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韻凝和荊華積住在後院,保護他們母子的三四十個侍衛被荊楚墨調去了前院,他另外調了一隊士兵來,將後院看得密不透風,連只蒼蠅都飛不進來。
荊楚墨這幾日都沒有過來看他們,荊華璋是個活潑的性子,在後院待不住,想要到前院去轉轉,但是卻被攔了回來。
「外院好像很熱鬧,我想去看看。」荊華璋斯斯文文地解釋了一句。
「將軍有嚴令,後院的人不得進前院,也不得出府,小鮑子請回吧。」
雲芍被他的態度惹怒,冷聲道︰「你這是什麼態度?這里難道不是將軍府?我家小鮑子就是這將軍府里的小主人,怎麼,在自己家里玩,也要你同意不成?」
那人被她的氣勢嚇得收斂了一些,客氣地道︰「對不住,這是大將軍的軍令,違反軍令是要被砍掉腦袋的,還請姑娘不要為難我們。」
荊華璋何曾被人如此拒絕過,心里頭登時愁得不行。莫說這個邊境的將軍府本就是他家的,就算是在京城的皇宮里也沒人敢這樣攔過他。而且,他都跟對方解釋了,只是想去看看而已。可那兵士一直冷著臉,並不多解釋一句。
荊華璋是個有涵養的小孩子,他心里有火,又不願意對著個下人發泄,只能憋著一口氣跑回了房間,一個人坐著生悶氣。
雲芍氣得跺腳,憤憤不平地瞪了那人一眼,然後跟著跑了回來。
「怎麼了?不開心?誰惹我們家的小男子漢了?」李韻凝正靠在美人榻上打算午休,瞧見他氣鼓鼓地進來便坐著不吭聲,于是笑著問道。
荊華璋扭過頭,一語不發。
李韻凝瞧他這樣,像是氣得不輕,于是連忙下榻,走到他身邊,將他摟到懷里,柔聲哄他,「告訴娘親,誰惹你了?」
荊華璋硬撐著不吭聲,搖頭,然而,整張臉通紅通紅的,鼻子都紅了。
「好兒子,告訴娘,是誰欺負你了?娘給你撐腰去!」李韻凝納罕,這將軍府里還有人敢給她的兒子臉色看?
荊華璋章慢慢回轉頭,望著她,限眶紅紅的,「娘,爹爹是不是不要我們了?」
李韻凝嚇了一大跳,連忙問道︰「為什麼這麼想?」
荊華積大聲說道︰「這明明是將軍府,可是我們好像不是這將軍府的主人一樣,哪里都不能去。爹爹明明就在前院宴請賓客,卻派人看著我們,不教我們去。」
李韻凝心頭一跳,她眉頭微蹙,回頭看著雲芍,「怎麼回事?」
雲芍也是滿肚子的火,她氣憤地道︰「夫人,我听將軍府里下人們這幾天都在議論,說將軍要攜夫人宴請達官貴人。夫人,將軍夫人不是您嗎,既然是為您接風洗塵的,為什麼將軍不來接您去前院?」
李韻凝沉吟不語。荊華璋見她臉色不好,開始擔心她,自己心里那點委屈早拋一邊去了。
「雲芍,你去看看前院到底是怎麼回事。」李韻凝隱約听到絲竹之聲,原本以為是自己听錯了,照這樣看,她並沒有听錯,荊楚墨的確是在請客,而身為他的夫人,她並未被邀請出席,那麼陪著他出席的又是誰呢?是他的那個妾?
李韻凝攥緊了手里的帕子。哼哼,她李韻凝才是他荊楚墨的正妻吧?他要納妾,怎麼也得她點頭才行。她若是不認那個妾,憑他將那狐媚子寵上天去,那也是無名無分。再說了,如今她就在府里,他既連宴客也要帶著那個妾,到底置她李韻凝于何種地步?
「娘,您別生氣,我不去前院了,前院也沒什麼好看的,人那麼多、那麼吵,肯定一點都不好玩。」荊華璋抱著她的胳膊,竟開始安慰起她來。
李韻凝又心疼又難受,親了親他的額頭,「華璋真乖,娘並沒有生氣。」
荊華璋想了想,又道︰「娘,您教我讀書吧,好多天沒讀書了。」
李韻凝嘆了口氣,微微一笑,「好。」
餅一會,雲芍回來,臉色越發難看,「夫人,前院今天確實在宴客,而且外頭的人都在傳……說、說這是將軍為夫人擺的接風宴,前來赴宴的客人,大都是將軍的屬下,他們也是帶了女眷來的。夫人,將軍他……」
「好了,我知道了,你下去吧,管住嘴,不要再說話了。」李韻凝閉了閉眼,打斷了雲芍的話,還將她趕了出去。
雲芍一臉不高興地出去了。
李韻凝發了一會呆,然後拿起書,沒事人一樣繼續教荊華璋讀書。
到了晚上,前院那邊的熱鬧掩都掩不住了。李韻凝安頓好荊華瑋歇下,走到廊間,扶著廊柱子朝前院的方向眺望。
在這寧靜的夜里,男人們行酒令的吵鬧聲、孩子們的說笑聲,和婦人們喝斥孩童們的叫罵聲顯得格外清晰。李韻凝站得腿都酸了,這才一步一步地挪回了屋里。她和衣躺在床上,將自己裹成了一個蠶繭。因為她覺得冷,從骨頭縫里冒出冷氣來。
其實,她今天一直在等,等荊楚墨來請她,或者給她一個說法。然而什麼都沒有,她好像被荊楚墨遺忘了似的。也許在他心里,那個小熬人才是他的夫人,所以他不願意她來將軍府,即使她強行來了,他也要把她關在後院,免得打擾到他和那個小熬人。
而且,為了防止她鬧事,他連她的侍衛都調換了,現在這後院里的都是他的人,她就算想做點什麼都做不成。所以,他是真的很喜歡那個小熬人吧,他都表現得這麼明顯了,她又何必自欺欺人呢?
李韻凝狠狠擦去眼晴里的熱淚,然後起身走到書案前,果斷提筆蘸墨,快速地寫下了一封和離書。寫完,她撲在書案上,壓抑著聲音哭了好久。
迷迷糊糊的,她似乎听到外面有打鬧的聲音,她想細細听清楚的,然而太累了,很快就睡著了。
第二日,李韻凝讓人請荊楚墨來,她有話要說。誰知道那人干脆拒絕了,連通傳一聲都不樂意做,直接說將軍很忙,無暇見客。
所以她居然是客嗎?李韻凝氣得不行,又無可奈何。
李韻凝只得又等了七八日,可荊楚墨一直都沒有來見她,這簡直太過分了!李韻凝怒了,直接讓雲芍跟那人說她要離開將軍府,請荊楚墨把她的侍衛還給她。
那兵士听到這些話,很是吃了一驚,于是跑出去匯報。
這回荊楚墨來得很快,他身上穿著甲冑,被汗水濕透了的碎發還沾在額頭上,一副剛從戰場上下來的模樣,「勻勻,你找我?」
李韻凝冷淡地笑了一下,「不敢,將軍戎馬倥傯,妾身不敢打攪,所以妾身要回京去了,也不知將軍何時才將能妾身的侍衛盡數釋放?」
荊楚墨明顯吃了一驚,「勻勻怎麼忽然想起要回去了?」
李韻凝盯著他上下打量了一番,「將軍不是一早盼著妾身早些回去嗎?」
荊楚墨認真地想了想,點頭,「不錯,勻勻早些回去也好。」
「那就勞煩將軍了,妾身今日便回。」
荊楚墨忽然感覺到情況似乎有點不對勁,「今日就走?勻勻在生氣?為什麼?」
「報!」氣喘噓噓的傳令官從外院飛奔至後院,他神情緊張,渾身上下都被汗濕透,所以沒人敢攔他。傳令官一見荊楚墨就跪下了,「啟稟將軍,韃靼人聯合了漠北族和天狼族的人,已集成了大軍犯向我邊境,鄭將軍請將軍速速趕回軍營!」
荊楚墨頓時就顧不上李韻凝了,「勻勻,此事明日再說。」說著,他便跟著傳令官急急地離開了。
李韻凝知道情況緊急,也不敢攔他,只得限巴巴地看著他大步流星地離開,一顆心忍不住又七上八下了起來。敵軍來犯,他會不會有事啊?想到這里,她又不想走了,心道說不定真有什麼誤會呢?要不,她再等等?好歹也等他忙完了以後,她再好好問他個清楚、明白?李韻凝心中忍不住再次搖擺了起來。
想不到當天下午,跟著李韻凝從京城來的侍衛們就來求見,說是將軍的意思,請夫人立刻離開,馬上就走!
李韻凝呆住了。荊楚墨什麼意思啊?她剛剛才下定決心要等他打完仗再說,他、他竟然要馬上送她走?這、這是怎麼一回事?
李韻凝搖頭,更加不願意走了。夫妻本是同根生,更何況荊楚墨還是她兒子的爹,如果真是大難臨頭的話,她豈能扔下他不管,獨自逃生?抱歉,要讓她在他危險的時候離開,她李韻凝還真做不到。
侍衛們急得嘴上快起了一燎泡,紛紛跪在李韻凝面前求她快快離開,可李韻凝只是搖頭,說什麼也不肯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