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赫日冷靜下來,「為什麼以前你不說?」
「因為我要牽制你對月兒的感情。」呂子清聳聳肩,毫不愧疚地說︰
「我早就發現你對她並不單純,如果我說出來的話,你根本不會再放心思在我身上,月兒也就永遠不可能是我的。」
「你說什麼……」向赫日沉下瞼。
看他終于變了臉色,呂子清揚起一個得意的笑,「你真的以為你愛我嗎?其實你只是不想輸給向大哥,你對他又敬又恨,不管你多麼努力,在眾人眼中向大哥總是最好的,于是你將注意力放到我身上,以為得到我就能證
實你的存在。
「那個時候你甚至用從商來要挾老夫人,可惜老夫人太小看你,我和向大哥的親事還是定下了。只是,你有想過嗎?因為向大哥喜歡我,你才喜歡我,你對我的了解有多少?你從未深入去了解過我,我不過是你年少時美化的記憶罷了。你總是彬彬有禮,沒有半點逾矩,對我產生不了,不是嗎?」呂子清不是不明白男女之情。
向赫日看著她,無法反駁。
「月兒就在你身邊,可是你卻為了我而推開她,沒想到你會在我身上跌這一跤吧?」呂子清笑了笑,「從現在起,我會把月兒搶過來我身邊!」也許真如她所言,他從未深入了解她,可是他的痛苦、掙扎呢?
他握緊了拳頭,任一股冷冽封鎖所有知覺……
***
自從發生那件事之後,風月閣幾個人物都變得反常,當家鴇兒烈月自然是盡心為向家做事,但這幾日她就像瘋了似的,不像以前到處纏著向赫日,時間一空出來,就連月底才要做的事情都辦完了。
包奇怪的是,不管烈月去哪兒總會看到另一道身影--呂子清毫不介意烈月的冷淡態度,由于只有少數人知道呂子清的身分,導致外頭又興起種種的謠言。
而那天向赫日離開了風月閣回到向家主宅後,便終日把自己關在房間里,對商行不聞不問,也不理會呂子晶,放任她指使眾人,就連年邁的高伯也不放過。
「月兒,這幾天下來難道你沒有一絲感動?」呂子清走進烈月房間,自動在她旁邊坐了下來,忍不住長嘆抱怨。
「你不要這樣……」烈月頭也不抬,翻著手中的帳簿。
「我的身體是女的,所以你才沒辦法愛我嗎?」呂子清不甘心。
這句話已經問上百遍了,烈月不想再回答。
「子清,我們是朋友,好嗎?」烈月對呂子清漸漸釋懷,不再埋怨,因為她同是為情所苦的可憐人。
「我要的不只是朋友而已……」呂子清喃道。
「你明知我對向赫日的感情。」烈月合上帳簿,輕輕嘆了口氣。
「可是你說你放棄了。」呂子清急忙提醒。
「放棄……不代表不愛,只是很難堅持下去。」烈月微笑。
「你變了,我不喜歡你這樣!」看她失了元氣的模樣讓人有把無名火。她的烈月不會說這種話!
「是嗎?那太好了……」最好讓她死心。
如果說李憐兒是勇往直前的傻子,那麼烈月便是團火焰,綻放著絢爛的光芒;而現在的她卻縮在殼里,不想讓人看見。
「人總是會變的。」烈月撇過頭。
孩子學步,跌久了也會害怕,何況是她……斗敗的公雞猶知垂頭喪氣,她已無力氣土扮演任何人希望的角色。
呂子清為烈月的改變戚到心慌,她愛的是那團熒熒烈焰,久久凝視的目光變得深沉而復雜,心中同時也下了決定--她要帶烈月離開這里!
***
不知道呂子清的計劃,烈月好不容易甩開她,決定一個人出來走走。卸下一貫的濃妝假笑,那張容顏一如當初,平凡得無人注目。
天色灰蒙蒙的,街道上沒有幾個人,匆匆的腳步在她身邊來來去去,她卻在雨中前進,任憑雨滴落在她蒼白的臉上,「這雨……要下到什麼時候?」
伸出手,雨漸漸從掌心的缺口流走,她茫然得像個迷路的孩子。
想要逃離,可她還是在最熟悉的道路上徘徊,這條通往他的路,第一次讓她覺得漫長……
「姑娘,你這樣可是會生病的。」一個蒼老而溫暖的嗓音在她耳邊響起。
「啊?」烈月這才發現有個老婆婆站在她面前。
「這把傘傍你,本來是要帶給我小孫子的,誰知道他早就借了把傘走了,你別不好意思,快撐起來擋雨吧!」老婆婆把傘塞到烈月手中,「看看你,手都涼了。」
被握住的手傳來陣陣溫暖,她怔然地看著老婆婆和藹的皺臉幻化成太過思念的娘親。
淚水在她眼眶中凝聚,她伸出顫抖的雙手用力抱住陌生的老婆婆,然後放聲大哭,「娘……娘……」
「小泵娘怎麼啦?」
「娘……憐兒知道錯了……我好想爹、也好想娘……可是我不敢回家……我好難過……不管我怎麼努力都沒用……」
老婆婆了然地拍拍她,「好了、好了,沒事的,哭一哭就好了。」可憐的孩子肯定是悶壞了,才會這樣。「小泵娘啊,老婆婆跟你說,不管你做了什麼你的爹娘都會原諒你的,你快回去吧!他們一定很想你。」
「可是……」烈月遲疑地抬起頭。
「別怕!老婆婆不會騙你,我可是當過娘的人。來,擦擦眼淚,回家以後告訴爹娘,你很想念他們就沒事了。」
「真的嗎?」
「嗯!」老婆婆拍拍她的臉蛋。
「對不起,都把婆婆的衣服弄髒了!」她不好意思地垂下頭。她居然抓著送傘的婆婆劈頭就哭。
「沒什麼,別放在心上。雨也差不多停了,那婆婆先走了。」老婆婆握著她的手輕拍。
「老婆婆,我送您回去吧!」烈月搶道。
「不用了、不用了,就在附近而已,小泵娘快回去吧!著涼可就糟!」老婆婆推著烈月,堅持不讓她送。
看著老婆婆一路走遠,烈月才往先前的方向繼續走。
她要回家,但是離開前,她要再去見他一面……
站在向府門門,烈月才發現自己僅剩的勇氣全都消失無蹤,只能不斷地猜想,他看到她時會是什麼表情?听到她要離開,會不會有一點不舍?
「李姑娘,怎麼站在門口不進來?」一道蒼老的聲音叫住她。
會這樣叫她的也只有高伯了,她轉身扯出一個笑容,「高伯,好久沒見到您了,最近還好嗎?」
「還過得去。進來吧!」高伯嘆了口氣,領著她進屋。「李姑娘……身為下人,高伯實在沒有立場幫你什麼,但是高伯還是要說……執著一個不愛你的人是在傷害你自己,你的付出高伯都知道,但感情的事就是這樣。」嚴肅的老臉是出于關心,言下之意是要她放過主爺也放過自己。
「我懂。」所以她才要離開。她的鼻子有些酸,看似不苟笑的老人原來默默關心著她。
斑伯點點頭,然後將備用鑰匙交給她,「主爺已經把自己關在房間里好幾天了,你也替高伯勸勸他。」
「好。」烈月接過鑰匙。
對準鑰匙孔,手指往右轉了下,門開了。
她壓下翻騰的情緒走了進去。屋子里沒有點燈,黑暗中,她聞到濃濃的酒味,看樣子他喝了許多。
他不是個嗜酒的人啊……
「赫日……你在哪里?」她小心翼翼地模索。
「酒……給我酒……」向赫日長發凌亂醉倒在床上,手臂擋住俊秀的臉孔,不時發出痛苦的低語。
她難過地別開眼,好不容易找到摔落的燭台將火點上,倒了一杯清水走向床邊將他扶起,「赫日,喝點水。」
「走開……我只要酒!傍我酒,」他甚至沒有睜開眼,猛地把烈月手中的杯子揮開,水濺了她一身。
為什麼總是讓她看見他痛苦脆弱的模樣?
一次又一次證實呂子清對他的影響更甚過往,她並不好過。如果從未知曉,那她也許就不會這麼愛他,也不會奢想著如果他愛上她,他定會對她很好,她更不會讓他痛苦。
烈月喊著他,「赫日,子清對你真的如此重要嗎?即使她愛的是女人、是我?」
她今天來這兒,就是要問他這句話--這樣她才能離開他,去過自己的人生。
向赫日睜開眼,沒有說話。他的身體醉了,但頭腦還清醒著,她說的每句話都听得清清楚楚。
他對呂子清多年的情感並非一時可以抹滅的,雖然在呂子清眼中那或許不是愛情,可他卻從沒有懷疑過,將所有的感情都給了她,直到烈月出現……
他的沉默讓她知道他醒著,也再一次讓她心痛。
「赫日,我要走了」她將再次倒滿的杯子放在他床邊,沒有言語能表達她的不舍,所以她選擇自己明白就好的告別。
向赫日沒有多想,低啞地開口,「吻我。」
他還沉浸在呂子清對他造成的傷害,怎能立刻告訴眼前這個女人,他發現自己已經愛上她了?
像啞了似的,他做不到!痛苦與掙扎蕃亂交錯,此刻,他慶幸自己醉了,才能放任自己索取她的吻。
只是,向赫日沒想到,在他掙扎猶豫之時,有些契機是不等人的,一旦錯過了,也許就是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