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年後。
坐落在京首市近郊富貴谷內的最高一處,一座白色歐式別墅聳立,像極了一座城堡。
城堡三面圍繞著大樹,大部分是法國梧桐,也有綠的接近黑色的富貴杉。
雖然富貴谷是富人集居的別墅園,可最高處的白色別墅,還是像被孤立,寂然而立。
京首聚集的三大企業家分別是李家的king集團,金家的金企業,還有尹家的尹家族。
這座白色城堡是金家的別墅。
金企業的總裁金榮澤早在十五年前已經過世,而支撐著金家家業的是他的太太左敏慧。
左敏慧帶領金企業十幾年,成功將企業總部轉到美國,成了商界眾人皆知的女鐵人。
她長期居住柄外,這幾年回國的時間加起來不會超過半年。
四月的陽光灑滿金家別墅寬敞卻精致的花園,偌大的花園里只有園丁在安靜地修剪玫瑰園,他將所有的注意力都投注在玫瑰花的枝干上,每剪一片葉子都會祈禱︰
刺啊刺啊,就算你把我的手扎出千百萬個洞,但請你不要有一分一毫損傷!
他時刻謹記二小姐說的話︰「要是傷了玫瑰的刺半點兒皮毛,你就卷鋪蓋走人,而且所有的花園,哪怕是最小最小的園子,也不可能再錄用你。」
他知道二小姐向來怎麼說怎麼做,因為上一任的園丁已經被迫離開了京首,去了偏遠的漁村生活去了。
所以,玫瑰刺啊玫瑰刺,千萬別有半點兒損傷,雖然他是沖著金家超高的薪酬來的,可是他還有妻兒要養,房貸要付,要是他被下放到偏遠山村,那麼他這輩子都沒指望了。
廚房的廚子也正顫顫巍巍地煎著荷包蛋,二小姐說了,蛋黃看上去是七分熟,吃到嘴里要九分熟,可是萬一燙了她尊貴的嘴,那麼他要吃掉一百個生雞蛋,否則滾蛋。
金家上下,都縈繞著這樣的壓力。
而壓力主要來自別墅的二樓。
二樓的大廳內,一套法國軟皮沙發上歪斜地靠著一個女孩,女孩目光三分不羈七分霸道,此刻正盯著自己的指甲,而她的指甲正被另一個女子萬分小心地修剪。
修剪指甲的女孩微微顫抖,額頭一顆一顆冒出冷汗。
斜靠著的女孩閉上眼楮,懶懶道︰
「管家,去把冷氣打開。」
「可是,二小姐,現在天氣寒冷,不適合開冷氣。」家里唯一敢提意見的劉管家鞠躬解釋道。
安靜,安靜得讓人以為她已經睡著,稍稍松口氣的時候,她又幽幽道︰
「冷嗎?那她額頭怎麼都是汗?」
修剪指甲的女孩一听腿一軟,噗通一聲倒在地上︰
「二小姐,我不熱我不熱,我真的不熱!」
「那把汗給我處理掉,再讓我瞧見,我把你丟冰箱里藏著。」
修指甲的女孩面色頓時蒼白,她才修剪了二小姐三個手指,還剩七個,現在被二小姐這麼驚嚇,冷汗怎麼能不接著冒?
「二小姐,我……我……」
「做不到是嗎?管家,換人。」
沒人敢說半句話,因為只是單純地換人,對于處在心情不佳的二小姐來說,已經算是寬宏大量了。
偌大的大廳,站著七八個幫佣還有沙發上的少女,卻比空屋子還要死寂。
昨天,二小姐看到夫人與大小姐一起出現在電視里時,就一直靠在沙發上不動,一整個晚上不睡覺也不說話,直到現在,她仍歪斜地靠在沙發上。
又過了好久好久,她突然站起來,懶懶道︰「無聊死了,為什麼我不死?」偏頭對這管家又說。「陪逛街的是幾號?」
「回二小姐的話,是十一號。」
「打電話讓十一號來。」
別以為十一號是什麼,是二小姐的男朋友,二小姐的男朋友多到只能拿編號來編。他們都是專項的,有陪逛街的,陪看電影的,陪吃飯的,陪喝酒的……有專門被打的,專門被罵的,專門哭的,專門笑的……還有就是整個聖華學院英語最好的,物理最好的,體育最好的……總之,別人都喜歡爭的男生,二小姐都要來當男朋友。
此時,門口一陣騷動。
「請讓我先通報二小姐……」
佣人的話還沒說完,一身清爽的尹堂秀直接闖上二樓,聲音清脆響起︰
「金寶兒,看來你們家的佣人不夠專業,竟然想攔我不讓我進來。」
「是嗎?是誰攔你讓她滾就好。」
罷剛有攔截尹堂秀的佣人立刻面色慘白。
「那省了,我還不想學你的冷血無情,你已經三天沒去學校了,是要打算做什麼嗎?」
「我指甲長了,她們剪不好,我不高興,所以哪兒都不想去。管家,剛才讓你通知的是幾號?」
「是十一號,二小姐,您別著急,他已經在路上了。」
著急?金寶兒勾起嘴角︰「打電話告訴他我突然不想見到他那張臉了。」其實確切地說,她就根本不記得他那張臉長什麼樣。
「要去學校嗎?」尹堂秀利落地坐到沙發上,饒有興趣地看著窗前那挺直的背影。
「有好事嗎?」
「三天前聖華學院轉進來一個男生,大學部外語系,主修法語。」
「然後?」
「全院轟動了,外表立刻進入聖華前三,成績是第一。」
「什麼第一?」其實第一不第一無所謂,只要別人都在爭,她是必定要要的。
「所有。」尹堂秀慎重加重了這兩個字的讀音。「從國立清上轉進來的資優生,上官橈。」
上官橈嗎?所有都很優秀的上官橈嗎?金寶兒微微扯了一下嘴角︰
「那麼,我要。」
上官橈靜靜地望著這所學校,嘴角微微上揚,那弧度淺淺的,仿佛隱含著淡淡的滿足。
是該覺得滿足啊,四月的陽光暖暖的,身邊的人都健健康康的,這樣不就該滿足了嗎?不覺的,嘴角的笑意濃了些,他毫不吝嗇地讓大家都感染他的平和。
「上官橈……是上官橈啊!」雖然來聖華的日子才幾天,可上官橈這個名字已經從一傳十,十傳百遍及整個聖華學院。
「橈學長你好,我是高三班的陳靜瑤,這個禮物請你收下。」
上官橈望著她,笑容真誠而透明︰「高三了嗎?如果到你成功考上大學再將禮物送給我的話,我會更高興的。」
禮貌地拒絕了,卻因為那笑容,沒讓女孩子尷尬。
接著,圍過來的女孩子更加多,許多禮物,粉的、藍的、碎花的、草莓的禮物爭先恐後往他懷里塞。
禮物,很漂亮呢。
上官橈雙手插在褲兜里,筆直而站,並沒伸手去接,只是嘴角微微的笑意,流放透明的光華。
一分鐘過去了,兩分鐘過去了……五分鐘過去了……
嘰嘰喳喳的女生終于察覺某種溫柔的安靜在周身浮動。
依舊是美如雕塑一樣的上官橈,可是這樣挺拔而站,不顯親近,也不顯疏遠,唯獨剩下溫和與禮貌的上官橈,卻如神一樣不能冒犯。
女生收斂地放下手里的禮物,依舊愛慕而又崇敬地深望著他。
直到從教學大道的另一端直直逼來一股張揚的壓力,讓她們不得不將目光轉過去。
只見大道的另一端一群黑壓壓的人群正朝著這個方向移動,陽光似乎也被這些人驅趕了一般,漸漸暗淡下去。
女生們面色蒼白,瞳孔收縮。
「是……金……金寶兒嗎?」
「還,還有尹堂秀,李雅蒂她們?」
「以及金寶兒的男朋友們!」
看樣子,那陣勢,她們是沖著上官橈來的。
金寶兒又想強迫別人當她男朋友了嗎?會是橈學長嗎?她什麼專職男友都有,她還想要學長做什麼呢?
女生們敢怒不敢言,且怒也只能藏在心里。因為她們知道金家的勢力,金寶兒的脾氣,還有得罪金寶兒會有的下場。
所以,她們不得不退到邊上,清出一條寬闊的大道讓金寶兒等人,直接通向上官橈。
上官橈,父母都在美國,半年前他只身一人從美國回到國立清上就讀,成績一直清上第一。又于四天前轉入聖華學院外語系,轉學原因不詳。
原因不詳?金寶兒已經將提供資料的征信社給封了,既然能力有限,提供一個不詳的資料,何必還要讓它成立在這個世界上?
距離上官橈兩米的時候,金寶兒身後的隊伍停了下來,讓她一人向前走。
上官橈嘴角的微笑依舊淡如清風,只是微微眯起眼楮。
向他走進的女孩,短俏的發絲是叛逆的亞麻色,臉上精致的煙燻妝用了最深的黑色,就連那豐潤的唇也是幽幽的香檳色。手上無數怪異款式的手鐲,市面上都沒有的款式,細細再看,那些鐲子上瓖嵌的都是卡地亞寶石。
她背著陽光,一步一步慢悠悠地朝著他走近,肆無忌憚地眼光想要把他從骨子里看個通透。
這樣叛逆且傲慢的女孩,該是張揚得淋灕盡致的。
他卻看到了她左耳上一顆墨綠的寶石忽明忽暗,折射幽暗的光芒。
距離他三十公分,她停下來,這樣的距離,不至于她仰頭才能看見他。她語速不快,帶著懶懶的放蕩不羈。
「上官橈,我要你,做我的男朋友,編號‘九’。」
她的面容完全隱藏在迷惑野性的精致妝扮之下,就連那雙眼楮,也被暗綠的隱形眼鏡覆蓋。上官橈微微笑道︰
「為什麼是九號?」
「你不需要知道。」因為她也不知道,只是隨口說說。「就說,你同意或不同意。」不同意的話,她能找出讓他同意的方法不下一百種。
「至少我該知道,九號是要做什麼。」
虛偽,那笑容。寶兒頭也不回,懶懶問︰
「誰能告訴我,我還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