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喧囂熱鬧,更顯新房內的一片寧靜。
莫邪頭頂沉重鳳冠,身穿艷紅嫁衣,正襟危坐在床畔。
只是,隨著時間一點一滴的消逝,頸子愈來愈酸痛,新郎倌卻沒有要現身的跡象。
脖子好酸!喜帕下的一對柳眉不禁輕蹙,莫邪再也忍不住地伸手,拉下喜帕。
「王妃,您不可以這麼做呀!」新娘子自掀喜帕的舉動,讓站在一旁安靜等候的侍女們慌了手腳。
「你們家主子是不會踏進新房的,先下去休息吧。」莫邪冷冷命令道。
眾侍女們怔愣在原地,你看我、我看你,卻沒有一個敢離開。
「王妃,您還是把喜帕蓋回去吧,不然王爺進來後,可是會生氣的。」最後一名較為年長的侍女怯生生地開口,她們情願整夜守在新房,也不敢惹主子生氣。
瞧幾名侍女有如驚弓之鳥,莫邪的嘴角不自主地抽搐著。
素聞厲王的冷血無情如同他的赫赫戰功一樣令人膽寒,在沙場上殺人如麻,銀白色的鐵劍被血水染紅,經過他的身邊都還聞得到一股濃濃的血腥味……但這些傳聞,莫邪只當是以訛傳訛,並沒有放在心上,畢竟她已與這樣的男人拜堂完婚,即使她的夫君是個冷面羅煞,她也只能勇敢面對。
「你們放心,如果王爺怪罪下來,我會扛起所有的責任的。」莫邪冷漠道,不想陪她們燃盡蠟燭,還空等不到新郎倌來掀喜帕。
他會這麼做,無疑是想給她下馬威,她才不想隨著他起舞,忙了一整天,她已經累壞了,不想再等下去。
反正他的目的是姊姊身上的玉如意,她不可能乖乖交出,況且她身上也沒有,她必須拖到等到他發現的那一天為止。
「可是……」眾侍女們面面相覷,卻沒一個敢離開。
「我已與王爺拜堂完婚,就是你們的主子,叫你們退下就退下。」莫邪最後不得不板起臉孔。
在她的命令聲中,侍女們才乖乖听話全部退下去。
新房內頓時只剩下她一個人,她把鳳冠拿下,揉揉酸疼的頸子,輕嘆成親真是折磨人。
若不是因為皇上的賜婚聖旨牽連到家人的性命,她才不會……莫邪微皺起眉頭,把心中想法拋到腦後。
現在想這些都沒有用了,如今最重要的是,她要怎麼將厲王蒙騙在鼓里。雖然知道事情可能隱瞞不了太久,但能拖一天是一天,希望在厲王發現真相前,姊姊已經順利抵達萬蠱山脈,找到蠱王破解身上的蠱毒,屆時厲王想要玉如意,她會無條件的雙手奉上。
只是在此之前,她得要隱瞞自己的身分,千萬不能讓他發現她身上沒有玉如意。
至于要怎麼做才能不露出馬腳?莫邪就真的不知道了,因為不了解厲王究竟對自己的姊姊莫玉了解多少,她也只能見機行事。
莫邪一邊想一邊褪去身上的大紅嫁衣,身上只剩下雪白單衣,當她正打算掀被就寢時,房門外卻傳來喧嘩聲。
怎麼回事?
她蹙起眉頭,才剛下床站起來時,房門突然被用力踹開,一道偉岸頎長的身影就矗立在門外,從他一身大紅蘇繡錦袍的裝扮,莫邪知道,他就是她的夫君──厲王!
*****************
看著眼前一身大紅喜袍,臉上卻沒有半點喜氣的新郎倌,任君騏只能搖搖頭,不知該說他是痴心,還是愚蠢?
堂堂的親王,不僅地位崇高,還因為戰功彪炳深受當今聖上寵信,如今卻為了一個不愛他的女人,不惜犧牲自己的婚姻。今天明明是他的大喜之日,卻拋下一堆賓客,躲在這里跟他喝著悶酒。
「你真的不打算進新房,看一下你的新婚妻子嗎?」任君騏不得不提醒李厲行,今天可是他的大喜之日。
「不看!」李厲行把酒倒進嘴里,辛辣的滋味灼燒著他的喉嚨。
「天涯何處無芳草,何必單戀一枝花呢!」任君騏嘆息道。
他真的看不下去,李厲行做這麼多卻得不到他小師妹的半點響應,他覺得他根本在自討苦吃。
「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飲。」這句話道盡他的心聲。
「你這根本是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任君騏沒好氣道︰「你難道不知道,你的小師妹對你只有兄妹之情,現在你為了她娶了別的姑娘,只怕她更不可能嫁給你了。」
以衛可兒善良的個性,即使心有所動,也會顧慮到另一名無辜女子而不願嫁給他為妻,李厲行簡直是在作繭自縛。
「我知道。」李厲行神情黯然地仰頭,再度飲盡杯中酒。
「既然知道,又為何這麼做?」任君騏實在不明白。「難道你不想娶你的小師妹為妻嗎?」
「想,但我知道她不會嫁給我。」李厲行的目光凝視著酒杯,眼眸變得深邃,嘴角露出苦澀的笑容。
他知道對衛可兒而言,他只是如兄、如父的存在,完全沒有男女情愛,只是他已經無法阻止深陷的心,就算衛可兒不愛他,他還是無法眼睜睜看她受盡逼毒的折磨而香消玉殞。
「既然知道,你又為什麼……」
「我只要小師妹活下去。」李厲行緊握酒杯,眸底的冰冷寒芒犀利尖銳。「既然莫家不知好歹,不肯乖乖交出玉如意,我只好用這種方法逼他們交出來。」
「你這樣做,衛可兒也不會開心的。」任君騏搖搖頭,不懂他這破釜沉舟的心態,是想逼自己,還是逼衛可兒投降?
不管是哪一個,最後都一定會變成兩敗俱傷的局面,最無辜的還是他今日娶進門的莫家千金。
「呵,我有的是能讓她開心的方法,不過現在最重要的是怎麼解決她身上的蠱毒。」
「衛可兒有告訴你,她身上的蠱毒是怎麼來的嗎?」
「她不肯說。」衛可兒在數月前,曾到江南一趟,回來時就身中蠱毒,但她卻絕口不提原因。
「你沒去查?」他認識李厲行可不是一兩天的時間,對于任何事都要充分掌握的他,任君騏不信他會就此草草了事。
面對任君騏的詢問,李厲行選擇沉默以對。
任君騏嘆口氣,「你既然不想說,就當作我沒問吧。」他明白他的沉默,等于是默認了。不過,若他不想說,誰都無法逼他說出口。
李厲行輕輕嗯了一聲,繼續喝酒。
氣氛又變得沉悶起來,彷佛一朵厚重烏雲籠罩在四周,最後任君騏受不了這種壓迫感,轉移話題。
「你打算怎麼處理你迎娶進門的厲王妃呢?」
「擺著。」李厲行回答的簡潔有力。
任君騏不禁翻個白眼,「她可是活生生的人,怎能任由你擺著?」
「能不理就不理。」他的語氣冰冷,對于今天迎娶進門的女人,他半點興趣也沒有,要不是她身上有他想要的東西,或許他會直接忘了她的存在。
「你好歹去掀開人家的喜帕,別讓人一直空等著。」任君騏苦口婆心勸道。
「我沒叫她等。」李厲行承認自己是個自私的男人,為了挽救自己心愛的女人,卻要犧牲另一個無辜的女人。所以在請求皇上賜婚時,他就決定,只要她肯乖乖交出玉如意,他會讓她一輩子錦衣玉食,不愁吃穿。
「不過你選的地方還挺有趣的,竟然會選在新房前喝酒。」任君騏一臉玩味地看著李厲行。
他們現在正在新房外,不遠處的涼亭內喝酒,可以清楚看見新房內搖曳的燭火光影。
「因為這個地方最安靜。」李厲行冷若冰霜的神情,與灑落一地的柔美月光形成強烈對比。
「最安靜?」任君騏微微一愣,但細細思量後,便了然不惑地點點頭,「任誰也想不到你這名新郎倌會躲在新房門前喝悶酒,最重要的是,你的小師妹不會知道,你未踏進新房一步,不然她肯定會怪你的。」
李厲行拿著酒杯的手掌微微一震,睨著任君騏,從雙唇間擠出一句話,「你沒說話,不會有人把你當成是啞吧。」
「被我說中了?」任君騏挑挑眉,不知死活地繼續在他的傷口上撒鹽。
「你管太多了。」李厲行狠狠咬牙,黑眸底處冷芒閃現。
看到李厲行眸中出現嗜血的寒光,任君騏識相地舉起酒杯,「好吧,我把嘴巴閉上,乖乖陪你喝酒,這樣總行了吧?」
只是,話才剛說完,就看到新房的門被打開,侍女們魚貫而出,他不由得好奇地問︰「新房里發生什麼事了嗎?侍女們怎麼通通走出來了?」
李厲行眉頭緊蹙,有些不甘願的將視線移往新房門口,看到侍女們一個個走了出來,不由得放下酒杯,眼眸變得陰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