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一個樂觀的人,凡事看得很開,從來不去強求不屬于自己的東西,對生活、對工作,都是如此。對愛情,得不到,她也就灑月兌地放手,不去糾纏。可惜,她以為自己很灑月兌,偏偏不是想的那樣簡單,她還是介意,還是在乎,難以將那個人的影子從自己的心中連根拔除……
「小姐?你到底要去哪里?」
維妮回神,見計程車司機一臉好奇地從後視鏡看她,意識自己先前從上車開始就一直處于失神的狀態,她有些窘迫開口︰「謝謝,就停這里好了。」
她下車,舉步才要走,一抬頭,看見面前大樓的金字招牌,硬生生止住腳步,回頭,卻發現之前所坐的計程車已經絕塵而去。
心在跳,忍不住偷偷再看了看身後氣勢恢弘的建築,暗罵自己沒心眼,哪里不去,陰差陽錯偏偏跑到這里。
身後車輛穿行,面前人來人往,她一個人靜止在其間,頗有幾分突兀。在這里,又怎麼樣呢?這座城市的人口有五百萬,不可能那麼巧,就他們兩人踫面吧?若是幾率真有這麼高,她和他,也不會是今天這樣的結局了。
笑自己的過于緊張,維妮稍微放松了些,向前走了幾步,看見不遠處大樓的自動感應門開啟,有人進出。
恍惚間,思緒仿佛又回到三年前,也是在這座樓,這扇門前,她和他第一次見面,僅僅是擦肩而過。錯身之間,她卻開始心悸,忍不住回頭張望,孤獨而冷漠的背影,深深印入腦海,不能忘懷。
她不是一個容易動情的人,卻只是因為那一眼,不可遏制地愛上了一個人。
緣分,為什麼這麼奇怪呢?如果那日她沒有來過,如果那日沒有遇見他,如果她沒有回頭……可惜,沒有那麼多的「如果」。
垂下眼簾,盯著自己的足尖,維妮微微嘆息,喃喃自語︰「如果我不是維妮,那該多好?」
「為什麼?」身後有個低沉的聲音在問她,質疑著。
渾身一震,維妮下意識地捂住嘴,明知道身後是誰,她卻懦弱地不敢轉身去面對。即使不回頭,卻感覺有人在逼近,差點失控尖叫,她踉蹌著向前幾步,想要倉皇逃離。
一只手由後拉住了她的胳膊,解救了她快要跌倒和地面作親密接觸的命運,同時,也阻止了她的離去。反作用力地使她向後,落入一個溫暖的懷抱,隨後,她被一雙手扳住肩膀,輕輕地扶正。
「你打算就這樣一直躲著我?」這一次,聲音是由前方傳來。
言語間沒有怒氣,只有詢問,仿佛就是在拉家常,問了一句無關緊要的話而已。
她的頭低得只能看見他的黑皮鞋,好恨自己不能如他那般平和。手,悄悄覆蓋上之前被他緊握的胳膊,不願意叫他看見,那只手,其實已經抖動得不成樣子。
在心里默念了幾遍,直到確定自己已經可以控制心緒,鼓起勇氣,她抬頭,用了最正常的語氣開口︰「我沒有躲你。」
犀利的目光掃過她的臉,盯住她的眼楮,最後是還她敗下陣來,心虛地別過眼,不敢再迎視幾乎可以看穿她的眼神。
「你撒謊。」他簡單地給出結論,絲毫不留情面。
「陸家喻,你就不能為我保留最後一點自尊嗎?」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偽裝在他面前全盤崩潰,她苦笑,澀澀地說道。
就算他是有超強的洞悉力,可不可以稍微保存一點她的顏面,不要這樣一針見血?雖然在別人看來,她是童記禮可以獨當一面的精明干練的助理,可是終究,她還是一個女人,即使是在撒謊,也不希望有人當眾揭穿。
「你不願意見我。」他似乎根本就沒有听見她的話,肯定的語氣,沒有一點遲疑。
「我當然不相見你!」忽然惱恨起他不斷地追問,她的語調禁不住提高,惹得旁人注意,「陸家喻,我們已經分手了。」
若是他不記得這個事實,那麼讓她來提醒他。他究竟想要怎麼樣?提出分手的是他,她同意了。為什麼在她努力努力想要將他忘記的時候,他要出現,攪亂她的心湖?
「維妮——」
「拜托,先讓我說完。」趕在他前面開口,害怕他一開口,自己就無法再說下去,「雖然我不確定,我們是否真的戀愛過。坦白地講,也許是我一廂情願,因為自始至終,你沒有給我什麼承諾。你沒有犯錯、沒有負心,你只是喜歡上了一個你真正愛的人,我知道,我都知道!」淚水逐漸在眼眶中聚集,迷蒙了視線,她的眼前,陸家喻的面目有些模糊不清。
「所以,求求你,請不要再說抱歉,不要再說對不起,我不需要,不需要……」捂住面龐,她拼命地搖頭,請求陸家喻不要再說出令她尷尬的字眼。
三年的時光,她不記得他們有花前月下的海誓山盟,約會的次數屈指可數,最親密的動作,也只限于拉手而已。原以為平凡的愛情可以長相廝守,一夢醒來,原來不是他的性情淡泊,而是他從未真正愛過她,又何來炙熱可說?
道歉並不能代表一切。他的每一句「抱歉」,都刺耳無比,嘲弄她當了三年的傻瓜,沉浸在自己編織的幻想中,徒留笑話。
他不愛她,她可以放手;他心有所屬,她可以寬容。過往的一切,她都可以不去追究,惟一的請求,是不要繼續將她當成白痴愚弄。
好糟糕,淚水止不住地往下流,指縫間,全是濕濕地。妝容全部被眼淚沖刷,肯定已經花成一片,她不要以這樣的樣子見人,不要讓陸家喻看見她的脆弱和無助。
「拜托——」哽咽著,她低低開口,艱難地擠出兩個字之後,再也說不下去。
她沒有把話說完,他卻知道她想要說些什麼。
他從沒見她哭過。這是第一次,他見到她落淚,卻依然倔強地不讓他看見她傷心的模樣。
三年時間的接觸,他知道她是一個冰雪聰明的女人,永遠懂得進退得宜。三年前愛他,愛得有分寸,不專橫,不跋扈;三年後知道他不愛她,離去地瀟灑,很是理智。
他也曾想維妮是做他妻子最佳的人選,大方體面,懂得周旋,能給他事業上的幫助,在他全力在商場拼殺的時候,也能妥善照顧自己,不會拖他後腿。
可惜,他愛上了其他的人,那個和維妮一樣能干卻個性完全不同的人……
他猜想她會怨他恨他,不料想對她坦白之後,她在短暫錯愕之後,痛快地答應分手,沒有哭鬧、沒有條件,迅速消失在他視線之內,快得叫他猝不及防。
以為她是一個放得開的人,卻不曾想帶給她的傷害是如此之深。陸家喻默默注視她抽動的肩頭,伸到一半的手停在空中,最終沒有落下去。
半晌,他毅然抽回手,轉過身,大跨步走到車旁,打開車門坐進去,搖下車窗,再看了一眼人群中捂著臉看起來極為突兀的維妮。
「陸先生?」
坐正了身子,他看向後視鏡中自己的眼楮,沉聲說道︰「開車。」他是一個精明的生意人,卻永遠無法在感情上同時給兩個女人相等的待遇。
☆☆☆
他討厭星期五,周末的增刊,意味著他這一天的工作量增加了一倍。
窩在亂糟糟的辦公室,卞朝暉咕嚕嚕地喝完一大杯咖啡,揉揉睡意惺忪的眼楮,要自己努力「鄙視」眼前堆得像小山一樣的文稿。
審稿是他的責任,他承認。但是,他是一個大主編吶,不要三五不時地將一些比林黛玉還蒼白、比無水豆腐干還干癟的文稿塞給他好不好?這種劣行,簡直就是殺雞用牛刀,實在是大材小用嘛!
瞧瞧,現在半夜十一點五十五分,可憐他還在奮戰,盡力要「取其精華、去其糟粕」地趕在明天凌晨三點之前奉獻出周末最新「大餐」,並能夠及時交付印刷,保證報紙能在七點新鮮出爐,以餉廣大讀者。
槍斃、槍斃、槍斃!卞朝暉憤憤地在那些營養不良的稿子上發泄,以求心態能夠稍微平衡一點。
「滴滴滴、滴滴滴、滴滴滴……」
《賣報歌》的旋律在辦公室縈繞不覺于耳,有點熟,想了半天,卞朝暉才記起這是自己手機的聲音。
衣袋里,沒有;褲包里,也沒有;掀開桌上的稿件,還是沒有。最後滑下椅子,趴在地上,偵察機一般探測,終于在桌子下面的某一縫隙處發現了不知道什麼時候被自己發配邊疆的可憐手機。
響了十二聲,他終于接起,想要起來,不期然頭頂上桌面底部,痛得他齜牙咧嘴。低頭狠命揉搓,髒話月兌口而出︰「該死的!」
那邊听起來很嘈雜,沒有人說話。
「喂!」心情不爽,身體受創,接個電話也沒人回應。
還是沒人回答。
般什麼,三更半夜打騷擾電話,到底有沒有公德心?
「喂喂喂!」好脾氣終于被磨光,他對著電話那頭沒好氣地嚷嚷,「有什麼話就說,不要浪費電話費,本大爺忙得很,沒空跟你玩游戲。」末了,覺得不能這麼便宜,還加一句恐嚇,「再不說話,記下你的電話號碼,報警!」
「卞朝暉?」終于有了回應,很輕很輕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來。
「找你爺爺什麼——」咦?等一等,這個聲音感覺很熟悉,好像在什麼地方听到過。
「我是維妮。」
對了對了,記起來了,就是她!卞朝暉猛地直起身板,結果後腦勺二度重創,暈暈然,又趴在地上。
「你,很忙嗎?」
「不忙、不忙……」這回學聰明了,伏在地上慢慢地從前面爬出來,撐著桌面站起,他帶點興奮的口氣問,「你在什麼地方?」
「什麼地方?」這一回,對方回答有些遲疑,似乎不太確定,「人很多,吵得很,我不太清楚。」
耶?張大了嘴,卞朝暉很難消化听到的事實。壓壓太陽穴,要自己今天已經混沌許久的腦子保持暫時的清醒,非常有耐心地「啟發」︰「你旁邊有什麼人?」
「什麼人?很多啊。」
這種答案是屬于很欠扁的那種,也令卞朝暉越發肯定維妮現在意識不太清醒。想了想,他又問︰「那他們在干什麼,你又在干什麼?」
「好像是觸電了,大家都在抖啊抖的……呵呵,真有意思。我本來只要了一打啤酒,可是現在面前有二十四個酒瓶哦,你說劃算不劃算?」
「劃算?」卞朝暉的面皮抽搐了一下,異常肯定她已經被酒精麻痹,「你真不知道自己在哪里?」
「不知道。我很難過,卞朝暉,你過來陪我好不好?」
如果對方不是一個醉酒的女人,這樣的邀請,听起來實在令人想入非非。
「你待在那里別走,我馬上過來陪你。」他果斷地作出決定,對她吩咐正要掛線,又大聲對那邊叫道,「陪你喝十瓶八瓶都沒有問題。但是,你千萬不能走!」
抓起車鑰匙,他向外沖,到了門邊又剎住腳,有點為難地看了一眼桌上還有待他處理的文稿,掙扎了再掙扎,最後一扭頭,奔了出去。
☆☆☆
頭有點暈暈的,面前的東西都在轉啊轉,怎麼也停不下來。
「卞朝暉……」歪歪斜斜地靠在牆上,努力睜大朦朧的雙眼,看指間夾著的一張方正的名片,維妮喃喃念上面的名字。
音樂震天響,歡呼尖叫聲四起,耳膜被折磨得生疼,伸手捂住耳朵,她想要獲得片刻清靜,卻無法如願。
不喜歡一個人太孤單,想要找人消遣、想要盡情狂歡,結果到這里才發現,她根本就不能適應這樣的環境。原來,沒有相匹配的特質,再多的努力也是枉然。
再灌下一杯冰爽啤酒,涼意從喉頭竄入,在胃里盡情泛濫。
「小姐,一個人?我能坐下嗎?」帶著幾分輕浮的男聲響起,維妮抬眼望去,酒精的作用使她看不清楚對方的長相。
「我在等人。」直覺地不怎麼喜歡他的聲音,她下意識地開口,拒絕的意味極其明顯。
「什麼人舍得讓這麼美麗的小姐虛等這麼久?」男人對她的拒絕不以為意,徑直坐在她對面,舉杯示意,「我看你等的人也不會來了,不如給我一個機會,也好過你一人獨處。」
「他會來的。」微醺的眼楮瞪他,維妮異常固執地說道。
「你這麼肯定?」
「我肯定。」她點頭,毫不遲疑地回答。好奇怪,自己為什麼回答得如此干脆?她到底在等誰呢?到底有誰會來呢?
「別等了。賞臉和我跳一支舞,我請你吃宵夜,如何?」一只手毛毛地爬上她的手背,緩緩地摩挲。
有點反胃,她想要收手,對方卻牢牢地握住不松手。
「咦?你的名片嗎?」注意到她手指間的名片,男人感興趣地問道,探出手指。
無法掙月兌他的鉗制,下意識地,維妮握緊拳頭,不讓他得逞。想起來了,她在等卞朝暉,他要她在這里等他,他要過來陪她,陪她喝個十瓶八瓶的都不成問題,但是前提是——她千萬不能走!
「我不想認識你,不想跳舞,不想吃宵夜,請走開,我在等人!」
言簡意賅的拒絕,沒有一句廢話,惹得男人臉色突變,不再有先前的好風度,「你很有個性!」他伸出另一只手,目標是面前女人精致的下巴,不料在半空就被攔截,手腕一陣疼痛。
抬頭,見旁邊不知何時多了一個對他怒目而視的男人,狠狠地擒住了他的手腕。
「兄弟,沒人告訴你,對女人,要多幾分憐香惜玉嗎?」卞朝暉努努嘴,示意正在意圖染指的男人可以松開他那只抓住維妮不放的圖謀不軌的「狼爪」。
「嗨,卞朝暉!」見是他,維妮的臉上浮現出笑容。
她的臉頰布滿不正常的紅暈,一堆喝剩下的啤酒瓶,再加上面前一個垂涎美色意圖不軌的,很難想象要是他再晚來一會兒,恐怕她早已被生拆入月復,尸骨無存。
這個女人到底有沒有大腦,一個人跑到這種魚龍混雜的地方喝得酩酊大醉?幸好她還沒有天南地北地亂晃,也幸好他夠聰明,從她的下班路線一路尋來,終于在累得快要斷氣的最後時刻成功拯救了一只無辜小羊羔。
不明白為什麼他看她的眼神有幾分凶狠,更奇怪的是自己在他的注視下居然真有幾分心虛起來。
「我看,我是沒機會了。」見鎖定的目標已經有了救兵,男人爽快地松手,站起身,瀟灑地離開。
手,松開又握緊,小小的名片,被她蹂躪地不成模樣。
見男人離開,卞朝暉松了一口氣,曲起手指敲敲桌子,提醒維妮,「走了。」
「不。」
「不?」像是听到了天方夜譚,卞朝暉反問,瞪大了眼楮看維妮,「小姐,現在已經凌晨兩點,你還準備在外面晃多久?你知不知道一個單身女人深夜閑逛很危險?你知不知道我還要審稿,要趕在三點之前交差,而需要我審的稿子現在還堆積如山?你知不知道我是挨家挨戶找了十六家大小夜總會才發現你的?所以,請求你、麻煩你,就當看在我這麼辛苦尋你的分上,乖乖讓我送你回家好不好?」
「你說過——」她不回嘴,也不爭辯,只是一直盯著他,說出無關緊要的另一句話,「只要我等你,你就陪我、陪我喝十瓶八瓶都沒有問題。」
一句話,堵死了他所有的理由,令他啞口無言。真懷疑她是否真的喝醉,連他說得每一句話都記得,而且一字不差。
「我不想回家,卞朝暉,大丈夫一言九鼎,可不能失言。」她微笑地看他,紅紅的臉蛋在曖昧的燈光下異常動人。
不能再這樣看下去了。美人當前,有氣氛,有情調,這麼一直看下去,就是聖人也難保不出差錯,更何況,他卞朝暉從來不認為自己是個坐懷不亂的柳下惠。
「我心里很難受。」見卞朝暉坐下,不自然地別過臉,移開視線,不敢直視她的眼楮,維妮也不以為意。她單手撐著桌面,托住自己的臉頰,看向舞池中瘋狂舞動的男女,「卞朝暉,你相信一見鐘情嗎?」
沒料想她會出其不意地問他這樣的問題,沒有思想準備,卞朝暉一時回答不上來。
「從見到他的第一眼開始,我就愛上他了。」她卻不是在等他的答案,只是一個人自言自語,「喜歡他,所以接近他,我不在乎他對我若即若離的態度,喜歡一個人,要有付出,我懂得。
听了半天,才明白居然是在對他剖析她的情感世界,卞朝暉轉過臉,目光定格在她盯著舞池的半明半暗的臉上。
「我以為,憑著自己的努力,讓他一點一點適應我的存在,終有一天,他會真正愛上我。可是到最後才發現,我所做的一切都沒有用,他需要的,根本不是我。」
再打開一瓶啤酒,盛滿玻杯,泡沫四溢。仰頭一飲而盡,入口的酒有些苦,有些澀,恰如她此刻的心情。
還想再喝,卞朝暉卻伸出手,蓋住了杯口,沖她搖頭,「你醉了,不能再喝了。」
「醉了又怎麼樣?」她直直地盯著他看,「我說過,喝醉酒的人其實是最清醒的,我知道我在干什麼,也知道我想要說的是什麼。」要是真能喝到一醉方休、什麼都記不得,那該多好?偏偏,喝得越多,反而意識更加清明,即使想要自欺欺人麻痹自己,都不可能。
酒精的作用使她朦朧醺醉的星眸中猶帶璀璨,很亮眼,更為確切地說,是有那麼幾分勾魂。
被一個美女用這樣的眼神盯著,卞朝暉的心口禁不住「怦怦」直跳,不由自主想到那一晚,她也是這樣的醉態,他撞到她光潔的臉上,他和她,分別在對方的額頭上印下一個不能算是吻的吻……
哇哇哇,不能再想下去了!聯想太豐富,雖然他還可以勉強算得上是一個正人君子,但是心里還是有些擔心,怕一個把持不住,自己就在月夜變身為人狼。
本來蓋住杯子的手,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自發地從維妮手中奪過酒瓶,湊到自己嘴前,一口氣喝了個底朝天。
「我不明白……」沒有了阻礙,維妮也依葫蘆畫瓢,豪爽地拿起一瓶酒猛灌自己,「我那麼愛他,對他那麼好,為什麼一點機會都不給我,到頭來,愛上的還是別的女人?」
「既然他不愛你,何必要耿耿于懷?世上好男人多的是,又不是只有他一個。」卞朝暉插嘴,發表自己的看法,眼楮不小心瞥到她敞開衣領的暈紅肌膚,急忙又抓過一瓶酒降溫。
「我是這麼告訴自己的……」維妮喃喃地說,頭枕在自己放在桌上交疊的手臂上,腦後發髻開始松散,有幾縷長發垂落在她頸間。
她對感情充滿幻想,奢望過,卻從來沒有強求。渴望擁有,卻理智地清楚無法得到,就應該理智地放手。
她做到了,抽身瀟灑地離去,換了兩個人的自由,成全了不屬于她的幸福。可是,可是……盡避落寞的情感已經盡力克制,心底某個小小的角落,還是有些不甘在隱隱叫囂……
「卞朝暉——」搖晃手中的酒瓶,她的視線,定格在掌心間的名片上,「我究竟什麼地方比不上別人?」
他被她問住,思索了半天,才老老實實地回答︰「見識過的,不比別人差;至于比別人差的地方,暫時還沒有發現。」
「你倒是很會說話。」維妮搖搖頭,歪歪斜斜地支起身子,舉起酒瓶踫踫卞朝暉手里的空瓶,發出清脆的響聲,「為了你的恭維,干一杯!」
見她作勢真的又要喝,卞朝暉拉住酒瓶,硬是不讓她得逞,「你真的不能再喝了……」
「卞朝暉,你好沒有人性。」她罵道,嘴角含笑,卻是酸酸苦苦的那種,「我失戀了耶,失戀的人,難道沒有發泄的權利嗎?」
表知道他中了什麼邪,對上她那種笑容,居然開始不舒服起來。動作不經大腦就條件反射,等反應過來之時,他已經用力拉去她,幾乎是拖到自己的胸前。對上她迷蒙中猶帶不解的眼神,下意識的話就這樣月兌口而出︰「醒醒吧,童記禮就要結婚了!」
被他驟然拉起,雙手在空中找不到支撐點,只能趴在他胸前,維妮「格格」笑起來,半醉的面容紅霞紛飛,一時間,叫卞朝暉看傻了眼。
「童記禮?關童記禮什麼事?不陪他的新娘子,他來這里干什麼?」維妮努力地從他懷中探出頭,四處逡巡童記禮的身影。
她的話,叫卞朝暉愣了愣,低頭仔細審視她的表情,沒有異常的表現,似乎在听到「童記禮」這個名字之後,對她並沒有太大的刺激。有點不對勁,好像什麼地方的推測出了差錯……
「滴滴滴,滴滴滴,滴滴滴……」手機又在響,是不厭其煩的那種。來電顯示「楊悠悠」,看來今喜歡擾人清夢的人,不止是喝醉酒了的維妮一個。
「我想吐。」伏在他胸前的維妮臉上露出難受的表情,捂住嘴巴,一陣干嘔。
見狀,卞朝暉一手扶住她,帶她穿過舞池離開;另一只手,接通了手機。
「喂……卞編……」周圍鬧哄哄的,他根本听不見楊悠悠在說些什麼。
「你說什麼?大聲一點,我听不見!」幾乎是在用吼的,他示意楊悠悠恐怕要用吃女乃的力氣咆哮才能實現她打這個電話的目的。
「我說——」楊悠悠果然不負眾望,威力十足,差點沒震聾他的耳朵,「你要我查的那輛車,是在‘順宏國際’現任總裁陸家喻的名下!」
這麼說來——卞朝暉錯愕地看向維妮,正待分析前因後果,只見她忽然松開捂住嘴的手,身子向前一傾,豪邁地盡數將今晚喝酒的「戰利品」全部吐在他的衣服上,蔚為壯觀。
今夜,他倒霉得果然徹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