盎麗堂皇的火王宮邸內,一個臉龐俊美的男子正在大發雄威。
「誰讓你答應參加什麼鬼宴會的?」男子把廳內貴重裝飾物全都砸了個稀巴爛,怒火萬鈞地臭罵擅作主張的總管大執事,「去去!馬上去!版訴苑王,我這輩子都不會再和水王踫面!要接受他的道歉更是不可能!馬上去轉達我的意思。」
男子一路把執事推出門外,怒意繼續上揚。
他昨晚一夜沒有睡好,總是有一個只看得見一半臉的年輕女子闖入他的夢境。那女子不是他死去的愛妃驪妃,而是一個陌生的、氣息中透著詭譎的女子。那女子用蠱惑人心的聲音跟他說︰「火王,你想信我嗎?我可以復活你的愛妃——」
那女子一直跟他重復這句話,弄得他醒來後思緒紛亂。
那只不過是個夢而已,他想!定是他太難以接受驪妃的死,才會做那麼奇怪的夢。可夢中那還女人還說︰「火王,只要你到了宴會,就會明白我說的一切——」
宴會?
什麼宴會?難道就是苑王的宴會?
不,他絕不去!
年過四十的總管大執事聲淚俱下地跪倒在他面前說︰「王!苑王有心讓您和火王和解,不可以破壞三大家族的和睦啊,老火王臨終時交代我一定要輔佐王!所以王,老奴請您一定要參加宴會,接受水王的道歉。」
「破壞三大家族和睦的不是我,是水王。」
男子冷絕說,絲毫沒有商榷的余地。
「老奴斗膽說一句,驪王妃的死並不是水王直接造成的,只是他的手下不認識驪王妃,加上驪王妃又穿上了巫族的衣服,大伙兒都以為是巫族余孽,才會放箭射殺的啊!所以王,老奴認為水王沒有錯……」
「他沒有錯?那他為什麼要道歉?」火王更為光火,听听這總管大執事說的是什麼話,好像是他火王存心挑起事端似的。
「水王錯就錯在他的手下射殺了王的王妃,而不是真正的巫族人……水王就是為此道歉的!所以王應該寬宏大量地接受。」
除了火王宮的人之外,沒有人知道驪王妃愛穿巫族的衣服。巫族衣服色彩鮮艷多變,據說是世上最漂亮的衣服。但自從巫族十八年前被滅族之後,巫族的衣服便成了一個禁忌,舉國上下沒有人敢以身犯險。
偏偏驪王妃仗著火王的寵愛,就是愛穿巫族的衣服!在宮內,沒人敢對她的舉動有異議,火王也一味寵溺。在他的縱容之下驪王妃連出宮都穿巫族衣服,終于被水王的手下誤認為她是巫族人,而被射殺。
他最心愛的王妃就這樣死于萬箭穿身之下,叫他怎麼能接受道歉?
難道接受了道歉,他的驪王妃就可以復活了嗎?
「我不去,不去。」他狂吼,主意已定,任誰都改變不了。可惡的水王,可恨的水王,他永遠都不會原諒他。
「如果王不去,老奴就自刎,死在王面前。」說著總管大執事從袖中取出一把匕首,眼看著就要往脖子上抹去。
「你威脅我?」
「不敢,老奴只希望王以大事為重,不要為了一個女人破壞三大家族的和睦。」
「你不敢還有誰敢?」火王氣得重重拂袖,往門外走去。
氣極,如果不是父王臨終時讓他以听取大執事的意見為重,他才不會牽就他。
好,他可以去赴宴,但接不接受道歉是另外一回事,且看水王的誠心。
還有那個夢。夢中說,只要他去了宴會,一切就會明白,弄得他有點心癢。
「王,王……您還沒有換衣服呢。」
大執事見王火就這樣出門,連奔帶跑地追出去,那種場合一定要穿得莊重些才是對宴會主人的尊重,何況人家苑王又沒有得罪他。
火王轉身狠瞪了大執事一眼,讓他閉嘴。他肯去參加宴會,已經夠給苑王面子了,還要換衣服這麼麻煩?
省了吧!
說不定看見水王那個家伙還會大打一架,豈不弄髒了衣服。
盛宴上自然不缺鶯歌、美女,當然還有鮮花。
半個時辰前,一位名叫驪姬的女子手捧一盆黑色奇花進入宴場,早已成為眾人注目的焦點。很多人圍在她身側,听她講解「黑戀玫瑰」的栽種方法,其中端坐在一旁與人把酒言歡的水王也禁不住走了過去。見狀,眾人紛紛讓出一條道讓他直接走到妖嬈美女衛姬身旁,听她細細講解。
「接照你所說的方法,就可以種出黑戀玫瑰了嗎?」末了,水王問道,他一雙明眸慣性地炙炙盯著對方,讓衛姬嬌羞地頷了頷首。
「回水王尊上的話!是的,按小女子的說法,便可栽種出黑戀玫瑰——」
「我看未必!」
突地,一聲活潑俏皮的女聲介入,打斷了衛姬的話。
接著眾人便看到一個異常晃眼的女子。
女子緩步走近,相熟的人認出這女子正是三大家族掌權人之一——苑王尊上的寶貝妹妹苑奈兒。
苑奈兒站定在衛姬面前,與她互相對視了一會。接著苑奈兒一個手勢,站在她身後的侍女便現身上前。
令眾人驚詫的是,這位侍女手上也捧了一盆黑戀玫瑰。
「這是我幾天前成功栽種的黑色奇花。」苑奈兒好不得意地說,「但我是按照自己的方法,並不是按照姑娘所言!泵娘看這花如何?」
衛姬細細打量侍女手上的花,「這位姑娘好聰明!在無人指示下竟然可以培育出與黑色玫瑰相差無幾的花卉,實在高。」
「相差無幾?」苑奈兒沒有忽略這幾個字,「就是說它不是純種的黑戀玫瑰?」
「沒錯。」衛姬一一指出其中瑕疵,「你看這花瓣,雖然也是黑色的,但與真正的黑戀玫瑰在顏色上還是存在差異。」
經衛姬一指點,眾人也注意到了,侍女手上的黑色奇花與衛姬帶來的黑戀玫瑰果然有細微差異,花香也略嫌淡了些。
「那是因為我這花是以百花露洙再加上特殊花種栽種的,而非毒素。」苑奈兒此言一出,全場又是一陣嘩然,「而衛姑娘這花顯然是以毒素養育,所以花香尤其濃郁撲鼻,但吸入太多便會危害性命。」
「你胡說。」衛姬頓覺莫大的羞辱,國人是不接受以毒素養花的。
「是嗎?」苑奈兒也不冤枉她,命侍女取來一只小鳥放于花上,不消片刻小鳥的神情便漸漸枯萎,接著蹦跳幾下就命斃倒下。
衛姬大驚失色,「黑戀玫瑰是以花王斗中雪雜交春吐艷而成,怎會是毒素?」
苑奈兒笑她不學無術,「國中很少有人知道斗中雪雜交春吐艷便形成一種巨大的黑色毒素,因而生成你所說的黑戀玫瑰!其實卻是一種毒花!如將這花植于園中,日日撲聞,不用一年半載,命則斃矣。」
衛姬步步後退,現在她悲慘地成為千夫所指、眾仇之的了。
「來人!把這個女人連同她的毒花一起誅殺!」水王一聲威喊,莊嚴下命令。
「不要……我是無辜的,我什麼都不知道……」美麗的小臉皺成一團,衛姬聲聲喊冤。
她真的不知道這黑戀玫瑰有毒啊,又不是她親自栽種的,她對花草之事根本就沒有過深的研究,都是姥姥……
不容她抗辯,幾個孔武有力的侍衛走到衛姬身旁,眼看就要將她押下。
正在這時,倏地一道冷絕的聲音插入︰「誰敢動她?」
接著眾人便看到最近大大小小宴會上很少露面的火王。
火王的穿著很隨便,算不上貴氣。但他一步一步走來,那種天生的氣勢卻令人不自禁倒退了一步。
火王直接走到衛姬面前,把她拽到他身邊,「她是我宮里的侍女,毒花也是我下令讓她栽種的。」
不管眾人愕然,現在開始凡是水王下的命令,他都要唱反調。
說完他轉頭睨了衛姬一眼,咦,這女人,怎麼這麼面熟?似乎在夢中?
苑奈兒掃了剛走到身邊的火王幾眼,她眼兒一掀,看出火王對水王存在仇恨之心,「你說她是你的侍女,那她叫什麼名字?」
火王頓時變色。
苑奈兒得意了,哼,看他臉上那是什麼顏色,答不出來了吧?
「你是誰?」
火王厲眼盯著苑奈兒,他從不知道國中之人還有誰膽敢與他過不去。
「啊,大家都來了!」
這時一個吊兒郎當的聲音插入,同時攬過苑奈兒,「火王!你還沒見過我妹妹苑奈兒吧?奈兒,向火王及水王問好啊。」
奈兒一向都只出現在自家家族宴會上,鮮少參與三大家族的盛會,除了自族人知道奈兒的身份外,只怕其他人也是猜測紛紜。
喔!原來是大名鼎鼎的養花公主,難怪會一眼覷出黑戀玫瑰是毒花。听見苑王的介紹,人群之中又是一陣大騷動。
火王冷眼瞥了瞥苑奈兒,不顧眾人,輕蔑地轉身、離去。
「哥哥,你看——」苑奈兒身為苑王室公主,幾曾受過這等侮辱,「他瞧不起我苑奈兒也就算了!連哥哥你和水王尊上,他都不放在眼里。」生怕掉頭走遠的火王听不見似的,苑奈兒放大聲量說。
「不就是死了個王妃嘛,算個屁事……」見火王無動于衷,苑奈兒繼續加勁。
突然,火王腳下一頓。他轉身兒朝苑奈兒走去,全然不顧苑王臉色,拽起苑奈兒的臂便將她拖出人群,接著揚手恫嚇︰「剛才的話你再說一遍?」要是她敢說,他保準一巴掌刮在她如花似玉的臉上。
眼前這男子尊貴為王,一股強捍懾人的氣質更是極具威嚴!但他完全不給哥哥和水王面子,她看了就很不爽,勢要討回一點公允,「驪王妃是死有余辜!誰叫她穿巫族的衣服,人人得而誅之——」
啪——
響亮一聲,奈兒的臉上隨即一陣炙熱,她挨了火王剛辣一掌,「你真的打我?」
自小沒受過半個巴掌的她,馬上淚盈眼眶,恨意兮兮的倔強美眸死死地怒視著火王,仍堅持道︰「我說得沒錯!那個女人該死……該死!大王犯法尚且與庶民同罪。穿巫族的衣服就是該殺,水王做得沒錯,簡直是一大快事!再說驪王妃還是奴隸出身,恃寵嬌橫,更是該死。」
竟然膽敢一再挑釁他的權威,火王從未見過如此不怕死的女人!
就算她是苑王的妹妹又如何?
眼見場面一時劍拔弩張,苑王忙站出來打圓場。他先是把自己的妹妹苑奈兒拖到身後,避免她再次遭及盛怒中的火王的掌摑。
接著他按下火王對苑奈兒大打出手的怒氣,轉而面色平和地對火王說︰「你不要跟奈兒一般見識,她還是小孩子嘛,口不擇言!火王你一向是寬宏大量的人,不會跟奈兒計較的,是不是?好了,就此打住。」
同時他使了一個眼色給水王。水王便上前把苑奈兒帶走了。
火王沒有忽略苑王那個眼色,他與水王配合得這麼默契,好嘩!這個苑王什麼時候和水王的感情這麼好了,真是心有靈犀呀,一個眼色就知道對方的想法了!想來這兩個家伙已經決定把他這個火王孤立了。
再看看水王與苑奈兒——兩人眉目傳情的——這是干什麼,變相相親嗎?
還美其名說今天晚上的宴會是水王對他的道歉之宴,分明是苑王宮有意和水王宮聯姻才是真的!哼,不安好心的兩個王!
看那邊水王與苑奈兒的親密勁兒——
「奈兒,你喜歡吃什麼?宴會前,你哥哥特意為你準備了幾道佳肴呢。」水王一邊給苑奈兒介紹菜色,一面深情款款地看著她。
「喔,我自己來就好——」水王的這份殷勤,令苑奈兒有些不適。
早前听嫂嫂說過,似乎哥哥有意答應她與水王的婚事。
什麼嘛,她才不要哥哥包辦的婚姻呢!今天的晚宴不是水王向火王道歉嗎?怎麼成了水王向她大獻殷勤的訂情宴了?
「呃,水王——」她想與他說清楚。
「什麼事?」看苑奈兒欲言又止的樣子,水王露出一個溫柔的笑,「奈兒有什麼事你就直說嘛,我們也認識這麼久了。」
打從十歲那年,他隨父王第一次到苑王宮做客就認識了苑奈兒。她從小就是個活潑好動的女孩。小時候他很喜歡和她玩,隨著年歲的增長,他更是發覺自己愛上了苑奈兒,所以才會派總管執事到苑王宮提親。
總管執事提醒他,三大家族不宜聯姻,這是不成文的規定。
他想既然不成文,那就不是白紙黑字的規定。所以聯姻也未嘗不可。想不到苑王原來也有意和水王宮聯婚,真是太好了。
「呃,是這樣的!水王不是要去跟火王道歉嗎?」
「道歉?」水王聳聳肩,「其實,我不以為我做錯了什麼。」
第一,火驪兒穿了巫族的衣服,怪不得手下放箭射殺。第二,放箭射殺的是他的侍衛,而且是在他並不知情的狀況下。
所以他覺得自己並沒有錯,只不過苑王一再勸告他,現下不宜將三大家族的關系鬧得那麼僵,而他當然要听未來大舅的意見。
「哦。」既然水王都這麼說了,苑奈兒唯有乖乖閉口。
況且她也覺得其實水王並沒有錯,哥哥要水王道歉,只不過是安慰火王的喪妃之痛。說到火王與他愛妃火驪兒的愛情呀,那是人盡皆知。
說實在的,其實苑奈兒還挺欣賞火王的,因為沒有一個人有勇氣將一個女奴放到王妃的位子上,這火王實在是好樣的!但他的脾氣實在太差了,為人又目中無人,她就是討厭他不可一世的樣子。
想到這里,她便擰頭不自覺地朝火王那邊看去。驀地她打了個寒戰,因為火王正以殺人的眼光盯著她。哼,記仇的小人。
火王把杯子緊緊握在手里,杯子都快要被他抓碎了。
看著水王與苑奈兒打情罵俏的樣子,火王心里突然一陣火起!
懊死的水王,天殺的水王,竟然殺了他的愛妃,就算不是他親自動手,但他手下犯的事他也難辭其咎。如果驪兒還在,那麼晚宴中他們會是人人羨慕的一對,而不必看著苑奈兒與水王的親密氣得怒火沖天。
恨,他太恨了。
恨水王害死了驪兒,恨水王的幸福,恨他有美人相伴。
難以自控的,火王又走了過去,直直地走到水王面前。不行。他不能接受水王如沐春風的樣子,他不會讓他的婚事如意的。
本來,苑王與水王宮聯姻這事就不合事宜,分明想將他孤立。對權力沒有太大興趣的他可以不介意,可如今不同,他的妃子死了,水王這家伙不單只一點道歉的誠意都沒有,反而如魚得水,叫他如何忍耐。
越想越怒氣迭起,火王一把捉起苑奈兒的柔荑,戾氣地說︰「我要你嫁給我。」
「什麼?」苑奈兒一驚,都要懷疑自己的听力了。
「我說,要你嫁給我。」
要破壞水王的婚事有一萬個方法,他大可不必這樣做;娶苑奈兒這個他根本不愛的女人,更不是他火王的意願。可,他要試探一下苑王的態度。誰知道表面上與世無爭的苑王打的是什麼如意算盤。
再說苑奈兒這個女人讓他看著可恨,而娶了她後,她就是他的女人。那時他便有資格用皮鞭對她說話,讓她為剛才的話付出代價。
而且可以打擊一下水王,讓他痛失所愛。這樣一舉三得的事,何樂而不為呢?
「你要娶我?」稍一怔愣過後,苑奈兒為他有企圖心的眼神氣得渾身發抖,他想娶她?然後以丈夫的權勢極盡虐待她嗎?哼,想都別想。這記仇的家伙,定是覺得她剛才的話冒犯了他身為王的尊貴,才想如此報復。
不理苑奈兒的嬌戾相對,火王一把將她攬在身側,加重力道,然後走到苑王身邊,提出請求︰「苑王!我火王,以王的名義,向你提親,我願意娶令妹苑奈兒為妻。如果苑王答應我的請求,水王射殺驪妃之仇便一筆勾銷,我願接受他的道歉。」且看看苑王這個家伙到底怎麼反應。
「這這……」苑王面有難色。
「苑王!上個月我家總管執事就到你宮邸訂下了我和令妹奈兒的婚事,這麼說來奈兒算是我未婚妻。」水王氣勢倨傲地道。
「呃呃——」苑王面有難色,騎虎難下。
「放開我未婚妻。」見苑王一時還不知作何反應,水王頓時轉向火王,接著便伸手從火王的手上將奈兒一把扯了過來。
可是火王並沒有松手的意思,反而將苑奈兒的柔荑鉗得更緊。
「放手!放手!」苑奈兒大吼。嗚,她的手快要被他們倆扯斷了,好痛。
「火王!水王!」看見妹妹受難似的被夾在中間,苑王忙出言調解,「你們先不要這麼激動,有事我們坐下來好好商量……」
倏地火王手一松,水王便狼狽地一跌倒在地上。
苑奈兒低叫一聲,順勢倒在水王身上。
「哼!」
火王把雙手斂在背後,冷冷地轉過身去。接著他不管瞠目瞪他的水王和苑奈兒兩人,冷然地盯著苑王,等待苑王的答復。
「你到底要不要將令妹嫁給我?」火王又說了一遍。
苑奈兒直接爬起來,走到王兄面前,她氣勢赳赳地叉腰,「王兄!我什麼人都不想嫁。不想嫁,你听到了沒有?」
可惡,當她是貨物嗎?踢來踢去。這王兄就愛管她的終身大事,害她連選擇丈夫的自由都沒有,做公主還有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