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同一家餐廳、同一張桌子,亞勛前後幾天的心情差距竟然如此之大。穿著阿哲堅持要買的阿瑪尼襯衫,噴了些自己都覺得刺鼻的古龍水,他還是覺得自己沒有改變,只是站在鏡子前面看著自己,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鏡中的自己還真有一股不同于以往的清新神采。
名牌對人而言,多少有點補償作用,至少心里有了更多的安全感!亞勛心里不斷的這麼想。
距離約會的時間還有一個小時,他故意提早到達,只是為了有更充分的時間做好心理準備,希望能在接下來的約會中表現得當。
這會兒他又想起臨出門前阿哲對他說的話︰「交女朋友就像穿衣服一樣,不能只穿同一個款式、同一個顏色的,你要多嘗試才能找出最適合你的,對不對?」
阿哲的論調總是讓人有說不出的信服感,他的話永遠听起來理由充分。亞勛又看了看身上的藍襯衫,他想,或許真該考慮多穿些其他色彩和樣式的衣服,當然,連女人也是。
其實在他早到的這一個鐘頭里,全身上下沒有一個細胞是閑著的。他腦子里不斷回想假設著葉姿伶現在的模樣,想著想著,才又猛然想起四年前的那一次偶遇……
那時候她留著一頭又長又黑的頭發,大概是因為晚了,感覺上似乎化著濃濃的妝,身上飄散著濃郁的香水味,光是看著她就足以令人頭暈目眩的了。
亞勛忘了是怎麼遇到她的,也忘了是怎麼認出她的,所有的記憶像是從中被人抽掉了一段,全都只剩空白。
他鮮活的記憶只停留在他看到她的那一刻,那是多麼巧合的夜晚,他們莫名其妙的被彼此吸引著,喝了點酒之後,兩人便很有默契的進了一家叫天堂的賓館。亞勛在酒精的作用下,不顧一切大膽的吻著她,而葉姿伶也像是月兌了韁的野馬似的,瘋狂的抱著他、吻他,那真是一個荒唐、墮落的夜晚。
他們就像是沒有明天的人,用盡最後一點殘余的生命力,一次又一次的,亞勛撫模著她粉女敕的胸,看著她在高潮時漲紅的臉,听著她軟弱無力的申吟……
亞勛馬上站了起來往洗手間走去,他沒想到自己竟會突然想起這麼多細節,他只覺得臉頰發燙,而且心跳持續的加速,尤其是一想到她微張著粉紅的唇大口的吸著氣,以及她圓潤細白的身體,亞勛簡直不能呼吸,只有不停的往臉上潑水。
當他再回到座位上時,已經有人坐在那兒等著他了。
「葉姿伶!」
在她應聲回頭的那一剎那,亞勛仿佛見到她高中時的模樣。
原本他想像的濃妝艷麗早已不復見,取而代之的是高中時那股清純秀麗的氣息,連發型都恢復到短而直的清湯掛面。
她專心看著亞勛,露出燦爛的笑容,還是那雙笑起來就眯成一條線的眼楮,和她櫻紅的嘴角形成一道美麗的弧線。
「嗨!我們真是好久不見了,對嗎?你看起來一點都沒變。先坐下來,別像受罰一樣站在那兒!」
她很自然的伸手去拉亞勛的手,一瞬間他又感覺到自己的臉頰開始發燙,這小小的接觸竟可使他又想到在「天堂」的那一夜……他覺得自己有點像欲求不滿的變態男人。
為了避免尷尬,他命令自己馬上坐下來,就在他坐下的同時,他發覺葉姿伶的身旁坐著一個嬌小的身影,就算再笨再遲鈍的人,都可以馬上聯想到小女孩是誰。
他原本激昂熾熱的心,不但涼了一大截,甚至已經開始結冰了,滿懷著舊情復燃的希望,一瞬間全破滅幻化成灰燼。
小女孩從亞勛一坐下,便睜著一雙水汪汪的大眼楮看著他,她微卷的長發扎成兩條小麻花辮,垂在胸前,發尾擊著兩個淺藍色的蝴蝶結,水藍色的洋裝襯著美麗的純白色蕾絲,他從來沒看過這麼美的小女孩,她簡直像是落入凡間的天使。
「她很美,對不對?」葉姿伶似乎感覺到亞勛已經看得入神,臉上洋溢著滿足的微笑對他說︰「每個看過她的人都這麼說,有時我甚至會想,這麼美好的孩子對我而言,簡直就是一種恩惠和施舍,我真怕有一天會失去她!」說著便疼惜的把她摟進懷里。
「我不知道你結婚了,我真的……很意外!」他無法掩飾自己的失望,尤其是看到小女孩時,他覺得葉姿伶的選擇是對的,至少對他而言,他就沒有把握生得出這麼漂亮的小女孩。
「沒什麼好意外的,事實上我並沒有結婚。」
听到這句話的亞勛一時之間哭笑不得,半天說不出一句話。
「她叫青雨,駱青雨!」
「駱……青雨?好巧!你先生也姓駱?」話一出口他就暗暗罵自己愚蠢,葉姿伶才說她沒有結婚,他馬上接著問這種問題,真是笨的可以。
「原本……我是不打算把這件事告訴你的,畢竟當初我決定要留下她的時候,根本沒有征求你的同意,而現在……我自然沒有理由要你跟我分擔後果,但是……若不是走投無路的話,我絕不會來找你的。」
葉姿伶在說話的當兒,淚水已經成串的往下掉,面對她突如其來的舉動,亞勛根本看傻了眼,當然連句安慰的話也說不出來。
「你先不要哭,有什麼事情你說出來,我們一起解決!」
葉姿伶听到這句話就像是得到解救一樣,眼神中充滿了感激的看著亞勛。
「我就知道來找你一定沒錯,自從跟你通過電話之後,我每天都睡不好覺,深怕你已經結婚或是……還好,一切都跟以前一樣。」
亞勛從她的眼神中明顯的看出她因為他仍是單身而透露出來的喜悅,這一點讓亞勛心情好了起來。
「那你今天找我到底是為了什麼事?」
「是這樣的,」她開始有些緊張,手不斷的撫模著自己的頭發,「去年我找到一個很好的工作,更好的是工作不但順利,而且我也認識了一個好男人。」
「啊!」他發出一個像鴨子叫般的驚嘆聲。
「幾個月前他跟我求婚,可是因為青雨我一直不敢答應,我想了很久,最後才想到了你……」她有些慚愧的說。
「我沒有告訴任何人青雨是我的孩子,連我的家人都不知道,我曾經試探過他的口風,可是他的反應非常激烈,他不能容許我是個不完美的人,我也想過就此算了,可是……我真的離不開他!」說著說著,她又哭了起來。
「你剛才說的這些事情跟我有什麼關系呢?」亞勛一時之間突然冷靜下來。
「有什麼關系?關系可大了!」她一把抱起青雨放在大腿上,「她是你的孩子!
「啊……」他發出比先前更淒慘的叫聲,仔細的看著她和小女孩,兩人有著相同的鼻和嘴,一樣白皙的皮膚。
「你在跟我開什麼玩笑?」他不知所措的傻笑起來。
「從頭到尾我沒有一句話是在開玩笑,你看她的臉型和眼楮,跟你是一模一樣,尤其是那一頭自然卷的頭發,就是得自你的遺傳。」
「你不能光憑這些就說她是我的孩子,我怎麼知道這些年來你交往的人中,有沒有相同特征的人,更何況我們已經有多少年沒見面了!」
她似乎早料到會有這樣的情形發生,所以表現得異常冷靜,只從皮包里拿出一個牛皮紙袋,把里面的東西全倒在桌子上。
「你還記得四年前的五月六號吧!我在台北遇見你,那個晚上是我這一生最難忘的一晚,也是在那個晚上我有了她……」葉姿伶疼惜的親著她的小臉。「第三個月我去檢查,證實已經懷孕兩個多月了。」她拿出一張台大醫院的驗孕證明遞到他面前,上面清楚的寫著︰七十九年八月十日。
真的是在「天堂」那一夜之後的兩個多月。
接下來葉姿伶一張張的出示從懷孕每次產檢,一直到生產完畢、接種各類預防針的通知單和證明文件。鐵證如山,亞勛根本無法反駁。
「我真的不想把事情搞的這麼僵,若不是真的走投無路別無他法,我不會來找你的。」
看著她懷中的小青雨,亞勛直覺是上帝跟他開的一個大玩笑。
「難道你不怕找不到我?!??或是找到我,可是我不認帳?!??」
葉姿伶輕輕的搖搖頭,笑著說︰「這一點我從來沒想過,我知道你不會這麼做的。」
事實證明她的想法沒錯。
「你還是跟以前一樣這麼有自信!不過,就算我承認她是我的孩子,我還是不能照顧她,你必須要給我一段時間調適,畢竟我一個大男人……總是有不方便的地方啊!」
亞勛這番話說得中肯實在,只要是正常人,都沒有辦法在一時之間接受這樣的事。
「也對!你需要多久的時間?」她抱青雨坐回原來的位置,順手把自己的皮包握在手上。
「這……我也不知道,總是得先讓她不怕我吧!我想這不是一天、兩天可以辦到的。」亞勛想盡量拖些時間,他真的需要別人來幫他拿主意,而在這危急的時候,他唯一想到的只有阿哲。
「好吧!這事也勉強不來,那你先幫我看著她,我去洗手問,順便打個電話。」她在起身時親了青雨一下。「對了!你今天的樣子很好看,尤其是這件襯衫,如果我沒猜錯應該是「阿瑪尼」的吧!」
亞勛不好意思的點點頭,看著她臉上滿意的笑容,還真是印證了阿哲的金玉良言。
她縴細的身影逐漸離他們遠去,而葉姿伶並沒去洗手間,她直接開了門走出餐廳,坐上計程車的身影映在玻璃窗上,而亞勛因為背對著那片玻璃,什麼也沒看見。
下午的陽光有一種讓人睜不開眼楮的燦爛,他們父女面對面的坐著,四只眼楮動也不動的相互凝視,有些時候亞勛竟然不敢直視她那天真無邪的眸子,他怎麼也無法想像在那個荒唐的夜晚,會有一個如此美麗的錯誤……
看看表,已經過了半個鐘頭了,葉姿伶的電話未免講的太久了點,他想起身去找,卻又不放心小青雨。
「小姐!麻煩你幫我叫剛剛跟我坐在一起的那位小姐,她好像在打電話,謝謝你。」
「你是說學生頭的那個小姐?她早走了,而且帳也付清了,她還要我把這封信在你問起的時候交給你。」服務生把一封沒有署名的信交給亞勛。
「啊……」他又發出那淒涼的聲音,二話不說的馬上把信拆開。
小駱︰
對不起!
我知道此刻的你一定氣極了,但是,我還是那一句話,我真的走投無路了,請你原諒並且好好的照顧青雨。
她不怕生而且很听話,只有一點,她到今天都不曾開口講話,我帶地去檢查過,沒有問題,醫生說可能是心理障礙,希望你的照顧能使她有所進步。
別浪費時間和力氣找我了,時候到了我自然會跟你聯路。原本我還擔心你的經濟無法負擔,但是看見你的穿著打扮使我放心不少。祝你
一切順利
姿伶
短短的幾行字,連句抱歉或懺悔都沒有,亞勛直覺得葉姿伶是個狠心的女人。他翻了翻她留下來的一個小旅行袋,里面裝的全是青雨的衣服和玩具,當亞勛把一個布女圭女圭拿出來看時,青雨一把就搶了過去,而且緊緊的抱在懷里。
他看著青雨,眼里盡是茫然無助,不管怎麼樣,還是先離開吧!
「青雨,我們回家了好不好?」亞勛用一種溫柔的語調哄著她。
她看了亞勛一眼,自顧自的滑下椅子,往門口走去。
亞勛提著包包緊追上去,才出了門口,青雨就很自然的伸出小手抓住他。
這真是一種奇妙又充滿喜悅的感受,她小小柔軟的手緊緊的抓住亞勛的食指,小小的步伐也是緊跟著他。
真的是從今天開始,他就要跟這小女孩過著相依為命的兩人生活了嗎?
從街上服飾店的落地玻璃窗看到一大一小的身影,他才猛然發覺到事態的嚴重性。
他買了一支棒棒糖給青雨,和她坐在走廊的長椅上,開始回想整個事情的前因後果,想到後來,受騙的感覺很快的佔滿了他所有的思緒。
事情一定有問題!。他想馬上回去找出葉姿伶的聯絡電話,有必要再把她約出來好好的談一談。
但是看到仍然乖乖坐在長椅上的青雨,他軟弱的心又開始猶豫不決了。
真的要帶她回去嗎?亞勛沒有把握能照顧一個三歲的小女孩。
首先要面對的就是阿哲,其實他早就已經想到阿哲會怎樣的嘲諷他。在朋友之後,緊接而來的就是自己的工作、家庭,想的再遠一點,可能連結婚的機會都渺茫了……
亞勛此刻的心情是無法用筆墨及言語來形容的,為什麼每天有那麼多人不顧一切的一夜狂歡,到頭來像他這樣收場的從來就沒听過?他已經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倒楣,還是幸運?!??
在街上晃蕩了一下午,天色已經漸漸轉暗,他又開始為青雨晚上要吃什麼而傷腦筋。電視上曾經廣告過三歲的孩子可以吃一種女乃粉,可是他怎麼也想不起那個女乃粉的牌子。
為了不浪費時間,他決定帶著青雨到超市去逛逛,順便好好想想用什麼理由來向阿哲圓謊。
「青雨!我抱抱好不好?」他蹲在小女孩的面前,向她伸出雙手。
青雨睜著水汪汪的大眼楮看他一眼,自顧自的滑下椅子,不讓他抱。
這個舉動真是讓他有很重的挫折感,雖然她仍然主動的去牽亞勛的食指,另一方面也證明了她對亞勛的不信任,如果決定要與她一起生活,亞勛告訴自己還要更努力些。
進了超市之後,他推了較大的推車,按照一般人的習慣把青雨放在推車上,就這樣推著車和自己的孩子逛超市,這情景對今天以前的他而言,就像電影情節和夢境一樣,是那麼遙不可及。
然而現在,它真實的存在著,看著擦身而過的人每每投以驚羨的目光,他心中突然涌起一股為人父的優越感,這是單身男人享受不到的喜悅。
選了幾罐廣告中推銷的米麥粉,又買了兩大包的紙尿片,因為他不確定青雨會如何表達她想尿尿的意願,包上尿布是最保險的預防措施了。
又逛了一圈確定沒有遺漏的東西後,他推著推車往收銀台走去,突然,他發現身旁的架子上擺放著各式各樣可愛的餐具,有整套連碗筷、湯匙的,也有單獨配對的,亞勛以前逛超市從來沒有注意過這些,他覺得真是有趣極了。
「你喜不喜歡這個?爸爸……爸爸買給你好不好?」
說完這句話,連他自己都覺得好笑,「爸爸」這兩個宇他說得有些心虛,卻感覺到前所未有的踏實,他終于意識到自己的生活,從今天開始將展開一頁完全不同的情節。
青雨當然還是沒有吭聲,她抱著女圭女圭,自顧自的吃著棒棒糖,連看都沒有看他一眼。
亞勛對她的沉默很快的就適應了,他自己高興的挑選起來,不但買了一套純白的餐具,甚至還買了漱口杯、牙刷等等,連她喝水專用的小杯子都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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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他們回到家,已經將近八點鐘了。
亞勛想了好久才想到一個連自己都不太信服的籍口,就暫時跟阿哲說這是遠在屏東的老姊托他帶的孩子。原因呢?就說她到台北來辦事,需要幾天的時間,所以……
他想阿哲應該不知道他老姊還未結婚吧!而白天他上班時也可以叫阿哲暫時看一下,盡避他不放心,有個大人看著還是保險一點。
心中有譜之後,亞勛就變得大膽起來,心情一放松,肚子馬上餓得咕嚕咕嚕叫。
「青雨,你肚子餓不餓啊?我可是快餓死了!」他邊開門邊自問自答的說。平常這個時候如果他不跑客戶的話,已經洗好澡,蹺著腿在家看電視了。
「你會不會吃飯?三歲的小孩至少可以吃稀飯了吧!」他又自問自答。
屋里是暗的。他為了更確定,還輕聲的走到阿哲房門口,貼在門上听著里面的聲響。
「阿哲,卓聖哲!你吃飯了嗎?」他敲門還是沒有回音。
他有些高興的走回客廳,看見青雨拿了張紙站在門口。她眼中明顯的閃著對陌生環境的恐懼,亞勛並沒有強拉她進來,反而蹲在她面前輕聲的對她說︰「青雨乖!媽媽有事,要好久好久不能來看你,乖乖的進來!」他試著牽她進屋,「以後這里就是你的家了!喜不喜歡?」
青雨小心翼翼的走進屋子,對于亞勛的話,她不知道听懂了多少,但是至少關于亞勛的一切,她從頭開始就不曾排斥,這一點就足以讓「初為人父」的亞勛引以為傲。
亞勛接過她手中的紙張,原來是阿哲的留言,他隨便的在一張廣告紙背後寫著︰今天晚上有事不回來了!
這真是讓人高興的消息,亞勛告訴自己,這樣他可以用更多的時間來思考自己多變的未來和事情的解決之道。
隨便的一鍋大雜燴咸稀飯便解決了一大一小的晚餐。吃飽之後,亞勛早就累癱在沙發上,斷斷續續的打瞌睡,等他再清醒時,已經是午夜十二點多了。
他先是在沙發上發著呆,想著先前發生的事,他竟不確定究竟是真實還是夢境。等他看見地上那兩大袋從超市買回來的尿片和女乃粉,又看見一直佇立在浴室門口的青雨時,他終于承認現實所發生的一切,再也無法逃開了。
「你怎麼啦?來這里坐,小孩子這麼晚該上床睡覺了!」
青雨不理會他的話,仍舊站在原地。
「你是不是尿褲子了?」
亞勛緊張萬分的沖到她面前,第一個動作直覺的朝她模了模。等確定是 的,他才松了一口氣。
「已經十二點多了,難不成你又肚子餓了嗎?」
亞勛已經習慣了她的沉默,但是以他的經驗,他無法猜透眼前這個小女圭女圭到底要什麼。直到他看見她手上拿著換洗衣褲和浴巾,他才真正恍然大悟。
「原來你在提醒我你該洗澎澎了!對不對?」他牽著青雨走進浴室。「這次不跟你計較,但是下次你需要什麼就一定得開口說話,要不然我會裝傻到底的,知道嗎?」
案女倆站在浴室里,亞勛看著蓮蓬頭,一臉懊惱,今天上超市以為什麼都買齊了,沒想到還是漏了一樣頗重要的浴盆。
「沒辦法啦!今天只好用水桶,明天等我請了假再帶你去買。他媽的,我到底做了什麼缺德事……」他開始無意識的埋怨起來。
原本對青雨已經不抱任何希望的亞勛,卻在第一次用水往她身上潑的時候,看到陽光一般的笑容,那一刻他竟然有點不敢相信。
于是他再試一次、兩次……屢試不變,她不但開心的笑了,而且也照著亞勛的動作對他潑水,父女兩人在浴室里玩翻了。等到想結束的時候,亞勛早已成了落湯雞。
青雨的一個噴嚏提醒他真的必須停止玩下去,小孩子感冒可不是鬧著玩的。他用浴巾包著青雨,快步的跑回房間,把她放在自己的床上。
「好啦!這次你真的要乖乖睡覺了!」他幫青雨換上干淨的衣服,輕拍著她,青雨仍舊睜著一只大眼楮看著他,了無睡意。亞勛起身放了輕柔的音樂,再輕聲的對她說︰「已經放音樂給你听了,這可比我唱的搖籃曲好听多了,不是嗎?所以,閉起眼楮好不好?」
小孩子的睡意來得很快,不一會見她的眼楮已經快閉上了,亞勛粗心的以為他睡了,猛然一起身,也不知道怎麼驚動了她,青雨很明顯的被這離去的舉動嚇了一大跳,不顧一切的放聲大哭起來。
在她狂烈淒楚的哭聲中,仿佛听得見「媽媽」兩個字。亞勛被她突如其來的舉動嚇得不知所措,直到看見青雨伸出雙手像是在空中抓著東西,他才俯去抱她。
「好了!好了!我沒有要走,別怕!別怕!」
這次任憑他怎麼拍、怎麼哄,都無法止住她哭得梨花帶雨的悲傷,看她的淚水無止盡的從緊閉的雙眼滑落,顯然她真的是又困又怕,怕她唯一熟悉的人又要棄她而去,她的不安和恐懼從抱著亞勛的小手臂中就可以清楚的感覺到。
亞勛怎麼也想不到任憑他用盡甜言蜜語、威脅利誘,也比不上自己一個粗心的舉動,只是一個轉身離去的動作而已,就輕易的得到她的擁抱,而且是完全信任與依賴。
亞勛開始有一種很真實的成就感,甚至有幾秒鐘,他很認命的想,就這樣下去吧!
可是這只不過是一時的激情想法罷了。
等到她的哭鬧持續半個鐘頭以上時,所有美麗的幻想全部破滅,直到她哭累了睡著之後,亞勛決定明天就去找葉姿伶,這樣下去她會毀了他的生活、他的名聲,甚至他美好的未來。
他不能再讓情勢這樣持續失控下去,他要盡一切力量阻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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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晚,亞勛在清醒與沉睡之間反覆的徘徊。
而且他作了一個很真實的夢。他找到了葉姿伶,義正辭嚴的把她教訓了一頓,並且把青雨交還給她。亞勛不知道自己怎麼會變得如此勇猛果斷,他看見自己毫不留情的丟下她們母女轉身離去,看見葉姿伶哭得唏哩嘩啦,他竟有著前所未有的快感,他開始笑,笑得好得意,笑到漸漸無法控制,想停也停不下來……最後被自己的笑聲給嚇醒了。
他好慶幸這只是個夢。
當他發現青雨不在床上時,緊張的馬上掀開被子,想跳下床來,就在這時他看見床單上清楚的印著一塊微微泛黃,像地圖一樣的東西。
「啊——」當他聞到那淡淡的尿味時,他又發出像鴨子一樣的慘叫聲。
「駱青雨,你給我出來!駱青雨……」
他在屋子里到處找著,最後在浴室里找到正在刷牙的她。
亞勛非常訝異她所做的一切;她從客廳搬了張椅子,好讓自己夠得著洗臉槽和放牙刷的杯子,她一嘴的泡沫和那頭凌亂變形的麻花辮,讓亞勛看了著實不忍心再罵她。
「你不知道站在椅子上是很危險的事嗎?如果摔下來怎麼辦?」他打開水龍頭把杯子盛滿水,「好了,今天就刷到這里,趕快換好衣服,我們去買洗澡盆,順便……找你媽媽!」
最後一句他是說給自己听的。
他用自己的毛巾幫她擦了擦臉,然後把青雨像抱東西似的用一只手抱在腰旁,她又被這舉動逗得咯咯大笑。
案女倆從浴室玩到客廳,亞勛壓根忘了她尿床的事,他把青雨高高的舉在半空中,卻在抬頭看她的時候發現阿哲站在大門口。
三個人都被這出乎意料之外的情況嚇得不知所措,而在阿哲臉上,亞勛看到更多的疑惑與不解,原本設想好的謊言,也一下子被嚇忘了。
「阿哲!我可以解釋的,她是……」他轉過頭去看著青雨白皙無邪的臉龐,支支吾吾的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而青雨也不知怎麼突然開竅了,雙手拍著亞勛的臉,很高興的叫著︰「爸爸……爸……爸!」
亞勛听她這麼一叫,整個人就像觸電似的傻在那兒,阿哲睜大了雙眼,一臉錯愕的向他走近。
「她是誰?她叫你什麼?是叫你爸爸嗎?還是我听錯了?」他要亞勛給他一個合理的解釋。
「我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昨天去見葉姿伶,她直截了當的告訴我這是我的孩子!我否認,可是她拿出所有的醫院證明,我否認也沒有用。」
「就這樣!」阿哲覺得很不可思議。「你這麼輕易就相信她的話,甚至還把這個小家伙帶回來?!??」
「我有什麼辦法?她丟下我們兩個說是去洗手問,一去就沒再回來了。」他抱著青雨在沙發上坐下,「你說我能怎麼辦?把她送到警察局嗎?我做不到!」他邊說邊用手幫青雨整理頭發。
「為什麼做不到?你知不知道一時的婦人之仁會把你害得多慘,你的工作、你的未來呢?你將來還想不想結婚哪?」
阿哲的反應會如此激烈,完全出乎他意料之外。
亞勛看著他,反而覺得他比較像是真正的受害者,自己對這件事的態度,從一開始就太過于冷靜,而且是超乎正常人的鎮定。
「對了!你昨晚上哪兒去了?看你留的宇條,我還以為你要出去好幾天。」
他想轉移話題讓氣氛輕松一些,沒想到阿哲仍然板著臉,面色凝重。
「也好,大的沒鉤上反而賺個小的,你也不吃虧,好自為之,我不管你了!」
阿哲丟下鑰匙就往房間走去,亞勛叫住了他。
「你說什麼不管了?你少拿話來嚇我,事情到了這個地步,我不得不跟你打開天窗說亮話。」亞勛收起笑臉,用少有的嚴肅臉孔看著他。
「你干嘛用這種口氣說話?有事好商量嘛!」阿哲知道跟他不能來硬的,只好改變先前的態度。
「你找到工作了嗎?」
「還沒有。」其實他根本沒在找。
「那好,工作的事慢慢來,反正你在這兒有吃、有住的,我也不會跟你收一毛錢,但是,你總得對我有點回饋吧!」
「我……不太懂你的意思。」話才說完,他看見趴在沙發椅背上的青雨,馬上冒出一身冷汗。
「我想你不會這麼殘忍吧?要我照顧一個三歲小孩,別開玩笑了!」他強顏歡笑的拍著亞勛的肩,「你要我應付多少個女人都沒問題,可是這個對我而言太年輕了吧!」
「你少跟我來這一套,我話已經說了,行不行全憑你一句話,更何況這只是暫時的補救方法,等我找到葉姿伶,一切都好辦!」
「話是你說的,萬一找不到怎麼辦?」阿哲悲觀的說。
「如果真的找不到,就只好送她上幼稚園,強迫提早入學,我的薪水是請不起保母的。」
面對這青天霹靂般的決定,阿哲就算是心底千萬個不願意,也無法改變事實。反倒是意外得利的亞勛,眼楮里不斷閃爍著興奮喜悅的光芒。
如此一來公司不用請假,又可以好好靜下心來思考下一步該怎麼走。這一刻他又覺得其實上帝並沒有虧待他,反而讓他有了充滿刺激的新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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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這樣的生活對兩個單身男人來說,都是新奇又刺激的。
在青雨的眼中,似乎已經認定亞勛就是「爸爸」這一個名詞的代表,而留著一頭柔亮及肩長發的卓聖哲則是奇怪的「媽媽」,她不只一次在無意識的情況下對著阿哲月兌口而出,而阿哲在剛開始時常會氣憤至極的大聲喝斥她,時間久了,不但不以為意,反而習慣成自然。
而青雨自始至終也只說過這兩個不算句子的名詞,所以這對兩個大男人而言是非常彌足珍貴的。
日子雖然在有驚無險中度過,但亞勛從來沒有放棄尋找葉姿伶的念頭,在各處踫壁之後,他真有些心灰意冷,直到有一天,他接到同學會的通知單,一切絕境才開始有了轉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