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兒,別胡說!」上官橈低吼,她沒見到薇安已經蒼白成什麼樣了嗎?
「胡說?那你說那里是不是被我咬的吧?」
真過癮,比打那女人更過癮。原來比起動手來,還有很多更好的折磨人的辦法呢!就讓被視如珍寶的「大小姐」也嘗嘗她的痛苦吧。
「金寶兒,夠了!你別再說了!」
上官橈怒吼,這樣的寶兒是他見過最惡劣的一次,也是他最難以忍受的一次!薇安顫抖地拉開上官橈的領口。他皺著眉頭,輕輕握住了她的手。
「薇安,別看。」
孱弱的手執拗地不肯退縮,眼里的淚水滿了又溢滿了又溢。
上官橈咬緊牙關,松開手。
一枚小巧的紅紅的印記,印在他左肩靠近鎖骨的位置,那麼親昵而俏皮的。
薇安突然捂住心口,用力地喘息,只是呼吸破碎而急促。
「好痛……為什麼……」
上官橈抱起薇安,面無表情地看著一臉邪笑的寶兒,冷聲問︰
「利用我們之間的愛,去傷害我必須保護的人,你覺得很開心嗎?」
傍他親昵與喜悅的寶兒,卻利用他的愛去傷害別人,這樣,他的愛不是太廉價,太能輕易踐踏了嗎?!
寶兒望著他們消失的門口,不動。
即使天旋地轉,也不會動。
她知道利用上官橈的愛來刺痛薇安,受傷的不僅是薇安,還有上官橈。她不想他難過,可是……她不知道還有什麼可以抵抗心里的痛。
包不知道為什麼,看到薇安用手捂心口的時候,她突然覺得心很疼,那是另一種疼,來自那片珍貴記憶里的疼。
心里那個洞越來越大,感覺再也填堵不滿,再也封鎖不住了。
也許,她真的快撐不住了,她就快要死了吧。
她真的,快要死了吧。
寶兒突然微微一笑,絕望而又期待死亡的笑著。
「二小姐,夫人叫您到書房一下。」
靠在窗前的寶兒猛然站起來,心篤!篤!篤!跳得飛快,媽媽還是第一次叫她去見她!她無措地在鏡子前整理著裝。
糟糕昨天晚上一夜沒睡,臉色不大好,不過化了妝媽媽應該看不出來的!
她用生平最快的速度往書房跑。
媽媽叫她了。那媽媽是不是原諒她了?!
她以後可以叫媽媽了嗎?她可以叫媽媽了嗎?!
罷想沖進去,不過一想,媽媽不喜歡別人不敲門的。
她深呼吸,深深呼吸,敲門。
「進來。」
媽媽坐在書桌前,還是她熟悉的媽媽,華貴而美麗的媽媽。
寶兒深呼吸,胸口高低起伏。
她不敢眨眼楮,她已經太久太久沒有這樣光明正大地看著媽媽了。
書房里安安靜靜的,靜得仿佛只有寶兒激動的呼吸聲。
餅了很久,久到她就快窒息了,媽媽終于開了口。
「听說你昨天打了薇安。」
寶兒覺得整個人像被人拋得很高很高,高到可以踩上雲端摘星星摘月亮。可就在剛要摘到的時候,被狠狠地踐踏下來。
「薇安會在家里住上一個暑假,或許明年她還會回國念書,所以請你別再傷害她。」
請?請她別傷害薇安?
原來姐姐長得像媽媽,很像很像,可是,也有人告訴她,她長得很像很像姐姐啊!
可媽媽為什麼就不肯看她一眼呢?
「薇安那孩子很善良,身體也不那麼好,心髒很脆弱,經不起傷害。」
那寶兒的身體很好,心髒很健康,也不夠善良,所以經得起傷害嗎?
寶兒不哭,只是靜靜地望著她。這樣也挺好的,雖然話題是別人的,可能這樣近地看著媽媽。
「如果……」左敏慧的語氣頓了頓,緊握手中的筆,「你還堅持那麼做,我會給你安排另外的別墅。」
媽媽,要怎樣你猜肯原諒我?
要怎樣才能讓我從愧疚里掙月兌?
心啊,為什麼不能麻木了呢!
要是麻木了,就不會痛了……
因為擔心寶兒而守在門口的管家,咚地一聲推開門。他已經是淚流滿面。
他第一次那麼沒有禮貌地直視金家的主人。
他拉住寶兒的手。
六月的天,這孩子的手,冷得像塊冰,可他知道,她的心更冷。
他甚至不敢太用力去牽她冰冷的手,怕立刻會碎掉。
「夫人,二小姐她也是您的女兒……二小姐她……是肉長的,不是鐵。二小姐,管家帶您……」管家泣不成聲,他不能說「帶您回家」,這里明明就是二小姐的家啊!
寶兒木訥地跟在管家的背後。
左慧敏突然面色蒼白,那個瘦弱挺直的背脊,深深地扎入她的心里。
……
「媽媽——媽媽不要走!媽媽不要走!」
「媽媽,寶兒以後都會乖了,不要走!」
「媽媽,原諒寶兒吧,原諒寶兒!寶兒不是故意讓姐姐死掉的!不是故意的!寶兒也不是故意讓爸爸死的……不是故意……」
寶兒追著她的車子,摔倒在被太陽烤得滾燙的柏油路上。小小的手努力地要抓住漸漸消失的車。
「原諒我……」
「媽媽原諒我!」
那時候她十歲。
直到十三歲,寶兒才不會追著離開的車,追出家門,追出富貴谷,追到不知道哪里的馬路。
也從那時開始,寶兒不再跟她說話,只是那麼看著她。
再後來,寶兒也不再可憐兮兮地看著她了。
听管家說,寶兒經常躲在角落里偷偷看她,不分白天晝夜,她卻沒有看到一次。
她只知道寶兒不學習,揮金如土,仗勢欺人……
不過,她能都給寶兒的,也就只有只些了吧。
……
院子里那個開滿純白荷花的荷塘。
安寧而自得其樂的荷塘。
有蜻蜓著落的荷塘。
偶爾有小青蛙跳出來。
寶兒靜靜地坐在池塘邊,埋頭畫畫。
姐姐的生日是荷花開得最旺的盛夏,她答應了每年都會給姐姐設計最漂亮的生日禮物。
一輛白色的車駛入院中。
換做以前,她會跑過去,跳到車主人的背上,輕啃他的耳朵,因為他是上官橈。
上官橈扶著薇安下車,看到坐在池塘邊的寶兒,微微停下腳步。
寶兒回頭看了一眼,將目光轉回荷塘里。
安寧而自得其樂的荷塘……有蜻蜓著落……有小青蛙跳出來……
上官橈皺起眉頭,扶著薇安上樓。
有蜻蜓著落……有小青蛙跳出來……能自得其樂的荷塘。
「姐姐?!姐姐!」門外的輕風用力地招手,還沒等佣人開門,他便擠進來,「姐姐!」
那麼燦爛的笑容,太陽都想閃躲了。
寶兒窒息的胸口,微微有了喘息的縫隙。
「姐姐臉色不好,姐姐你哭了嗎?」
寶兒搖頭,微微笑了笑。
「那姐姐,你昨晚睡覺了嗎?」
寶兒再搖頭。
「那早飯吃了嗎?」
又一次搖頭。
「怎麼可以不睡覺,也不吃飯呢!」輕風險些跳起來,臉氣鼓鼓的,「不管怎樣,一定要吃飯的!廚房做的菜不好吃對不對?然後姐姐生氣啦?」
寶兒微笑,重重點頭。
輕風的笑容又亮晶晶的︰「那我帶姐姐出去吃飯吧。」
寶兒微微一愣,因為媽媽真的不再是媽媽了,所以感覺自己一直就像乞丐一樣,媽媽施舍重金,她厚著臉皮拿去花天酒地。
她故作輕松,學輕風的可憐相︰「我沒有錢。」
「姐姐沒有,我有啊!」輕風從口袋里模出幾張錢,合計也不過百來塊。「我可以請姐姐吃好吃的!」
那百十來塊錢,看得寶兒鼻子一酸。
她也曾用一百塊的錢,在菜市場買足一整天的食材。
寶兒苦澀地笑︰
「輕風,要是姐姐沒錢了,你還會喜歡姐姐嗎?」
「噢——沒錢了還是姐姐啊,永遠都是姐姐,怎麼會不喜歡?!」
輕風,他什麼都不問嗎?
一會兒,薇安從屋里走出來,站在門口問︰
「寶兒,你還沒吃早飯吧,我們一起吃。」
「輕風,你等我一下。」寶兒將畫冊放在椅子上,轉身進屋,與站在門口的薇安擦肩而過。
媽媽說,如果她再傷了薇安,就被趕出家門。
她不知道,自己干巴巴的心,為什麼就不能停止疼痛,停止怨恨,停止愧疚?!
薇安好奇寶兒放在椅子上的畫冊,拾起來翻閱。
十幾張畫,都是風格獨特,畫工一流的精品設計。
有項鏈、手鐲、耳環、工藝品等等。這些作品每件都少不了荷花做標志,而每朵荷花又有所不同,盛放的、半開的、含苞待放的、花骨朵等等,可無論是什麼形態的荷花,神韻都那麼淡然高雅,清秀卓絕。
而且每張畫上都會注明一句︰姐姐,xx歲生日快樂。
那數字,從十四到二十二,一歲不少。
這是,寶兒畫的嗎?
薇安突然覺得心,微微有些異樣,似是驚訝又似感動。
從她見到寶兒的第一眼,仿佛就有這種感覺。
「放開我的畫!」
寶兒被眼前的狀況怒紅了眼,她什麼都可以忍,唯獨踫了姐姐的東西,她死也不能忍!她伸手去搶畫冊。
「我不是有意要看的,可是……」薇安下意識地將畫冊抓緊些,她的心這樣告訴她的,「這是給心兒的畫對不對?」
「放手!」她誰的名字都可以念,就是不能念姐姐的名字!
「寶兒……」
「你該死……」她替代了姐姐的位置那麼多年,她搶了媽媽那麼多年,她金寶兒活該沒關系,可是她踫姐姐的東西,就該死!
寶兒用盡全力搶畫冊。
薇安也因為她太過用力,失去重心往湖里跌下去。
「啊——」
輕風瞧情況不對,已經來不及阻止。
听到吵鬧趕到門口左敏慧與上官橈也大驚失色。
上官橈立即沖過來救人。
左敏慧失聲大叫︰
「金寶兒,你要再殺你姐姐一次嗎?!你知不知道,心兒的心髒在薇安身上!」
轟!
晴天一個大霹靂!
寶兒駭然,隨後下一秒她縱身跳入荷塘。
姐姐的?!
姐姐的心髒?!
是她最愛的姐姐的心髒!
姐姐的……
姐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