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起頭來,雖然不見有怠慢之色,但眼珠的顏色因為暗惱而變得越發的陰沉。
她懷疑,如果並非眾目睽睽,手邊又有掃把,他會再次對她行凶——但,可能麼?她可是眾人景仰的觀音大士耶!
面容估計還是金禪子的面容,誰對那個老背著光的家伙有印象來著?但,那看她的目光甚是生疏,甚至還帶著深沉的質疑。
不禁悄悄低頭看看蓮蓬仙座,又瞄瞄身上的道袍,還有法器道具,但怪了,無一不是按照現世流行的觀音畫像做的裝扮,如何還是遭到他的嫌棄了?
「觀音大士?」
皇帝的疑惑聲音喚回了她的注意力。
連忙回過神來,她輕咳,掩飾自己的窘狀,卻發現他低下去的臉上,浮現出嘲笑的顏色。
士可殺不可辱!
怎麼說她都是觀音大士,他不過是被罰入輪回的小小戴罪之身,竟然比以前在仙宮時對她更放肆,簡直豈有此理!
「西經之路凶險異常,本座為你安排了徒弟,他會在西經之路上保護你的周全。」
終于,邪惡的念頭在唇舌間成型。
看著他再次抬起臉,看過來的目光帶著閃爍不定的質疑,她旋身,乘著蓮蓬在眾人的景仰之聲中離開。
去哪?
傍他找個超級難馴的徒弟去也!
想到這里,她忍不住吃吃笑,得意忘形的結果是險些又從蓮蓬仙座上摔下來。
而他……
「義弟?」
被皇帝扶起,他畢恭畢敬卻不失傲氣地施禮拜別。
「等等,義弟,你還是多帶幾個人隨行吧?」
對于皇帝的體貼,他並不推卻,只是,當走出皇城不及百里,那些人便尋著借口,悄然潛逃了。
不過才離京三天啊……
望著獨留在他身邊卻一直以奇怪的目光悄悄看他的侍衛,他舉目眺望,看著瀟灑的藍天,淡淡道︰「去吧。」
一陣狼狽的聲響。
待腳步聲遠了,他低下頭來,看著灑落一地的行囊,還有地上凌亂的腳印。
突然聞到一絲白蓮幽芳,他頭也不抬,直接開口︰「你說的徒弟在哪?」
她瞪圓了眼。
這是什麼態度?
「本座……」
「徒弟在哪?」
殺千刀的,她欠他了嗎?
版訴自己,她是觀音大士、觀音大士、觀音大士……
「就在此處千里以外的五指山下。」
她,慈悲為懷地笑著。
但他看也不看一眼,收拾了行囊便轉身往她所指的方向步行而去。
愕然。
她在他的身後,發狂地做出要掐死他的手型。孰料,他仿佛背上長眼,突然轉過身來,她一驚,來不及收起手,僵直了。
「我雖不知道你是何方妖物所變,但還是謝謝你了。」說罷,酷酷地轉身。
妖物?!
她是妖物?!
看著他那件在風中飄來飄去甚是礙眼的袈裟,就在極怒之時瞄到了某個疑似補丁的東西,大喜,想起了臨別時如來所贈的法寶,她叫住他︰「等等!」
他竟是不理!
咬牙,旋飛繞到他面前。
努力地漾起慈悲為懷的微笑,「本座不怪你錯把本座視作妖物……」
突然擦身而過的是……
怒極,瞪著那個無視她的家伙,當觀音以來,還從來沒有人敢無視她的存在!就連他的師尊如來也畏她幾分!
「你給我站住!」
還是不理她。
「唐三藏!」
越走越遠。
她咬牙咬牙,咬到牙齦出血,終于……
做出了一個連她自己也沒有想象過的舉動——舍棄那礙事的蓮蓬仙座,丟掉手中的法器道具,提了道袍追過去,飛快地繞到他面前,張開雙臂,抬頭瞪著他。
呃……
抬頭?!
這金禪子一直長得比她高的嗎?
發現他半沉著臉看著自己,她的臉莫名紅了紅,但仍是把話說得沾沾自喜︰「本座現就賜你錦瀾袈裟一領,九環錫杖一副……」
「不必,貧僧不想與汝等妖物結緣,何況受禮?」
「你為什麼說本座是妖物!」
「堂堂觀音大士,豈會如瘋丫頭般追著男人跑?」
她一窒。
「瘋丫頭」這三個字在她的腦海里盤旋、盤旋、再盤旋……
終于,理智的線繃斷!
「我哪里不像觀音大士了!臂音像都是我這副模樣,我……」
「你可知道,市面流行的觀音畫像最初出自何人之手?」
她眨眼,看著他用食指指住自己的鼻尖。
「你?!」
「正是貧僧。」
再次拜別,他挺直腰肝繼續趕路,獨留她一直一直地,在原地眨眼。
待反應過來,他早已走遠,不想步行去追,她只好懶懶地爬回蓮蓬,直飛過去,但又想不到如何應對,又要如何證明自己身份的法子,只好,默默地尾隨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