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果他們參加了登山隊。
才十月,高山上的溫度卻已經降得只剩七、八度,晚上更接近零度。剛從悶熱的台北盆地一路爬上來,家樂嚴重適應不良,過冷的氣候讓他熱量消耗得特別快,稀薄的空氣讓他腦袋里嚴重缺氧,加上不斷走路,時不時讓他昏昏欲睡,提不起勁。
倒是子安像是很喜歡這樣的氣候似的,一入了山便特別有精神,十二公斤的大登山包背在她身後好像一點也不重,不時跳上跳下,看到什麼稀奇的花草動物便追出去瞧。
「克里夫,你真沒用,一個大男生爬點山路就喘成這樣。」她不時在路上停下笑他,卻其實是在等他。
他哀怨地抬頭看她一眼,連反駁的力氣都沒有。
「真沒用,來。」她伸出一只手。
家樂愣住。這什麼意思?
「怎麼二只手不夠?」她又伸出另外一只手,乖乖等在他面前。
他不吭聲地握住其中一只手。有些滑滑的,觸感柔女敕。
突然想到這是他第一次牽子安的手,于是又多望了子安兩眼,卻只見到那礙眼的大登山包把她修長的身影給遮住了一大半。
登上山頂的前一天晚上,天空飄起了鵝毛般的細雪。他從沒見過雪,有些興奮,在雪花飛舞里跑了一陣後,這才發現
怎麼四周特別安靜?轉頭四處張望,果然找不到總是聒噪來源的女孩。
天色已經暗了,雖然知道這姑娘膽大福氣大,走到哪都有貴人相助,但心里終究有些放不下,于是向領隊說了一聲,拿著手電筒出去找人了。
「喂!早點回來,待會要吃飯了。」領隊朝他喊了一聲。
「知道了。」他頭也沒回。
排雲山莊外一片漆黑,只有綿綿不斷飄落的細雪偶爾閃著一些淡淡的光芒,他打起手電筒,在四周繞了一圈都沒找到人影,心里有些急,一面念著這丫頭怎麼突然不告而別,一面往山莊後頭的樹林走去。
「唉!別照,照得我眼都花了!」突然有個聲音從一株黑漆漆的樹後傳出。
他循聲望去,果然見到那一路上精力充沛的子安,正慵懶地靠在一棵樹下,伸起一只手遮著臉。「快把手電筒關掉。」
「關上就看不見你了。」話雖這樣說,他還是關上了手電筒,待眼楮適應黑暗後,才慢慢模到她身邊。
「干嘛突然一個人跑出來?」
他挨著她身邊坐下。
「只是想一個人靜靜。」
「你怎麼怪怪的?」
一向都見她笑得像向日葵一樣,怎麼一上山就變得這麼安靜?
「哎呀!因為累了嘛!」
她把頭往後一靠。
「累了?這幾天從沒見你喊累,怎麼突然現在就說累?」是不是身體出了什麼毛病?他不放心地模了模她的額頭,被她一掌輕輕拍掉。
「慢慢累積的啊!每天每天累一點,到今天終于受不了了,所以想找到地方自己好好休息一下。」
「山莊里不能休息嗎?」
而且外面又這麼冷。
「人太多了。其實,我不太喜歡人多的地方。」
「是嗎?」他怎麼看不出來?子安不是一向都隨遇而安、落落大方的嗎?
「因為人多的地方嘴巴也多,沒事就像你一樣問我怎麼了?是不是心情不好?還是累了?要不要回去休息?光一個一個回答就累死了。」
他胸口一悶。「只是關心你,不稀罕的話就算了。」
她突然笑了起來。「還記得那次我在你宿舍,被你弄得痛得要命,最後是你抱我去坐計程車的嗎?」
「當然記得,你還真是出乎意料的重,害我差點從樓梯上摔下來。」他怎麼可能不記得?那次在門口被胖子撞見後,那死胖子黏在他身邊足足黏了半個月,一天到晚吵著問自己和子安是什麼關系。
「想不想重溫舊夢?」
「嗯?」
「我好累,抱我回去吧。」
她微微笑,看著他。
他有些迷惘,不知道她是認真的,還是只是開玩笑?
「真的要?」試探地問。
「說不定現在比較輕了嘛,要不要試試看?」
「不要這麼懶,都已經這麼大了還要男人抱你去吃飯?這有點太夸張了吧?」
「不要就算了。」她轉過頭,裝出生氣的樣子。
「好吧。」他故意嘆了一口氣。「抱就抱吧!反正我命苦,生來就是伺候大小姐您的。」
他在子安面前蹲了下去,她轉過頭對他嫣然一笑,他的心跳自動加快了好幾下。跳這麼快做什麼?又不是沒見過她笑?
子安的手自動環上他的脖子;他被凍得有些顫抖的手模索到她的背部、大腿,然後一用力,輕而易舉地便把她整個人給側抱起來。
「你哪有變輕?」他低低地說。
「騙你的啊!」她身子挪了挪,找到一個最舒服的位置後便停住不動,整張小臉塞進他的雪衣里。
「你還好吧?」他轉過身往小木屋的方向走去。
「嗯。」她沒再多說什麼,像只溫馴的小貓一樣乖乖偎在他懷里。
「怎麼了?」見到她這樣異常的乖巧,他忍不住擔心起來。「小貓咪?」
「我好累……」
她眼楮仍閉著,嘴里輕輕說著。
「怎麼一直說累?我還以為你永遠不會累呢!」手臂稍稍用力,不自覺地把她更抱緊了些。她像是喃喃說了些什麼,不過風太大,吹得四周呼呼作響,他一時沒听清楚。
「你剛說什麼?」他低下頭去問,意外地見到她紅撲撲的臉蛋帶著微笑。
「……」
她的嘴動了動,但他仍沒听清楚。「什麼?」
「你好嗦。」她突然睜開眼送他一枚白眼,然後又窩進他的雪衣里縮著。
「……」啞口無言,辛辛苦苦抱著她還被嫌嗦?「嫌我嗦?不抱你了,自己下去走。」話是這樣說,但抱著溫軟身體的手臂卻不自覺地又緊了緊,仿佛怕她听了這話真的跳出自己的懷抱。
「不抱?想抱我的人多的是呢,今天可是讓你插隊。」
「是是是,我們的阿妹小姐這麼受歡迎,小弟我今天可是萬分榮幸有這個機會能抱您回房吃晚餐。」
「唉……」她突然嘆了一口氣,還沒來得及問,她就一骨碌跳了下來;家樂看著空空的雙手,覺得胸口處一陣涼意。「別再抱了,到時候讓人家看了又要說閑話。」
「你還怕人家說閑話?這不像你的個性喔。」盡量裝出不在意的模樣,拼命想掩飾她不在懷中的那種強烈失落感。
「人總是會變的。」她淡淡地說。
「你到底怎麼了?一上山來就怪里怪氣的,是不是踫到什麼不干淨的東西?」他疑惑地在她面前揮揮手。
只見她嘴唇動了動似乎想說話,不過又忍住,最後輕輕呼了一口氣。
「去吃飯!」她露出他平常見慣的笑容,轉過身往山莊的方向走去。
他心念一動,喚住了她。
「嗯?」她停下腳步回過頭看著他。
他走到子安面前,然後背對著她半蹲下去。「上來吧。」
「做什麼?」
「既然不能抱你,背你總可以吧?看你那麼累,說不定走路走到一半就累倒了,到時候還要抱你回去多麻煩。干脆我現在犧牲一點,直接把你背回去吧!」
她笑出聲來,什麼話都沒說,然後不客氣地攀上了他的背。
背部傳來一陣溫暖,他不知不覺舒心地笑了。
「克里夫。」她突然喚他,溫暖的一口氣呼在他脖子上。
「嗯?」全身一陣酥麻,不知是因為那口氣,還是因為天氣太冷?
「你會等我嗎?」
「啊?」他眉頭一皺,沒听懂這意思,手卻一松,只听到背後傳來一聲慘叫,他這才回過神來,在地上發現摔得滿身是雪的子安。
「你做什麼?為什麼突然放手啊?」她氣呼呼地揉著摔疼的臀部,無辜地看著他。
「誰教你突然問這種怪問題。」雖然心里滿是歉疚,但他卻沒有說出口,只是又蹲子,乖乖又把她背了上來。
兩個人都沒有說話,難得有一種尷尬的氣氛存在。
他一步步走著,咽了咽口水,就在他想要開口說些什麼的時候,她突然又開口了︰「有一天晚上,我一個人走在夜市里,看著人來人往擠得到處都是,心里卻突然覺得好寂寞……」
「你寂寞什麼?不是一大堆男人排隊等著你青睞嗎?手機拿出來隨便撥個電話都可以找到一個男人來陪你不是嗎?」
「我知道,但是我不想。」
真是大言不慚。只是這話他沒敢說出口。
「我買了一個可麗餅,好大一份,好難吃,玉米和鮪魚都干干的,沙拉加了好多,味道好重,我愈吃口愈渴。我一面走一面吃,走著走著,突然想就這樣走回家好了——」
「走回家?你說的夜市不會是士林夜市吧?從那走回你家起碼要一個多小時!」
「我知道,可是我不在乎。那一刻我突然好想走路回家,就像以前在英國念書的時候一樣,走過彎彎的山路、走過碧綠的草地,看著山腳下美麗典雅的建築物……可是我走了好久,只見到整排停在馬路邊的機車、丑陋的霓虹燈,還有人潮。好多好多人,多到我都看不清路在哪里了……我一面走一面吃,一面覺得心慌,不知道為什麼自己會在這個地方,想著想著就好想哭——」
「你哭了?」
「不要插嘴。」
他馬上乖乖閉嘴,回程的腳步卻刻意慢了些。
「我沒有哭,哭不出來。可是哭不出來更難過,好像有什麼東西就那樣哽在心口上,哽得我透不過氣,哽得我心慌。」
在他背後說著這些話的子安,好像只是在對著空氣喃喃自語著,並不是在特意說給誰听。
她又變得好遙遠,雖然她和他的距離只有貼身。
「我拼命吃著很難吃的可麗餅,明明已經很飽了還是繼續吃,不想把它丟掉。那個時候我突然好希望好希望身旁剛好有個人對我說‘別吃了,我幫你吃吧「……」
「如果那時候我在的話,我一定會說這句話。」
「真的嗎?那家的可麗餅真的很難吃呢!」
「難吃也是食物,不可以暴殄天物。」不是他自夸,他這輩子長這麼大還沒浪費食物過。
「可我後來還是吃完了,還在路上的便利商店買了一瓶台灣啤酒,一路喝著回家,結果你猜我回家怎麼了?」
「我怎麼知道?女酒鬼?」
「我回家後跑到廁所里大吐特吐,一面吐就一面哭了出來,好過癮!」
「你干嘛這樣虐待自己?」他突然生氣起來,整個人停住不動。
「生氣了?」她也沒多大驚訝,仿佛早就料到他的反應,而且還咯咯笑了起來。
「你真是任性。」
她沒有說話,一直沉默著,沉默到他以為她是不是在自己背上偷偷哭泣……
「不要以為我在你背上偷哭。」她冒出一句。
他笑了笑,輕輕搖搖頭。
「我說,我最討厭男人了,一天到晚只會騙人,一見到美女就把什麼事都忘得一干二淨,發起誓來像是不要錢—樣。」
「發誓本來就不用錢,只有笨蛋才會相信。」
「對!我就是笨蛋!」她居然用力擰了擰他的耳朵。
「做什麼?」他痛得哇哇大叫。
「克里夫……克里夫……」她聲音突然軟了下來。他正覺得奇怪,接下來的問題更讓他無法思考︰「為什麼都說會等我,最後卻還是跑去和別人在一起?」
家樂想了三秒鐘。「你是說你以前那些男朋友?」
「每一個都說,會等我、會等我,可是為什麼總是從別人的口里,听見他們和別的女孩子在一起了?」
「被你甩了,難道就不能再去找別的女人嗎?」
「不對。」她的語氣竟有些游離,像是在說給空氣听一樣。「如果不會等,當初就不要說。與其什麼誓言都不要立下,也比傻傻去相信誓言,最後卻發現那只是個謊言好吧?不要說了會等我,不要說了這個世界上只愛我一個,最後卻去找了別的女孩子,那簡直比任何事情都來得令人傷心絕望……」她呼出一口氣,瞬間結成冰霧。「可偏偏,每個人在分離的那一刻,總喜歡說會等我、會一輩子忘不了我……而我也竟——真的相信了……」她的頭抵在他的頸後。他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只覺得有一種莫名的心疼。
「我是笨蛋對不對?」她問。
「誰說的?」
「因為笨,才會相信這些話啊?」
「是你先不要人家的耶!怎麼還可以怪他們另結新歡?」
「笨!」她用力拍了一下他的腦袋。「我才不管他們是不是另結新歡呢!他們要找多少個女孩子我都不在乎!甚至還會恭喜呢!只是我討厭他們口口聲聲裝著純情說會一輩子等我;討厭我自己真的去相信他們,然後等到有一天,我歡歡喜喜地真想回頭找他們的時候,卻發現他們身邊早就已經有了別的女孩子了!笨蛋克里夫,你知道我的重點是什麼嗎?」
「不知道。」乍听這麼一大串話下來,他很誠實地搖搖頭。
「既然知道自己做不到,就不要說,就不要制造假象。如果他們沒有說會等我,那當我發現他們找別的女孩子的時候,也就不會——」她猛然止住了嘴。
「不會怎樣?」
「心痛吧?」聲音有些黯然。
「誰……曾經這樣對你說過?」
「每一個。」
「每一個都說過?不會吧?」
「誰說不會?高中那三個,一個說要等我,結果上了大學到處留情,根本忘了我;一個去屏東念書,也說會等我,結果去年寄張紅帖子炸我;最後一個,考上大學後也是找了個學妹,最後分手了才想到再來找我,才不理他呢,哼!」
「那,那位小暉先生呢?看你不是和他感情還不錯嗎?」
「他也一樣。當初也以為他用情最深,結果我一出外,一樣和學妹泡在一起,等我回來了又把人家急急甩掉。這些我都知道,只是我不說,他也不說。」
「那阿哲呢?」這位超級溫柔的帥哥獸醫,總不會也…
「他最過分!」她氣嘟嘟地說。「我和他說要冷靜一段日子,結果他和我好朋友談心,談著談著談到荒郊野外去了;我那朋友還沒大腦地到處炫耀她和他一起去了哪玩,有多快樂多逍遙、風景有多美,听得我差點把電話砸了!」
「哇!每個都記這麼清楚,你真可怕!」
「笨蛋!」她又用力拍了他一下頭。「重點不是他們又去找新的女生,我才不管她們是學妹還是我朋友,我也不會生氣,我只是很難過,真的很難過……難過他們竟比我還早忘了那句話……」
「說他們會一直等你?」他想到阿哲也曾經說過這句話。
「等個頭。」她像只怕冷的小貓,淨往他身上猛蹭。
「他們寂寞啊!」因為這種感覺他體會過。
「誰不寂寞?」她停了停。「難道,我就不寂寞嗎?我可是都等到他們有了別的女孩子,才去……」嘆了口氣。
原來,一直相信、一直在等的人,其實是她?
「既然如此,當初為什麼又要拋棄他們?」
「因為我害怕。我怕自己不夠好。」
「你哪里不好?」
「什麼東西都只會一點皮毛,沒有專精的東西,脾氣暴躁又愛吃醋,沒有耐心……」她洋洋灑灑列了一大串,听得他一愣一愣。「還有,最大的缺點就是隨性,說難听點就是任性,想到什麼就做什麼,根本定不下心來,說什麼都不願意結婚,還常常不顧別人的想法。」
他听得直點頭。「沒想到你還真知道自己的缺點。」
子安呵呵一笑。「當然,人總是要有這種自覺,不然怎麼能進步?我啊,現在已經好多了,以前我才是任性又不體貼,當我男朋友真可憐!」
他還是直點頭。
「還點?再點脖子都斷了啦廠她笑著拍了一下他的脖子。
「為什麼告訴我這些?」
「因為你是我第一個上床的男人啊!」說得理直氣壯。「總要讓你了解一下我吧!不然只有關系,卻沒有其它交流,感覺起來好像一夜一樣。」
他嘴巴張了張,想要說些什麼,卻又不知道該如何開口,只好又閉上。
「我在你的印象里,就只是第一次上床的男人?」
別人家的女孩講到「第一次的男人」恐怕都是懷著些非君莫嫁的心情,就只有她,隨口說起來一點特殊感覺都沒有,稀松平常,根本沒什麼值得大驚小敝的。
「難道沒有別的形容方法來形容我嗎?」他不死心地問。
只見她支支吾吾了一會,答不上話。
泄氣。算了,他認了。
「算了算了,別想了,真不知你腦袋里是怎麼想的,對一些無關緊要的小事那麼執著,其它該注意的事情卻不放在心上。」
「那只是你這樣想。什麼事情重要,什麼事情不重要,每個人都有不同的看法。我覺得那句話重要,他們卻覺得那只是一時隨口說說,這樣的落差,又怎能期盼兩個人繼續下去?」
「那你到底想要什麼樣的男人?」
「……我不知道。」她在他背上聳聳肩。「還沒遇過和他們不一樣的男人,所以不知道。」
「我也和他們一樣嗎?」
她歪著頭想了想。「不一樣。」
他心里正一陣欣喜,听到她下一句話後又被潑了一桶冷水——
「因為你不是我的男人啊!克里夫。」
心里一陣郁悶。不是你的男人,還和你睡過、陪你上山下海,還在冷得要死的雪夜里背著你嗎?這姑娘到底是怎麼想的?他付出了這麼多,一切都只是理所當然?
「不高興?」她察覺出來他的些微不悅。
他沒有回答。
「唉,談戀愛的時候絕對不能去想去在意自己付出了多少。」她抬頭看向夜色雪景,像是在說給自己听,又像是在說給他听。「愈計較愈煩心,還不如統統不要想,快快樂樂就好。」
他笑了起來,因為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其實心里有一點苦。
听起來,在背上的女孩子,似乎是打定主意不再為任何男人動心、不為任何男人牽掛了?
「難道你之前想一輩子做個老處女?」
「是啊!結果怎麼知道踫上了你,現在連處女也不是了。」
「還說!那次是我做得最慘烈的一次!後來還腰痛了三天,差點不能上籃!」
「哈哈哈……我也好不到哪里去啊!現在想起來還真是心有余悸,痛死了!」
「看你現在挺高興的啊!」她突然高興地連喊︰「克里夫!克里夫!」
「做什麼?」
「今天晚上再來一次吧?」
「再來一次什麼?」他有沒有听錯?
「第一次那麼痛,第二次應該不會了吧?每次都听人家說做那種事又快樂又舒服,我也好想體驗一下喔!」
又快樂又舒服?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天氣太冷,他突然打了一個寒顫。