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晶晶的確有些改變,除了不再瘋狂購物外,在家里即使見了宋志文也很少使性子,和星水、雅雅也常處于井水不犯河水的狀況,大多數時候她是沉默的。
而何翔奕則是真的不再出現了,午餐時,又恢復了往日,鈴銖也從未提起,他就像水蒸氣一般蒸發在空氣中,無影無蹤了。
這天下午,辦公室鬧哄哄的在討論何翔奕的事,而晶晶倚著門,正好听得一清二楚。
「你說他們是不是分手啦?」那是黃美美的聲音。
「嗯!很有可能耶!他好久沒來送便當了。」葛麗琴以她一貫尖銳的聲音說。
「真可惜,我一直以為很快就能吃到喜餅了。」工讀小妹帶點可惜的語氣說。
「這樣子是不是表示我有機會啦!看來何翔奕是逃不過我的手掌心了。」黃美美興奮的說。
「哎呀!美美,你以為他是你那位安公子呀!受得了你的胡攪蠻纏。」葛麗琴回著話,大伙一勁兒笑開了。
這時候,有腳步聲由遠而近,教原來笑得忘我的人全住了嘴。
「你們知道嗎?今天我听艾玲說,那個何翔奕被派到高雄去了,高雄起了大革命!」趙佩瑜急急的說。
「什麼革命?」好奇的小妹問。
「就是張主任嘛!平空就多了個總經理,何況才來沒多久,把他原來就要到手的位子搶了去,要是你氣不氣,听說張主任氣得要辭職抗議了。」
在公司待久了的葛麗琴說︰「唉!我料他不會辭職,大不了讓董事長安撫了,加薪了事。」
「真不知道那個何翔奕是什麼來頭!竟然能那麼得寵,馬上飛上枝頭。」趙佩瑜的口氣充滿不屑。
「他們可能沒有分手,看來何翔奕將來很有可能是宋志文的女婿。」葛麗琴緩緩說。
「如果是這樣,唉!我煮熟的鴨子飛啦!到哪去找條件像他那麼好的男人。」黃美美唉聲嘆氣的。
「美美,你還是早點嫁給安公子吧,免得三心二意,永遠嫁不出去。」
又是一陣笑聲。
宋晶晶听到這里,有了些了解,但她還在納悶,究竟何翔奕到高雄做什麼?而宋志文又為什麼把高雄放心的交給他?
電話響了,傳來總機的聲音︰「總經理,董事長二線。」
宋晶晶拿起了電話。
「晶晶,我把翔奕派到高雄去了,他對公司還不大熟悉,這點你多幫他一點,業務方面他能擔大任,不過,我希望你能和他保持聯系,互相協助。」
「爸,我這里人手不夠,讓阿銖來公司上班可以嗎?」
「現在我讓鈴銖帶星水,星水和她處得很好,等過一陣子婦女會不忙了,我再讓她去幫你。」
「好吧,關于何翔奕到高雄去,我沒意見。」
「那就好,我有了你們兩個左右手,我就放心啦。」
宋志文笑著,似乎頗滿意自己的安排。
晶晶掛了電話,卻還是有些不是滋味,到底何翔奕下了什麼迷藥,使宋志文把他視作如自己女兒一樣重要的地位?
為此,晶晶覺得沮喪,她曾經那麼努力地證明自己,才讓宋志文考慮用她,而她戰戰兢兢的接受考驗,為的也只是希望獲得肯定;而現在半路殺出個程咬金,看得出來,宋志文偏袒他,無論如何,她可不能輸,萬一宋志文真的把他視作另一個兒子,聯手對付她,那可怎麼辦?
般不好何翔奕真是不安好心。晶晶開始覺得後悔,那麼大方的把他引進宋氏,會不會是引狼入室,自討苦吃之舉?現在他博得宋志文的歡心之後,誰又知道他下一步想做什麼?真是早知如此又何必當初呢?
晶晶嘆了口氣,卻對目前這樣的狀況束手無策。
☆☆☆
而這同時,高雄何翔奕那頭接到了「董事長夫人」的問候電話,內容深具秘密性,沒有第三人知道,只是由旁人的旁敲側擊可發現,他是喜上眉梢,樂不可抑,連面對平日難纏的客戶也都彬彬有禮、百般禮遇;而答案揭曉時,竟然是在下班之前,他吩咐秘書說︰「明天董事長和夫人要來高雄,明天原訂的行程全部取消。」
這話說完,可是引起了一陣騷動,全公司陷入了恐慌之中,揣測之詞紛擾不已,誰也不知道究竟是何原因讓宋志文突然有來高雄的念頭。
棒日,宋志文夫婦來到高雄,一通電話通知何翔奕,何翔奕馬上就離開了公司,而公司內部是風平浪靜,啥事也沒發生。
在車站附近的一家餐廳。宋志文和紀秀妍已先行點餐,他們坐在最角落的地方,格外顯得安靜且神秘。
何翔奕一進門,左右尋找,發現他們坐在餐廳的角落,于是往他們的位置移動而去。
宋志文認出何翔奕,揮手向他示意,而紀秀妍仍然低著頭專心地吃飯,並未注意來人。
隨著何翔奕的靠近,宋志文以手肘輕觸他的太太,使得她抬起頭來也正好看見何翔奕。
宋志文起身和何翔奕寒暄,並說明來意。
「昨天她一跟你通完電話,就說什麼非見你一面不可,要我一定得帶她來高雄,怎麼勸都不听,唉!真不知道她究竟想做什麼?」
「董事長夫人昨天說您要下高雄,我還以為您要跟我談談與周易合作的事呢?」何翔奕緩緩說。
紀秀妍端詳著何翔奕,頻頻點頭。「別說那麼多啦,吃過飯再談。」
宋志文對于這點倒無異議,招來服務生讓何翔奕點餐,一邊說︰「吃完飯,我們再談也好,免得秀妍又被話題牽動。她呀,一旦想到傷心事,就容易被情緒影響,到後來就吃不下飯了。」
紀秀妍撒嬌的說︰「你呀,就光會說我,你自己還不是光談到公事,就完全忘了吃飯了。」
宋志文愛寵的輕攬紀秀妍的腰際,兩人互視微笑。這一幕看在何翔奕眼底,不由得羨慕起他們的恩愛,歷久彌堅的愛情,在他們身上得到了證明,年逾半百,仍能有這樣的感情,總教人想起那古老的歌——白發吟,時間催生出他們不朽的愛情。
正當何翔奕沉醉其中時,侍者送上了他的餐點,暫時打斷了他的思緒。
沉默地吃了兩口之後,何翔奕才開口︰「我看到你們如此恩愛,真是了解到什麼叫做只羨鴛鴦不羨仙了。」
夫婦兩人相視而笑,何謂默契展現得淋灕盡致。宋志文先開口︰「我們一路走來真是千辛萬苦都嘗盡了。」
紀秀妍也在一旁應和︰「是啊,也許表面看來,我們有別人沒有的幸福,但是我們真的費了好大的功夫才能在一起的。」
何翔奕被勾起了好奇心︰「我好想知道,可以說給我听嗎?」
「這也是為什麼我們來找你的原因了。」宋志文說了這麼一句匪夷所思的話。
「我們想請你好好待晶晶。」紀秀妍的語氣有懇求和托付。
「這跟晶晶應該沒關系吧?」何翔奕一頭霧水。
宋志文陳述了事情的原委︰「我們很擔心晶晶,因為自從她回國以來就未曾真正快樂過,如果她能和你在一起,希望你能盡力讓她快樂起來。」
紀秀妍則附和說︰「都是我、都是我不好。」
紀秀妍那淚汪汪的樣子,顯得憂郁悲傷。
宋志文則繼續說︰「晶晶一直有心結,她以為是我拋棄了她,所以她恨我。她一直沒給我們機會,好讓我們解釋清楚。」
「什麼意思?」何翔奕帶著疑問的口氣。
「當晶晶才十幾歲的時候,她就跟我的前妻到美國去生活了,那幾年我完全沒了她的消息,我前妻來了電話也總要我匯錢給她們,我真的不知道,她為何那麼恨我。」宋志文吸了口煙,吞雲吐霧之間,思緒仿佛又回到從前。「如果不是我前妻堅持帶她走,我不會讓她走的。」
紀秀妍則更傷心︰「晶晶是我女兒,我見不到她,真有如割心割肉般痛!」
宋志文安慰她︰「過去了,別再提了。」
「如果不是她拿晶晶做離婚的條件,我們到現在都無法在一起。」紀秀妍沉痛的述說。
「可是晶晶是你們的女兒不是嗎?」何翔奕終于理出了一點頭緒。
宋志文點頭︰「她是我和秀妍在婚外情時所生下的,那是一段美麗的錯誤!」
紀秀妍幽然長嘆︰「只是這段美麗的錯誤使我們幾乎失去她,還好她又回到了我們的身邊。」
「但是晶晶卻無法諒解我們。唉!」宋志文無可奈何的說。
「晶晶不是小孩子了,我想,如果把誤會解釋清楚,也許她會前嫌盡釋的。」何翔奕提出意見。
宋志文握著紀秀妍的手︰「我們也希望如此呀。」
「可惜不能,所以我們一直在想辦法。」
「我不知道能不能這樣說,其實我很喜歡晶晶,我也很樂意幫忙,你們有任何需要,我一定赴湯蹈火。」
何翔奕充滿誠意的說,讓夫婦倆感動不已。
紀秀妍更進一步游說︰「如果你能做我的女婿,那就更棒了!」
宋志文笑他太太︰「你這樣子會不會太急啦。」
「我打電話的時候可就說得很清楚了,我舉雙手贊成他來追我女兒的。」紀秀妍說。
「你女兒!她都還不知道呢,你急什麼呀!人家都沒認你這個媽呢,你就想做媒了。」宋志文笑著說。
「哼!我可是要替她找女婿,免得挑錯人,嫁錯郎。這可事關她一輩子的幸福。」
「好吧、好吧!你想怎麼做全都依你啦。」
何翔奕看著宋志文溫柔的宣稱,也和紀秀妍一起笑了,他們在那一瞬間達成了並識,歡樂就是悲傷的終止。
「你可別誤會喔!我們可不勉強你,反正我女兒條件好得很,一點也不愁嫁不出去的。」紀秀妍又再度吹捧起自己的女兒來,愛心表現得極致。
何翔奕則會心地一笑︰「我懂。」
「懂的話還愣在那兒做什麼?還不快去追她!」
「哎約!老婆你真像趕鴨子上架似的。」
「嘿!你還說,罪魁禍首就是你,沒事調他來高雄做什麼?根本是故意拆散他們倆。」
「天地良心,我可沒有唷。」
「是啊夫人,是我要求來高雄闖闖,不關董事長的事,您別怪他。」何翔奕解釋。
「那你什麼時候回去啊?」這才是紀秀妍真正關心的事情。
「等高雄的一切業務上軌道我就回去。」
「嗯!真是負責任,把晶晶交給你真的不會錯。」紀秀妍真的是丈母娘看女婿,愈看愈有趣。
「翔奕,你可別嚇到。女人家嘛,總是把幻想當成真的,一直把晶晶推銷給你。」
「不不!我很樂意,何況,我是真的喜歡晶晶。」這絕對是他的真心話。
「你看看,是你這個老頭兒,護女心切了吧。也不想想晶晶的年紀,一點都不為她著想。」
「你又怪起我來了呀!老太婆。」宋志文捏了捏她的粉頰。
「哎喲!你竟敢當著翔奕的面捏我,真不害臊。」
「翔奕,你看我們這樣不會介意吧?」宋志文突然叫了在一旁默不作聲的翔奕。
何翔奕搖搖頭,笑說︰「不介意,真的。」
「你瞧,翔奕又不是外人。」
「這會兒你好像認定了他,可別說一切都是我一廂情願喔!你也有份。」紀秀妍輕笑。
「好好好!大家都有。」宋志文寵溺的說。
這種感覺真好,何翔奕心想。
走出室外,南A省的天空,照舊是火辣辣的陽光折射,心里卻踏實起來,走在陽光里,跟他們分享幸福,在那一刻,他忽然好想她,希望飛到她身邊,享受有她在的一切美好!
在宋氏夫婦來訪以後,原本遲疑的心,有了力量,他才知道,晶晶是他的,他不願也不想放她走,他知道怎麼做了。
☆☆☆
何翔奕終究出現了!而且積極表態的說要追求宋晶晶。這天下午,他借著出差之名,到B市行追求之實。
當然晶晶本人還被蒙在鼓里,但她很快就會知道,因為,他決定,用她想要的方式追求她,讓大家都知道的方式,宣告她死會了。
他手捧著九十九朵玫瑰,期待展開這花了好多時間才布好的局,在敲她的門的剎那之間,他緊張得手心都冒汗了。
何翔奕還是敲了門,手捧鮮花的職員們隨即一擁而上。
整間辦公室,放眼望去是一片花海,宋晶晶坐在她的辦公桌前,也許是太驚訝來不及反應,她的表情變化不大,眼楮卻瞪得大大的。
職員們安置好花,接著退出去,旋即,一場辦公室的討論會隨即展開,大伙你一言我一語的發表意見,決定給他們祝福,于是私下有了另一波的行動。
「我以為是誰呢,原來是你呀。說吧,你是哪根筋不對啦?」宋晶晶強自鎮定。
何翔奕笑得燦爛︰「我只是履行承諾而已啊。」
「我跟你可沒什麼承諾唷!我不記得曾經叫你那麼破費,還送花呢。」宋晶晶似乎不以為然。
「您是貴人多忘事啦!如果要追求你要讓大家都知道,這是你自己說的喔!」
宋晶晶可沒料到何翔奕會把她說過的話拿出來將她一軍。「可是如果我沒記錯,你前一陣子才認輸的,怎麼?想耍賴?」
「我真的有離你遠遠的唷!」
「不算、不算!」她搖搖頭。「你賴皮!」
「可是根本沒比賽憑什麼說我輸啦!」
「是你自己棄權的,我可告訴你,別的我不敢保證,要比賽跑步我可是第一名。」
「是!我也沒說我會贏。」何翔奕吐吐舌頭。
「既然如此,當初為什麼你敢跟我比賽?你不怕輸嗎?」
「只是好玩,反正不論結果如何,我都不會放棄我要做的事。況且當時你老愛跟我挑戰,我可不想做你的箭靶沒完沒了的。」
被何翔奕這麼一提,宋晶晶才記起當時候的情況,他們之間真可說是箭拔弩張、互不相讓,誰想得到,如今的情勢大逆轉,何翔奕又是送花,又是說要追求她的,簡直可稱為是戲劇性的轉變。
「听你這麼說,你又何必大費周章的送花?」
「你可不能拒絕我唷!」何翔奕回答得奇怪。
「為什麼?」她純粹好奇。
何翔奕公布答案︰「來,你過來一下。」
何翔奕帶她到窗戶旁,指指樓下,她被樓下的景象嚇了一跳,不敢相信這到底是不是真的。
宋晶晶看見了一個斗大的汽球正緩緩升空,上面寫滿了「愛」,和「我愛你!晶晶」,這是最顯眼的字樣。
宋晶晶羞紅了臉,久久無法自己。
「怎麼樣?不錯吧!」何翔奕似乎很滿意自己的杰作。
「這麼老土,你也想得出來。」她半怒半嗔的笑罵。
「我要讓你沒有退路呀!現在大家都知道我要追求你了。」
「是嗎?那可不一定。」宋晶晶豎起食指,搖了搖。
「不然,你還能怎樣?」
「我可不是那種那麼好追的人唷!傻孩子,別做夢了。」
「那麼,咱們走著瞧。」何翔奕終于決定走出她的辦公室。
門一開,群聲四起︰「祝你們兩人終成眷屬,白頭到老!」
接著是喝彩和歡呼。
何翔奕無辜的看著她,似乎要說這件事可不關他的事,但是,宋晶晶搶先一步︰「這下子,我料你也不敢不追我了吧?」
何翔奕像是認命似的說︰「是的,雖然你很難追。」
鮑文夾這時急速飛來,何翔奕趕緊關上了門,發出了「砰」的一聲,他幾乎高興自己幸免于難,逃過了一劫!
宋晶晶看到他飛快的關上門,不禁莞爾一笑。
眼看著那個剛剛幾乎伸手可及的汽球,已經飛向了無邊的天際,好生惆悵的感覺油然而生,不確定的愛,也是會如汽球般飛遠的吧。
而她的心卻一直想抓住,抓住那個即將飄遠了的誓言,寧願相信它的存在,也不願意這只是一場夢境般愈飄愈遠。她忽然環抱住自己,才微微感受這並不是一場夢境,在心中,愛苗也萌生了吧?幸福的感覺踏實多了。
在她發怔時,內線忽然響了,她公式化的聲音應對︰「喂,宋晶晶。」
何翔奕用他磁性的嗓音,慵懶地說︰「總經理,上班時間在想男朋友啊?唔!這樣下去會被董事長開除的唷!」
這時宋晶晶一抬眼,果然看到他透過玻璃窗向她招手,臉上有著迷人的笑容。
「不要來鬧我!我的工作情緒都被你毀了。」
「晶晶!我們一起吃個晚餐好嗎?我們應該多利用時間好好了解一下彼此。」
「沒什麼好了解的,我可沒那個閑工夫。」
宋晶晶竟然拒絕得那麼迅速冷漠,但何翔奕仍不屈不撓的繼續邀約︰「哎呀!鮑司的同事都知道了,那麼,是不是該帶我回去見見你的父母了呢,好讓你父母知道我在追你呀!」
「你不要當真了好不好?」這句話月兌口而出,顯得太過突兀。
「到現在你還以為我在開玩笑?這對我來說打擊真大!」電話那頭,何翔奕嘆了口氣。
「這件事你不能怪我,現在去見父母,是早了一點,不必那麼急。」
「我當然急了,我今年一定要結婚的,不然……」
「不然怎樣?」
「算命說的呀,錯過這一次,我可能要永遠當王老五嘍!」
「你少胡扯了!」
「我是說真的啦!怎麼樣,下班一起吃個飯吧?」
「我六點下班。」
「好,我等你。」
幣上電話,宋晶晶開始蒙著頭做事,她可不願酡紅興奮的臉被同事們看到,下班之後的約會,最讓人期待了。
挨到下午五點鐘,大部分該下班的人都走了,何翔奕竟還不見人影,宋晶晶已經做完許多報表的分析了,感到有些疲倦。
她推開那些煩人的報表和銷售數字,疲累的趴在桌上,原本只想放松的眯一下眼楮,然而,卻沉沉的睡了去。
直到一股溫熱氣息襲來,她深呼吸了一口確定那是很近的距離才能感到的溫度。宋晶晶一點也沒掙扎就醒來,轉瞬間,她的眼楮忽然睜開,然而那種親近的感覺,卻仍舊縈繞不去,因為他——何翔奕就近在眼前,手托著下巴,眼珠骨碌碌地轉。
「你……」她因為太驚訝了,一時為之語塞。
「看你睡得那麼熟,舍不得叫醒你。」
「現在幾點啦?」她看看手表︰「哇!七點了!我竟然睡了那麼久。」
何翔奕沒有感到不耐煩,反而還說︰「我慶幸能在這里陪你睡,這算是與美人共睡一桌吧。」
何翔奕靠近她,使她忍不住拍了拍他的臉︰「誰要你陪啦!我是不小心睡著的。」
「我也是不小心的。」
他抓住她的手在唇上輕啄一下,宋晶晶抽回了手︰「你別太過分唷!」
「我這哪算是過分?要不是念在別的部門還有人加班,我早就……」
「你怎樣?料你也不敢。」宋晶晶作賊心虛的率先發言,因為她十分了解,如果不先下手為強,不知他又要說出什麼煽情的話來。
他想把她吻得昏天暗地,看她那張嘴還能說什麼話來!何翔奕在心中想著沒能說出的話,剛剛他一直盯著她微啟的櫻唇,如果她不那麼快醒來,他早就輕易得了個吻嘍!天知道他多想神不知、鬼不覺的「偷」得一個吻。
宋晶晶已經整理好了儀容,手上提了個皮包,何翔奕為她開了門,並且抵著門,很有紳士風度的等待她。
走出辦公室後,迎面而來的人,不論男女,都用一種善意的眼光,點頭微笑示意,似乎並沒有太多好奇。在經歷了白天的事之後,他們早就對這兩個人雙雙對對的樣子不感到驚奇,各自忙著自己的事。
何翔奕似乎有感而發的說︰「真沒想到那麼晚了,還有不少人在公司呀。」
「這是非常時期吧。」她已司空見慣了。
「所以說公司能夠如此穩定成長,實在有太多因素了。員工能夠有向心力也很重要,願意犧牲自己的私人時間。」何翔奕點頭微笑。
電梯在這個樓層停住,門一開,兩個人一起搭電梯下了樓。
「公司附近有一家日本料理很不錯。」
「是嗎?」
電梯里,何翔奕提議,宋晶晶沒有反對,對于這家日本料理她完全沒有印象。
他們並肩同行,才走出公司隸屬的大樓不久,一個女性化的聲音在後面由遠而近的叫嚷。
「翔奕!翔奕!」
是趙佳君,何翔奕沒有回頭就認出了這聲音,他沒有預期到會在這個時間,這種情況下遇見她。
幾乎是同時,宋晶晶和何翔奕一起回頭。
趙佳君穿了一件檸檬黃毛織長洋裝,深V領低胸襯托出她豐盈的曲線,她在看見晶晶的剎那之間,笑容忽然僵住了幾秒,但她馬上換了一張笑顏,往前向他們走近︰「嗨!翔奕。」
宋晶晶則是一貫的面無表情,相較之下,她的灰色套裝馬上相形失色,這個念頭使她覺得莫名其妙的不舒服,但不可否認的,她驕傲的穿著品味仍在此時有被挫折的感覺。
何翔奕並不知道晶晶會有這樣的心情,驚訝地打了招呼︰「佳君!怎麼會在這里遇到你?」
「我正巧來找朋友,經過這里,呃!我想起來了,她不是上次跟我搶衣服的那個人嗎?」
佳君竟然又提起了那些不愉快的往事,使得彼此的氣氛尷尬不已。
何翔奕打破了靜寂,向他們做正式介紹︰「晶晶,這位是我朋友,趙佳君。佳君,這位是宋晶晶。」
晶晶不透露情緒的︰「朋友?」
佳君笑得更燦爛︰「是嗎?那我和你也是朋友了,我們是不搶不相識!」
為了不使自己顯得小家子氣,宋晶晶勉強的擠出一點都不自然的笑容︰「是啊!我們早就認識了。」
何翔奕開始邀約︰「佳君,要不要一起去吃飯?」
趙佳君很高興的接受︰「好啊!難得有機會踫在一起,我們好好敘敘!」
然而,宋晶晶卻在這時先拒絕了︰「我有事要先走了,你們好好聊吧。」
見她轉身,何翔奕挽留︰「說好了的,你怎能不去?」
這話听在宋晶晶耳里,好像她該負責似的,她輕輕的說︰「我們是說好,可是我可沒說要去。」
佳君只距離他們兩步而已。何翔奕刻意壓底了聲音,對宋晶晶說︰「你生氣啦?」
真是明知故問,但是晶晶可不想讓他發現自己的情緒。「我有什麼好氣的?沒理由啊,我只是真的有事。」
「好吧,既然如此,我們下次再約吧。」何翔奕只好放她走,不再勉強。
宋晶晶向趙佳君道了聲「再見」後,就往另一條路走了,頭也不回。
趙佳君發現了自己竟然無意之間,打擾了他們的約會,不禁道歉︰「對不起,我沒想到……」
何翔奕則笑了笑︰「沒關系的。」
「我看得出來,你似乎很喜歡她。」趙佳君邊說邊以手勾住他的手臂。
「我是很喜歡她呀。」何翔奕說得真心真意。
「你們進展到哪種程度了?」趙佳君試探的問。
「其實是剛開始而已。」
「是嗎?那表示你們才要開始交往嘍?」
「嗯。」何翔奕點點頭。
在熙來攘往的街道,何翔奕和趙佳君轉了一個彎,在街角有一家日本料理店。
「這是我們從前常來的店,真令人懷念。」趙佳君興奮的說。
「是呀。」何翔奕認同的點頭。
透明的自動門「叮咚」的一聲才響起,隨即響起此起彼落的「歡迎光臨」聲,好不熱絡。
女服務生為他們引導,他們在一個安靜的和式包廂坐下,拿了菜單各自點了菜。
女服務生才走,一個穿著和服的中年婦人隨即出現,她笑盈盈的招呼︰「哎呀!何先生、趙小姐,你們好久沒來了唷!」
何翔奕笑說︰「是啊!這陣子人都在高雄。」
「邵姐,那麼久不見,你變得好年輕唷!」趙佳君笑著說。
「真的呀!可見還是要勤于保養,女人嘛!年紀一大,就得多注意。」她高興的接受稱贊。
「你用什麼保養品?什麼品牌呀?」
「是我女兒在日本買的啦。你也想買呀!我可以拿到折扣的給你。」
「真的!好呀!」趙佳君對于化妝品從來就不小氣,只要有口碑,她是很舍得花錢的。
女服務生送上冷盤前菜,她則適時的說︰「好好享用吧,我去招呼客人了。」
「邵姐,找機會拿產品給我看看。」
「好!我們再聯絡。」旋即,她馬上離去了。
他們沉默了一會兒,吃了幾口沙拉後,趙佳君提出她的疑問︰「我們分手以後,你就沒來過是嗎?」
「是啊,好久了吧。」
「為什麼?」趙佳君進一步追問。
「怕觸景傷情吧。」
「听你這麼說,我真的很高興。坦白說,今天看到你旁邊站了個女人,真的讓我吃醋,不過,既然你們還沒深入交往,也許我們還有可能。」趙佳君喝了口水。
又送上了壽司和生魚片,一些主菜速度很快的也送上桌,但他們仍然吃著冷盤。
「或許吧。」何翔奕漫不經心的。
趙佳君帶著悔恨說︰「我突然覺得也許不該跟你分手,這樣的情況不是我想要的結果。」
何翔奕想起上次打電話給她時,是個陌生男子接的電話,他滿心的疑慮,但被他強自壓抑下來。「我不知道你希望怎樣的結果,你是想回到從前?」
「是啊!可惜不可能。」趙佳君嘆口氣,接著說明了原因︰「我現在跟人同居,日子過得並不盡如人意,我常想起過去我們在一起的時候,才發現這個世界上不會有人比你更愛我了。」
趙佳君說著,讓何翔奕有心痛的感覺,她的這番告白,使他難受——因為她的坦白。
「佳君!你這麼說真教我難過。當初就是希望你快樂,所以才放手讓你走的。」
趙佳君則接口︰「很諷刺的,我卻自甘墮落了。」
「不許你這麼說。」
「是真的,我心里一直感到痛苦的另一個原因是,我還愛著你,當那個人在身邊的時候,我只有被控制和不自由的感覺,我不知道跟誰說,所以只能逃避。」
何翔奕緊握她的手︰「佳君,你可以做別的選擇。」
「我想回到你身邊,我真自私對不對?我一向如此,就算回到從前,我們早就不一樣了,過去已經過去了,不能再奢望過去了。」
何翔奕默默無語,因為他實在不知道怎麼回答才好。
趙佳君則希望他可以加以反駁,告訴她,一切可以重新來過;然而,他的默認,使她明了了一切,逝去的感情是無法回頭的,她的決定是一條永遠無法回頭的路。
「你放心啦!我只是發發牢騷,你以為我真的要跟我的他分手呀?」她夾了一塊生魚片,沾了些芥醬,放進嘴里,享受食物的美味。「對了,你現在都在忙什麼?我打電話去你廠里,那個電話已經變空號了。」
「我現在在宋氏企業,我的工廠燒掉了。」
「那你一定很難過,心血都毀了。」趙佳君曾經陪著他奮斗過,所以她很了解,這件事對他來說真是切膚之痛,是橫禍,也是挫折。
「不過沒關系,我還年輕嘛,隨時都還可以重新開始。」何翔奕志得意滿。
「我了解你,當初那麼辛苦的創業,就是想自己當老板。」
「是呀!只要有卷土重來的機會,我一定不會放棄的。」
「真沒想到,有這麼一天,我們能那麼坦白自在的聊彼此的心情,我以為我們這一輩子不會再見面了。」
何翔奕也算豁然開朗︰「我也很想找你出來談談,畢竟我們曾經在一起那麼多年。」
趙佳君舉杯︰「來!為我們曾經的過去干一杯吧!」
何翔奕也舉起杯,「鏗鏘」一聲,仿佛在記念那一段永遠不會繼續的故事。
「我希望往後的日子你能過得快樂。」何翔奕一飲而盡手上的清酒。
趙佳君臉上掛了兩個酒窩,又倒了杯酒,笑嘻嘻的說︰「你別再為我擔心了,想想自己吧。」
「我會的。」何翔奕點點頭。
「你總是如此,希望別人快樂,遠比自己的快樂重要,所以我真的要說,宋晶晶很幸福,她能夠擁有你的愛。」趙佳君由衷的說。
「我好高興你這麼說。」
「別高興得那麼早唷!如果哪一天她不要你了,我是會當她的候補的。」
「哇!你想一女侍二夫呀?」
「糟糕,被你發現了。」
兩人互視而笑,化解了所有芥蒂,從情人變成朋友,也是需要勇氣的,世間有多少人是含怨分手,一輩子也解不開心結。與其多一個仇人,還不如多個朋友,誰能抹滅曾經交心的痕跡呢?所有曾經的記憶,在回想起的那一刻,不應該是遺憾,應該是美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