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若琳拉著皮箱進入他的別墅,雖然空間寬敞到夸張,一塵不染的干淨也著實令她有點壓力,所幸房間里的那張大床真的不是蓋的,她幾乎是躺上去之後,一閉上眼楮就睡著了。
「呼……呼……呼……」
柳眉微微抽動兩下,睡夢間,仿佛有什麼聲音干擾著她。
「不……呼……呼……呼……」
忽然,她睜開雙眸,坐起身,俯望著身旁的他。「澈?」
「呼……」張澈沒有醒來,薄唇半掀著,卻並非在說夢話,氣息激烈、粗喘,滿頭大汗,雙手抓緊棉被,仿佛正承受著某種劇烈的痛苦。
「澈,你醒醒。」她憂心地搖動他的手臂,看見他張開眼,驚醒過來,不禁嚇了一跳,「你還好嗎?是不是做惡夢了?」
「我……」他想開口,卻發現喉嚨干到發痛。
「你等我一下。」
她立刻跳下床,奔進廚房,倒了杯水,很快的回來,溫柔地喂他啜飲,感覺他的情緒緩和了些,才將杯子放在床頭。
「好點了嗎?」
「嗯,謝謝你把我叫醒。」他忍不住伸手擁抱她,不然他不知道還要在那悲傷的夢里沉浸多久。
「你從以前就常做惡夢嗎?」她安撫孩子似地輕拍著他的背脊,盡避這副身體很強壯厚實,此刻卻讓她覺得好脆弱。
「嗯,只有在台灣的時候不會。」
她納悶地看著他,「你怎麼跟人家相反?一般人應該是回到自己的國家才會睡得安穩吧?」
「台灣也是我的家,你忘記了嗎?我的體內有一半是台灣人的血液。」老是喊他韓國人,其實他更希望自己能夠在台灣扎根永遠都不要離開。
「也是啦!」
「抱歉,吵醒你了,我們繼續睡吧!」他拉著她在床上躺好,卻緊握著她的小手,這樣才能夠安心。
罷才是因為搭飛機很累,才能輕松地入睡,現在她卻沒了睡意。「張澈……」
「怎麼了?」一片黑暗中,他說話的聲音更加迷人。
「我有點緊張耶!明天就要見你母親了。」她猜想他母親肯定是個貴婦人,不知道像她這種小家碧玉能否入得了她的眼?
「你只是陪我來韓國,不用理會我母親,就算她跟你說了什麼,都當作沒听見好了。」若非出這種意外,他完全不像讓她們見面。
「呃……我又不是聾子。」
「傻瓜!」他輕輕捏了下她的手,「人有時候就是要裝聾作啞。」
「也對啦!而且我只會一點點韓文,你母親總不可能跟我用英文交談吧?」所以她應該只要露出笑容應付就可以了吧?
「若琳,我母親的中文說得很好。」她這迷糊蛋,又忘記他父親是台灣人了嗎?
「那更好啊!我放心了大半。」
「不好,一點都不好。」
「為什麼……」
張澈突然拉高棉被,蓋住兩人,打斷她的問題。
「先不要問,明天再說吧!」
他知道自己在逃避事實,不想太早讓她知道自己的母親絕非她想象中的好人,即使瞞得了今晚,也瞞不過明日,他仍想多拖延這一點點的時間,至少今晚她能夠睡得安穩一些。
身為張澈的母親,張藝秀在韓國的地位同樣不可小覷,秘書封鎖了所有的消息,連張澈與杜若琳也是遮遮掩掩地進入醫院,深怕被外人瞧出端倪。
「我好緊張喔!」被握住的掌心滲出冷汗,杜若琳望著在前方帶路的秘書,一顆心難以平靜。
「別怕,有我在。」張澈的臉部線條緊繃,好像面臨大敵,不過無論如何,他都不會輕易地放開她的手。
然而他的冷靜只到這里為止,一進入病房,看見身穿白袍的張藝秀坐在床沿,容光煥發,便明白這一切是個騙局,當下表情更難看,隨時可能揮拳揍人。
「兒子,好久不見。」張藝秀露出溫婉的微笑,她知道她的兒子很聰明,然而,謊言被拆穿了又如何?「旁邊這位小姐是?」
「張藝秀女士,你好。」杜若琳略顯笨拙地開口,想要上前與她握手,小手卻被他緊扣著,無法動彈。
「既然你沒事,那我們走了。」像是連呼吸一個空間里的空氣都感到厭惡,他轉身欲走。
突然,張藝秀彎腰咳嗽。
杜若琳罔顧張澈冷漠的神情,擺月兌他的箝制,沖過去,輕輕拍撫她的背部,「伯母,你要不要躺一下?」
她沒想到這對母子的關系淡漠至此,可是長輩的身體不舒服,就這樣走開,未免太無情了。
「謝謝你,我還可以。」張藝秀笑著握住杜若琳的柔荑,乘機打量她。
「你是澈的女朋友,對嗎?」
杜若琳感覺羞赧,緩慢地頷首。
「長得好標致,難怪他一路追隨你到台灣。」
「呃……沒有啦!我沒有那麼厲害。」好尷尬,杜若琳哪還敢點頭,甚至連與張藝秀對視的勇氣都沒有。「伯母,你比較漂亮啦!」
「呵呵……真是個有趣的女孩。」張藝秀很懂得收攏人心,一下子就模透了杜若琳的善良,原本還以為會是個厲害的角色,看來是她多慮了。「若琳,你願意跟澈一起留在韓國嗎?」
「啊?這個……」沒想到張藝秀如此單刀直入,杜若琳有點回答不出來。
「我知道你的家人在台灣,可是我就張澈這麼一個兒子,我會很想念他,你也知道,我年紀大了,身體也不太好……」
「你就少說點吧!」張澈出聲打斷母親的洗腦攻勢,哀兵政策對若琳或許有效,但是他看多了,也看膩了。「你根本沒生病,使出這種小伎倆就想把我留在韓國?笑話!」
張藝秀難過地咬住下唇,像是不敢反抗他。
「張澈,你說話不可以這個樣子。」正義感使然,杜若琳責備道︰「人都住院了,怎麼還會是裝病呢?」
「住院算什麼?我還看過更夸張的演技呢!」張澈冷笑,「我跟這位高貴的張藝秀女士已經一年多沒見面了,上次為什麼會踫頭呢?喔,我想起來了,因為我的巡回演奏會慶功宴,這位女士巴不得憑著我沾點光彩,大談育兒經,但是又多少人知道她根本沒有盡餅養育責任?」
「不是這樣的,因為那些記者問,我才會……對不起,澈,我不曉得你會這麼介意,我也很想多花點時間陪你,但是……」
「別再演了,我看得好膩。」張澈不屑地說,握住杜若琳的手,想要盡快離開,沒想到她竟然揮開他的手。「若琳?」
「跟伯母說對不起。」杜若琳氣到臉都漲紅了。張澈這家伙,說話怎麼這麼惡毒?還一副冷冰冰的模樣,簡直欠揍到極點。「你得為你剛才對伯母的態度道歉。」
「我不要。」張澈也很有個性,完全沒有妥協的余地。
「你這個豬頭!我實在是……」她很想罵人,然而行雲流水的寫作功力在這一刻卻無法發揮,變得拙劣無用。
「我才要奉勸你,如果你想回台灣的話,就別被那種小伎倆騙倒。」有一就有二,他母親就是這種得寸進尺的人。
「張澈!」杜若琳覺得自己越來越為難了,張澈不听她的話,張藝秀又一臉哀怨,她到底該怎麼做才好?
「若琳,沒關系,我已經習慣了。」張藝秀想要站起來,卻力不從心,差點腿軟。
杜若琳趕緊攙扶她,只是這一個踫觸,卻讓她的心更煎熬了。
「伯母……」
好瘦,真的好瘦,雖然張藝秀擁有雍容優雅的氣質與外表,卻骨瘦如柴,讓她好不心軟。
「雖然我也怕孤單,但是總不可能勉強你留在人生地不熟的……」
「我會留在韓國。」
听見她不經大腦的月兌口而出,張澈震驚不已,有種想直接將她拖出去的沖動。
「杜若琳,你瘋了嗎?」
「像你這種跋扈不講理的人才是瘋子!」杜若琳反嗆回去,雖然也被自己嚇到了,但是話已經說出口,她也不能反悔了。「至少也要等伯母康復之後再回去。」
「對她而言,裝病一輩子一點都不困難。」張澈受不了她的婦人之仁,也從沒想過她會與母親站在同一陣線……對,這就是張藝秀厲害的地方,總是有辦法讓所有的人服從她,更何況若琳心思單純又善良。
「澈,我在你的心里就這麼不堪嗎?」張藝秀淚眼婆娑地問。
杜若琳更加火大,怒瞪著他。
「你……」以他的個性,肯定直接互罵回去,但是他不想被若琳敵視,現下又有理講不清,決定暫時咽下這口氣,不與她硬踫硬。「你確定不後悔作下這個決定?」
「對。」杜若琳同樣很好強。」
「那好啊!」他不以為然的嗤笑一聲,用力握住她的手腕。「你想怎麼做都隨你,現在可以走了嗎?」
知道他在生氣,她不好再說什麼,只能匆忙的對張藝秀點個頭,隨即被他拖出病房。
他們一離開,秘書立刻進來。
「哼,你瞧見那女的了嗎?」張藝秀依然保持美麗的姿態,但是眼神和聲線瞬間變得尖酸刻薄。
「杜小姐的資料已經搜集完畢,董事長,你現在要看嗎?」秘書不苟言笑的拿出羊毛大衣,披在張藝秀的身上。
「不必了,那種女人,我一看就知道配不上澈,不過目前她還有點利用價值,先派人跟監,她的一舉一動都要向我報告,知道嗎?」
「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