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琦緣細細地觀察他,她很會觀察男人,所以她看得出來,他是真的不在乎。
他能讓秦家公子為他做事,讓整個秦家配合他,卻還有事需要她的幫忙?
「你說。」
他定定地看著她,道︰「你知不知道郭新光這個人?他是個家中有點小財的古董商人,也做些走私之類的買賣,走私生意的據點就在漢蒙交界。」
簡琦緣哪里懂得這些,但她知道重點快要來了,于是仔細听他繼續說道︰「我所在的部族是個較為有名望的部族,先父一直提倡和漢人建立友好關系,但最近我察覺到有股暗流在各部族間涌動,意圖挑起蒙漢間另一場爭端,而那個在之間挑撥的人就是這個郭新光。」
「那……那又怎樣?既然知道是他,那對付他便是。」簡琦緣覺得自己听不懂,那個世界離她好遙遠,遙遠到她不確定這是不是這個男人的另一個謊言。
「郭新光把大量的瓷器、玉器作為疏通費流入蒙人貴族手中,但他膽子再大畢竟只是個商人,挑起兩國爭端對他有什麼好處,所以我想讓你去他身邊,借機套出背後指使他的人是誰。」
他的這個忙,真是要說好幫也好幫,可要說幫得好,就比登天還難了。
簡琦緣哪想得到這種家國大事會和自己扯上關系,但又不確定華君昊所言虛實,「你的路子既然這麼廣,什麼樣的女子不好找,偏要找上我?找個貼心听話的不是更好?」
早料到她會問這個,華群昊看著她說︰「我在這邊並沒有什麼人脈,更何況是女人,隨便找個女人難免會讓郭新光懷疑,而你名聲在外,誰也不會想到你的身分有什麼可疑。」
「你就這麼信任我,將這一切告訴我好嗎?如果我就是不幫這個忙,你是否要殺我滅口呢?」
他笑起來,「你不會不幫,我對你觀察了很久,知道你不是那種貪圖享樂的人,你的心中有一片藍天,你也不是貪圖錢財的人,雖然你需要錢。最重要的是,你有智慧,辯捷靈敏,明分善惡,我想你是不會拒絕我的條件的,我的條件對你實在毫無弊處。」
「所以說,你一直在暗自觀察我,審視我這個人夠不夠格作為你計劃中的一個環節?」
「本來我只是想從京城名魁里選一個,是那天在秦府後花園遇見了你,才讓我注意到了你。而後對你的觀察的確是我有意為之,有些事情也是為了考驗你而設,讓人滿意的是你都通過了考驗,我覺得,你就是上天賜給我的得力助手。」
他說得好像他們多有緣分一樣,簡琦緣听得卻是全身發冷。
他的意思是,他對她的接近從一開始就是有目的的,他只是認為她的身分適合便接近她、考驗她,在她毫不知情時給她設下一個個陷阱,看她是否選擇往下跳。
在她心緒不寧的每個夜晚,他卻在以苛刻的標準對她進行著評估,然後他天神一樣降臨,表示自己有只手遮天之能,她遇到他是她的萬幸,要她千萬抓住這個機會來個「互助互利」,否則她定會抱憾終生?
簡琦緣苦笑,突然想起了很多事,「這麼說那天翠風閣的事,也是你一早安排好的了?」
「當然。」
「你有意無意地跟我說話,掏出我的心里話,也是為了能更了解我這個人適不適合你的計劃?」
他沉默。
她揚頭,憤恨地望著他,「你不覺得自己有些太自大了嗎?我說過,我最討厭被人戲耍!」
「我並非是為了戲耍你……」
「都一樣!」她大叫,控制不住的。
那些一切她覺得美好的、溫暖的,全是他有意為之,全是他抱著自己的目的,將她當成一個候選品的考驗。
她的糾結,她的無奈,只是他給她設下的一個個陷阱,現在她成功被他剖析,他便抓著她的軟肋來向她耀武揚威。
「我偏就是不答應!避他兩國交戰你死我亡,和我絲毫關系都沒有,你能拿我怎樣?將這些事強加在我身上,然後再殺我滅口嗎?反正你也不是干不出,那隨你就是了!」
她沒頭沒腦地就要往床下沖,此時實在不想面對他那張道貌岸然的臉。
華君昊哪里會讓她就這麼走了,一把把她按了回來,可又不敢使勁,她的肩那麼單薄,一用力就能捏碎一般。
可他不敢用勁,她卻是使出了全力,撥開他的手又要跑。
「你以為我沒了你那幾個臭錢就不能過日子了嗎?哪個男人的銀子不是銀子,身在青樓混的還不就是這口飯!」
「那你又要去找哪個男人!」一听她說這話,他的手勁也不自覺加大,竟是一下扳著她的雙肩用力過猛,將她整個後背撞上了床沿。
背後這麼一撞,簡琦緣人有些懵,而那個凶手倒是比她還氣的樣子,放在她肩上的大掌發著熱力,就是不將她撕碎也能把她蒸熟。
發覺自己行為的不當,華君昊也愣了下,可放開她,又怕她跑了。
他減了幾分力,趁著她還沒掙扎,沉聲說︰「你放心,我不會對你做什麼,而且我保證別人也踫不了你。」
哦?又開出新的條件了?簡琦緣知道他的意思是只要她為他做事,她就能保住自己的名節,這似乎成了他所開條件中的加碼。
她不禁笑了起來,心中有股氣偏就是凡事都要和他作對。
「這話听著真是新鮮了,難道華公子還不曉得奴家是做哪行的嗎?青樓女子還在乎名節?真教人笑掉大牙了!」她與他對視,就是不服軟,「我早說過,今天之事不是任何人的逼迫,完全是我的自願,明白嗎?是我、願、意!」
看她完全不把自己當一回事的態度,好像真的跟誰都可以,華君昊太陽穴青筋隱隱迸出,不過這些日子的觀察他也了解,她這人看著玲瓏八面,其實性子倔得很,這會對他正是氣頭上,要讓她消氣不是易事。
可他總要讓她明白,這一切都是事出有因,不能讓她真因自己這一時的倔強干下無法挽回的事啊,他定了定心,壓在她肩上的手又多了幾分力,顯示出他這話說得很有分量。
他說︰「好,既然你堅持,我也不會為難你,我的確沒有權利干涉你的決定。」
「那……那你還擋著我做什麼!」簡琦緣身子又向床內縮了縮,和她的話比起來顯得很沒志氣。
實在是他的雙手過于熾熱,動作過于親昵,如果她現在非要跑開,那無疑會直接撞到他身上,他就不覺得他們之間的距離,有些太近了嗎?
她的窘迫寫在臉上,而華君昊就是要讓她意識到這點,他非但沒給她讓路,一只手抵在她下巴上,迫使她抬頭看著他,說︰「我為什麼要讓開呢?難道你這麼快就忘了今天是什麼日子?我是花了一千兩白銀買下你今晚的人,你今後要去陪誰是你的自由,但首先不是應該伺候好我嗎?」
簡琦緣的臉霎時刷白。
「你不必那麼看著我,這是你的生活方式,並非我強加于你的呀。」他笑,粗獷俊朗的面孔在簡琦緣眼中頓時如豺狼虎豹,「你說我要是有本事就為你抬抬價,也不至讓你賤賣了自己,你該謝我沒讓你丟了面子才是。」
「你……」簡琦緣氣得直發抖,她當然知道他是在有意刺激她,讓她恐懼,讓她後悔,反正女人在男人面前永遠都沒便宜可佔。
可那又如何?
她要強地也綻出一個笑容來,聲音卻是冷冰冰的︰「說得是呢,讓你那些家國大事鬧得我都忘了這碼事,蒙人又如何,漢人又如何,反正對我們來說,從沒得選擇權利不是?」
她青蔥細指滑到肩處,輕輕撥下肩上紗衣,露出白潤藕臂挑逗著他,「奴家初來乍到,若是伺候不周,還望公子見諒!」
華君昊一把扣住她的手腕,將她整個人壓在床角處,黝黑的眸子直對著她,在這夜里竟隱隱能透出些幽藍的光,真像一匹狼。
他與她鼻子踫著鼻子,眼對著眼,好像非要從她眼中看出什麼謊言的痕跡。
可她偏不,她同樣倔強地盯著他,他的眼、他的鼻、他的口都在她面前無限地放大,在她心中他的輪廓從未如此清晰。此時的他哪里像是個只能跟在人後辦事的家丁奴僕了,簡琦緣好恨自己看錯了眼,被他耍得團團轉。
他分明就是匹陰險狡詐的狼!善于隱藏,善于躲在暗處觀察獵物,當確定獵物已無處可逃時,他露出本來面目,以迅雷之速不給其任何機會將其吞噬,而她這個笨獵物,待到被他逼至無處可退時,卻還會因他的一個眼神而心生悸動。
簡琦緣心音如鼓,是她看走了眼,但她下次再對一個男人有這樣特殊的心情,又會是什麼時候呢?她好怕,怕就這樣蹉跎了自己。
她的眼神變得堅定起來,在他還未來及察覺時,先一步迎上前去,讓本就鼻尖踫鼻尖的距離更加縮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