吏過客有些不解地看著臉色迅速變黑的葉君隨，不明白他為什麼會扯到這邊來，也不明白明明剛剛還好好的，怎麼突然又變了臉色？

「還可以，是不錯。」吏過客很肯定地道，同穿一條褲子長大的青梅竹馬感情能不好嗎？他們因為過于了解對方，反而少了很多顧忌。

「你……他是你的心上人？」葉君隨的雙眼因這個可能性而閃過一抹異樣的神色。

「啥？」心上人？他說誰是她的心上人？

「龍修延，你喜歡的人是他？」葉君隨半眯起眼危險地盯著她的臉。

「……你這是在……吃醋嗎？」天啊！不會吧？

葉君隨沒有回答她，但那微窘的神色已經把他出賣了。

他必然是看到了她吻龍修延的那一幕，吏過客終于明白他一直臉色不好的原因了。想到這兒，她突然心情大好，臉上也露出了難得的燦爛笑容，半眯起的杏眼在半月形的睫毛遮掩下微微上挑，蒼白的臉也添了抹淡淡的粉紅。

「如果我說是，你會怎麼做？」放她離開？嗯！有可能，古人不都講求所謂的成人之美嗎？

看著本來平凡無奇的小臉，因笑容而變得動人心魂，葉君隨死死地盯著她彎起的嘴角。突然，他手一伸，猛地把她拉進懷里，一低頭，覆上他讓人心驚肉跳的笑靨。

半晌，他才放開杏眼迷離、臉色轉而變為桃紅的吏過客。他意猶未盡地輕啄那微微紅腫的粉唇，「我是在吃醋，所以別再對其他人做出那樣的事，更別胡亂對其他人笑。」

這話是壓在她的唇上說的，所以听起來有些曖昧。腦袋因缺氧而顯得有些遲鈍，過了好一會兒，吏過客才听明白他話中的意思，「為什麼不可以對其他人笑？」

以前的小儀和修延也是這樣對她千叮萬囑的，導致她後來都不敢隨便對別人笑了。吏過客伸手模了模嘴角，疑惑地看向他，「很難看嗎？」

「是不漂亮。」

「什麼啊！即使這是實話你也不用這麼老實吧！」吏過客不滿地瞪向他，「你該不會是因為從小被人當美女看待，所以心理扭曲，才會以為自己喜歡上我的吧？」這樣的例子在她家鄉可是數不勝數的。

葉君隨忍耐地閉了閉雙眼，瞪著一臉「懷疑」的吏過客，無力地發現他的冷漠、鎮定在她的身上完全沒有任何作用。

「除了你，還沒有人敢當面談論我的臉。」只有她一個人不知死活，偏偏他卻拿她沒辦法。

「為什麼？你這樣的臉應該是男女通殺才對啊！雖然有時候是別扭了點。」

什麼男女通殺？說得他好像一個采花賊！罷想開斥責她，葉君隨心思一轉，勾唇笑出了臉上一雙梨窩。那張天仙似的臉孔，如冬雪融化後的梅花般綻放在吏過客眼前，一瞬間令她閃了神。

「你喜歡我的臉？」笑容更加燦爛，墨黑的大眼斜睨著她，葉君隨滿意地看到了她迷醉的小臉。

吏過客愣愣地看著他亮晶晶的大眼，還有那直勾勾地睨向她的目光，真讓她該死的覺得垂涎三尺，更何況他那張臉孔本就該死的對她的胃口。

「愛美之心人皆有之，我只是個小小的凡夫俗子，當然也喜歡。」話低低地咕噥在口里，听起來不甘不願的。

聞言，葉君隨眼中更是波光流轉，長長的眼睫毛半掀，清冷的語氣變得輕柔而喑啞︰「想知道如果你有心上人，我會怎麼做？」

被他輕柔卻喑啞的聲音喚回了神，卻又在他下一個邪氣魅惑的笑容下忘記了身在何處，吏過客緩緩地點了點頭。

「就是這樣做。」最後一個字消失在兩人的唇舌間。

不同于前兩次的吻，這次的吻顯得更加激烈。腦海中雖有個小小的聲音提醒著她，吏過客卻仍無法自拔地沉醉在葉君隨帶來的浪潮中。

她身體輕輕顫抖著，半掀睫毛看了眼葉君隨，那雙顯得狂亂的丹鳳眼讓她受到蠱惑似的又閉上了雙眼，雙手也悄悄地攀上了他的雙肩……

「葉書，你說四哥不會是想在光天化日之下，在這隨時會有人闖進來的地方便把人家小泵娘給吃了吧？」這道有些不敢置信的清脆聲音屬于葉君芸，四哥的手段有那麼激烈嗎？

「……」葉書蹲在葉君芸旁邊，一雙眼不知該放在哪里。他苦著臉，只想快點離開這個是非之地，如果被爺知道有人在這里偷窺，他一定會死得很慘的。

「哎呀！君隨真不懂得憐香惜玉耶，你看他把人家小泵娘的衣服都撕破了，嘖嘖！真是猴急啊！」另一道較低沉的男聲在兩人身後響了起來。

「三哥！棋哥！」葉君芸回過頭，發現來者正是久未見面的葉君羽主僕，她猛地跳起來，一把抱住葉君羽，興奮地大叫，「你們什麼時候回來的，我好想你們哦！」

「是想三哥給你帶回來的禮物吧？」葉君羽促狹地一笑，笑容里面卻有著不容忽視的寵溺。

「才不是，人家是真的想你們嘛。」

「是嗎？」

「……」葉書看著涼亭內那個背對著他們的身影突然僵在了原地，不禁倒吸了口氣，驚恐地後退了幾步，憐憫地看了眼這幾個不看地方就上演兄弟情深戲碼的人。

隨著身後越來越大的談話聲，葉君隨停下動作，原本布滿的臉也變成了鐵青色，隱隱抽搐著。

原以為他們會識趣地走開，沒想到他們卻得寸進尺。他眼中多了抹殺氣，抬起右掌，狠狠向後一揮，隨之就傳來了花木折斷的聲音。

「哇！哇！四哥你是要謀殺親兄弟啊！」葉君芸被眼疾手快的葉君羽拉住，在空中連翻了幾個跟斗，平安落在一旁。他回頭一看，只見他們原來站的地方已變成了一個大坑，還冒著濃濃的黑煙。

「君隨，欲求不滿也不要拿我們出氣吧？」葉君羽也不滿地瞪葉君隨，他現在還依然壓在吏過客身上，頭也沒回一下。

不听還好，一听本來已經稍退的怒氣又熊熊地燒了起來，葉君隨再次緩緩抬起右掌。

「等等，等等。四哥，我們並不是故意打擾你的，我們只是想來瞧瞧你送給吏姑娘的禮物。」葉君芸見狀連忙大叫起來，這一次就不知他們有沒有那麼好的運氣，可以避開這一掌了。他可不想讓這個坑出現在他身上。

隱隱听到有人向這邊奔來，葉君隨收回了手掌，不動聲色地開口︰「喜歡就盡避待在這里。」

「真的，我就知道四哥對我最好了。四哥，你都不知道我有多可憐，天氣熱成這樣子，我已經好幾晚都熱得睡不著了。房里卻又多了一只很大很大的蚊子，每天晚上都擾得我不能成眠……」抱怨的話戛然而止，葉君芸被突然出現在面前的人嚇得只能半張著嘴，說不出話來。

「大蚊子是嗎？」一臉酷酷的葉畫一逼近他，提起他的衣領，幾個縱落便沒了影蹤。

「壞四哥，你是故意的，嗚嗚……」

一直到再也听不到葉君芸的哭叫聲，現場都沒有人敢再開口。

「三哥，你是要小弟親自請你出去嗎？」

「呃，不，不用勞駕了。三哥自個兒還認得路，你就慢慢享用，慢慢享用吧！」

等身後眾人都離開後，葉君隨才把注意力放回吏過客身上。只見她面色桃紅、紅發紊亂，說不出的美麗。只是那原本半眯的杏眼已經恢復了清明，指控地看著他。二人都沒有開口說話，只是大眼瞪小眼地對望著。

半晌。

「你色誘我。」她指控，瞪大雙眼，不敢相信他會用這種下三流的招數。

「我是商人。」為了達到目的，不擇手段是商人的本色。

「你……」吏過客難以置信地看著眼前理直氣壯的男人。

「我會負責的，我娶你。」半挑眉，葉君隨頓了頓，繼續道，「告訴我你的家鄉在何處，我命人上門提親。」

「……你去不了我家的，而且我也不會嫁給你。」即使心動她也不能自私妄為，如果他真的愛上了她，那當她離開的時候，他要該怎麼辦？

忽略後半句，他堅決要知道，「即使在很遠的地方，走上幾年也總是可以到達的。」

「如果有一天我真的回去了，那我們大概就沒有機會再見面了。」

「你家鄉在哪里？讓你這麼篤定地說再也無法相見。」葉君隨不明白她為什麼一直強調無法到達卻又不肯說明。

「既然不能回去，那就不要回去，留在這里。我娶你，名正言順地留在這里。」他定定地盯著她游移的雙眼。

「那不是我可以控制的。」吏過客嘆息，正如來時的措手不及，或許在下一秒，或許在明天，她睜開眼看到的便會是熟悉的車水馬龍，一個沒有他的世界。

「只要你不願意，沒有人可以讓你離開我。」她臉上的無奈與哀傷憑空讓他的心一揪，他伸手想把它們從她臉上抹去。

「我有東西要送給你。」葉君隨把她從地上拉起來，幫她整理好衣服，撇開讓他們不愉快的話題。

「什麼？」吏過客很好奇，不知他究竟準備了什麼，也把剛剛的話題拋到了一邊。

葉君隨不語，橫抱起她，幾個縱落便停在葉府大湖中央的一棟小樓上。

葉君隨放下顯然已被眼前景色驚呆的吏過客，只見她愣愣地看著房內的陳設，一張小嘴因驚嘆而半張著。

只見整層頂樓被分成三部分，各部分之間都用高大華貴的屏風間隔開來，整層樓都掛滿了半透明的輕紗。正對著吏過客的是一個特大號的陽台，向外望去是葉府連綿不斷的假山高樹、亭台樓閣，湖中嬌艷的荷花盡收眼底。涼風吹進，吹得滿屋的輕紗飄搖，如夢似幻。

眼前這一部分應是大廳，擺設很簡單。一副桌椅，幾個造型奇特的盤栽，靠陽台的地方是一張錦榻，還有兩張黑檜木造成的太師椅，中間擺一張茶幾，一套紫砂茶具。

吏過客跨進大廳，腳掌踫到大廳內的木地板，頓有涼意直達心底，不禁驚呼出聲︰「怎麼這麼涼？」

外頭火熱的暑氣似乎都被什麼擋住了，在這里整個人都涼爽了很多。

葉君隨依然不語，引她繞過其中一座屏風。只見後面有一張白玉色的床，上面鋪了好幾層厚厚的羽絨，白色的煙霧在床的四周繞繚。吏過客走近，遲疑地伸手一模，有一種柔柔的溫涼感覺。她回頭驚訝地看著他，「……這是？」

「從來沒見過你這樣不耐熱的人。」葉君隨不滿地伸出手指，以指月復撫過她明顯的青黑色眼袋，她到底有幾夜沒睡了？

吏過客覺得眼楮脹脹的，酸得她說不出話，只能目不轉楮地看著他。

「那張是千年寒冰床，有安眠和治療內傷的作用，我在上面鋪了幾層厚絨毯後，溫度剛剛好。夏天覺得熱，就可以搬過來。隔壁還有一間書房，無聊的話可以去看看。我就住在樓下，那邊那四棟樓分別是大哥、二哥、三哥和五弟夏天的居室，發生了什麼事，你只要喊一聲，就會有人前來。」這大概是他這輩子說得最長的話了，只是下一刻撲入懷中的嬌軀讓他沒空去計較。

吏過客用力抱緊他，把臉埋進他的胸前，不肯抬起來，聲音里夾雜著悶悶的哽咽︰「……你這樣，會讓我舍不得離開的。」

「那就留下來。」葉君隨伸手抱住她，「那就留下來，留在這里。」

吏過客沒有開口，她實在不敢想象回到那個沒有他的地方。在她把心丟在了這個男人身上之後，又怎能安心回去呢？怕就怕在她措手不及的時候，她與他便再也沒有見面的機會了。

這是一間書房，房內的書卷浩如煙海，書案角上的檀香爐冒出朦朧的白煙。一名身穿白色文人衫的清俊男子端坐在書案後，他低頭翻看著手中的卷宗。書案前另一身穿夜行衣的蒙臉男子恭敬地低著頭。

「就只有這些？」龍修延抬頭，緊皺著的眉頭表現出他的極度不滿，「本官要的是她被人救起以前的事，你怎麼拿這些人人都知道的東西敷衍本官？」

「對不起，大人，屬下無能。」案前男子單膝跪在龍修延身前。

「你是想告訴本官她是憑空出現的不成？」龍修延向後靠在椅背上，口氣輕柔得像是在與人聊天。

「屬下該死。」男子低下頭。

「下去，再給你三天的時間。這次要是再查不到，就拿你的人頭來見本官。」

「謝大人。」男子身形一閃，房內只剩下還在沉思中的龍修延。

吏過客的來歷連「他」也查不出來嗎？到底是因為她來歷不凡，還是真的憑空出現呢？想起這個才見過幾次面的人，龍修延很難讓自己相信他們真的素不相識。那種不明就里的包容和下意識保護她的行動連他自己都嚇了一跳。

幾聲敲門聲打斷了他的思緒，「進來。」

縴細少年推門而進，在案前肅立。

「我以為你還要躲好幾天呢，怎麼？這麼快就想我了。」一反方才的沉郁表情，龍修延邪邪地笑了，一臉促狹地睨著眼前的少年。這個自從目睹他與吏過客的親密行為後便一直躲著他的人，今天竟一反常態地主動出現在他眼前了。

少年無視他看好戲般的礙眼笑容，淡淡地開口︰「那大人是指小的即使有其他事，也不用稟告了嗎？」

龍修延起身，慢慢走到少年身前，輕佻地以手中折扇挑起少年線條優美的下巴，勾起一邊的嘴角，口氣慵懶︰「在本官心目中，又怎會有什麼比得上你呢？每次看到你，本官就興奮異常。每每和你在一起，你總能讓本官心情大快。你說，本官該不該看重你呢？」

「那大人是不打算插手吏姑娘的事了？」少年若無其事地移開臉，「那小的就立刻叫王老爺離開，然後讓大人的心情再好一點。」說著就要轉身出去。

臉上的輕松表情不再，龍修延霎時明白了眼下發生的事，他一臉的氣急敗壞，一拂袖便越過少年，快步向房門走去。

「該死的，竟連一個女人也保護不了，葉君隨啊葉君隨，你還真讓本官失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