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束忙錄的一天,江文心拖著身心俱疲的身子來到江文華所在的醫院。
來到江文華病房的樓層,護士站的護士小姐一看到她,立刻從護士站里跑出來,拉住江文心。
「護士小姐,有什麼事嗎?」江文心對護士小姐的動作一頭霧水,以為又要催她去繳什麼費用。
「江小姐,我們這里是醫院,必須提供個安寧的環境給病患療養,如果你有什麼問題的話,麻煩你自己私下解決好嗎?」
「對不起,護士小姐,我听不懂你的意思?」江文心真的听不懂,她請護士直接說明白,她已經很累了,沒辦法再去猜護士小姐的真正意思。
「就是剛剛,你還沒來之前,有兩個看起來像流氓的男人說要找你弟弟,我以為他們的是訪客,所以就告訴他們你弟弟的病房號碼,哪知道他們一進病房後就大聲嚷嚷,我們進去勸告後,他們只安靜一下,就又吵起
來了,我不知道……」
江文心沒听護士講完就直接朝弟弟的病房跑,一沖進病房,就看到兩個流氓扯著還倒在床上昏迷不醒的文華的領口不停搖晃。她尖叫一聲,沖過去拉開那兩個流氓,張開雙臂護住弟弟。
「你們是誰?難道你們沒看到病人傷成這樣還沒醒過來嗎?怎麼可以這樣用力拉扯他?太過分了!」這兩個人冷血殘酷的行為讓江文心十分憤怒,一時也忘了護士說不能大聲嚷嚷的警告,忿忿不平地大叫著。
「什麼過分呀?他欠我們老大錢,不趕快去想辦法卻死賴在床上裝死,我是要他趕快醒過來,免得到時候期限到了還不出半毛錢,恐怕他就得真的躺橫著被人家抬出去了。」一個流氓惡聲惡氣道。
江文心一听,心一沉。難道文華除了那間賭場之外,還在別的地方欠了錢?
「你們是哪里的?文華欠了你們多少錢?」她急急地問,視線在兩名流氓之間打轉。忽然,她覺得另一位不斷用手抹臉的流氓有些眼熟。
她走過去,拉下他的手。
「是你」她驚訝地看著昨天在賭場里想把她扔出去的阿保,驀地想通了怎麼回事。「是你們老大叫你們來的是不是?是不是?」她就知道他昨天會那麼輕易地就放她走,一定是有什麼陰謀,果然!那卑鄙小人現在就已經開始報復了。
阿保看到她發青的臉,便不斷地朝同伴使眼色。
阿三哥千交代萬交代,只要稍微讓她害怕就行了,但阿保覺得她好象並不害怕,反而像是氣得快斷氣了。要是再搞砸了,他回去又免不了被削一頓。
阿保的同伴看見阿保跟自己使眼色,便一把將江文心給推開。
江文心一個重心不穩,跌到病床邊,連忙扶住病床欄桿穩住自己。
「我告訴你,六百萬不是筆小數目,江文華最好趕快去想辦法籌錢,否則等期限一到,管他是不是還躺在病床上,我們都不會放過他的!」那流氓撂下這些話後便大搖大擺地走了。
他們一走出病房,江文心立刻沖過去將房門給關上,鎖了起來。
她拖著腳步,走到病床旁,沉痛傷心地看著依然昏迷不醒的弟弟。
她伸出顫抖的手輕輕撫模江文華纏滿繃帶的頭和布滿青紫的臉頰。
「文華,答應姊姊,你會好起來,錢的事,姊姊會想辦法,你別怕!姊姊只希望你醒來能安分守己,不要
再將自己搞成這個樣子,讓人擔心了,好不好?」她輕聲說道,身體還在因為剛才的事而不住的顫抖著。
那一晚,她睡得很不安穩,一個小聲響就會把她驚醒,深怕又有人來對他們姊弟不利,就連護土小姐進來看江文華情況的細微腳步聲都能讓她受驚許久。
不能再這樣下去!她想,她必須盡快采取行動。
她無法天真地以為那些人會這麼簡單就放過他們,她甚至能感覺到那個老大已經下了要他們姊弟倆天天不得安寧的命令。
若這個噩夢成真的話,那文華勢必無法安心療傷,她在公司也會時時刻刻擔心他們是否又會來騷擾弟弟。
躺在病房里放置給家屬休息的木板床上,雖然很累,但她卻無法安然入睡。
她干脆從木板床上坐起,望望外頭夜色,再看了眼手腕上的表。
三點十分。這時候賭場應該還在營業吧?
她站起來,拿起水果盤上的水果刀,放進皮包里,步出病房。
如她所料,凌晨三點半的賭場里正是最熱絡的時候,賭場里頭到處都是麻將的踫撞聲,白色濃濁的煙味在空氣中飄蕩,里頭的空調像是死掉了,只會放出冷氣卻無法排出廢氣。江文心一踏進賭場就被嗆得咳嗽。
離門口最近的阿保最先听到那陣突兀的咳嗽聲,回過頭看到江文心,他猛地翻了個白眼,罵了幾句三字經。
江文心戒慎地看著阿保朝自己走來,下意識的按住了皮包。
「你又來這里干什麼呀?」真背,只要遇到她就肯定沒好事。
「怎麼又是一樣的台詞?這次你八成又沒預約吧?」
「我要見你們老板。」
「你真的很煩耶!走走走,別妨礙我們做生意。」阿保像趕只小狽似的,將江文心粗魯地往外推。
江文心用力地掃開他的大手。「我要見你們老板,如果沒見到他的話我是不會走的!」她突然繞過阿保,跑向與賭場只有一門之隔的小套房。
阿保沒料到她會突來這麼一招,邊詛咒邊追了上去。
就在她跑到這邊,阿保快追到她時,江文心忽地閃過身來面對他,手里亮出一把水果刀。
阿保看到銀光一閃,就在快要踫到銳利的刀鋒時,嚇了一跳,以一個狼狽的姿勢往後一跳。
「別過來!誰過來我就對誰不客氣。」江文心對阿保和好奇圍觀的賭客揮動手中的刀子。
她渾身顫抖,臉上滿是狂亂之色。
這是他們逼她的!
阿三排開圍觀的人群,看到了江文心和她手上的刀。
「江小姐,你這是干什麼?」他憤怒地吼著。這小妞也太不上道上,竟拿了把水果刀就敢來他們的賭場里搗亂?難道她不知道他們賭場里比那把水果刀鋒利的刀子多得不勝枚舉嗎?
江文心看到在這賭場里唯一對她還稱得上友善的阿三,咽了咽口水。
「我要見你們老板,他不讓我見他,還把我給趕出去!」水果刀的刀鋒朝戒備著的阿保比了比。「你們放心好了,我不會對你們老板怎麼樣的,我只是要跟他談談,談完了我就走,我保證以後你們在這里絕對不會再見到我的。」
阿三緩緩地將視一瞟向阿保,阿保則被他給瞪得心慌意亂。
「阿三哥,這不能怪我呀!她又沒跟老板預約,況且你看看她,手里還拿著刀子哩!誰知道她會不會對老大不利呀?」阿保為自己辯護。
阿三當下就又賞了他腦袋一個拳頭。
「你當我是擺著好看的呀,就不會來通報我一聲嗎?」阿三在阿保的耳邊大吼。「沒用的東西!」狠瞪了他一眼後,他瞟向江文心。「江小姐,好心點。我們這里還得做生意,你別三天兩頭就跑來鬧行不行?要找我們老板我進去幫你通報就行了,何必拿刀動槍的?刀可是不長眼的,到時候傷了人可就不得了了,我拜托你先把它給收起來吧!」八成是今晚阿保他們去醫院找江文華時,她受的刺激太深,才會三更半夜不睡覺跑來找老大理論。
真搞不懂老大在想什麼,讓她還完錢也就是了,
吧麼還要那麼大費周章的,又是調查她的底細又是派人到醫院鬧,難不成……老大看上她了?
想到這,阿三不免大罵自己無聊。
老大身邊多的是波大性感的妞兒,只要他隨便勾勾手指就可以招來一堆,而這江文心,頂多稱得上是個清秀佳人,瘦不拉嘰的,老大怎麼可能會喜歡她?
江文心緊張地看看阿三,又看看自己手里的刀子。
不!不行!地如果把刀子收起來,他們一定會立刻把她給趕出去,這樣她來這里的目的不就無法完成了。
「要我把刀子收起來可以,除非你們讓我見你們
老板,只要讓我見到他,我一定會把刀子交給你們。」刀子給他們並無損她的計劃。為了預防萬一,她早在來這里的路上到便利商店又買了一把美工刀,現在就在她的皮包里。
「你先把刀子給我,我就去通知老板。」何三誘哄著,朝她伸出手。
江文心搖搖頭。
「不,你先去通知你們老板,我再把刀子紿你!」她才不上當,將刀子握得緊緊的,毫不妥協。
阿三他們並沒回應,只是目光怪異地在她和她身後徘徊。
見他們不說話,江文心沖動地想再將自己的話覆述一遍,才剛要開口,就覺得背後像有兩道目光在燒灼著她的背。
慕地,她心一凜,想轉著時已經來不及了—只大手由她身後繞到身前,迅速確實且毫不費勁地奪下她緊握在手中的刀子。
被拿走刀子的江文心,全身僵硬地站立著,她知道那個魔鬼就站在她身後!覺得自己像只待宰的羔羊。
一只手臂環住了她的肩膀。
「各位,沒事了,這位小姐是我的朋友,最喜歡開玩笑了!現在已經沒事了,你們再去玩吧!阿三,給每位客人一罐冰啤酒,算是給大家陪罪的。」金少凱面帶微笑地摟摟江文心的肩膀,狀甚親密,仿佛剛才一切真的全都是一場鬧劇。
老大說完,阿三拍拍手掌。
「沒事了、沒事了,大家繼續玩吧!阿保,听到老板的話了沒?去把冰箱里的啤酒全拿出來,請各位大叔大嬸喝!」他嚷嚷著。
站在房門口的金少凱,看著場子里又恢復了先前的景況,滿意地抿抿嘴。
「小姐,我想,我們得好好談談了。」他傾身在江文心耳邊低語,而後半強迫地將她攬進小套房里。
一進套房,江文心又看到兩名穿著小可愛與超短裙的女孩子。
天!這個男人到底有多婬亂?她們看起來像還未滿二十歲!
她的胃又開始翻攪了起來。
金少凱直接走到床邊,將手中的水果刀隨意地往牆壁上練飛鏢的靶子一射,水果刀直接命中紅心。
兩位女孩子立刻要往他的身上靠,卻被金少凱不耐煩地給推開。
「我有客人,你們出去吧!」
兩個女孩子看看江文心又瞧瞧金少凱,只得識相的離開。
「好了,現在只有我們兩個,你可以說了。」金少凱燃起一根煙。
她的臉色很難看,撐不了多久。吸煙的動作掩飾住他嘴角的一抹笑意。
「你說過要給我們一個月的期限!」江文心隔著煙霧看著他,恨不得將這男人給殺了。
「我是說過。發生什麼問題了嗎?」金少凱裝傻。
「少一副無辜的樣子,你這個卑鄙的小人。明明答應給我們一個月的期限,卻又叫人到醫院里去找我弟,逼他還錢,他怎麼還呀?他人現在都還躺在床上不省人事,怎麼還?你到底還有沒有人性?我都說我替替他還,你還想怎麼樣?」她又開始激動了起來。
「小聲點,外面雖然很吵,但要是仔細听的話,還是可以听到你的叫聲的,我可不想讓人家以為我在欺負你。」金少凱還是像個無事人似的說著風涼話,欣賞著江文心的怒氣。
「難道你不是嗎?靠著自己有錢有勢,到處欺壓我們這種沒錢沒勢的人,難道你一點都不會內疚嗎?呀,我忘了,像你們這種人,良心早就被狗給吃了!」
「我只是想讓你弟弟早點好起來,是好意!要不然憑你一個人,到哪里去賺六百萬元?別忘了,一個月可是很快就結束了,喔,不對,現在已經是三號,只剩二十七天了。」金少凱指了指牆上的日歷說。
「我說過我能還你就是能還,不必你假好心!」江文心深吸口氣穩住自己。「我要你保證,我弟弟還在醫院療養的時候,你不會再叫你的手下到醫院去騷擾他。」這是她來這里的目的,只要他答應,她就算死也會在這一個月里湊出錢來還他,不論做任何事!
金少凱露出為難的神情。
「我不知道耶!你又不肯接受我的建議,我想,如果你弟早點醒來的話,也許還可以幫忙分憂解勞什麼的。」他擺擺手。
他竟還有臉提他那個不要臉的建議?她江文心就算再下賤也不會去當這個惡棍的情婦!
「你就放過我們會怎樣?就算我弟他真的被你們那種方式給搖醒,只怕內傷會讓他傷得更重。再說,就算他真的醒來了,他那麼重的傷勢恐怕半年都不會好,怎麼有可能在這個月內就湊到那麼多錢?」江文心總算見識到什麼叫有理說不清了,這魔鬼就是屬于這種人,而她一點也不覺得驚訝。
「我的建議仍然有效。」金少凱仍不放棄。
「我已經回答過你了。」江文心真想朝他臉上吐口水。
「再考慮一下也無所謂。」
江文心從皮包里拿出那把預備的美工刀,拉出刀片,將它放在自己手腕上。
「你做什麼?」雖然慵懶的姿態未變,但嬉笑的表已從金少凱的臉上褪去,他謹慎地盯著江文心。
「我要你的承諾。」
「如果我不答應呢?」
「那我就在自己的手上劃上一刀,假如還死不了的話,就在脖子上再加一刀,反正你是存心要逼死我們姊弟倆,我就讓你稱心如意!」江文心以自己的命跟他賭,雖然知道跟這種人賭,贏的機率十分渺茫,但為了弟弟,她必須賭。
「就算你死了,我還是可以去找你弟弟要。」
「無所謂,反正文華是不可能在短短的一個月內湊出六百萬的,算我這個姊姊對不起他,等到了下面之後,我會繼續好好的照顧他的。」
「那你父母呢?你不怕他們傷心難過嗎?」該死!她好象是認真的。
「我走了,弟弟也走了,他們的希望全沒了,說不定我們全家人在下面會過的更好、更快樂,再也不用擔心被人家欺負。反正人走到最後難免一死,早走晚走都是一樣。只是,你所要面對的可能就是收下到那六百萬了。」說完,江文心還淒然一笑。
見他只是盯著自己瞧,瞧了半天也不說半句話,江文心終于忍不住了。她狠下心來將美工刀用力朝自己手腕壓下,嬌女敕細白的手腕肌膚立刻出現一條血痕。
「考慮得怎樣?還是你想讓六百萬就此成為一堆不可能看見的鈔票?」
金少凱沒有說話,只是向她走近。
「你別再過來了!不然……不然我就……」江文心被他的前進逼得一步步後退,焦急又無計可施之下,她真的舉起刀子,狠下心來直直朝手腕落下。
金少凱的手比她的刀子更快,在她還沒傷到自己前就先握住了她持刀的手,奪下美工刀。
「你搶不了台灣所有的刀子。」江文心咬牙切齒地說。
她的手被他抓得牢牢的,他的手勁很大,抓痛了她的手,但她倔強得連吭一聲都不會,只是默默地瞪著他,以眼神傳達恨意。
「我不用搶,也不必搶。」他迎視她的目光,而後古怪地笑了笑,放開她的手,逕自走到酒櫃,還是倒了跟上回一樣的,純威士忌。
「什麼意思?」江文心問,無法確定他說的是否跟自己想的一樣。
「意思就是,你弟弟可以安心療養了,我不會讓兄弟再去打擾他。不過——」
「不過什麼?」江文心急急地問,往前踏了一步,怕他又會為難自己。
「不過,我有一個條件。」他悠閑地啜了口威士忌。
江文心就知道他不可能會那麼好心就放過她的。「只要我做得到,我可以答應你。」
「你一定做得到。我要你答應,如果在這個期限之內,你無法將債務還清的話,那麼,期限到了之後,我要你做我的情婦。」
江文心倒抽一口氣,怒火又源源升了上來,「別想」這兩個字才剛要月兌口而出,就想了一件事。
他說的是在期限「到了」之後,又不是現在,離期限到期還有二十七天,就算用借的,到時候應該也能借到六百萬才對!
既然這是他的條件,而且自己又不一定會輸……不!是她不可能會輸,那答應他又何妨?至少文華能夠安心養傷了不是嗎?
「好,我答應你︰」
金少凱露出滿意的笑容。「很好,現在你可以離開了,我保證不會有人去騷擾你跟你弟弟。」
「就這樣?不用簽什麼合約之類的?」難道他不怕她到時候翻臉不認帳?
金少凱轉轉眼珠子。「既然你說了,那就……」他從酒櫃下的小抽屜里拿出張紙。「簽一下吧。」他將紙朝她揮了揮,眼底劃過一抹狡黠?
這小人,原來他早就將合約給準備好了!她更笨,沒事問這種事干麼?平白讓他得了個借口讓她簽字。
江文心不甘不願地接過紙張,大概地瀏覽了一下。
紙上寫的跟他說的一樣,如果她在期限到了之後仍無法還清六百萬元,她——江文心將無異議地當他的情婦。
上面沒寫明得做多久的情婦,但無所謂,反正她會想盡辦法湊齊錢還給他的,她不會讓自己淪落到那種地步的。
于是她簽了字,並在他的要求蓋下手印。
金少凱瞧了上頭的簽名。「江文心。」他喃喃念著。
她逃不出他的手掌心了!
「我名簽了,手印也蓋了,我希望你能夠遵守自己的承諾,不要再到醫院去打擾我弟弟。」
「當然!我金少凱說到做到。只要你不要忘記你對我的承諾就行了。」
「放心好了,我跟你是不一樣的。」淡淡丟下句諷刺,她便離開了小套房,像個驕傲的女王。
金少凱凝望著她的前影,轉動著手中的酒杯。
「錯了,我們是一樣的,總有一天,我們會一樣……總有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