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風吹拂著山坡上的野草，空氣中流動著淡雅花香，男孩與女孩肩並肩坐在橘子樹下，一雙人影地上迤出長長的影子。

女孩七歲左右，梳著兩條麻花辮子，粉雕玉琢的小臉上，嫣紅的小嘴兒抿得死緊，晶亮的大眼眨呀眨的，瞅著身旁男孩英俊的臉。

「你會永遠對我好嗎，石頭？」

十三、四歲的男孩握起她微涼的小手包覆進掌心，堅定地承諾︰「我會。」

「不騙人？」

「我從不騙你。」打從在孤兒院的橘子樹下撿到襁褓中的她，她便是他此生最親近的人，石頭模了模女孩的頭，眼中充滿疼愛。

「你只喜歡我一個人，對不對？」

「對，我只喜歡橘子。」

「孤兒院就要拆了，那以後我們要怎麼辦？」她苦惱地皺起小臉。

「我會照顧你。」

「那……誰來照顧你呢？」

橘子的問題使他怔了會兒，半晌後他才答道︰「你。」

「我們是兄妹嗎？」她偏著頭問，總是搞不清楚自己和石頭的關系。

「不是。」石頭否定地搖頭。「等我們長大，我會娶你。」他們將會是夫妻。

橘子笑著把臉仰高，圓圓的眼彎成兩道新月，期待的問︰「你走了，真的還會回來？」石頭要去台北的新家，她替他感到高興，卻又害怕他會忘了她。

「等我在新家安頓好，一定來接你。」

他要被人收養，唯一放不下心的只有橘子，雖然暫時沒有辦法接走她，但他已經跟院長說好，閉院前一定會回來接她，院長也答應會幫他照顧橘子。

「你送我墜子，但我卻沒有東西送你。」女孩不舍的說，淚花在眼眶中打轉。

「別哭。」男孩伸手摘下樹上的橘子，憐愛地模模她的頭。「我拿了你最喜歡的水果，以後看到橘子就會想起你，好不好？」

沒想到她听了竟使勁搖頭，哭了出來。「不好！項鏈不會爛掉，橘子會爛，這樣你一定會忘記我的，我不要爛掉……」她撲過來，緊緊摟住他的頸項不放。

從小他就一直在她身邊，護著她、寵愛她，如今將要分離，教她怎麼辦？

「你這樣我會擔心的。」石頭蹲子溫柔地抬起她的小臉。「我想看橘子跟我笑著說再見，你答應過我的。」他撫著她光潔的小臉，他和她的生命是一體的，從來沒有分開過，現在卻要將生命的一半硬生生扯開，著實令人感到心痛。

她哽咽地勉強止住淚，笑給他看。「你要快點回來接我喔！」

「嗯，你晚上去跟院長媽媽睡，不要半夜偷溜出來，也不要餓肚子就哭，不能和其它小朋友們吵架，你要堅強起來，我才不會擔心。」

石頭拉她起來，走過一排排的橘子樹，來到門口他放行李的地方。

看到院門口停著的汽車，女孩垂下頭拉緊他的手，淚珠悄悄滾落土里，為了讓他放心，硬是忍著不哭出聲音。「不要忘記我，石頭。」

石頭抬起她的臉龐，擦干她的淚水。「傻瓜，半年內我一定會來接你。」他養父答應他，給他半年的時間表現，如果令他滿意就同意收養橘子。

「半年？」橘子已經開始期待他來接她的那天了。

石頭將她凌亂的頭發拂順。「就是在過年之前。」

餅年？她懂了！

她想起那個會有好多玩具，會有人送新衣服來，而石頭會把好吃的雞腿和漢堡留給她吃的美妙日子。

橘子猛點頭。「好，那我等你，對了，這個給你……」

她取下頸子上掛的項鏈，將兩朵向日葵墜子和銀色細鏈解開，將其中一個墜子遞給他。「收著它，你要時時想念我喔！」

那項鏈是石頭出生時便戴在身上的，也是他要離去時送給她的禮物。

「我走了，你要乖喔！」握緊手上的向日葵，那帶著她體溫的銀墜子令他不舍離去。他像每天晚上哄她睡覺一樣，低下頭親親橘子的額頭，再緊緊地將她摟了一會才放開。

「石頭，拜拜。」用力眨掉眼里快落下來的淚，她輕笑著揮了揮手，看著石頭坐上豪華的黑色車子。

當車子離去，掀起飛揚的黃土時，橘子這才發現這不是在作夢，她忍不住大哭出聲，拔腿緊追著車子不放。

「石頭，你要來找我喔！不要忘記我，橘子只喜歡石頭哥哥……」

她的哭喊被風吹散，直追到快見不到車子了才停下腳步喃喃自語︰「要什麼時候才到過年呢？橘子會等著你，等著你回來……」

車內的男孩不舍地望著她追逐的身影，他抱緊行李，心頭一陣揪緊。他在心中暗自發誓︰分離只是暫時的，他一定會回來接她，他們這一生都不分開！

石頭走了好幾天卻一點音訊都沒有，橘子每天坐在樹下等著。

當院長發現她夜里蹲在孤兒院門口，眼巴巴的往外看時，全身已經燒得滾燙，還不時地輕喊著︰「石頭……石頭……」

等到橘子的病好時，她臉上的笑容消失了，成天只是呆怔的坐著。

很快，新的一年來到，橘子不顧凜冽的寒風，僅穿著單薄的衣衫站在橘子樹下守候，直到看見有車輛在院門口停下。

「石頭！」橘子無神的雙眼放出光彩，她急切地奔向門口，一顆心怦怦直跳。「過年了，是石頭來接我了，是石頭回來……」

她跑到門口時，突地頓住腳步，原本興高采烈的臉蛋瞬間布滿烏雲，車子里的不是石頭……淚水從她的大眼里滑落，她失望地垂下眼，車子停了又走，卻沒有帶來她的石頭。

「石頭，過完年小朋友都離開了，你再不回來找我，我也要走了。」

眼淚像斷線的珍珠沾濕了她的衣襟，紅通通的鼻子凍得生疼。「橘子好想你，我不要漂亮衣服、住大房子，我只想要和你在一起，你還說要娶我，騙人！」

空蕩蕩的庭院，橘子樹寂寞的身影隨風搖擺，夕陽依舊照耀在小橘子的身上，沒有石頭相伴，只剩她一個人的身影孤孤單單…

她好想、好想她的石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