷明顯地感到興趣,「類,你好久沒用女職員了,千千……有什麼魅力改變你的想法?」
「她……恰好符合我們要的資格。」沉類聳肩,想不出更好的回答。
直覺告訴夏絮千,麗莎絕對喜歡沉類,而沈類的女友是不是麗莎,就是個大問號了。
競標沈類的女人也未免多了點吧?和楚南馨神秘的關系,麗莎一擁而上的親密……真不知道還會不會有她不知道的人物突然出現。
德國的代表早已到了,同樣也是年輕的一男一女。沈類和對方握手,夏絮千跟在一旁重復相同動作。
合約的話題在沉類犀利的進攻、兩位模特兒一搭一唱的助攻下,輕易就佔據敵方堡壘,半刻鐘就成交了。
夏絮千不得不佩服沉類演說家的口才和流利的英文,但……是她多疑了嗎?她怎麼覺得沈類的英文口音帶著澳洲腔?
在遠企的大門口,夏絮千自然問道︰「你在澳洲住餅嗎?」
喬依竊笑地說︰「妳該不會想說,類是澳客吧?雖然他脾氣不怎麼好,常被人說成是澳洲來的,他……啊!」
話未說完,沉類就不客氣地賞他一拳,「喬依,你話太多了!我就是住餅澳洲,你不知道嗎?」
喬依摀著臉,無辜地搖頭,俊臉頓時多了塊瘀青。
麗莎甩著一頭烏黑秀發,指著沉類俊挺鼻梁︰「你沒跟我們說過啊,到底還有多少事我們不清楚?」
「妳是我老板嗎?」沉類一副我沒必要向妳報告的神氣。
麗莎退讓地拉著沉類的手撒嬌︰「我不是這意思啊,怎麼說我們也是認識五年的好朋友了嘛!」
「五年很長嗎?」沉類不慍不火地淡問。
麗莎無奈地看喬依,喬依也無可奈何地將兩手攤平,「看我也沒用,類的脾氣妳又不是不了解,又臭又硬……」
「千千,那妳為何有此一問?」麗莎不高興地嘟著嘴。美女就是美女,連生氣都顯得韻味十足,讓人無法移開視線。
「我听出來的。」夏絮千照實說。
常在國外旅行,造成她對語言的分辨力比一般人強很多,英國腔、美國腔、南非腔、澳洲腔,英語系國家的腔調就像華人講中文也分北京腔、台灣腔、新加坡腔,听久了,也明白個中差異。
喬依拍拍沉類肩膀,「我確定你這次找了個聰明人,不像以前那些被你迷得一楞一楞的草包女人,只是麻煩制造機。」
「多吃了幾年飯總該有差吧,不然千千年紀比我們大假的哦?」麗莎酸酸地說。
沉類不爽地示意麗莎閉嘴,他可不想泄露年齡的秘密,畢竟二十五歲的總經理稍嫌年輕。
夏絮千也識趣地不再扯這話題。
呵!來日方長,她倒要看沉類的秘密能守多久。
☆☆☆
晚上七點半,業務部的人都走光了,只剩夏絮千孤伶伶一個人在電腦前回復客戶的電子郵件。可能是當獨行俠久了,說實在,她還挺習慣一個人的工作情緒,可以迅速地將想完成的事情解決,又不用和身旁的人說些五四三的,降低工作效率。
夏絮千的戰斗力從以前就是愈夜愈高昂,夜晚的任何活動,包括跳舞、唱歌、烤肉、狂歡,她一定是最後倒下的那個,沒想到套在正常工作上也行得通。
她將客戶的資料分檔案夾歸類,發覺肚子不配合地抗議大叫,是吃飯時間了。
夏絮千伸了個懶腰往後仰,卻被上方忽然現身的俊美人影嚇了一大跳,「不要這樣神不知鬼不覺跳出來,會、驚、死、人、的!」她操著不流利的台語抱怨。
沉類明晃晃的眸子在黑夜里看起來萬分妖魅,「沒事別加班這麼晚。」
經濟不景氣,員工肯無條件加班,主管要偷笑了,頭一遭踫到上司趕下屬早點回家去的。夏絮千暗想,準是怕她趁著沒人,跳艷舞勾引他吧!
呵,她沒那個精力好嗎!要她夏絮千演出色誘計,套句安琪的名言──作夢去吧!她可是務實主義,收費的。
「今日事,今日畢。」夏絮千決定漠視沉類不合理的要求。再者,她壓根兒沒時間把南華的案子帶回家搞。
回到家里,她還要把任何和沉類有關的事,鉅細靡遺地輸入筆記型電腦,再慢慢分析歸納韓湘愛用哪種方式接近沉類比較有勝算。
「你可以先走。」她沒有要留他的意思。
「我還要忙一段時間才走。」沉類倚在她辦公桌旁,不耐煩地瞪她。
奇耶怪耶!做不完是你家的事,趕她走就會做得比較快嗎?
「晚飯吃了沒?我叫披薩一起吃。」夏絮千耐著性子,釋出善意。
「隨便。」沉類不置可否。
「好,那……錢拿來。」夏絮千一絲不苟的龜毛個性又發作。基本上,她不是小氣,偏偏又覺得她干嘛要裝大方請主管呢,就算超帥又如何?明明沉類賺的錢不比她少,而且他還是副總裁面前的當紅炸子雞,月薪數十萬,年薪數百萬耶!
沉類有點反應不過來,呆了好幾秒,「拿錢?」
「我沒有巴結上司的習慣,平均分攤費用是理所當然的吧?」她理直氣壯。
可能是第一次有女人用這麼不解風情的方式對待沉類,他愕然不已。
沉類用看怪ㄎㄚ的眼神凝注夏絮千,從錢包里掏出一千塊給她,「夠吧?」
「不用這麼多啦!一百塊拿兩張來。」她拿起電話叫外送。
沉類更是不耐煩,「喔,麻煩勒!」丟下一千塊,踱步回他的私人辦公室。
這人想必又心情不佳了!難怪小羅和小唐說沉類的個性比懷孕的婦女同胞還要情緒化。但是,她不會因為他晴時多雲偶陣雨的性格,就否認他對待客戶的確有一套。她只能這樣下結論︰沉類的二十五歲,反射在他容易失控的脾氣上。
香噴噴的披薩送到後,夏絮千打內線通知沉類,他月兌去外套領帶在她身旁坐下。
夏絮千終于知道之前那些女人為什麼想談辦公室戀情。單獨面對沉類這種超大電流,很難不被電到。他全身上下自然地傳遞媚惑氣息,女人又是感覺性動物,一下子就陷入情網了。可想而知,韓湘愛也是為此迷戀沉類吧?
她把桌上的零錢推到沉類面前,「找你八百二十元。」
沉類不理她,津津有味地吃他的披薩。兩人間沒有對話。夏絮千吃東西的速度特慢,又習慣邊做事邊吃,一片披薩她可以啃十分鐘還在手上。
全神貫注在電腦螢幕上,她完全忘了沉類的存在;打打電腦,喝了幾口可樂,她想到什麼似的回頭,「耶?你也吃得很慢嘛!」
「我是配合妳呀,干麼邊做事邊吃,小心消化不良。」沉類訓起話來連眨眼都沒。當總經理的人都這個樣子嗎?她納悶得很。
沉類不趕她,夏絮千才要趕他呢。「你去忙你的吧。」
「我還沒吃完。」他慢吞吞地咬著,「妳吃這麼慢,我吃不快。」
言下之意是她的錯嘍?他是非要吃完才能做事,而她偏喜歡邊做事邊吃,莫非他們天生八字不合?
夏絮千停下手邊工作,準備十分鐘內解決最後兩片披薩,看他有什麼話好說。才這樣想著,楚南馨嫵媚的身姿倏地飄進業務部。
她瞧了眼夏絮千,再看看沉類。夏絮千讀出她眼中的不以為然,「錯誤又再度上演。就知道女人靠不住,偏自己不信,以為總有個特例。」
解釋嗎?有什麼好解釋的,夏絮千不吭聲。他們衣冠端整地維持適當距離,坐著吃披薩,又不是果著身子、躺在床上吃披薩!
多說無益,只會給人此地無銀三百兩的錯覺。如果楚南馨真的誤以為她對沉類想入非非,她也沒轍。
「類,你到我辦公室來一趟。」楚南馨親昵的稱呼沒有情人間的粘膩,夏絮千無法具體說出那種特殊的親密感覺。他們間真有什麼嗎?
夏絮千注意到沈類孩子氣地舌忝嘴,「我待會兒過去。」
吊詭的靜謐持續了一會兒,夏絮千決定回家厘清這錯縱復雜的連環扣,「先走一步。」她關掉電腦,將卷宗一堆,瀟灑走人。
「對了,麗莎想約妳吃飯聊天,」沉類談論家常便飯似地說出,「問妳星期六有沒有空,她請客。」
夏絮千笑得諷刺。她跟麗莎並不熟吧?「鴻門宴嗎?謝了,不想奉陪。」
想探查?小妹妹不是對她有興趣,是想知道她對沉類有沒有興趣!
這該值得放鞭炮慶賀吧?她有本事令大美女坐立難安,視為眼中刺!
「拒絕麗莎?她會纏到妳發瘋。」沉類習以為常地陳述事實。
夏絮千不會給麗莎做這件事的機會。「麗莎手機號碼?」
沉類背出號碼,她即刻撥過去,「嘿!美女,我是千千!那個……請我吃飯就不用了,如果妳想知道我會不會釣沉類,答案是NO。那……妳還是執意要請客的話,不如買個長鏡頭相機送我比較受用。」
夏絮千掛掉電話,沉類笑得東倒西歪,「麗莎……這回踢到大鐵板了!她很可能正在問候妳祖宗八代喔。」
「雖然你是總經理,但還是麻煩你收斂點。」她警告意味濃厚,狠狠白他一眼。
「麗莎對你有意思?」夏絮千趁機探查沈類對女人與感情的看法。
「我知道。」沉類的反應簡單到不能再簡單。
「所以……」她期盼他說出什麼驚人之語。
「沒了。」沉類一副事不關己的態度。
她應不應該這樣下注解︰「沒血、沒淚、沒心肝!」然後再多觀察一些日子。
「喜歡我的人那麼多,難不成我要一一感謝嗎?」沉類顯然一點都不享受這種受歡迎的待遇,「走在街上,隨便都會蹦出一個女人,沖到我面前說她想和我交往,丟給我她的電話住址、身家資料的,莫名其妙嘛!」
「那你都怎麼處理?」這點她一定要記錄在沉類的調查報告書里。
「當作踫到神經病,沒看見的走過去。」沉類酷酷地揚起眉尖。
「什……什麼?」夏絮千試圖鎮定語氣。
「不然妳是要我當面拒絕她們,還是接受她們?這些人不知道是吃飽了太閑,還是日子乏味,搞這種飛機!」沉類不耐煩地翻白眼,艷福太多就成了困擾。
她頗同情地說︰「是沒錯啦!這種戲碼演久了也累人,你是個有良心的懶帥哥。」
沈類對夏絮千的夸贊之詞緊皺眉頭,「有良心的……懶帥哥?謝謝妳喔!」
夏絮千笑得放肆,愉悅之情盡現,她……好象漸漸能解讀沈類的行為模式了。對于一位過分好看、過于帥氣,集男人優點于一身的帥哥,愛情就像隨處可見的販賣機,想要什麼,投十元輕按一下就會跳出來;來得太容易,也就不值得花心思追求。
夏絮千不知道愛情在沉類心里佔多少份量,可是以目前的情況來看,絕對是跌停板。愈多人纏他,就讓他愈想逃離。就像市場暴需理論一樣,當供過于求的時候,價格自然下跌。
愛情,對沉類來說,無疑是供過于求的商品。
走出南華商業大樓,她抬頭望著黑夜里迷蒙的路燈。所有商品的市場價值,都是物以稀為貴,愛情這種東西若是太頻繁,也就顯得庸俗、廉價了。
炳!沉類對愛情的冷感絕對比她來得嚴重,韓湘愛想要獨樹一格獲得帥哥的注目,非得加把勁了,否則下場就會淪為眾多販賣機中不起眼的一台。
☆☆☆
如果被女人寵是王子應享的權利,那沉類對此嚴重感冒。
一大早,沉類人未到,不知何方神聖送的早餐就先冒出來了。大家竊語紛紛,試圖破解送愛心早餐的神秘客是誰。
「會是會計部的人嗎?」小羅只手撐著下巴,疑惑地瞄一瞄小唐。
小唐發出嗯的一聲,表達出他的意見︰「也有可能是秘書部門的人……總之,這人還滿了解主子的喜好。你看看嘛!香濃的熱咖啡,又有主子最愛的飯團、切好的隻果。」
「服務貼心到家。」小羅嘖嘖稱奇,不知是羨慕或嫉妒。
「熱咖啡配飯團?中西合璧?」這麼奇特的吃法她還是頭一次听到。
「千千,這妳就不懂了。主子是中西通吃,呵呵!殺遍天下無敵手。」小唐別有所指地暗示,這種淺顯的涵意自然難不倒她。
問題是,沉類的魅力雖然無遠弗屆,卻不熱中拈花惹草。對他來說,這太浪費生命、糟蹋時間了。他是那種有休閑時間時寧可在家看書或上健身房運動,也不和女人瞎混的冷感動物。
夸張點說,女人是生活墮落的泉源。
「千千,學著點,沒听過近水樓台先得月嗎?」小羅笑得很賊。
「我只听過出師未捷身先死。」夏絮千對小羅比個砍頭的手勢,「別出這種自投羅網的爛主意。沉類要真卯起來,說不定就在業務部門口掛上『女性勿進』的牌子。」
「聊得這麼開心?」沉類一臉郁氣的拎著西裝外套進來,「千千,妳的企劃書弄出來了沒?」口氣十分僵硬。
小羅、小唐適時閉上嘴巴,大家心里有譜,今兒個沉類又刮台風了;發布海上陸上警報,以防被台風掃到,沒事別再外邊逗留。
夏絮千拿著熬夜趕出來的企劃書走進總經理辦公室,只見沉類鐵青著臉,烏雲滿布地仿若桌上那袋早餐是不吉物,「誰放的?怎麼老是有人這麼閑,想出這種花招!」一副嫌惡的語氣,眉心緊揪。
她聳肩,反正找不到凶手的,「不知道。」
「妳拿去吃掉。」沉類命令地說,把早餐推向她。
「可是……我剛剛吃過蛋餅了。」夏絮千輕輕搖頭,看到沈類眼冒火苗,只好將拒絕的話吞回喉嚨,「不然,我拿給小唐、小羅吃好了。」
「企劃書你先看。」她將企劃書擺在他桌上,帶著早餐飛快離開一級風暴區。
必上門,將早餐丟在小羅桌上,夏絮千嘲諷地看著他,「喂!先生,這就是你所謂近水樓台先得月的下場。早餐大家一起吃啊,不要客氣!」
「喔,原來是……馬屁拍在馬腿上。」小羅眼明手快地將美味的飯團抓回。小唐慢了一步,只好捧著熱咖啡喝,她拿起切片的隻果慢慢咀嚼。
「嘿!你們覺得主子到底喜歡哪種女人?這麼難伺候!」夏絮千順水推舟問。
「千千,承認吧,主子還是很吸引妳。」小唐對她會心一笑。
她不置可否地微笑,反正被誤會又不會少一塊肉,能獲得有用的資訊才是當前最重要的課題,韓湘愛戀情的成敗全靠這了。
「老實說,依我老人家看人多年的經驗,主子那種鳥個性最適合的就是同屬于鳥族──台面上我們稱之為酷、有個性、有思想,台面下卻是心里直罵難搞的女人。」
小羅語不驚人死不休的形容,在她听來卻一針見血。
有個性、有思想、夠跩、夠酷?那不是安琪最常用來損她的字眼?媽呀!這麼說來,她和沉類倒挺登對的。
夏絮千不信邪地問︰「男人不是都吃溫柔這一套?女人嘛!被美、夠會撒嬌,不是都能把男人吃得死死的?」根據過往案例,這套本事是釣男人的萬古不變法則。
「總有例外的,我們的沈大總經理就是。」小唐支持小羅的論點,「對他好已經不稀奇了,置之死地而後生,對他不理不睬又能引起他注意的才是高招。」
「千千,我們把二十年的看家本領全傳授給妳,加把勁,主子就是妳的了!」小羅故作風情萬種地推她一把,「預定什麼時候請師傅們喝喜酒呀?」
「喝喜酒?先吃隻果吧。」她把隻果片塞進小羅嘴里。
玩得忘形,完全沒注意到沉類站在門邊,俊臉烏黑地瞪著他們,「千千,妳進來!」
夏絮千小聲地在小羅耳邊嘆氣︰「他今天心情不好,我肯定被刮。」
☆☆☆
「千千,妳這份企劃案……嗯,不錯!妳有辦法自己跟客戶洽談嗎?」沉類眉間的烏雲散開許多。眼見天氣要放晴,陽光終于劃破雲層。
「可以。」她吁了一口氣。沉類不笑的時候,臉真的很臭。
「進公司有沒有什麼期許?」他注視人的時候,傲氣會不自覺地從直挺的鼻子噴出。
夏絮千無法將他的陰晴不定和難以掩蓋的優越感,跟卓越的辦事能力劃上等號。依歷史的例證,加上她小小的見解,極度不協調的特質同時並存于一個人身上時,這人不是天才,就是瘋子。
希望她別遇上瘋子!惹毛了瘋子,被咬上一口就有染病的可能,被捅一刀更慘,還需送醫急救。她還想四平八穩地活他幾十年,最好兩者都別讓她遇上。
「期許?」夏絮千重復他的話,不知道他希望的回復是什麼。
「我這人沒有性別歧視,坦白說,我最重能力的發揮。妳是個人才,這幾天我會跟上面的人開會,升妳當副理。」沉類看重她的程度超乎她想象。
夏絮千根本無法消受,這跟原先預期的差太多了吧?「我……我才進公司一陣子,我想升職的事先擱一陣子,等我有些資歷後再升比較好,免得流言流語太多。」
「妳想得滿周到的。」沉類雖然贊同她的意見,卻也懷疑地多看她兩眼。
呵!夏絮千笑得靦腆,裝出不想找麻煩的乖乖臉,「對呀!才剛進公司就平步青雲,我又是業務部唯一的女職員,誰知道別人心里會不會將我的副理職位想成睡來的。」
「好,那這件事先擱者。」沉類還不打算放她出去,「下一季的服飾目錄妳的初步構想呢?我們可以先討論一下。」
「還沒有完整的想法,不過那幾個模特兒比較起來,我先暫定麗莎好了。我喜歡麗莎大剌剌、火辣的美,而且兼具前衛與古典的表現張力。很有質感的模特兒。」
「妳沒被她的任性氣走?」沉類話中充滿調侃之意。
「公事公辦。」她夏絮千不是那種會公私混為一談的人,況且麗莎對她的敵意來自對沉類的不安全感,她明白麗莎不是心思狡猾的女人。
沉類模不透她,灼灼的眼光直射她臉上,「妳不是情緒化的人,也不會意氣用事。」
雖然是直述句,但詢問的意味甚濃。夏絮千綻開笑容說︰「我是笛卡兒的追隨者,我思故我在嘛!我奉行理性主義,走實際派路線。所以多愁善感、感情洋溢並不適合我。」
「麗莎的活蹦亂跳跟妳完全相反,愛哭愛笑又十足女孩子氣。」沉類雖沒喜歡上麗莎,卻也能輕而易舉道出她的特質。
「我對人的包容度很大的。你放心好了,我不會為難麗莎。」
夏絮千發現,其實沉類的冷淡和溫情是一體兩面。他對朋友的關心嘴上不說,心里倒挺記掛。就像他怕她公報私仇,刻意選上麗莎,再找她碴。
夏絮千悶想︰我有那麼小人嗎?也許是因為她和一般女人的調調不太一樣,因此,難免會被冠上居心叵測的名號。
行得正就坐得住!不怕沉類來檢測她的人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